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米开朗琪罗在玩滑板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背。
这本该是件小事，可他非要吵着让哥哥给他瞧瞧。多纳泰罗知道，他只是想缠着自己玩。换作从前，他大概会选择去烦另一个哥哥———现在睡觉中，对外面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疼！嘶，多尼你轻点！”

“得了吧，我连碰都没碰。”

为了堵住弟弟吵个不停的嘴，多纳泰罗给他塞了块小蛋糕，姑且帮他检查起来。检查结果不出意外，米开朗琪罗非常健康，撞的那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连点擦痕都没留。

“我唔阔以扑桑班吗？”他显然大失所望。
“麦奇，我劝你现在睡觉，明天老老实实上班去。”多纳泰罗撇了一眼二楼，那扇门后鼾声如雷，而他暂时不想靠近。“你不会想在晚上跟他打照面的。”

“我讨厌生日宴会。”米开朗琪罗眨着湿润的蓝眼睛，不高兴地嘟囔。

星期一。

斯普林特老师突发奇想，要一口气吃光冰箱里剩下的乳酪，结果撑得瘫在沙发上直哼哼。

虽说父亲一直说自己老当益壮，但是这两年来，他肉眼可见地佛系了。自从他最中意的儿子离开，还一整年都杳无音讯后，他渐渐地连每日训练都忘了，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喝茶冥想，以及坐在电视前，看他那一百年都演不完的肥皂剧。

或许是因为生活总有尽头，肥皂剧却可以一天天地拍，一天天地演。

“是不是麦奇偷着给您翻出来的？”多纳泰罗揉了揉父亲的肚子，后者因胀肚呻吟的声音更大了，“我都藏了一堆了，您吃得可不像是冰箱里的量。”

“两块，我就多吃了两块。”老耗子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想对二儿子承认这个数起码要乘以三。

多纳泰罗叹了口气，不去揭穿那显而易见的小谎言，取了点消食片，就着水给他喂下去了，顺便按了个摩。大孝子！他一边捏着父亲的肩膀，一边在脑中恶意地思考着，等米开朗琪罗回来，自己一定得独吞他今天的晚餐。

楼上突然有动静了，多纳泰罗停下手，抬头往上瞧。他的三弟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仿佛第一天重见天日似的。再看着他下了楼，在冰箱前翻箱倒柜，然后咒骂一句麦奇又吃光了存粮。

“要我现在打电话订披萨吗？”多纳泰罗问。

“用不着。”他嘀咕一句，头也不回就出了门。

多纳泰罗看着拉斐尔的身影消失在出口，忍不住低下头问闭目养神的父亲：“您就不好奇他到底去了哪吗？”

“随他去吧。”斯普林特叹了口气，“你哥哥走后，他一直这么消沉。”

这我当然知道。多纳泰罗一边接着揉，一边在心里咬牙，可去他的吧。

等到半夜，瘫在电脑前睡着的多纳泰罗突然惊醒了，毫无预兆，也不是谁吵醒了他，只是单纯的心里发慌。然后他就注意到了那个蹑手蹑脚的身影，正试图不发出声响地溜回楼上。看到多纳泰罗醒了，他发出一声懊恼的“操”。

“回来了？”出于礼貌，他姑且关心了一下，直到借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亮，多纳泰罗才看清弟弟身上的斑斑血迹：“怎么搞的？！”

“和你没关系。”拉斐尔咕哝着，“我睡觉了。”

多纳泰罗对着关上的房门行注目礼。他没再坚持下去，主要是怕吵醒另外两人。伤得应该不重，多纳泰罗安慰自己，毕竟看他的样子，还有力气顶嘴。

话虽如此，他还是回实验室拿了口服药，准备早饭的时候给拉斐尔加进去。

星期二。

今天米开朗琪罗闯了祸，灰溜溜地把车头撞得凹陷下去的卡车开回了家。“我在路灯旁边放钱了。”他看着多纳泰罗无奈的表情，小声替自己辩解，“那只小猫跑得太快。”

“白痴。”餐桌旁的拉斐尔冷冷地说。

“省省吧，至少我们有工作！”米开朗琪罗的声音突然尖细起来，“只有拉菲你什么都不干！”

“我要是你们俩，肯定巴不得钻进地缝里。”拉斐尔把空碗扔进洗碗池，“放任城里那些犯罪事件不管，跑出去当个上班族的乌龟！哈，笑死人了！”

“总比你成天整天在家睡大觉要好！”

“你们两个别吵了成吗？”多纳泰罗从车底下钻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麦奇，你少说两句。”

“为什么怪我啊，我又没说错。”在拉斐尔冷哼着出门后，米开朗琪罗立刻叫屈，“他什么样我们都知道！”

“你就当他更年期犯了吧。”多纳泰罗解释不清楚心里的烦躁，“反正你肯定打不过他。”

想起拉斐尔那沙包大小的拳头，米开朗琪罗吐了吐舌头，转身去厨房用食物“发泄”不满了。

今天似乎回来得更晚了。多纳泰罗吹着咖啡冒出的热气，坐在沙发上等。直到家里的钟报时两点，他才看见门口那个有些踉跄的影子。

“你就不能老实睡觉吗？”一见到完全清醒的哥哥，拉斐尔撇撇嘴，接着往浴室走。

多纳泰罗当然不会忽略他身上的暗红色，还有那些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的瘀青。“在你沾水之前，能不能让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我说了不用。”对方明显不领情并一意孤行，“这血不是我的。”

那起码腿要检查一下吧。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拉斐尔就砰地关上门，把一切又挡在外头。

成吧，多纳泰罗在心里嘀咕，我多管闲事，好心成了驴肝肺。


星期三。

这天家里难得没出什么事，米开朗琪罗顺利办完小屁孩的宴会回家吃饭，老师也一如既往的抱着电视看。多纳泰罗自己呢，解决了一窝蜂的客服电话，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节，然后就忍不住犯困。他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急需一场安安静静的睡眠。

所以他也没去注意那个难搞的兄弟在干什么。


星期四。

“夜行侠真酷！”

多纳泰罗看着弟弟拿着报纸挥来挥去，动作娴熟地举着咖啡杯躲开。在一连串兴奋的欢呼声中，多纳泰罗又抬头向上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依旧隔绝着里外两个世界。

到时候真想看看麦奇的表情，他想，要是他知道自己的老哥大概率就是这个所谓的夜行侠，不知道会不会下巴都掉下来。

这么想着，他又多拿了卷绷带出来。

“如果你不让我给你固定一下胳膊，”多纳泰罗盯着拉斐尔，“你今晚就别想回屋。”

多纳泰罗真的不懂，他怎么总能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只是一天没瞧见，拉斐尔的身上就挂了彩，还不止一处流着血。小伤口还好说，惨不忍睹的是他的手臂，扭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明显是骨折了。更气人的是，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是摆出一张死人脸，不肯让多纳泰罗给自己治伤。

“你这么闲，怎么不去管麦……嘶！”

“我要去叫老师了，”多纳泰罗威胁着，硬是逼着他上了夹板，“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在家待着吧。”

拉斐尔明显还在忿忿不平，只是在对方严厉的目光下闭上了嘴。再怎么不忿叛逆，他都明白一点：永远不要在多纳泰罗生气的时候跟他对着干。

反正脚长在他身上，他好歹也是个忍者。


星期五。

“去叫拉菲下来吃饭。”

米开朗琪罗噔噔噔跑上楼，咣咣敲了半天，又噔噔噔跑回来：“他不在啊。”

“哈？”

多纳泰罗重重地撂下手里的碗筷，有种咬牙切齿的冲动，但缓了缓还是生生忍住了。“那没事了，吃饭吧。”

他在心里发誓，等拉斐尔半夜回家，不管他有多倔多吵，一定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可左等右等，拉斐尔还是没回来。

多纳泰罗的手指轻轻叩着桌子，这是他不耐烦时流露出的小动作。现在已经快四点了，他还是没见到拉斐尔的影子。以往他可能会在凯西家留宿，但自从艾普住在凯西家，他也就没再这么干过了。

一时间，多纳泰罗竟理解了自己的哥哥。彻夜不眠地等着叛逆的弟弟回家，原来是这么令人焦虑又烦躁。

四点的报时如期而至，多纳泰罗终于等到了。他起身向归家的拉斐尔走去，刚想把他拦在客厅里，对方踉踉跄跄地拖着身子回来，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便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拉斐尔？！”

多纳泰罗急忙蹲下去，想要把他扶起来，却在此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腥臭味。身为男性，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等他震惊地打开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昏迷中的拉斐尔，和他惨遭蹂躏、又红又肿的泄殖腔。

他浑身上下都是白色浊液。


星期六。

“多尼。”米开朗琪罗扁着嘴，竭力忍住想哭的冲动，“他会好起来吗？”

那晚过后，拉斐尔发起了高烧。尽管多纳泰罗尽力给他做了清洁和治疗，他还是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好不容易体温稍微降下来，也还是没能脱离危险。

父亲和弟弟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多纳泰罗也不打算告诉他们。拉斐尔自尊心那么强，要是那件事被人知道，恐怕会恨不得当场自尽吧。

斯普林特在床边抚摸着拉斐尔的头，曾经在儿子们还小的时候，生病是难免的，那时候他不得不钻出下水道寻找药品，一直照顾着他们直到康复。如今拉斐尔肉体上的伤似乎是治好了，可他能感受到，他的儿子遭遇了非常可怕的事。

拉斐尔的精神力量像个阴暗、漆黑的漩涡，对父亲的引导和治愈统统拒之门外。就像两年前，他从漫长的植物人状态里醒过来，然后发现他的哥哥已经离家的时候。

“他会好起来的。”老鼠抖动着胡须，在那一瞬间，看上去竟苍老了许多。

多纳泰罗默默地点头，把冰袋敷在拉斐尔的额头上。


星期日。

“李奥……”

多纳泰罗呼吸一滞，他才准备给拉斐尔换新药，却在进屋时听到了这句梦呓。拉斐尔还是没醒，嘴里嘀咕着那个两年都没被人提起的名字。

他看着手里的外敷药，突然气笑了，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反正我就是比不上他吧？”多纳泰罗死盯着毫无知觉的拉斐尔，一口牙差点被他咬碎了：“我他妈干什么都比不上他是吧！”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什么打击犯罪，什么维护正义，全都他妈放狗屁。拉斐尔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刺激、疲累的夜生活，让他沉沉入眠的时候，再也梦不到那个抛弃他离开的身影。

多纳泰罗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在家人朋友眼里，他永远是冷静的，随叫随到的，万能的聪明乌龟。但他不是机器人，也会被埋藏在心底又爆发出的情感冲昏头脑。

去他妈的理智吧，当他俯身吻上那张永远没好话的嘴，恶狠狠地厮磨的时候，他完全自暴自弃了。

与那双金色的眼瞳视线相撞时，多纳泰罗一点都不心虚，反而把舌头都伸进去了。直到舌尖传来痛感，他才气喘吁吁地放过弟弟的嘴，毫不畏惧地迎上那愤怒的瞪视。

“我没有对病患出手的兴趣。”多纳泰罗沙哑着嗓子，好像他也在高烧不断，“不过那之后，就由不得你了。”

“王八蛋……”

拉斐尔低声咒骂着，多纳泰罗选择微笑回应。“都是一个妈生的，你不也是王八蛋？”

“嘟嘟嘟——————”

手机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多纳泰罗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无视了拉斐尔刀片般凌厉的目光，盯着屏幕的来电显示。过了好一会，他才接起电话：“喂？”

“多尼？是我。”

多纳泰罗差点直接按下关机键。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该死的巧，在他好不容易决定把自己对弟弟的爱情和盘托出的时候，情敌早不来晚不来，就偏要在这时候坏他的好事。

“李奥？”


流浪了两年的游子，终于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