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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黑/太中】Like A Lie

作者 : 安柒暖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文豪野犬 太宰治 , 中原中也

标签 双黑 , 太中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文豪野犬】双黑

755 18 2020-7-18 07:09
导读
首领宰 x 干部中
一个充满了欺骗与谎言的故事
Like A Lie



津岛先生是我在旅行途中认识的。
彼时我正在拉斯维加斯的山谷间徒步,正打算攀上一块岩石时,一个黑影猛地从旁边的一小块灌木丛中滚了出来——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野兽,连忙后退了几步才注意到那原来是个人。

虽说是个人,不过对方的模样看上去和野人也差不多了:一头凌乱的黑发上布满了杂草树枝和污泥,配合上对方大概是天生的自然卷,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完美的鸟窝。那人可见的身体表面被绷带缠了大半,边缘处隐约渗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知是先前的伤口未愈还是方才滚落石地上又蹭出了新伤,总之是看着挺疼的。
我暗自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去帮个忙,可我从来没有过看护经历,根本不知道对方看起来遍布伤痕的身体上有哪里是可以触碰的。正纠结时,那人暴露在绷带外的一只眼睛随着他抬起头的动作注意到了我,鸢色的眼眸中突然倒映出了我稍显惊惶的模样。
似乎是对在荒山野岭见到了我这个人类感到了几分意外,那只鸢色桃花眼略带惊讶地眨了一眨,随后,对方冲我扬起了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
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这个野人居然长得还不错。

大概是被那张格外赏心悦目的脸蛋所打动,我不由自主地放下了一点心里的戒备,犹豫着先开了口:“Do you need any help?”
对方愣了一下,好看的眉头稍稍皱起一点,显示出几分困惑的样子。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我心里突然七上八下地敲起了小鼓,不知自己是否是做错了什么。
我们就这样相顾无言了半晌。
就在我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唐突,需不需要说点别的什么来表达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时,对方突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用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相当悦耳的温和嗓音开了口。
“水、有吗?“
那人突如其来的日语让我愣了一下,下一秒,一股意外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连忙取下挂在登山包旁的水壶递了过去,看着他接过水壶后撑着身体坐起来,然后开始大口灌水时,我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对方明显属于东亚人的外貌。
在异国他乡遇见同胞对所有的旅人来说都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在他将水壶还回来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原来您也是日本人呀。”
虽然嘴唇看上去依然有几分干裂,但补充完水分的他面色明显好了很多。他撑着石壁站起身,又一次冲我绽出了一个干净礼貌的笑容:“是,我姓津岛。”
我以为他会接着伸出手和我相握,但是他没有,双手依然撑在石壁上,站姿显示出了几分艰难的样子。
大概是太过疲惫而无暇顾及礼仪了吧。我这么猜着,于是自认体贴地也没有伸出手。
“我姓柏村。”我对他说。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接着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山岩,动作间显示出几分老道的警觉。我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来这座山间徒步的。
看了看山路又看了看津岛,我不由地开始迟疑了起来:将一个似乎是受了重伤的同胞丢在这异国他乡的荒郊野外自己去徒步似乎怎么说都有些不合情理。因为着实是经受不住这种良心的谴责,我暗想徒步计划可能不得不暂时搁浅了。
但对方看上去又是一个相当戒备的人——要说普通人会这么莫名其妙一身重伤出现在这山谷之间吗?想来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一定不会太一般。如果就这样与一个身份可疑之人同行,会不会遇到什么人身危险?这样的担忧又让我快到口边的邀请堪堪地停留在了喉咙口,怎么也发不出声。
津岛先生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虑,他勾起唇角,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容,伴着他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几分单薄的可怜:“没关系,柏村先生不用担心。您如果有别的计划就请便吧。我们只是偶然碰上,我的性命不需要您来负责的。”
不知为何,这样体贴的回答反倒是让我觉得不太自在,仿佛之前那些对对方身份的担忧显得我有多么小心眼一样。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地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疏离的客气:“津岛先生这是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会为了自己就把受伤的同胞放着不管的人。您说这是偶然,要我说就是必然。您就感谢自己运气好注定遇到了我吧。”我背起东西站在来时的方向向他招了招手,“走吧,我在附近定了家庭旅馆,地方还挺大的。你要是没地方休息就先跟我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津岛先生听了我的话,嘴角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不少。但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可是柏村先生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就这么允许我去您住的地方没问题吗?”
“废话怎么这么多。总不能把你一个伤成这样的人丢在这里自身自灭吧。”我回头自认为充满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要是你真的居心不良,到时候我会亲自送你去警察局。”



+



虽然是一个人旅行,可我向来没有亏待自己的习惯,订的旅馆是一间双层的小洋楼。
在进门的时候,我的余光里看见津岛先生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有些不可思议吧。我知道大部分人都觉得人生应该节俭而看不惯我大手花钱的习惯,可我就是觉得投入地享受每一刻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而物质是所有享受都必不可少的。

关上门的时候,津岛依旧保持着他神经过敏一样的警觉,像是怀疑我在房间里布下了多少机关暗器一样,视线在每个角落都快速不落地扫过了一遍。直到我从浴室走了一趟出来,他仍站在门边不发一言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行啦没人要在这里害你。”我将从浴室里取出的主人留下的干净浴巾扔在他身上,“快去把你那身洗一洗,全是泥脏死了。”
说着我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件长浴袍,转过头问他:“你有换洗衣服吗?没有的话先穿这个,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了。”看着他拿着我扔过去的浴巾依旧迟疑地站在门边连鞋都没换,我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你该不会连澡都要我帮你洗吧?我看你能走能跳还不用人扶,好像也没伤得那么重啊?”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津岛终于有了一点新的反应,他游移的视线突然在我身上落了一会儿,眼神里晦涩不明的阴冷意味让我在温暖的房间里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这一瞬间我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可能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我也许是真的小看了他的身份。
“……你……”
我一时犹豫了起来,危险的感觉让我觉得也许自己应该立刻逃命,可他站立在门边的身影完全封住了我逃跑的路线。
我想我或许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意外的是还没等我想好要说什么,津岛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他边解开自己的衣领边向浴室走去,路过我的时候还顺手抽走了我手上的浴袍。等到他整个人都进了浴室,他的衬衫和长裤刚刚好被丢在了门边。
“交给你了。”
在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之前,我听见那个悦耳的嗓音带着点上扬的尾音这么说道。

被对方突然的阴郁吓出了一点冷汗的我在原地呆立了小半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被他耍了。听着从浴室传出的水流声里还夹杂着一点旋律不明的歌声,我心里便不由地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默念着不要和受伤的人动气,我认命地拾起对方的衣服打算直接丢进洗衣机,却没想到在捡起衣物的同时,一个还算有些分量的硬质物体突然从口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碰撞声。
我下意识地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是一只金色的怀表。表壳上用好看的花体字刻着“OSAMU”的字样。
我猜想那也许是津岛先生的名字。



+



津岛先生出来的时候,洗衣机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我想着津岛先生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就去厨房简单地弄了一个煎蛋一片培根。注意到被人盯着的时候,我正拿着盘子走出厨房准备将它放在桌上。

“你洗完了?”洗完澡褪去了野人外表的津岛先生看上去越发温文尔雅,那张先前就让人在心里赞叹的漂亮面孔此刻变得更加赏心悦目了。一小片大概是常年远离日光的白皙皮肤从津岛没怎么整理好的浴袍领口露出来,我的视线忍不住在上面流连了片刻,意识到自己不太妥当的反应时,我掩饰地扭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来吃点东西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简单弄了点。”
津岛先生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举动,目光转向桌上的煎蛋,与煎蛋深情对视了一阵以后,他向我的方向抬起了头,语气十分不客气:“我不要吃这个。”
不喜欢吗?
我挑挑眉,心里暗忖。倒是没有多少不满——也许人家真的有什么忌口也说不定。于是我边准备回到厨房边问道:“那你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些食材,如果不是太复杂的东西也许我可以做一做。
“帝王蟹!”
像是就在等待着我的问话一样,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眼睛里冒出了星星。
与此同时,我好像听见了自己脑中的某根弦断裂的声音。
转身到一半的动作停了下来,我走了几步回到桌前,将煎蛋重新拍在了他的眼前:“乖乖给我吃下去!”

吃饱喝足休整完毕,我坐在桌前看着津岛先生自己给自己换绷带。一些伤口果然是崩裂了,沾了血的棉球在桌上堆了一座小小的山。
对于那些伤口,我分辨不出它们都是什么造成的。大部分看着像是利器,也许是刀或者匕首。但还有一些别的伤痕就没那么容易判断了。
注视着津岛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换药,我头脑中免不了开始一场猜测对方真实身份的游戏。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在他有些艰难地着手处理肩上的伤口时,我忍不住再次问道。
津岛闻言,抬起头对我笑了笑:“不用了。我没有让陌生男人触碰的习惯呢。”
这话说得我不免觉得有些别扭。略带尴尬地收回伸了一半的手。虽然这张脸看着十分合我胃口,但我方才确实只是想帮他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当的邪念。
我于是不说话了。津岛先生瞟了我一眼,大概是注意到我表情复杂,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在我有些坐立难安之时突然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我是黑手党。”
“……?!”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回答,于是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那表情看上去一定很傻,因为我看见津岛先生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回过神来,我觉得自己被耍了,顿时有些恼怒:“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哦。”
收起笑容,津岛先生摇了摇头,告诉我他确实是黑手党,并且因为惹了仇家,目前正在被黑道上的人追杀。
我吃了一惊。一半是因为他说出的内容,一半是因为对于这种事他竟然对我一个外人说得如此坦率。
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自己竟然一瞬间就相信了这个听上去格外不靠谱的解释。
我觉得此刻我应当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立刻把这个人丢出我的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那么,说完了我的事,您也应该说说自己了吧?”将最后一段绷带缠完,他颇为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然后抬起头,鸢色的眼睛对上我的视线,“柏村先生为什么会来到拉斯维加斯呢?”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犹豫。
并不是因为我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我不知道我的经历应该如何告诉这个自称黑手党的男人而不显得那么可疑——尽管它毫无疑问没有半点虚假。

“我……不记得了,”对方紧盯着我的视线让人感到一阵压迫,闭口不谈显然也会招致怀疑,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格外真诚,“我是三个月前在日本的一家医院里醒来的——医院在日本横滨,您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吧。”
看到对方点了点头,十足耐心的模样让我稍稍舒了口气,说话也连贯了不少:“听医生说我被卷入了一场发生在港口的爆炸事件,爆炸导致的冲击令我失去了记忆——另外还有一片集装箱的碎片扎进了我的腹部,所以我不得不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说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在那道手术留下的伤口上抚摸了一下,疼痛的记忆仿佛又一次沿着神经末梢传到了感觉中枢,令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出院的时候,我在医院还给我的旅行箱里发现了一张三个月前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还有一些徒步旅行的装备。我猜想那大概是我原本的计划——也许到这里来可以想起些什么——我这么想着,所以就来了。”
说完,我略带忐忑地瞄了我的听众一眼。听上去如此蹩脚而荒诞的解释,津岛先生会相信吗?
然而津岛先生只是摸着下巴,面带微笑注视着我的表情下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所以你的计划是去徒步旅行?”
在房间里安静了小半会儿后,津岛先生开了口。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他在暗自盘算些什么。
在我不断揣测着眼下的情况思索该用什么方式来应对时,却听见耳边又一次响起了津岛先生代表性的愉快嗓音。
“那么就一起去吧。明天。”



+



令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是,此后过了鸡飞蛋打矛盾不断的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我竟然真的和津岛先生一起出门了。

我原本的计划是两天一夜的徒步旅行。第一天在山顶上露宿一晚,等到第二天起来看完了日出再返回。
临出发前我又打量了一下他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板,用着不加掩饰的怀疑语气问道:“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徒步?”
津岛先生没有搭理我的问话,只是站在门边动作细致地戴上了一双黑色的皮手套,然后点头示意我他准备好了:“走吧。”
于是我们俩就这么一起出了门。

我本以为按着津岛先生受了伤的体力,说不定半路就坚持不住了,没想到在山谷间同行了许久,他的步伐始终保持着与出门时同样的悠然惬意,没有露出一丝气喘的端倪。
我不由有些刮目相看,对他自称黑手党一事又多了几分信服。

先前也提起过,津岛先生有一只怀表,就是我帮他洗衣服时掉落的那一只。
昨天后来我向他道歉说我不小心将那只怀表磕在了地上,他当时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那时轻松了一口气,以为它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然而今天同行的一路上,我还是注意到,他确实是很喜欢这只表的。

“里面有重要之人的照片吗?”
在他第七次打开表盖看了一眼又合上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我想起他向我暴露过的身份,搭配上这张确实相当高级的皮囊,我忍不住猜想这家伙的女人应该不少。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我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促狭:“是妻子?还是情人?”
“……是搭档。”
意外地,这一次津岛没有回应我的调侃。他收起了一直以来分外不正经的模样,表情极为认真地对我说。
“嗯?”我愣了一下,估摸着他这次是不是打算换个方式愚弄我,于是再次猜测道,“啊、我懂了。是那个吧、我在电影里看到过。既是搭档又是伴侣的'partner'?是这样的关系吧,你们这些黑手党啊……”回想起了飞机上无聊点开的某部不知名的黑帮电影,我啧啧地摇了摇头,心中感叹世风日下影视作品诚不我欺。
“没有别的关系。就是搭档哦。”
出人意料的,津岛这一次似乎确实是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他又强调了一遍,手里依旧摩挲着那只怀表的外壳,让我忍不住担心长此以往那个漂亮的花体字会不会就这么慢慢被他磨平了。
“想知道吗?”
似乎是隐约感受到了我心里充斥的好奇,他突然扭过头问我。
犹豫了一下,我最终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他将那个怀表递到我的手上,我满是好奇地在他的允许下打开。
与我想象中的不同,里面的照片并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而是一顶黑色的礼帽,盖在一块浅灰色的石碑上。
那一瞬间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几分心悸。
不明白自己的反应是出于什么,我半是疑惑地将怀表还到了对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心里。

“这是您的……”
我想起了他说的“搭档”。一顶帽子是搭档吗?还是说那顶帽子其实是象征着什么人呢?
我心里这么揣测着,在尚未得出结论时,他的下一句话便很快印证了我的猜想。
“这是我搭档的东西。那个小矮人非常喜欢这种东西。”
津岛先生这么说着撇了撇嘴,像是对这件事完全不能苟同。
我却觉得那顶礼帽看上去非常好看,心里不由对那位不知名的搭档先生多上了几分好感,同时也对眼前这人丝毫没有尊重感的“小矮子”叫法感到了几分不悦。
然而津岛先生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微妙变化的心情,依然自顾自地开始了他的叙述。

“他叫中原中也。”他说,语气十分平静。
“我们是十五岁的时候相遇的——那时候他还没开始戴那顶可笑的帽子。”
大概是真的对帽子这件事充满了抵触感,他又一次语带不屑地强调了一遍。这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
然而尚未等我开口说些什么,他便接着道:“至于这只怀表,是他送我的……嗯,晋升礼物。”
说到这里,他突然嗤笑了一声,又一次将怀表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令我再一次忍不住担心起了那个好看的花体字刻痕。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我打量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朋友?”他闻言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不快的词语,“我和那只小蛞蝓才不是什么朋友呢。只是因为异能力相性不错才被安排成了搭档而已。”
“……异能力?”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哦,这个世界是存在异能力的哦。”察觉到我的疑惑,津岛先生转过脸来,笑吟吟地肯定了我。
“闻所未闻……”我对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新一面这件事感到了几分惊奇的喜悦,不由地出声感叹道,“您和您的……搭档——那位中原先生,都有着很厉害的能力吗?”
“唔……要我说,那个小矮子只是单纯的暴力罢了……”他沉吟了一阵,然后转过脑袋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还是我的能力比较厉害。”
看着他满是笑意的表情,我不知为何对他的这句话充满了十二分的不信任。



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我们终于登上了山顶。我将帐篷取出搭好,布置好地垫和睡袋。从帐篷中走出来的时候,我将一份从包里顺手取出的蟹肉罐头扔到了津岛的手里。
余光里我看见他嘴角一撇,在他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之前,我抢先瞪了他一眼:“没有帝王蟹,你就将就一下吧。”
大概是想要说出的话被堵在了嘴边,津岛先生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发声。半晌,我听见他别过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还是中也好,他就会给我煮帝王蟹。”
“是是、我可不敢和你那个搭档比。”正被饥饿感纠缠的我并没有搭理他的兴趣,自顾自地给自己也开了一个罐头喂进嘴里,“这么不满的话,你叫他来陪你旅行啊。”我鼓着嘴巴咕哝道。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非但没有让我感激神明赐予我耳根清净,反而令我感到有些不太对劲。我没忍住抬起头看过去,就发现津岛先生正盯着手上的蟹肉罐头微微出神。
从他不同寻常的沉默里我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顿时觉得手上的罐头也变得食之无味起来。

我们沉默着分享了剩下的晚餐,准备入睡时,我看见他取过我为他准备的那条睡袋,带着它慢慢走到了帐篷外面。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帐篷里的空间很足,你一起睡进来就是了。”眼下这种仿佛被人嫌弃的感觉让我不由心生不悦。
“嗯……相比较和一个陌生男人挤在一个空间里,我还是更喜欢外面清新的空气呢——当然如果是有美女的地方就更好了~”
他语气轻松说着半真不假的话,手上动作不停地将睡袋在坚硬的岩石上铺展开来。
“……懒得管你。”劝说无果,甚至还要被怀疑动机,我顿时恼火了起来,“那你要是夜里觉得冷了可别进来打扰我睡觉!”
“嗯,晚安。”
在拉上帐篷门的前一秒,我看见他微笑着对我说。



+



虽然下定了决心要把人丢在外面,但当深夜的寒冷空气吹动帐篷发出剧烈的声响时,我还是感到了一些于心不忍。
暗自咒骂了一声自己没用,我起身拉开了帐篷门,打算出去查看一下那个家伙的情况。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那个叫津岛的男人并没有在睡觉。他将睡袋当做地垫坐在身下,仰头望着漫天星辰,也不知究竟是在欣赏风景还是在思索着别的什么事。
察觉到我的动静,他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侧头向着我的方向望过来,脸上带着那副玩味随意的笑:“嗯?怎么了吗?如果是想要夜袭的话我可能要让你失望咯。”
“只是看看你死没死而已。”我啧了一声,却也不打算继续睡了,从帐篷里钻出来悠闲地踱步到他身边。
“嗯。如你所见,暂时还活着。”他坐在岩石上,不动声色地抬头看我,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只是距离近了以后,我察觉到他的眼中似乎有着一点闪亮的痕迹。
“你在看什么?”我问道,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想要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一点什么。
“唔……星星啊。”他眯起眼惬意地与我对望,说着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话。
“你这家伙,有说句真话的时候吗?”
“是啊,”他转而望着一览无际的浩渺星空,半晌叹了口气,“有时候谎话说多了,自己也记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的无言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那个搭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他眯了眯眼睛,却不看我,“后来我当上了首领,中也成了我的部下。”
“诶……?”
“怎么?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黑手党的首领哦。”我表露出的震惊似乎不明原因地取悦了他,他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点,“现在才害怕的话是不是太迟了?”
我撇了撇嘴,不想再随他意地被他岔开话题:“那之后呢?”
大概是察觉转移话题失败,他耸了耸肩,伸出一只手肘撑在大腿上,脑袋支撑不住似的搭在手心里:“再之后,我们就遇到了敌人。”
说到“敌人”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冷下来了一点。

“那个敌对组织是从这里来的。”他指了指脚下的城市。拉斯维加斯的夜晚永远都是纸醉金迷灯火通明,像是在地面上建立起了另外一座星光之城。
“他们很厉害吗?”
“在这里也许很厉害吧。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你也应该听说过的。想在我们的地盘上分一杯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说得随意,听上去那个敌人似乎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话音不知为何突然顿了一顿,一直认真在听他叙述的我并没有错过这样的细节,于是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话音屏住了呼吸,“所以后来他们要求与我们进行谈判。”
他的脑袋扬起了一点点,让我刚刚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随着落下的话音扇动了几下。
“在谈判前我们已经策划好了最后一次行动,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一举歼灭他们。我们当时觉得,他们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劣势,所以才提出了这次谈判。”
“只是出乎我们意料,谈判没有达成一致。于是我们按照计划启动了那次行动。但谁都没想到的是,那次行动暴露了。”
“敌人像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一样。那次行动带队的就是中也,他也在其中受了重伤。我们布下的所有陷阱,最后却让自己的人送了命。”说到这里,他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似乎有着几分歉意:“将你卷进去的那次港口爆炸,大概就是我们造成的。”
然而我现在对这件事已经不怎么在意了。我只是顺着他的叙述思索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地猜测道:“是因为……有人告密?”
“这是所有人都会有的第一反应吧。听说中也受伤的时候,我就肃清了整个队伍,但是并没有发现内部有人背叛的痕迹。”
“那是……?”

我的疑问让他的目光一瞬间阴沉了下来。那种令人恐惧的威严和冷意让我终于认识到他是一个真正的黑手党首领——即便那道目光没有落在我身上,那种刺骨的寒意依然顺着脚跟一路迅速攀升至了头顶。

“他们有读心的能力者。”

“……诶?” 我彻底愣住了。
“在谈判前,让我们吃些甜头。再在谈判的过程里使出这张我们都不知道的王牌,以此为转折点开始扭转战局——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虽然我的能力——人间失格——可以无效化任何异能力,让他们没有办法直接读取我的想法,但是中也不一样。”
“中也他太了解我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更何况我和他的情报大部分都是直接共享的。所以他们只要阅读作为我的护卫的中也的想法和行动,就能推测出我是怎么计划的。对于中也来说,这不是靠着控制自己的想法就能阻止的事,而我也无法时时刻刻都用能力保护着他。”

“……也就是说……”
我张了张口,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语言的无力。
“也就是说,从那次见面开始,我们未来的计划就已经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说不出话来。
最忠心的搭档和部下——我猜也许还是有着什么更深感情的对象——成了真正的“告密者”,而彼此之间的默契,成为了他们最致命的软肋。
攻身又攻心。这种战术实在是太过阴险了。

“于是在那次失败之后,他们要求了第二次谈判。”
不等我将这件事考虑清楚,津岛先生的声音便将我从阴暗的沉思中唤了回来。令我有些意外的是,津岛先生本人仿佛并没有被这段听上去格外痛苦的回忆所影响,依旧保持着平铺直叙的语气浅浅淡淡地叙述着:“这一次的谈判,他们要求作为利益交换的对象,是中也。”
“?!”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落出的时候,我一时间惊讶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他。
“躲藏和耍心机都是来不及的。对方的能力使用范围很广,只要他愿意,可以选择听见大范围内全部人的心声。因为这个能力,想在对方眼下进行伪装也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只要通过探寻每个人的内心想法,他就能从人群中找出中也。想要引开他们的做法无论哪一种都有很大风险。所以答应他们的条件似乎成了当时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顺着他的描述思考了一下这样的情况,确实感到相当的棘手。
“于是中也当天晚上就从医院里他的病房消失了。监控显示,他是自己拔了针头跑出去的。”
不知什么时候笑意完全消失在了对方脸上,津岛先生面无表情地说。
“第二天,我们在海边的礁石上发现了中也从不离身的那顶帽子——就是我怀表里照片上的那一顶。下午的时候,我们的人从海里打捞上来一具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还穿着小矮子在病房里的那身衣服。”

“……”我张着嘴,却没能发出一个音来。
是这样的吗?因为知道自己成为了软肋,所以在落入敌人之手前,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以成全自己的搭档。
可作为搭档,独自面对这种自说自话的成全、面对这样一个完全没有与自己商量过的选择,心中一定是极度痛苦的吧。
尽管津岛先生叙述的嗓音依然平静,像在说一段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但我猜想,那也许是真的被伤透了心之后强装的冷漠吧。

我望着津岛先生的身影,想从中觉察出一丝一缕被他隐藏起来的心情,但他的目光却没有分给我半毫。远处的灯火落在津岛先生的眼中,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
“回去以后我为他办了葬礼,却发现我竟然从没保留过一张他的照片——虽然曾经有过很多合照的机会,然而几乎是每次,我都忍不住在拍照的时候作弄他,最后出来的结果一张都不能看。”
“我也想过去他的档案上找他的照片,然而作为黑手党的高级干部,照片这种信息是不会作为可能留存的证据保留下来的——在他当上干部的那一天,他资料中的所有照片就都被销毁了。”
“所以作为替代,我最终只能拍下了他的帽子——那毕竟是他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了。”
我听着,忍不住皱起了眉。

“虽然从过去开始,我就觉得我和小矮子的相遇是一段孽缘:如果有一天中也不在身边烦我了,那样的日子大概会清静不少吧——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最近我才发现,中也不在身边的生活,好像并没有那么让人愉快。”
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完这句,津岛先生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了。

“我很抱歉。”终于,我忍不住说。
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即便没有身在其中,也能从津岛先生的叙述中感受到他流露出的浓浓遗憾和深深伤痛。虽然我明白自己做不到绝对的感同身受,却还是希望自己有什么方法可以安慰他一点。
“抱歉?”
这个词像是突然触动了他的神经,津岛先生转过脸来看我:“为什么?”
“我不该在您面前提起让您这么伤心的事。”
“伤心?”他眨了眨眼,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地平线,一点光芒映在他的眼底,让我也不由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破晓的晨光在天边乍现,看上去日出快要到来了。
我在这时听见他的喃喃自语,茫然的语气让我的心里不知为何微微有些泛酸:“确实……是该这样的吧。”

“……所以您来到这里,是想要结束一切、然后追随中原先生而去吗?”
在日出之前,我问了对方最后一个问题。
“关于这个嘛……”



+



正当我沉浸在这个充满压抑与伤感的氛围之中时,初升的阳光突然刺破了黑暗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灿烂的金色光芒很快开始洒满了整片大地。
天光破层云。
迎着朝阳,我看见津岛先生慢慢从岩石上站起了身,向着我的方向转过身来与我对视。日光为他的身影描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一瞬间有了一种古老而久远的神圣感。

“那么,柏村先生,你也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这样的吗?”

那个有着黑色柔软卷发和不怎么健康的苍白肤色的男人站在阳光之中对我绽开一个笑容。也许是被这如画般的景色击中了,我一时间忘记了行动——可能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只能屏住呼吸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津岛先生慢慢摘下那双黑色的皮质手套,露出修长好看手指,然后伸手向我的脸颊触碰过来。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皮肤时,我似乎看见一阵纯白耀眼的光从眼前闪过。然后无数连贯的画面像被打开的画夹那样,随着狂乱的风一张张从脑海深处翻飞而出——

“该回来了,中也。”



+



“津岛?”
记忆全部回归的时候,我又一次念出这个名字,颇为好笑地斜眼睨向眼前的人。
“嗯,有什么事吗,柏村先生?”
仿佛没有听出我语气中的揶揄,他笑眯眯地答应道。
“该死……你从哪里给我找了个这么个名字的假身份……”想到自己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相依为伴了三个月还不自知,我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既然麻烦都解决了就早点让我恢复记忆啊混蛋太宰。”我没好气地踩了他一脚,“没有照片?只是搭档?你可真会编啊太宰治。那我之前陪你上过的床都算什么?”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故事。”
完全没有在反省的,他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上什么,就听见他突然换了种换作其他部下来听大概会浑身发凉的语气接着说:“倒是你啊,中也。面对刚刚认识连底细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你就可以提出‘一起回家’‘一起洗澡’这种邀请吗?还真是让人意外的随便啊。”他眯起鸢色的眼睛看着我,令我一时间产生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哈?我什么时候……”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半,我顿了顿,突然想起了前一天在家庭旅馆那个让我猛然察觉到危险气息的瞬间。
……啊对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呵,太宰治,吃醋了就直说啊。”
“谁吃醋了?!我是说中也你太不设防了!”不知道算不算是被我戳中了心事,他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反正中也你就是那种吧,随随便便对人发出邀请,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让你满足的……唔!”
处在刚刚恢复记忆、头脑中还像毛线团一般乱作一团状态之中的我并没有耐心去听他的无理取闹,于是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物理方式堵上他的嘴。
一吻过后,我离开他的唇,舔了舔唇角新增的伤口渗出的血迹,顺便欣赏了一下他没比我好到哪里去的状况:“因为是你啊,混蛋。”

即便头脑中的记忆不在了,身体上的本能也会指引着我与你亲近。
相信你是可以信赖的。
甚至不管重复多少遍,我的心情都会再一次地被你吸引。
……这种被吃定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蹭了蹭唇角,我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了半晌,就见太宰治突然扭过了脑袋,赌气一样地不再看我:“骗人。”
“当然是说真的啊你这个混蛋!!!再说你这个谎言和呼吸频率一样的家伙有资格说我吗!你看看你在我没有记忆这期间讲的故事里有几句是真的啊!!!还有你还没说呢,你对我的帽子到底都做了什么事啊!!!”
回想起他先前的发言,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看中也听故事感动到落泪的反应很好玩嘛。”
“谁哭了啊!!!”

“……但有一句话是真心的哦。”就在我十分想要亲手掐上这家伙的脖子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太宰治转身面向山崖下广阔的城市,脸上的笑容忽地淡了一点。
见状,我暴怒的心情不由随着他突然冷静的态度一起平息了下来,耐下心来听着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中也不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里,生活好像确实没有那么让人愉快。”顿了顿,他又一次撇撇嘴角,语气不悦地补充,“不,是无聊透了。”
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颇为艰难地忍耐了一下嘴角想要溢出的笑意。
“真巧啊,我也觉得被耍了这一通实在是让人不快到了极点。”我摘下手套,转头直视着不远处永远流光溢彩的城市里某个极为显眼的建筑物,等待着站在身边的我的首领下达最后的指示。
“中也,”我的搭档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了山崖边的一点空间,脸上露出的是那副令我着迷的、冷静又充满玩味的笑容,“是时候,该还他们一份大礼了。”
“如您所愿,boss。”



+



三个月前。

当我从睡梦中被动静惊醒的时候,就看到这个眼下自称“津岛”的男人打开我的病房门走了进来。黑暗中他裹着一身黑衣,表情同样隐藏在黑色的阴影里。
虽然知道他大概也看不见,我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首领现在还敢来跟我见面?”
他没有回答。
我听见他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关门的轻响,才发现他原来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位是?”
我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渐渐凝起了神。
他让出了一点位置。我看清了那个陌生的男人,是一张普通到难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脸。
“他的异能是记忆操作。”
我的首领——太宰治简短地告诉我。
听见声音的同时,我下意识地向他望过去。与他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我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人,但我知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他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没有过多的说明和废话,他只是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我,我猜想他眼底此刻一定有着黑色的情绪在翻滚。

“相信我吗,中也?”他问。
我没有答话。

这是一场孤军奋战。
因为这个该死的读心能力,我必须被排除在行动之外。所以后续行动的一切重担,包括如何修改和实行,都落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说实话,这种看起来是成为了负担的感觉让我不爽到了极点。腹部的伤口似乎又扯开了,伴着阵阵疼痛敲击着神经末梢令我感到万分烦躁。
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想要更近地看清他一些。

“哼,每次你这么问的时候,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着窗外的月光,我盯着他隐约泛着青黑的眼下,拽过那件一尘不染的衬衫衣领向着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上去。
“如果你死了,而我的记忆永远恢复不过来,到时候我一定追到地狱杀了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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