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见到她，还只有五岁。

那是在一个冬天里，俄罗斯的荒野里，女孩幼小的身躯躺在雪地中。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觉得有些悲伤。然后她看见一个人影向她走来，雪地上却没有留下她的脚印。她向她伸出手，手指白皙修长，没有一丝温度，像她以前看见过的，被人精心打磨出的完美的冰雕。

她正准备握住那只手，她却突然走远了，另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抱了起来，她看着那个消失的身影，睡了过去。

她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十岁那年。

她因为训练中糟糕的表现，被关在小黑屋里。第三天的时候，她出现了，穿着墨绿色的衣袍，站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她问她。

但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她第三次见到她，是在十五岁的时候。

彼时，她和另一个女孩一起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只有活着的人可以出去，那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在她终于用刀割断另一个女孩的喉咙的时候，她也倒在了地上，那个穿着墨绿色衣袍的女人缓缓向她走来，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还不行。”她颇有些惋惜地喃喃自语。

“你是谁？”她再一次问她。

这次她回答了她：“死亡女神，Hela。”她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加油吧，小家伙。”

这一次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和她的身份，死亡女神。不久，在所谓的毕业典礼中，她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又一次见到了她。

由于麻药的作用，她的意识游离在梦境和现实之间，她看见那些拿着手术刀的刽子手逐渐离她远去，所有的灯都一盏一盏熄灭，最后只剩一盏灯照在她的身上。她仍旧穿着墨绿色的衣袍，站在手术台旁，冷漠地看着她。

“真可怜。”她笑着说。

“这是我的命运。”她面无表情地告诉她。

“并不是，如果我……”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咽下了剩余的话，然后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让我看看你的命运会把你带向哪儿，小家伙。”

然后她离开了，刹那间，所有的灯又都亮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噪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难以容忍的疼痛。

后来她越来越频繁地见到她，每一次，在她完成她的任务之后，身披墨绿色长袍的女神都会出现，带走她枪下的灵魂。

那是她给她的献礼，女神声称。

再后来，没有枪声，没有鲜血的时候，她也会见到她。多半是在夜晚，四下无人，星星不知所云地闪耀着细小的光芒，她就会出现，偶尔带着一枝石蒜花。

“作为死亡女神，你就这么闲吗？”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她。

“当然不。不过我喜欢看着你，你很美丽，你很孤独，你很绝望，你很……”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的脸颊，但没有触碰到她，“你很有趣。”黑发的女神慷慨地给予她的称赞。

“我开始觉得你是我一个人的死亡女神了。”

她觉得她算是她的朋友了，很奇怪，与死亡为友，但她却觉得安心，至少她知道了自己最终的去处。

直到有一天，她听说神盾局派人来杀她。

“你终于要属于我了，小家伙。”她开玩笑道。

她也笑了，她并不害怕死亡。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叫Clint的男人改变了他的主意，决定成为她生命中的第一缕光。

“这怎么可能！”Hela愤怒地大叫起来，而她沉浸在震惊和不解中，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以死亡命名的女神已经离开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见到她，她生命中的光亮越来越多，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覆盖在俄罗斯的冰雪中，而她觉得那里才是她的归宿，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旅途的终点。

有时候她会在夜里轻声唤她的名字，就像她从前无法入睡的时候常做的那样，但是她再没有出现。

直到她加入复仇者联盟，他们一起打败了Loki，她才再度出现。

“抱歉我的弟弟给你添麻烦了。”美丽的女神踏着星光而来，穿过落地的玻璃窗，站在她的面前。

“你弟弟？”她控制不住地问道，“Loki？”

“领养的。”她补充道。

是了，她想，Thor，雷霆之神；Loki，诡计之神；他们的姐姐，死亡之神，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你变了。”Hela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猛地抬头看去，死亡女神的脸上带着惋惜和失落，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你有了家人和朋友，你变得更柔软，更快乐了，也不再孤单。”

“但我还是那个与死亡为伴的女孩。”她笑了。

这之后就是索科维亚，然后他们搬到了新的基地。

Hela又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她回来的时候，她给她讲这期间发生的事。

“真是太愚蠢了，这群凡人，还有我的弟弟！”她颇为不屑地嗤笑道，“只有你还算聪明一点，小家伙。”

Natasha翻了个白眼：“如果你能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我已经不是个小家伙了。我早就长大了。”她站在她的面前，鼻尖几乎碰到她的下巴。

女神眼里的惊恐转瞬而逝，她后退一步，笑道：“对我来说就是个小家伙。”然后抬手虚虚地比了比她的身高。

她气鼓鼓地坐下来，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你没法和死神讲道理。

“还有，”Hela的声音变得柔和，“不要靠我太近。”

“为什么？”她问。

女神身上散发出荧荧的绿光，开口吟诵一曲古老的歌谣：“被死亡触碰过的灵魂，只能属于死亡。”

“我现在不想那么早拥有你了。”这大概是她的偏爱。

脚步声响起，Steve朝她走来。

“他能看见你吗？”Natasha看着Hela毫不在意地站在一旁，不禁问道。

“不。只有你能看见我。”她笑了。

“Natasha！”Steve叫她，“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走了两步，他又回头，“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红发的特工笑得一脸天真：“我的仙女教母。”

他们说双手沾满鲜血的人竟然也会幻想有一个为你解决一切问题的仙女教母，可是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当他们签订索科维亚协议的时候，Hela又消失了。她总是这样，Natasha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你不能要求死亡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不是吗？

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Natasha已经踏上了流亡的道路，出乎她意料的是，强大的女神也一脸疲惫。

“最近有点忙。”她告诉她，“试着重新占领阿斯加德，结果失败了。”

阿斯加德？Thor？她的眼里流露出担心，但Hela却不以为意。

“他们以为能够杀死死亡，多么可笑！”她嗤笑道，但没有说她失去了什么。

她不说，她也就不问。

她此生唯一一次祈求死亡的帮助，是为了带回她灰飞烟灭的朋友，和宇宙中半数无辜的生灵。

“我帮不了你，小家伙。”她沉默了一阵，最后告诉她，“我的力量不能与六颗无限宝石相匹敌，况且那些消失的人，他们的灵魂也不属于我，他们只是，消失了。所以，抱歉，亲爱的，你只能靠你自己。”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她站在她的身边，看她义无反顾地换上作战服，“就算这会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她整理好自己的武器，站在死亡女神的面前，微微偏了偏头，绽出花一般的笑容，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雪地里无知的女孩微笑着向死亡伸出手。

“乐意之至。”

在枪声演奏的交响乐中，她的女神穿过战火，踏着鲜血而来，向她伸出双手。

那双苍白的手不是她想象中的冰冷，而是温热的，让她恍惚想起本不该残留在记忆里的，家的温度。

她微笑着抱住了她。

“Now，I'm all you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