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维持你的人性。”



披着星空黑纱的女神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担忧，在银白月光下静静打量着归来的他，或者说“祂”。



复苏归来的诡秘之主在末日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外神死伤惨重，幸存的都逃离了这个有支柱守护的太阳系。时隔多年，银白的月光终于再次沐浴于这片大地，可孤独的诡秘之主失去了对于月光的感情。



祂的锚并没有传播到能支撑一个旧日保有人性的水平。不触动几个有千年根基教会的信徒，再除去必须铲除的邪神教徒，愚者教会这种近年新生的教会根本没有多少短时间内可发展的信徒，即使有了黑夜的帮助也一样，祂的锚仅仅能维持在祂不失控的边缘。



祂用最后的人性留下的指示保全了战斗于前线的塔罗会全员包括旗下天使们的性命，将他们封入光茧修复身体，因蒂斯的黑皇帝罗赛尔因为损耗过度和强行驱逐堕落母神污染投入战斗后留下的后遗症再次陷入沉睡，而诡秘之主的状态并不允许祂接近任何中低序列的亲友。



“在你恢复状态期间，我会照顾好你的亲友”



阿曼尼西斯试图从诡秘之主的脸上再发掘出几丝不舍与怀念，但面对这位旧日如同深渊一样漆黑而呆滞的眼神，祂只能遗憾地过渡到下一个话题上。



“我想了解一下，你现在在通过什么方式维护自己的人性？我是指，除了信徒提供的锚”



“通过回忆第一纪以前的记忆和感情。那时候不乏很多在人类价值观里有趣的事物，但对我来说效果不佳，我似乎在逐渐淡忘它们……”



诡秘之主像模仿人类一样眨了眨眼，状似正常地呼出对于神话生物没有任何作用只是仪式般在肺里转了一圈的空气，心脏的跳动频率像精准的节拍器一样维持着某种频率。



“在此之前，人性还比较浓厚的‘我’给自己的行动定下了法则，依靠这些，我并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可你也很难去享受那些让你开心的事了，黑夜女神或许在面纱下叹了一口气，接受了面前这位旧日糟糕的状态。



“不同于它表现出来的冷漠无情，神性其实是一种接近于孩童的利己心态的精神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你会以各种手段追求利益而无法认同一切除了对自己有利的规则



也就是说，完全神性的你是抽离社会秩序的，你不会理解为什么自己要遵守“不能伤害他人，不能损害公物”的规定……假设能仅仅加快自己的一点速度，神话生物就能毫不犹豫地消灭直线距离上的一切存在。



而拥有神性的神话生物不会像孩子一样被生理上的需求所困扰，理解的事物也更多。所以虽然本能会寻求利益，但也惧怕伤害，会本能地屈服于强者和征服弱者。



简而言之，神性是一种超脱所有现有道德，感情和规则，纯粹按照实力强弱和自身利益进行判断的状态。虽然这样的状态确实适合用来应付一些危难情况，但是在现在的和平时期，维持这样单一的状态反而会造成危害，也因为无法理解自己的锚而更容易造成失控。”



“那我应该如何摆脱它？”



诡秘之主试着收敛了一下像是在无意识到处挥舞的触手，但毫无改善，一些触手甚至往阿曼尼西斯的方向蔓延，被祂用没拿黄金鸟和镰刀的六只手一把抓住，按回了主人身边。



“这个不受我的控制。”



诡秘之主似乎也感到了一些尴尬，干巴巴地对这种诡异的场景做了解释，几只不小心作乱的触手也像犯错的孩子一样陷入了僵直，慢慢挪动到了克莱恩身后。



黑夜女神也尴尬地咳了一下，忽略掉中途的小插曲，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种神性需要外界施加的交流，关系越亲密，激发的感情越多，程度越深越好。这样才能冲击神性的规则意识并加强与外界的交互。”



“你或许听说过第四纪时当时死神的做法——性爱，而且是高强度的，频繁的。这也是当时给死神人祭的用途，不得不说这确实是走投无路下非常好用的方法。”



“和残忍的古代神话生物不同，”观察到诡秘之主皱眉反应的女神立刻接下后话。“就像阿蒙以自己为锚一样，作为可以制造秘偶和分身的序列，你也可以将自己的分身和秘偶作为对象。”



“若非这样不可，我可并没有任何兴趣对自己做些什么……”



克莱恩心情复杂地听着这个提案，果断选择了拒绝。



了解他的黑夜女神为他的反应高兴地勾了勾嘴角，立刻给出了自己准备让他采纳的备案。



“你也可以借自己的分身去与亲近的人互动，至于能承受你力量的存在，就只能麻烦你自己挑选合适的对象了”



交谈后，接受提案的诡秘之主恢复了平淡，几条虫形的光芒从祂身上剥离，落向四周，像黑洞一样疯狂吸收着灰雾，在长久震荡后凝聚成了几个身影。



克莱恩保持着年轻人的活力，身形凝实后，他立马摘下礼帽放在左胸前，向创造自己的伟大存在行礼。



“主，我将作为您的眷者行于世上，我将作为您家人的保护者。”



稍微慢了一小步的道恩显得有些懊恼，不过依然遵守贵族理由做出标准的行礼。



“主，我将行于地上，在上流社会和一切高雅的场合传播您的信仰。”



“主，哎呀！咳，我将代行您的意志，将您的荣光传播到民众之中”



不用说，接下来发言的是冒冒失失的夏洛克，他似乎在发言时不幸地被杂物堆绊了一下，索性他借助小丑的平衡力十分艰难地及时维持了平衡，旁边的罪魁祸首梅林无害地笑了笑，然后收敛了表情，摘下魔术帽变出了不知从何来的两只白鸽。



“主，我将借您的恩赐旅行于世上，以您的名义满足人们的愿望，让他们屈服于您的威能”



“诡秘之主”克莱恩疑惑地左右看了看



“少了一个。”



神明在遣散自己的分身眷者后疑惑地开始思考自己在格尔曼这个身份上灌输的自我认知，可惜神性带给祂思考的困扰过大了，占卜的结果甚至只有让祂从旧日都市里遗失的那具秘偶上寻求答案。



历史投影的旧日都市的废墟里，具有天使位格的秘偶格尔曼.斯帕罗仍然静静地倒在地上，没有受到一丝改变。身着黑袍的诡秘之主站立于侧，沐浴着永恒的黄昏，静静地观察着背叛祂的狂信徒临死前的眷恋眼神。最终祂没有试着连接灵体之线，也没有放出时之虫以寄生，而是将灰雾一缕一缕地浸染了过去。



于是狂信徒从一片荒凉的世界中睁开了眼，慌乱地在诡秘之主面前跪下，祈求一个用任何自身代价换得的宽恕。



神明感到新奇，便同意了，祂将狂信徒带回自己的神国，狂信徒在这里发誓将主的荣光传遍所有地方，贯彻主的每一个意志。



可他的主对这句话并不上心，祂仅仅是对格尔曼的存在本身更感兴趣



非常新奇的体验，没有任何我支配控制的感觉，从感觉上说，就像是……自己创造的生命，这让诡秘之主非常惊喜。而曾人性浓厚的自己书写的法则只有“用过的秘偶不要乱扔”，而并不包括怎样处理自己创造的生命。



诡秘之主久违地感受到了困扰和愉悦，以及阿曼尼西斯所提到的欲望。



于是祂愉快地决定将这个狂信徒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