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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纲】贝叶斯纳什均衡

作者 : blgkl13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过激/暴力

原型 家庭教师reborn 沢田纲吉 , 白兰

标签 家庭教师 , 白纲 , 10027 , ALL27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ALL27专区

3961 41 2021-2-13 20:55
导读
白纲合志《分支选项》文稿解禁

分级:普通
贝叶斯纳什均衡[sup][/sup]

01 唯一对抗者



睁开眼的一瞬间,沢田纲吉就明白这里不是现实,和参照物无关,和直觉有关。

确认过的确是1米8左右的视角高度,肢体没有不协调、肌肉没有反射性紧缩,虽然这个不毛之地没在记忆的任何角落里出现过,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自我防卫的反应。莫非是潜意识已经对这里有了认知?

真是令人疑惑的推测,纲吉暂且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丢到一边,一边伸出手握了握拳。祖母绿的袖扣看似低调却价格不菲,有幸被它装点的西服套装当然也是出自名家的订制品。很明显这套衣服的昂贵程度并不是那些通勤西装可以相比的,在任将近十年的彭格列首领还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懂得如何将资源用在刀刃上,当然也不会是个铺张浪费的人。

既然身着的是这唯一一套贵重衣物,那么自己在这里也必定是要见一个无比重要的对象,或者,是对手,沢田纲吉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奇诡的是,青年闭上眼表情严谨仔细思索了一番,记忆有一段不该出现的空白,这个断点位于自己出门之后,这之后的一切突然像被格式化的硬盘数据,变得无法读取。在来到这个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物体、完全被灰雾笼罩的世界之前,自己在哪里,又正打算做什么……

毫无头绪,沢田纲吉只得先从周围的迷雾之中寻找线索。

看起来并不完全符合单纯的幻术攻击,也说不好会是新型的诱捕匣子,就目前来说这个空间还未出现具有攻击性的表现。虽然有点赌的成分,但沢田纲吉认为这里和骸所主宰的梦境从本源构成上有些相似,这并不是自夸,彭格列首领一向对自己的直觉很有把握。

这里的景象比起骸那边已经开天辟地的状态,在时间线上应该处于更早期的原初,灰色不可视还是主体,既未诞生鸟语花香,也没有凶恶猛兽潜藏其中。

中立、混沌,但不令人讨厌,甚至还可以放心大胆身处其中。周身围绕的气息就像在刚刚入冬的天气,从室外踏入室温稍高些的暖气房内,并不会给人太大的温差而觉得不适,只恰到好处地能让身体放松下来。

但不讨厌,不等同于喜欢。

以步幅来计算距离,从苏醒到现在沢田纲吉已经向前探索了快一百米,放眼望去依旧看不见尽头。和刚才寂静的五分钟不同,在年轻的彭格列首领终于决定停下脚步稍事整顿的当口,前方灰色的遮掩之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逐渐加深着色力度的片影,一个人形,在这里除沢田纲吉以外的人,也只能是……

从阴影到完全显现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纲吉认为自己还没大意到在这种环境下忽略那么重要的过程。这的确是幻境主人的权能,棕发青年的猜想得到了佐证,这个男人就是自己被困这里的元凶。

站在眼前的男人拥有标志性的白发,顶着一头和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明显扎眼多了的发型。天生紫罗兰色的虹膜是最好的掩护,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的心思,就连离得最近的入江正一也没能成功。沢田纲吉对对方形象全部的了解也只是来源于几张照片和一段分辨率不怎么高的视频,虽然这么评价很不礼貌,但就纲吉直觉而言,这人的形象就和他背后那一大串令人胆战的事迹一样令人不适。

白兰·杰索,黑手党界公认的年轻一辈后起之秀。他在一年之内创立并且壮大了杰索家族,是继百年家族彭格列让一个年轻的日本人继任首领之后的业界又一大奇闻,虽然后者一开始并不是褒义的传闻就是了。

从年龄上来说白兰比起沢田纲吉并没大上几岁,野心却比任何一个家族首领都来得大。原本还能被各大家族联合牵制勉强制约的状态,在其吞并了基里奥内罗之后瞬间打破。

但沢田纲吉还是无法回忆起来,自己和这个危险人物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这最最关键的一点,就还差一点,攸关生死的一点。

彭格列首领的脸上永远不该出现惊慌与失措,就算身处敌营,没有退路,也要游刃有余应对危险。这是来自那位恩师在这不长不短的十年间,千百遍教导的对敌之道。

沢田纲吉决定由自己执起黑棋。

“白兰•杰索,你在盘算什么?”

站在对面的男人面对棕发青年颇有气势的质问,并没有抱以同样的态度回击,而是勾起那个标志性令人看不透的笑容。

“欢迎,纲吉君~我可没有什么恶意,”一边以嬉笑态度说着寒暄的话,白兰摊开手臂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地朝来客靠近,这阵势像极了要给对面来个热情的贴面礼,“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沢田纲吉不免心生疑虑,并当即对此人的目的进行了数个推论。至少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和对面这个企图占领全世界且行事不定的白发男人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心理学上来说,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不该小于2米,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距离过境都会引起人类本能的不适。

果断立起手掌阻挡在两人之间,沢田纲吉几乎是下意识做出了这样的动作示意对方不要再接近,白兰也意外识趣地停下了脚步。彭格列首领正打算义正辞严地出声拒绝这意义不明所谓“聊天”的邀请,却被对面男人开阖的唇和抵着那里的指尖所蛊惑,将话语锁在了喉间。

“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前一秒还竖起食指做出噤声手势的白发男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棉花糖,三指轻轻捏住将其往上抛起。纲吉的视线下意识随之向上飘去,不知为何看似轻轻的力道却能让这颗小小糖果飞得如此之高,直到眼角余光一瞬间脱离了白兰所在的位置。

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障眼法的青年发觉不对,立即拉回目光捕捉白兰所在。

奇怪的是白兰•杰索并没有离开刚才的位置,他还在那里,但包绕着两人的已经不是刚才那些迷雾,周边的景物在纲吉走神的一瞬全都变了样。而那个男人则刚好接住落回的棉花糖张嘴塞入口中,又旁若无人地舔了舔指尖,把剩余的甜蜜都裹走,看起来心情极好。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处在房间中间的男人语气里少有地透露出了点情绪,沢田纲吉能感觉到一点点的自豪和希望得到肯定答复的小期待,换作平时会为了照顾对方想法而立即回答“是”的彭格列首领有了一瞬的迟疑。

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同伴,而是那个白兰,获得了贯通所有世界的能力却一直任性地做着毁灭世界举动的白兰。虽然没有证据,但纲吉确定自己出现在这里也一定是这个人的手笔。

可眼下对方并没有半点要对自己做出实质性伤害的意思,这又让纲吉没有办法放下彭格列首领该有的礼仪去给一个敷衍又失礼的回答。

也于此纲吉不得不仔细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的房间,格局上来说与位于彭格列属于沢田纲吉的首领卧室极其相似:同样深棕色的装修基调,同样花色的壁纸,同样一组两把的单人沙发,就连摆放位置都惊人相似,或者该说是一模一样。

不过这里也多了不少纲吉从没见过的东西,比如角落里燃着温暖火苗的壁炉、装饰柜上花纹独特的花瓶,还有垫在沙发茶几下软绵绵的素色地毯。沢田纲吉非常怀疑这是白兰按着他的喜好自说自话摆在这里的装饰。要说不合适也不至于,相比起讨厌,卧室的原主人反倒还对这些东西都挺有好感。

“嗯,”如果能不论这个人如何得知自己房间的构造摆设这个问题,沢田纲吉承认熟悉的环境还是能带给他一点安全感,“还能接受。”

踱步一圈索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里不像骸的幻境,沢田纲吉能够来去自如,这个房间出现的一瞬间,纲吉便感觉到某样东西也因此变得更加坚固。这个男人这么容易地变出一切就说明这里的最高权限被他拿捏了个透彻,那么在对方聊完之前想要直接脱身也就没那么容易。

对于彭格列首领的配合,白兰相当满意,到目前为止的进展还算符合他的预期。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实施下一步,沢田纲吉所拥有的手腕、过人的能力、出色的社交,还有其它许多……拥有这一切的完美集合体,现在就在眼前。

完美的条件,完美的对象,在所有平行世界上仅此一次的可能性。

当然,不止,还远远不止这些。白兰·杰索想要的,是沢田纲吉完整的一切,是他所有的部分。

一向对所有事情拥有十足把握的密鲁菲奥雷首领也在此刻因为阶段性的成功而愉悦,耳蜗里也传来提示身体呼吸心跳加快需要调整的提示。白兰当然明白波动的情绪对于维持空间稳定并没有好处,但计划看起来是如此的顺利。看样子沢田纲吉虽然警戒心很强,但也奈何不了直接作用于脑部的影响。

不过谨慎的沢田纲吉依然在刚才踏进办公室前下了最后一道保险:与身后那两个跟班定下了半小时之约。

呵哼,想也知道是尤尼身边那个男人在多事,然而他只会是白费功夫。拥有无数次交锋的经验,精于计算的白兰早就为纲吉和尤尼准备好了量身定制且截然不同的计划。虽然受γ多管闲事的影响,时间的确算不上充裕,但也已经影响不了即将开场的好戏。

白兰·杰索绝不会故技重施,当然也不会在尤尼身上留下半点突破口,更不会让沢田纲吉有任何逃脱机会。



02 两个局中人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们就开门见山。我的能力你很清楚,纲吉君有没有好奇过平行世界的你,拥有着怎样的人生?”

白发男人语气轻快,把世界级的秘密像谈论午饭吃什么似地脱口而出。说笑间白兰已经走到对面那把沙发前,完全没把自己当作这个房间的客人,一屁股就坐在松软坐垫上,双手往扶手上一搁,还饵咸钩直地将头偏向右侧,用指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前额:

“都在这里哦~”

这个自信满满的男人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沢田纲吉明白现在顺着对方意思才是上策,变换动作改了一个稍微放松些的姿势,假装自己很感兴趣打算倾听:“你说下去。”

“比起说,还是用看的更直观一点。”

对面这个男人的表情就像偷偷藏了什么大宝贝,笑眯眯地抬手招了两下,就把刚才引起沢田纲吉注意的花瓶呼唤到了两人之间,悬停在茶几之上。

“接下来你只要伸出手,对,两只。”

“在这之前,你不要想用伪造的东西蒙骗我,白兰。”

“那是当然,我这里的东西,绝对保真。”

探出双手握住瓶身,只一瞬之间沢田纲吉就感到有无数东西涌入脑中,或许该说是海量的信息,难以想象的庞大信息以极快的速度流动。蜂拥而至的海量信息流,让纲吉的每个神经突触都在超负荷运转着,甚至震动起来使得整个大脑都嗡嗡作响,脑浆好像要沸腾,而颅骨则要被膨胀的信息挤得要炸裂般咯吱咯吱。

疼痛,难以想象的疼痛在侵蚀沢田纲吉的头部,与此同时,便是记忆汇入的过程。那的的确确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情,沢田纲吉正以第一人称体验着那个自己短暂又朴实的一生。但初次体验的疼痛和巨大负荷让他只能在这一段酷刑结束之后留下一些片段的印象,那是……

占据着另一张沙发的白发男人此时此刻正抱着十足玩味的心态观察对面青年的状态,这既是一个小小的礼物,也是一场最初的考验。沢田纲吉毕竟只是普通人,就算精神再怎么特殊,也和同时存在无数个的自己不同,受到这种同步的冲击会如何表现,白兰觉得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不愧为彭格列首领,不愧为沢田纲吉,他的脸庞还是和无数印象中那样,拥有刚迈向成熟的几分英气,同时又没有过分粗犷,而是保留着日本人独有的温和味道。但现下那蹙紧的眉头和过于用力咬合牙齿而导致薄唇都微启、震颤着的模样足以说明他异常痛苦。

然而在那样大脑蒸发的环境下,沢田纲吉的表情并没有像以前那些实验体一样变得狰狞恐怖,在一开始就脑浆炸裂当场毙命。这说明他还能忍受,不是吗?沢田纲吉也拥有天赋,虽然不出白兰所料,但这又是一个能令他提起兴趣的新发现。

“呃……”

青年似乎终于从另一段快进的人生中醒悟过来,虽然在这个空间里,时间流逝应该并不算一个具体的概念,但沢田纲吉主观上的认知像是过了许久,久到一个人的一生都过完。

他的思维呆滞了大约十秒才确认到从开始到结束只过了一瞬间。

“第一次总会有点混乱的,纲吉君。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呢?”

白兰抛出诱导,而沢田纲吉已经抽回的右手正撑着前额,看起来仍旧沉浸在头脑风暴的余韵之中,几乎是下意识回答起对方的问话。

“我们原本就……认识……那时候,你还是普通人……我也是。花瓶……你送给我……的……礼物……然后……我继任了彭格列,你获得了玛雷的力量。那时候我们依然很和睦,这不科学,但是是真的,这之后我因为别的意外死去。所以你想说明什么?”

“这只是其一,我们很有相性不是吗?可惜还没成功在一起你就……”

“很抱歉打断你的幻想,虽然我无法确定你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但那绝对不是我本人。”

青年顺势将四指插入发丝将其朝后捋去,以此掩盖抹去额间薄汗的意图。从并不美好的初体验余韵中恢复的彭格列首领,很快便再一次正襟危坐,并且立即表达自己的唯一性。

“好吧好吧,那么暂且称呼他为纲吉君A好了。”

现下沢田纲吉完全没有心思去听对面这个男人随口唠叨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句子,他很清楚对方并不想让自己找到空档开口询问刚才的那个是什么。但彭格列首领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沢田纲吉对那种奇异的闪回现象和巨大副作用也有了自己的猜测,也就是说白兰每一次和平行世界共享情报都会经历如此那般的苦痛吗?

还是说这只是那个狡诈男人的苦肉计而已,既然他对平行世界的自己了解甚多,那当然也会对沢田纲吉这个个体最看不得别人受伤痛折磨这件事了解颇深。

白兰·杰索并不值得同情,沢田纲吉告诫自己,同情他的后果就是这最后一个世界最后一丝希望也会被他溟灭在指尖。

“看起来你还有别的故事。”

故作轻松的语调,沢田纲吉还需要更多的试探。

“纲吉君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可真少见,不过当然,我这里有无数个故事可以告诉你。而且,只对你免费~是不是很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去过天朝吗,白兰?我觉得这句话很适合你。”

“呵哼,小看我的知识量可不好。”

一改刚才的从容笑脸,那双紫罗兰色的眸中闪过锐利气息,这句话似乎戳到了这个时刻保持着自信满满的男人的痛点。笔直挺起腰背的青年并没有半点退缩地迎上那目光,理所当然,质疑一个能横向主宰所有平行世界的人的知识储备,的确是一种瞧不起他的讽刺。

不过这也正是沢田纲吉的目的,白兰不动摇,他又怎能找到空隙逃走?

“现在我们脚下的毯子,世界B的关键。纲吉君,不要小看了我们俩的羁绊,你和我到死都会纠缠在一起。”

这一次没有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沢田纲吉发现这个男人可真是会演戏,白兰明明不用任何物理接触就能把自己强制拉入共享状态,刚才还非搞个仪式性十足的触碰礼。

没有礼貌的问候,沢田纲吉直接被丢入了一个满是硝烟,遍地弹坑、断肢与血污的世界。大概是第二次已经开始适应的缘故,这次一落地纲吉脑海里就自动写入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自己之前的记忆,眼前的景象也非常真实,不像刚才那样跳跃丢帧。

看起来这是一个“自己”和白兰互相争斗到白热化的世界,记忆很清晰地告诉纲吉,这个世界的白兰很早就开始了侵略世界的战争,而现在这个焦土之地就是彭格列城堡原来所在的位置……不,虽然不是自己的世界,沢田纲吉不敢去细想甚至回忆有关同伴的下落,直觉告诉他那一定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你看到了,纲吉君。虽然我得到了这个世界,不过我们俩的游戏过程一不小心就把这里毁灭了。”

脑海里清晰地传来白兰的话语,轻松又戏谑,仿佛陨落的只是盛满米饭的碗里不小心掉出的一小粒米。对这个男人来说只是无数世界的其中一个,而对其它所有人来说机会只有一次,多么可怖、多么可恨、令人愤怒!

多种多样的负面情绪燃烧着纲吉的心智,但唯独没有害怕,没有退缩。

这一瞬间,纲吉发觉自己和这个“沢田纲吉”的情感达到了超过100%的一致性。他正努力用双手死死抠入泥土拉扯着残破的身躯不断前进,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敌人。流血的伤口,断裂的肌腱,胸腹的剧痛,都抵不过身边同伴的尸体一具具躺倒在鲜血土地之上,再也无法苏醒、再也无法与自己并肩前行所带来的痛苦。

年轻气傲的白兰永远不会想到已经伤重到不可能再爬起来的“沢田纲吉”凭借着意志一点点拖行着身体靠近了自己,更不会想到他还能站起来,把已经断掉的左手臂朝自己丢过来当做障眼法。那具满是鲜血的行尸走肉以踉跄步调摔到白兰脸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因为震惊而怔在原地,只有那个白发男人在最后一刻张开手臂,以笑容欢迎“沢田纲吉”的到来。

那张曾经清秀的亚洲人面庞已经因为被殴打的浮肿而变了形,但是白兰不介意,他从没计算到“沢田纲吉”会在最后以这样的状态走到自己面前。白兰看到了青年口中咬着刚拔出的保险栓,也发现了那只仅存的右手里握着的手榴弹,虽然仅需轻轻一推就能避开危险,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这种出人意料的惊喜并不是第一次。

白兰喜欢有趣,他一直在寻找刺激,然后发觉单纯的快乐沢田纲吉能给他,意想不到的带着血腥味的刺激,沢田纲吉也能给他。如果说普通的相识,他们能相恋,那是爱情;这样的共赴黄泉,血肉相融,直到被烧成骨灰他也无法和沢田纲吉分开的方式,又是另外一种新鲜的滋味。

那一瞬间,白兰发现,这场永不停歇的游戏,沢田纲吉将是自己最好的玩伴。

“发现了吗,纲吉君?我们两个人的末路,就在这块毯子上。”

沢田纲吉经历了身体炸裂的痛楚,并且在被那样惨烈地炸成碎块时依然保有意识。他完全无法理解白兰·杰索如此高亢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在纲吉看来这场恶劣的“破灭秀”,是对方出于对刚才自己讽刺他的事情而给予的小儿科报复。

“……”沢田纲吉一言不发,头痛的副作用这次消退很快,这一次头脑不像刚才那样混乱,相反他的思维非常清晰。现在的心情容不得自己再对白兰以宽容的态度对话,纲吉几乎是亲身体验了一番被逼到末路的境地。他沢田纲吉,彭格列十代,绝不会让悲剧在这个世界重演。

其实从很久之前,他就开始了那个计划的筹备。

说实话,谁都会对赴死一事心生胆怯。沢田纲吉从来都不是一个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制订出那个计划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不断重复地告诫自己,要勇敢面对死亡。就像那时候回应正一对自己的担心时为安抚他所说的那样,纲吉也如同自我催眠般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打开未来之门的钥匙,是让世界线不再收束的唯一开关。

是人总会有私心,总会有牵挂,纲吉逼迫自己不去思考那些后事。他的确曾经害怕过死亡本身,沢田纲吉并不信奉神明,所以他也不敢奢求来自哪里的救赎,更不敢妄加揣测死后世界会是何种存在。但是有一点沢田纲吉很确定,他会再也见不到自己牵挂的那些人,重要的同伴,他的家族、朋友,而那些被留在身后的同伴们,又将会是如何的自责,会不会冲动地独自跑去对战白兰为自己复仇。

十年来的羁绊,与大家的情谊有多深,就有多不舍得独自一人去往彼方。沢田纲吉其实并不想用和白兰一样的行事风格来计划这件事,那个男人会用最理性的方式毫无人情味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凡彭格列家族还有一丁点余力与白兰正面一战,纲吉都不会选择真正执行那个计划,但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已经没有余地再让自己任性下去。

这样的铤而走险,为的是避免比现在更悲惨的结局,沢田纲吉想象过,但他从未亲眼看到、亲身体验过。当这个被毁灭的世界出现在眼前那一刻,纲吉为自己曾经冒出过的那些犹豫的念头和想法深感自责。

这个计划需要一个机会,他依稀记得这个机会已经近在眼前,却依旧想不起详细。

如果沢田纲吉能确定这里不是梦境或者幻觉,对面的白兰不是投影而是真实存在的本体,那么也就能证实某个猜想:关于自己的身体目前位于何处,而此刻又是不是自己等待至今,那个开始实施计划的最好时机。

棕发青年表情凝重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眸中已然和刚才还含着温润的神色不同,那里面深藏着永不熄灭的决意和赴死之心,但又被表面所覆盖着的浅显的愤怒遮挡。在所有计划开始之前,沢田纲吉还需陪眼前这个人演完这场戏,绝不能露出一丝丝破绽。

很显然沢田纲吉被激怒了,虽然这并不属于白兰分享美好一刻的目的其中之一,但按纲吉的性格,的确更有可能过于在意那堆已经没用了的尸体。倒也不能说失算,反正研究单独个体人类的喜怒哀乐变化也在白兰的业余爱好之内,这不失为一个好例子。要知道在玛雷指环成为自己私物的那一瞬间,打通了所有世界的自己也跳出了人类的范畴,他不再能够体会到情感的变化,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白兰在主观上始终认为自己浮游于所有世界之外。

但是很快,毕竟自己是天才,白兰又再次找到了把自己拉回现实的方式。既然个体依然拥有实体并且同时存在于各个世界,学会享受生活的乐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白兰开始了世界侵略的这盘棋。

“这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纲吉君。在世界B你成功杀死了我,我不得不称赞你,你知道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有多大吗?你做到了可以称之为奇迹的事情:让我感到惊讶,然后杀死了我。你要明白你是多么的特别,纲吉君。”

“特别?世界还是没有被拯救,所以那只是徒劳的复仇罢了,白兰,恕我不敢苟同。”

没关系,你还可以任性一会儿,纲吉君,毕竟在我这里没有别的选择。

每一个猜想得到证实,似乎都在拨弄着白兰的神经,没有哪个凡人能承受得住玛雷力量的转嫁,但沢田纲吉不仅做到,还连续做到了两次。白兰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男人间的奇特茶话会继续下去,接下来他们应当……

“所以接下来你要讲一个什么故事?”

沢田纲吉突然以一种反客为主的气势问话,白兰并没有多想别的可能性,不论好坏,他很享受纲吉正在上升的参与度,果然,直接作用于大脑的刺激,就算是这个青年也会受到影响。

“我觉得这里每一件东西你都能说出个悲情故事来,而我不能拒绝,只能坐在这里烤着不存在的火,听你不断暴露其它世界的秘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在这里发生的事会被世界观测者给记录在册,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准备好了违规处罚全家桶,就等着你出去?”

鉴于这个眼帘下挂着倒皇冠的男人一开口就止不住漏出的激动心情,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听起来就像个能说会道的外交官,沢田纲吉终于从对方毫无章法的行动里拼凑出他的目的。

表白。

把这个词语套用在白兰身上,是沢田纲吉活到现在为止所做的最荒谬的一件事,在刚刚,他意识到白兰·杰索对数个“沢田纲吉”有着不普通的偏好。但很可惜,沢田纲吉绝不会回应这个男人的呼唤,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他只觉得反胃。

联想到白兰至今的所作所为,只更加令人作呕,是要何等的精神变态才会对杀死自己的人产生偏好之情!

“没想到原来观测者也和你有过接触,不过身为73的一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你应该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对我构成任何威胁。可惜纲吉君你也不耐烦了呢,接下来的最后一个故事,就让纲吉君来挑选如何?”

笑眯眯的男人一副没把质疑放在心上的样子打算继续我行我素。沢田纲吉却没有出声拒绝,而是将皮鞋用力压进柔软的长毛绒地毯里,突地从沙发上弹起,双手撑着茶几桌面,进而以一个极其和善的微笑表情前倾身体靠近对面的白发男人。

“告诉我,我和你毫无瓜葛的世界。”



03 最后的博弈游戏



“真是无情啊,亲爱的纲吉,难得我准备了一个美好的故事。不过既然你问到了,我还是会告诉你。没有你出现的世界的确不少,所以在那些时候我会少了很多乐趣。你明白,尤尼每次都会出现,但她什么都知道,每次都自诩正义地挡在我面前,毫无趣味性。但你不一样,很多时候你只是个无关路人,所以我们能相见的世界不算多。”

“所以我是个变数。”

“可以这么说。”

“所以你现在打算把我这个变数解决掉,就像你一贯的做法,这很好。”

“没必要用这种会让人寒心的说法,纲吉君。虽然就像你说的那样,但我并不打算用解决这个词,你值得不一样的优待。”

“如果你说的是无条件停战,我想我会立即答应。”

“你知道那不可能。”

“不,在你说出优待的时候我的确幻想了一下这种可能性,你瞧,我也是个驱利的俗人。”

“加入我,纲吉君,这会让游戏更加有趣。”

“对你来说是游戏,对我来说是现实。只要我不死,就会反抗到底。”

“你总爱做这种徒劳的事情。我不想威胁你,但每个世界最后都会被我收入囊中是不争的事实。其实我不太理解你每次的苦苦挣扎,既然结果都已经注定,何不早点成为我的?每毁掉一个你都让我觉得极其可惜,纲吉君难道不想尝尝两全其美的味道?”

沢田纲吉看得出来,白兰迫不及待地想要游说自己,但纲吉也有自己的底线,这个男人所抛出的诱惑果实是无法打动彭格列的年轻首领的。看样子自己是无法理解这个傲慢无比又自视甚高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自信又到底来自于哪里。但和刚才稍稍不同,这个男人的情绪有了些波动,他显得没刚才那么游刃有余,有什么未知的条件在催促他加快进程。

空间,不,是时间吗?好像能想起什么,呼之欲出,记忆中的那片空白,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是如何界定自己已经成功占领或者是毁了一个世界这件事?纵使你拥有可以分享一切的能力,你刚才也提到了自己的死亡,虽然某一个个体的死亡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那之后你还能观测那个个体所在的世界吗,你可以真正确定那个世界的崩坏、从平行的可能性中消失吗?”

沢田纲吉还记得刚才第二个世界里的细节,他确信白兰做不到,刚才已经证明共享只能看到本人的第一人称视角。纲吉于此大胆推测,一旦观测者消亡,那么之后的事情也不会被记录,换言之,白兰并不能观测未来。

“你并不能做到真正的全知全能,白兰。你只是在自己还能监控的世界内自认为我们曾经有过种种纠葛,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从未在你面前露面的我,会不会在你暴毙之后到你的尸骨上踩上一百脚再蹦个迪?你不会懂我在想什么。”

“你想错了,纲吉君。不是我在纠缠你,而是你一直在靠近我。”

白兰并不想真的使用最终手段,这是他在这几万个世界里能够寻找到的,唯一能够坐在这里和自己舌战到现在的沢田纲吉。从各个方面来说,他都是唯一的,如此出类拔萃,让人不想放手。

但也理所当然,如此耀眼灼热毫不保留地释放着自己热量的恒星,不是谁都能轻易靠近,更何况是来自别处带着自己庞大的星系以吞并为目的突然降临的存在。

听到这句话的棕发青年忽然暂停似地一愣,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即直起身子远离了这个说着不明不白话语的男人。沢田纲吉劝自己不能太激动,不能忘记这个变态对自己有特殊的感情,只能顺势又坐回了沙发上。

“在这里我没有必要说谎。对纲吉君来说每个世界的你都是单独个体,但对我来说,我们即是一个整体,是一个我,同时又是无数个分身,在每个世界线上分饰不同的角色。我同时过着几万种不同的生活:可能是教师,可能是飞行员、科学家,甚至可能就是个街头混混。全部的经历都在我的大脑里,我不会忘记任何东西,包括对你的记忆。”

对于沢田纲吉来说,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知识的盲区,虽然说刚才的经历能让他理解记忆的共享,但他尚且无法想象那么大量的信息又是如何储存在脑中并且能像刚才那样做到随时取阅,还不塞满人类大脑那个据纲吉所知有限的储存空间。

这光听起来这就是一件极其厉害的事,但令青年疑惑的不是这种科研方面的事情,而是白兰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把这样的秘密说出来。难道就只是为了招安?

“纲吉君,你明白高处不胜寒吗?”

白兰的语气一下子温和很多也沉静不少,一改之前的轻佻玩笑,没由来地,这个男人忽然挑起了另一个话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因为这突然转变的话锋显得不合时宜,白兰看起来没有要让对方立即回答的意思,只是直起腰摆出了个双手抵着下颚的姿势。那双紫罗兰色的眸里映照出对面青年均匀的身材和无可挑剔的坐姿,不管看几次都是那么摄人。

茶几上不知何时出现两杯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红茶,紧接着完全不在意沢田纲吉诧异的眼神,这个非常自我的男人变出一把棉花糖,往自己面前那杯茶里加入了致死量的糖果。而后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并且露出了非常满足的笑容。

如果是在喝茶加糖这方面,那我是非常明白。沢田纲吉腹诽道。

“你太强了白兰,这点我无法否认。现在的我打不过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鉴于白兰终于开始好好说话,纲吉也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姑且还愿意听听对方这个新的论调是什么。

如果是关于寂寞、没有朋友这件事,沢田纲吉比任何人都能切身理解。

“你出现的机会不多,但只要出现,你就会用上各种方法来阻拦我。纲吉君,你也并不弱,你有彭格列,我有玛雷,如果你愿意,我们其实能旗鼓相当,但是你身边的阻碍太多了。”

沢田纲吉觉得白兰比起把自己当做对手那样英雄相惜,反而更像是一个缺少玩伴的孩子,他过于强大以致于没有一个人能站在他面前,哪怕是和他说说话。

到这层为止还算正常人的范畴,但沢田纲吉无法苟同白兰为一己私欲就对自己重要的同伴下手这件事。背负玛雷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纲吉不明白,但他知道过度的力量早晚会使人迷失,白兰在这一场场世界级的游戏里赢得了胜利,然后呢?事实证明他不会停下来,他还会继续引发规模更大,更可怕的事件。

一直试探这股力量的边界,直到一切都毁灭。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出面制衡,在这一切变得这样糟糕之前,在白兰的力量还和自己相当之时,那么说不定,谁都不用为此付出生命。仅仅是一个猜想,沢田纲吉脑中灵光一闪,带来了一个童话般的想法,也带回了一些缺失的记忆。

“你既然记得所有世界的事情,那么应该明白按我的性子,我绝对不会答应你。况且我已经失去了彭格列指环,失去了你所谓可以和你抗衡的力量。把这样已经穷途末路的我囚禁在这个精神世界里说教,没有任何意义,白兰。”

还记得正一曾经向自己诉说过大学里的白兰是一个怎样的人,和自己不一样,正一和白兰一直都是理工大学的学霸,但充其量也只是比普通人聪明而已。在白兰接触到玛雷指环之后,事情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将这样的力量交付到一个普通人手上之时,居然没有同时告知任何注意事项,白兰突然从平凡的日常生活中被剥离了出来,进而无法比拟的数据流开始灌满他的大脑。

沢田纲吉承认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事情有些过于关心,但在下定决心杀了对方之前,仁慈的彭格列十代也曾经想过要连他也一起拯救这件事,现在想来真是何其天真又圣母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沢田纲吉仍旧希望贯彻不让任何人受伤的理念,直到白兰对自己同伴的家人下了手,对身边的所有关系者赶尽杀绝。

到头来纲吉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对方因为私欲在逼自己出手的手段。

“指环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你真会那么激进。”

对面的男人又嘬了一口甜汤茶,棉花糖已经从刚才的小山融化成一片让人毫无食欲的惨白漂浮在顶上。沢田纲吉突然觉得,白兰·杰索就像是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汉尼拔,只不过他的兴趣不再是食人而是杀人;而所有的“沢田纲吉”则像那位易碎的茶杯先生,被白兰翻来覆去地玩弄在股掌间。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决心反击,于此自寻死亡,为同伴开拓新的未来。

没有白兰·杰索也没有什么世界毁灭,是所有人都能普普通通活着的世界。

“我没有这个心思陪你玩征服世界的游戏,你拥有无数的生活无数条生命,但是我的世界只有一个,我的家族也只有一次生命,他们全都仰仗于我。我和你不一样,我要保护我在的世界、我的朋友、我的家人,这就是我的信条,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你想起来了。我就知道这种把戏对你不会起太大作用。”

是的,白兰耍了点小手段,让沢田纲吉变成了睡美人,也顺带削去了他今天的记忆。毕竟模仿做梦时候发生的事情,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吧。彭格列还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密鲁菲奥雷的首领应该也没传闻中的那么闲才对。30分钟,你还记得吗?”

“你对我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要多,纲吉君。为什么不猜猜你还能不能自己走出去。”

真是心狠手辣的男人。沢田纲吉恨不得直接骂出声。要么自愿加入,要么变成尤尼那样吗?这人到底是有多喜欢制造人形手办。

“你别以为能故技重施!”

决不能让白兰掌控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如果被他得手,这将是十年计划最大的破绽。沢田纲吉猛然站起身,现在已经不是慢条斯理讲道理的时候,他必须扰乱白兰,想办法出去。脸色不佳的青年佯装自己异常愤怒,将已经放凉了的另一份茶打翻在地,深色茶水撒在长毛地毯上像极了血色的污渍,也意味着这场谈判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沉寂许久的耳麦突然开始重复地播报着梦境主人身体的异样,白兰听得很清楚,脑电波紊乱,呼吸加快,心率加快,突发眼震,四肢震颤,沢田纲吉的身体正在发出一系列的应激反应,情况渐渐脱离了控制。

这个临时搭建在沢田纲吉属地的空间正因为地基的震动而出现裂纹,谨慎的白兰·杰索当然不可能让任何人溜进他的脑子里,所以他只是使用了一些来自别的世界的科技,强制替换了这里的主权。

而现在这个空间即将想起它真正的主人,就算是白兰也没法在别人的主场完全掌控一切,一旦沢田纲吉意识到这里的主导权并不属于白兰,那么双方的地位就会出现完全的对调。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白兰的确准备了后备计划,但他一点都不想用那种强制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因为那意味着今天整个计划的失败。

警告,警告,目标有逃逸风险,建议立即投放鸟笼。

到那个时候受损的就不止是外面那具身体那么简单了。

“放心,我不会把你变成工具,你的意识也不会被擦除。等我完成所有的一切,我会来叫醒你一起创造新的伊甸。”

白兰语气急切,看得出来这已经是在做最后的挽留,与此同时沢田纲吉有意识地想要屏开这些有特殊效果的话语,却意想不到地得到了更多来自这个空间的回应。看样子自己从一开始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误解,因为多次进入骸的梦境而让沢田纲吉误以为这里也应当是白兰的地界。

但其实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这个空间原本就属于沢田纲吉,

“不,你不会,你只会杀死我。如果你不杀了我,等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你太固执了,纲吉君,我说过你不可能离开。”

鸟笼已投放,禁锢完毕,等待收容。

突如其来从上方落下的无形之物将沢田纲吉全身包裹着、紧压着,这不是简单方式能够挣脱的束缚,这大概就是白兰所谓让自己冬眠到他回来的方法了。真是简单但又有效,纲吉承认,在他还没夺回控制权就被压制了的现在,他毫无办法。

接下来自己的意识一定会被白兰从这具身体里强制剥离出去,虽然就这个男人所说他并不会对成为空壳的躯体做像尤尼那样的事,但就自己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也绝对没打算把身体还回彭格列。

快想办法,沢田纲吉,决不能让年轻的自己落在这个男人手中。要怎样才能让这具身体对白兰来说失去保存的意义?

意识,身体,保存到最后再释放……

那么如果,意识不复存在。

沢田纲吉读出了那番话里的意味,白兰从来看重的就是自己的灵魂,那么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思考的过程短于0.1秒,沢田纲吉决定拼死一搏杀死自己的意志。

人的幻想拥有无穷的可能性,而巧合的是,原本从未经历过死亡的沢田纲吉有幸在不久之前亲身体验到了那种痛苦,那么重现一次应该也没那么难。

闭上眼睛,再回想一次,只不过这次迎来的将是真正的死亡。



04 同性相斥



“搞清楚一件事,我永远不会和你为伍,白兰。”

机会转瞬即逝,棕发青年抿紧双唇,闭上了双眼,朝后倏地倒去。

白发男人不是第一次见到沢田纲吉自杀以明志,但唯独这一次,是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所以他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制止这个刚烈的青年。

沢田纲吉,这个人已经无法用顽固来形容,所以白兰决定给他用上刚烈这个词语。

那由血肉以及破裂骨片所描绘的血色花朵,以比记忆中惨烈数十倍的样貌绽放在眼前,曾经是白兰·杰索最珍爱的画面之一,此刻却犹如丧钟敲响在耳边那般破灭和沉重。

在人为地将爆炸效果放大了数十倍后,沢田纲吉在这个瞬间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他告诉自己,这就是真正的死亡。四碎的意识尚且有零星飘飘乎乎的感觉,自己好像碎成了无数个片段,正在极速下坠。

也大概会永恒地坠落下去,坠落到白兰永远……

永远什么……

我是……

谁?

这一次沢田纲吉,或者说曾经是沢田纲吉的一部分,没有停留在任何物件上,而是不受任何阻挡地穿过虚假的地平线往下落去,无止境地下落,落入深沉黑暗的怀抱里,落到了白兰看不到的地方。

沢田纲吉不会再回来了。白兰·杰索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单人沙发上好像尚有余温的软坐垫,端起茶杯向前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最终还是被他在自己面前逃走,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一盘棋局谁都没有获得胜利。

“你总是能让我惊讶,纲吉。”

掉落的耳麦被踩得稀碎,但无论怎样泄愤,也填补不了胸口那阵突如其来的空虚。

白兰几乎是立刻就苏醒了过来,他马上扯下自己的头盔离开这台毫无用处的废铁。沢田纲吉的身体就在另一边,正以和另一个受试者同样的姿势稳稳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动静,只等着有人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所有束缚。

青年的手腕脚腕因为刚才的乱颤被固定用的金属器械磨破了皮,已经红肿,不过还不至于流血。那薄薄的眼睑仍在微微翕动,看上去像睡着似的,好像随时都会苏醒。

然而沢田纲吉的精神永远都不会回来,这具身体也只会像植物人一样循环着生理机能,不会睁开眼睛,不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或者只是,纲吉不愿意睁开他的双眼而已,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清醒。

白兰自嘲地笑了笑,但是那又如何?

既然他拒绝了,那么按计划……

按原计划……

杀了他。

装上消音器的手枪前端顶上太阳穴,闭着眼的棕发青年依旧毫无反应。

沉默,扳下保险的“咔哒”声。

一秒

五秒

十秒

没有声响,白兰没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把脸靠近过去,直到两人鼻尖相触。

拂过脸颊的手指停在下颌骨,大拇指摩挲着从未感受过的温度,柔软包裹着刚毅,就像他最后留给白兰的印象。

拇指爬上了唇角,描摹唇线。整张唇都因为操劳缺失血色,也显得很干燥,差一点就要干裂起皮的那种。

或许应该涂点润唇膏,白兰突然想到,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清楚纲吉会喜欢还是讨厌涂唇膏这件事。应该是讨厌吧,不然他又怎么会就这样跑来和自己见面了。

怎么还不醒来,纲吉君。

又是三十秒的等待,指腹摩擦得有点热,白兰鬼使神差地将手指离开了扳机,把枪拿开,随手搁置在一边,干脆大胆地将指尖塞入那张不会有回应的唇间,撬开齿缝对上嘴唇深吻上去。虽然很不要脸,但纲吉的舌真的很软,口腔也湿漉漉的那么温暖。

反正再也不会醒来,忍不住想多留恋一会儿也没关系。

那是沢田纲吉的味道,不是来自平行世界的分享,而是亲身体验的感觉。

一个吻花去了五分钟,距离三十分钟的期限还剩最后两分钟,可惜没时间了。

不想破坏他平静的睡颜,打算就这样让青年长眠的白兰动手解开对方西装纽扣,拉开左侧衣摆,将枪口顶上胸腔,那后面是搏动着的活力满满的心脏。

最后一分钟,手掌挡住青年的双眼。

永别了,纲吉。

手掌心被耸动的眉毛弄得瘙痒,白兰知道那是身体因为疼痛而起的生理反应。可惜并不是睁眼,沢田纲吉直到最后都倔犟地没有醒来。

盖好没有弹孔的西装外套,看起来就像睡着似的。

面对掐点冲进来的彭格列守护者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看着他们无能狂怒的模样,心情稍微好了点。

决定了,这个世界也毁灭掉吧。

以这场从未存在的谈判为节点,白兰·杰索的侵略行动突然开始猛烈推进。他自认对沢田纲吉的完全了解却让他放下了最后的警戒,忽视了那个青年最后以死来掩护的秘密计划。

沢田纲吉从不应是如此激进的人,原本打算隐藏在地下的真六吊花也可能永无用到的时日,白兰不可置否在看到年轻的沢田纲吉出现在日本基地时的确稍稍有了惊讶。

没想到沢田纲吉真的做了,作为一个逝者,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为了这个计划,那个从来不愿与自己正面冲突的人竟然会抱着寻死的心态来到自己面前。那场会谈既是白兰的陷阱,也是沢田纲吉的陷阱,这个人果然永远都能做到超出自己想象的事。

小小少年用最终的火焰毫不犹豫燃尽敌人时,白发男人看到了那双棕眸中从未显露过的杀意。这就是沢田纲吉,不论是年轻的他还是已经成人的他,想要抹除白兰·杰索这个存在的决意原来是那么强烈。

我们又一次同归于尽了,纲吉君。

“恭喜,你赢了。”

高温烈焰灼热得让人睁不开眼,君临天下的白发男人第一次觉得光芒太刺眼。他知道自己在坠落之前就会在这道光牢里消失殆尽,不,自己永远不会坠落。

于是他闭上双眼,企图再次抽离,却忘记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05 尾声



海浪正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爬上沙滩,现在这个点正是这个季节涨潮的时候。赤裸的足底正被逐渐逼近的温热海水骚扰着,这让白兰不得不睁开眼睛从某个长久以来无限重复的梦境中醒来。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被单独囚禁在无人小岛上,要不是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数个所谓的复仇者跟随,白兰真的会认为那些某一天突然涌入脑中的记忆会是一场梦。

也是在那天,他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复仇者带走,软禁在这座岛上十年之久。

没有人聊天,无法外出,白兰只有看书和散步这两件事可以排遣时间,据说不处死自己是那个杀了未来自己的彭格列十代的意思。

什么不希望自己为没做过的事受到惩罚,虽然那些来自未来的信息对白兰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实感,征服世界,不晓得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想法。不过那个沢田纲吉也真是天真得可爱,干脆地杀了自己永绝后患不就很好。

沿着海浪线漫步是白兰一天中最有实感的时刻,一边是湿漉漉被埋在水下一脚就陷入的湿软;另一边则是残留着阳光温度的不屈,多踩一会儿都会有种要被烫伤的错觉。那一天白兰并没接收到所有世界的记忆,毕竟没有了玛雷的力量,唯一清晰的只有这条世界线上那个被消灭的白兰·杰索所做的一切。

那个自己对于沢田纲吉的迷恋过于深切,以致于从未见过那个人的现在,白兰都对他非常感兴趣。应该说是待在这里无事可做,翻来覆去品味那段从未存在的人生也变为了消遣方式之一。

白兰也曾经在晚上做梦时企图篡改结局,他很好奇如果那时沢田纲吉活了下来,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可惜没成功过。那场谈话在这十年间无数遍地重复着,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人,他的音容笑貌却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那场最后的博弈,要是“我们”能成为同伴就好了。

觉得自己又陷入了魔怔的白兰伸手接过复仇者递过来的外套。比起这些有的没的,还是考虑晚餐选什么口味的棉花糖吧。

“白兰,有人来见你。”

“嗯?我在这里待了十年了怎么不知道你们原来还会开玩笑。”

“并不是那样。”

回答他的声音不是来自复仇者缠满全身的绑带下腐朽低沉的声音,而是从未听过却又意外地熟悉到骨子里的青年嗓音,正越过站在背后的那几堵黑色高墙,直击白发男人的鼓膜。

“他们的确没在开玩笑,白兰,来的是我。”

浪潮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漫上了脚踝,站立在其中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他们应该是初次见面,白兰想。

“你好啊,初次见面。”

和记忆中的形象完全重合起来,但他不该在这里。

“放心,我早就接到报告说你已经知道未来发生的事。”

“我可不知道你还活着,纲吉君。说实话你在我脑子里的时候没现在那么调皮。”

“唔,我觉得,你该对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友好些,特别是这个人还特意大老远地飞来找你。”

“就算现在没有玛雷,你也别认为可以骗到我。你们在性格上差别那么大。”

“唉,何不对一个为你‖操‖劳了十年的人宽容一点,白兰。你的刑罚可是无期,要来看你一次可真不容易。”

棕发青年是踩着尖头皮鞋来的,并不适合沙滩行路的鞋里进了不少沙子,就算隔着袜子,硌脚的感觉也还很明显。但这并不妨碍沢田纲吉缓缓走下沙滩,一点点将自己和白兰之间的距离缩小到2米以内。

“而且你也不是他,不要被你的这里禁锢住。”

似曾相识的动作,这次换作纲吉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明白的意义。

新生的彭格列十代勾起一个温和笑容,向眼前的人伸出手。

“在一切开始之前,我来接你了。”

“果然你总是能找到我。当然,我非常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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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这里阿依!

本文为2020年白纲合志《分支选项》的参本文章之一,

很荣幸能和那么多老师们合作人生第一次的白纲本,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

除夕夜的今天,祝大家新年快乐,好好享受快乐假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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