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19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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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起
少年 1、
宇智波带土再一次见到旗木卡卡西是在商场的玩具店里,他来给自己的小侄子挑礼物。
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色彩鲜艳,很容易抓住小孩子的目光,周围都是嬉闹着挑选玩具的孩子和微笑着注视他们的父母,他们两个独身的成年男人站在此处,实在是有些显眼了。
“嗨……”带土僵硬地扬起手,话刚出口不等回答他便想抽自己两把。干什么呢,就他俩过去那点破事,卡卡西不上来给他两拳就是好的了,他妈的怎么好意思给人家打招呼。
“嗨,”意外的,卡卡西向他望来,那双看起来总是没精神的眼睛似乎有什么情绪闪过,左眼伤疤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还是那样显眼,新鲜得仿佛是昨日才刻上,被口罩遮住的脸看不见神色,但他定定地看着带土。
“好久不见。”他说。
2、
那个时候实在不算个好时候。
父亲殉职了。卡卡西的父亲算是黑道,身手很不错为人又讲义气,在道上小有名气,从属当地有名的黑道家族。然而一次行动中,由于队友的背叛,负伤身亡。
生命的流逝如此轻易,那天放学回家的卡卡西热好饭菜,却只等来一则讣告。
那应该是父亲在组织中熟识的好友。男人沉默地点燃香烟,他环视这间普通的两室一厅,墙角的白灰有些斑驳,靠近门的瓷砖有条裂缝,水槽边还放着没来得及洗的苹果,橱柜上奖杯和足球紧靠,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墙上,那里有张照片,黑白色调里是个笑得很温柔的女人。
他拧起眉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卡卡西隔着烟雾看见那眼睛里的忧愁与怜惜。
那种眼神他曾经在菜市场见过。肉摊的大叔是个很心善的人,经常施舍些残渣给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他把东西倒在地上,而后一群狗便蜂拥上前,紧绷着肌肉,夹紧了尾巴,颤抖着抢食,那时大叔便会用类似的眼神看它们。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卡卡西被疼痛麻木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倔强,我会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的。他想。
从小就是这样了,父亲常常一大早就会出门,有时甚至隔天才会回来,那时的卡卡西尚且还不知父亲是在做什么,只当是去工作,为了两口之家的温饱而奔波。于是他早早就学会了分担,幼小的身躯开始学着料理家务,跌跌撞撞得倒也很熟练了。
刚开始的时候也算不上很难,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早起洗漱收拾去学校,放学买菜做饭,流程化的日子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橱柜里的另一双碗筷不会再拿出来;只是煮饭的时候要少盛一点大米;只是再也没有人会在黄昏时刻推开门说“我回来了,卡卡西”。
而变故发生在两周之后。打开门看见上次来过的男人时,卡卡西刚从学校回家不久,他正在水槽清洗今天要用的蔬菜,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外,身后还跟了两个人,卡卡西不认识,但男人的眼神看上去忧愁又怜惜,如同上次一样。
他们进了门(事实上卡卡西也根本没有任何阻止的能力),老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男人坐在他对面叙述来意,他说起和卡卡西父亲共事的旧时,又表达了对卡卡西一个小孩如何生活的担忧……
这些都是废话,卡卡西面无表情地等待着那个预料中的转折。
“当然……”男人站了起来。
“组织对于你父亲的牺牲也感到心痛和愤怒,我们已经处置了那个叛徒。卡卡西,本家的大人们想要见见你——”
他走到卡卡西的身边,白炽灯映出的影子完全遮住了坐在凳子上的小孩子。
“这样说可能会伤你的心,但是一个小孩子,是很难好好在这世上生活下去的……”男人抬手搭在卡卡西肩上,弯下腰平视着他的双眼,“今天太晚了。做些准备,卡卡西,明天不用去学校了,我们会来接你。”
卡卡西能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度以及男人眼睛里的暗示,他不舒服,他想躲开,然而试图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力量仿佛蚍蜉撼树,他近乎惊恐地发现,自己避无可避。
3、
带土近乎受宠若惊了。
卡卡西神色如常的同他对话,甚至还讨论了一下玩具的挑选问题,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正常,仿佛他们是一对认识多年的好友,今天就是相约出来买东西的。
其实带土心里有很多话,然而他一句都不敢问,因为卡卡西虽然在主动搭话,却没有任何想要提起过去的迹象。至于现在的事,他就更不敢问了。
犹豫纠结中他们终于敲定了选择。去往前台结账时,卡卡西突然说:“长大了很多呢,带土。”
银发青年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声音飘渺得仿佛从千里之外传来,带土险些听漏,他看着那挺直而略显消瘦的背脊,忽然有种迫切的想要看看卡卡西脸的心情。宇智波带土伸出手……
“先生,一共是XXX,付现金吗?”
手指停在半空,无所适从地屈伸两下,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将手收回到外套口袋里。
你在想什么呢……
出了店门,带土感到无比的惆怅,他想这或许就是分别的时刻了,但他不愿意做先开口的人。
“我想喝热咖啡了,”银发男人伸手整理了一下口罩,他转身望向身旁人,“一起吗?带土。”
4、
郊外的山中,清晨尚还有些雾气,屋檐漂亮庄严的线条遥遥望去若隐若现,沿路的百年樱树下着哀艳的樱雪。
身穿黑色浴衣的男人们从红色的鸟居下经过,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走过洒满樱花的石阶,在朱红色的大门外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后散开为两队夹道。
其中一男子走出对着道路中间的银发男孩说:“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进去吧,会有人领你的。”
大门缓缓开启,紧接着出现的是身穿正式和服的一对男女,男人穿着黑纹付羽织,女人穿黑留袖,足下是白袜和木屐,目视前方,步伐极其稳重。他们一言不发地领着少年继续向这古老建筑的深处走去,肃穆得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这是座非常古典的建筑,但没有任何破落的感觉,沿路所见尽是古朴精巧的布置。其实今天天气很好,雾气渐渐散去长廊上也有了阳光,微风吹动爬山虎的绿叶子,在墙上造出一片调皮的影子。男孩边走边望,他提前被领去换了身靛蓝色的浴衣,胸口上有个红白相间的团扇纹样,和那对前来领他的男女一样,他猜想这或许是家纹,而这种东西古老的大家族才有。
内室大门向两边滑开的时候,女人推着他的后背示意他进去。
墙上一圈都是浮世绘,精心巧绘笔意淋漓,云气喷薄火焰飞舞之间各式青面獠牙的鬼怪栩栩如生。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围桌坐了有五人,各个神情严峻,除了坐在中间那位。
留着黑长发的男人懒懒抬起眼,他转头看向身旁老者,目光不曾在少年身上停留,“就是他么?”
“是。”老者做出简短的回答。
“斑先生,一定要这样吗?”坐得稍远的男人焦急地开口,“他可是个男的……”
“烦不烦。”斑直接打断了他。
一时无人再说话,本就严肃的场面又凝重了几分。最后是坐在桌子另一端的漂亮女人打破了沉默:“斑先生,那么就这样决定了?”斑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女人站起来准备走到银发少年跟前,却在半路被打断。斑看向桌子前的小小身影,像是才发现这个人的存在一般,他沉吟片刻,而后对少年说:“旗木家的吗?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卡卡西悚然一惊,纵使他再聪明早慧,这样肃穆的场面也着实让他惶恐。自打他进来之后,这群人便自顾自地讨论决定,全然没有在意过他,他也乐得把自己当成空气,尽量脱离出这叫人不适的氛围。此刻突然被点了名字,他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或许已经在片刻之间叫一群陌生人随意敲定,意识到这点后,竟莫名有了无畏无惧的勇气。偷偷深呼吸一次,惯常戴的口罩早已在换衣服时被要求取下,他抬起脸,以一种无悲无喜的冷清姿态望向宇智波家主。
“斑先生,初次见面。”
稚嫩的童音落地,五个成年人皆是一惊,为这正式的问候竟然出自一个8岁小孩子之口。
斑的笑声打破了寂静,他一边用颇为玩味的目光打量卡卡西,一边对女人吩咐道:“带他去吧,记得说清楚些,他应该能听懂。”
再次走过来时的回廊,爬山虎的叶子依旧盎然,领路的还是那一男一女,只是卡卡西怀抱了一个婴儿。这孩子约莫只有两月,很轻,小脸红润发光,是健康的征兆,此时正靠在卡卡西怀中睁着大眼睛看他。和这样一双黑白分明纯净无暇的眼睛对视本该充满善意,但联想起刚刚被嘱咐的信息,卡卡西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滑天下之大稽,穿越古今都只怕难找比这更惊世骇俗之事——宇智波家居然想让他当童养媳,说是给这克父母的贱命小鬼保未来。
旗木卡卡西不多的人生经历所造就的世界认知完全被颠覆,一时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然目前没有能力反抗,那就想开点吧,至少你不用再看着存折发愁了……
自我嘲解被突兀打断,卡卡西周身一震,险些将怀中一坨直接扔出去。小鬼在摸他的脸……他本来就不喜肢体接触,更何况是这个家伙,然而满腔苦大仇深却对上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小小的脸上无忧无虑,唇边还挂着一点口水……
啊对了,他好像叫——宇智波带土。卡卡西很纠结,一方面他仍然想把这孩子扔出去,一方面却又为这副傻相有些不忍心了……
金口玉言已定,容不得拒绝,容不得反抗,甚至容不得卡卡西多说一句话,他只能身不由己地穿过这回廊,走进这古朴大宅的深处。他一边感受着自身的无能为力,一边默看一路光景,八岁的孩子怀抱一个婴儿,穿过四十九根廊柱,这一路,旗木卡卡西走得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