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樱司是商业街拐角处那家咖啡店的常客。高中时代开始，他就很喜欢光顾这家店，成了常客，并且和老板成了朋友。

刚进门，经过招待台，老板一边擦拭着杯子一边笑着问候他：“好久不见您，今天月永先生没有来吗？”

他微笑着摇摇头，上前小声说道，今天，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是这样啊。”

老板点了点头，眼睛透露出某种心照不宣，他是为数不多知晓他的秘密并且守口如瓶的人。

司环视四周，他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光顾，店内的装潢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老旧了一些。他习惯的座位上坐着别人，是另一对情侣。浅蓝色的校服，脸上热忱而陶醉的表情，亲密的姿态，令他回想起往事。

他就是在这里为他戴上王冠，替他分忧，并对他说，我永远支持你。

那个行踪成谜的人总是神出鬼没，就算他现在突然出现和他打招呼，他也不感到奇怪。

思念常常不经意间降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置身于恍惚之中，灵魂飘去了另一个时空，一个他们共处的时空。他们在那里尽情拌嘴、聊天，狂妄地诉说着对爱和人间的看法，继而依偎着感受彼此的体温。那时，他们尚不知道命运为他们准备了什么样的未来，只是一味地怀抱着美好的希望，珍惜来之不易的陪伴。

发出去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他本不该在朋友的身边心不在焉，歉意变成了脸上应付的微笑。以前他对恋人不在身边的事，显得有些满不在乎，但最近，他似乎无法再忍受这种肉体分离的痛苦，每到夜幕降临，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想被触摸的冲动。

“也许是春天到了。”

朋友的无心之言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们或许在谈论和春天有关的话题，谁知道呢，他只想希望那个人快点给他回复。

“司君，也来谈一下你的初恋吧！”

“不好意思，感情的事，我不是很擅长。”

他迅速回绝的态度，反而吸引了朋友的目光，他们继续起哄道：

“你有故事要和我们分享，对吧？”

司抱歉地摇了摇头，他埋下头专心吃草莓芭菲，以示自己无意加入到朋友们正讨论的话题中。

这款他喜欢的芭菲，保持着多年不变的味道，在一切都瞬息万变的如今，实属难得。保持感情的新鲜度也一样困难，结伴而行的人也会突然在半路走散，翻脸变成陌生人。出于谨慎，他对感情的话题讳莫如深。

何况，他的故事平淡无奇，并无精彩之处。

2

临近傍晚的时候，司和朋友们分开，向公寓走去。

前段时间，他和レオ在宿舍之外的地方另外租了公寓，作为他们的“秘密据点”。他刻意用了这个孩子气的说法，弥补他所没有机会体会到的、一般大众的童年乐趣。レオ经常不在国内，他也往往选择住在宿舍或者家里，因此公寓基本处于闲置的状态。

他原本想趁着没有偶像工作的日子，回公司处理一些事务，然而不经意间的思念，打乱了他的计划。司忽然萌发了去公寓看看的念头。那里是能够让他静下心来的地方，就像“家”。

当初考虑到每次见面都要去酒店不太方便，所以租了一个公寓当做约会的地方。家具是一起挑的，两人做了简单的布置，他们都不喜欢太复杂的装潢。对于总是在外漂泊的レオ和尚未完全脱离家庭的他来说，说他们有了一个家，倒是像玩过家家游戏一样。

司记得，在那个公寓过夜的第一个晚上，窗外下着雪，他们吃着热腾腾的火锅，是レオ忽然说，スオ~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换做是过去的司，难以想象会和レオ走到这一步，也不会认为“家”有其他的含义。

在他的传统语境里，家是指朱樱家的老宅，有慈爱的父母，严格的祖训和沉甸甸的责任。

上个周末，司独自待在公寓里一天，看完了一本书。书里这么描述爱情——“爱开始于一个女人以某句话印在我们诗化记忆中的那一刻。”——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试图去追溯前因后果，是レオ的哪一句话改变了他们原先的生活，让爱情改变了一切？

过去，他不会像现在这样频繁地追忆两个人的往事。比起过去，他更看重未来，不可预测的未来。过去他总是走在既定的道路上，被外在的规则所限制着，如今他却爱上了冒险的味道。

这一切都和与レオ的邂逅有关系。不管他怎么执着和坚强，若是没有レオ的支持，他是不可能坚定不移地踏上新的路。レオ身上也有着同样的执着，他看着レオ有时候就像看着自己。因此，他无法开口向レオ索取更多，去真正期待他发生变化。不如说，他希望レオ永远都不要改变，包括爱他这件事。永远，并非指持续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而是每一秒钟。

在某些事上，レオ愿意力排众议支持他，作为回报，他也会尊重レオ的决定，包括レオ怎么也戒不掉的流浪癖。的确，把男朋友放在看不见的地方，放在其他人的身边，并不像他的作风，在过去的十八年中，他总是习惯于获得和拥有，不论是幸福而富裕的家庭，还是他人召之即来的喜爱，亦或是努力得到的成绩，以及偶然来到身边、赢走他的心的恋人。以他的性格，他会守护这一切，绝不让它们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若是小时候被夺走喜欢的东西，他一定会又哭又闹，然而，他已经决定用一种成熟的姿态来面对レオ和他命中注定的爱情了。尽管时至今日，他仍不确定レオ在最终和最后、将会属于他。レオ就像一只偶然停驻在他肩膀上的鸟，出于一种触电般的惊喜，飞到他的身上，又轻易被另一阵风带走。每一次他只是目送他离开，眼睁睁看着他飞走，祈祷天空能给予他自由。

レオ是一个无可挽回的意外，一段注定要走的弯路，一种不知所措的命运。司随时随地愿意接受レオ带来的惊喜和与既定的宿命不同的发展，换言之，他爱上了生命中的“不可预知”。

他不是没有烦恼，他讨厌他每一次回来时身上沾染的其他人的味道，会为自己每一次错过他生命的重要时刻而遗憾。但他从不怀疑レオ对于他的爱，比对地球上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他偶尔也会升起要霸占剩下那些部分的贪欲，对他袒露自己的不满，但这份不满很快就随着レオ给予他的幸福感而烟消云散。

司很清楚地认识到，就算再怎么亲密，他们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有各自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也有各自无可取代的经历和藏在心底的秘密。他们是绝无可能变成一个人的，即使当他镶嵌在他的身体里，他们也只是为各自的欲望满足而快乐。不论司有多明白音乐对レオ的重要性并爱着他的音乐，レオ创作时的心境，只有他自己清楚，不论レオ如何慷慨地对司的家族使命感表示支持，他都不可能真正理解这种迥异于自己认知之外的历史传承。心灵上的支持，就是他们能为彼此做的全部。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是被一种神秘的冲动联系到了一起，作为两个形状各异的齿轮相互磨合，才有了今天的亲密无间。

与那些委曲求全的关系不同，他不打算改变他，亦不打算为他改变。他不会一厢情愿砍掉レオ身上那些格外惹眼的特性，变成他理想中的乖巧模样，或者调教成唯命是从的小狗；他也不打算将レオ视作他生命中的全部，为他抛弃一切。他们都需要一个空白，一个把精确想象化的空白地带，来盛放两个人的独特之处。

所以他们，需要这个公寓。他不知不觉漫步到公寓的楼下，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哪怕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怀抱着隐隐的期待，是因为有一次他来到公寓，发现レオ正躺在卧室里呼呼大睡。他欣喜之余，质问他“为什么回来也不告诉我”，却得到レオ“你回家也没有告诉我啊”的回答。レオ确实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家。他给レオ发去一个信息，写着“我回家了。”

3

这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实在没有太多活动的空间。司站在客厅的阳台中眺望夕阳从海平面上徐徐坠落。当初选择了这个房间，就是因为它视野开阔，能看到海以及在每一个放晴的傍晚，房间都会被染上黄昏的色彩。沙发摆在阳台的旁边，他们可以一边拥抱一边欣赏日落。

夜幕降临，都市的灯光渐渐亮起，宛如初登舞台时的炫目。那种时刻，他总是站在他的身边。现在一个人欣赏这番景色，未免有些寂寥。

初春的季节，天色晦暗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温度的骤降。司躲进房间里，关上窗户和门。

空荡荡的家里摆着为数不多的家具，缺少了一点生活气息。收拾干净的咖啡桌上放着空白的五线谱，应该是レオ上一次回来时留下来的。司拾起五线谱端详着，透过那雪白的纸，触摸到了レオ的气息。在遇到レオ之后，音乐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他原本也钟情于此，不过从前只聆听肖邦和莫扎特一类被认为是典雅品味的乐曲，而现在则愿意和レオ一起尝试不同的音乐类型，消除了对某些曲风的偏见，或许就像レオ所秉持的理念，音乐最重要的是让人幸福吧。

人就是在交往中互相影响着。他不禁好奇，レオ有没有什么地方也受到他的影响而发生变化了？从性格上来说，他和レオ就像两个截然不同却又高度相似的人，在面临重大的决定上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也是他们到目前为止，依然保持着亲密关系的原因之一。

他还不够了解レオ，远远不够了解，仅仅知道他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糖果是不够的。这些大家都知道，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挑选着节目。他想听到レオ的歌，并且有了一个浪漫的念头，要假装在银幕前意外邂逅他。

从粉丝的视角来看待他也是一种有趣的尝试。他看着电视里的レオ，幻想的氛围变得浓厚，生硬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将他当做神明来崇拜。但很快，他放弃了这种尝试，嘴边挂上了对亲密之人独有的玩笑，换上些许骄傲的神色，因为他远远比其他人更了解他的另一面。不论是愚蠢还是帅气，他都远远比其他人了解得更多。

可是，レオ却不在他的身边，没有办法给予自娱自乐的他一些热烈的回应。司的脑海中蹦出一些不安的念头：レオ不知道在哪里，正和谁有说有笑，过着没有他的生活。他很清楚，如果他没有立刻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这份焦灼将毁了他宁静的夜晚。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佛罗伦萨早上十一点。就算是熬夜后的补觉，也该起来了。手机屏幕上映着司稍显不满和忧虑的面孔。他抱怨着レオ糟糕的生活习惯，又不禁心疼起来。他知道，天性烂漫的レオ面对工作时却是一个十足认真的男人，这也是レオ的魅力所在。

他希望レオ能够更多考虑自己，不要总是把其他人摆在前面。既然考虑到这一点，那么，他在レオ心里又能排在什么样的位置呢？这样的念头在他看来是非常极端的想法，人不应该把爱情当做生活的全部。他并不介意，在他之前还有其他人，但他们毕竟是恋人，他希望自己能稍微排在靠前一点的位置。

他们不是没有过争吵，像普通的恋人一样，他们也会有隔阂、误会和冲突。

有一次レオ带着愠怒，对他说，你总是表现出理解我，是真的理解了吗？

他不敢说，是。只能说，我会尽力去理解。

レオ留下了一句让他至今想不通的话，他说，因为你是朱樱司，所以你凡事都会尽力，是这样的吗？真不知道该说我喜欢这一点，还是讨厌这一点。

这是交往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レオ的嘴巴里听到他说“讨厌他”，司犹如雷劈。他没想过レオ会有讨厌他的可能性。过往的记忆猛然被掀开，レオ也曾经因为他对他的过分干涉，而报以厌恶的态度。连他自己也明白，许多时候，他只是一个烦人的小鬼头，缠着レオ是因为，喜欢他，仅此而已。现在，这个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孩子站在了レオ的身边，变成了与他地位相当的恋人，却担忧起自己会被讨厌，还真是世事难料。

他在对话框中打出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却默默删掉。他往前翻他们的对话记录，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自嘲快变成一个等待和催促丈夫回家的妻子，这本不是他期待的角色。

他总是自诩要成为不需要倚靠レオ也能独立成长的男人，却屡屡在心情不快的时候，想要第一时间找到レオ诉苦。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依赖レオ，因为レオ身上有一种令他向往的兄长的气质。即使表面上，他想摆脱那种被照顾的弟弟的形象，实际上他贪享着这份照顾，而且正是在爱的庇护之下得以顺利长大的。

弟弟。自从他过完去年生日，他便有一些厌弃这个形象。弟弟意味着不成熟、青涩、需要被包容的印象，意味着他永远要低人一等，尤其是在那些和レオ同龄或年长的人的面前。

他是他们的弟弟。当这个标签被摆在他的最前面，就自然会把“他是月永レオ的恋人”给挤到后面。因为他是弟弟，所以要尊重兄长、要听哥哥的话，也不可以有非礼的念头，比如嫉妒。这个会使他的教养荡然无存的邪恶行为，是绝对不可以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是不会做出那种用眼泪和捣乱来博取关注的事，更不会把レオ当做所有物和其他人拉扯他。他应该要尊重レオ，将他奉为兄长来尊敬他。他知道，虽然这样会让他在感情中陷入被动的局面，但只要レオ不会受伤，就足够了。

每次和レオ打电话前，他会询问他这是否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对工作忙碌又没有公开恋爱的他们来说，是很有必要的。此刻，レオ没有回复他，因此，他只好忍住不找他。他看着电视里的レオ，突然心烦意乱起来。

非要知道答案不可。稍微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他有身为弟弟和恋人的特权。

人类屡教不改的特性决定了他们无法从历史中汲取全部的教训，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辙，但至少审视过去的错误会提醒他们不要掉以轻心。

考虑到上一次心血来潮给レオ打电话时的尴尬场景，司犹豫了一会儿。电话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不是レオ，而是嫌弃电话一直吵就擅自接起来的泉。即使后来レオ醒来后马上把电话夺了回去，他还是咽着口水，不知如何解释他突然打电话的缘由。第三人的在场使他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只能寒暄几句就把电话挂掉，继续以文字的方式交流。以他接受的教育来说，

他还没有恬不知耻到当众示爱的程度。

他乐于保守他们相爱的秘密，而不愿意他们活在众人的审视之下，被描述成一对特别的恋人。他们只是一对平淡无奇的恋人罢了。他想他，所以打电话给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4

正当司打算拨通电话时，门铃倏地响了。他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匆忙地到了门口。透过猫眼，他竟然看见了レオ站在门外，喜出望外地端详着他，一时忘了开门。レオ提了提肩上的包，那个レオ总是背着的、司送的背包，低头看着手机。忽然司的电话响了，是レオ隔着一扇门，在给他打电话。他吓了一跳，头脑因为过于兴奋而处于当机的状态，他为什么要在家门口给他打电话？他着实费解，立刻接通了电话，同时打开了门。

“你在家啊，我按门铃没有人来开，还以为你出门去了呢。”

レオ的声音透露出一种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他每一次从国外回来时，说话总是带着这样风尘仆仆的腔调。他冲上前拥抱了司，冰凉的脸颊贴近司温热的脸颊，轻声说着“我回来了”。随后将围巾一扯，扔在鞋柜上，又脱下鞋，丢在门口，与其说是行为粗鲁，不如说是对亲密的人毫无保留的真实展露。也许是迫于他夺门而入的气势，司主动让出了一条路，眼神热切地望着他。

“终于回家了，真好~”

レオ感慨着踱步到客厅里。他脸上焕发出愉快的神色，那是一种回家的安心感。他环顾四周，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藏着他珍贵的回忆，踏进门见到司那一刻，因跋涉而疲倦的身心马上恢复了活跃的状态。

司眼见毫不掩饰喜悦心情的レオ，反倒困于害羞、怔在原地。彼时的场景如同梦境一般，活生生的レオ，用他火热的身躯拥抱了他。就算平日里再怎么说服自己，距离不是恋爱的问题，只要他们的心联结在一起，即使无法触碰到恋人，也会心满意足，但在见到他、有了肢体的接触后，那些用来自我欺骗的话语很快就被抛弃到了脑后，更多的渴望浮了上来：他想对他当面诉说思念，分享生活，想更加亲密地度过这个夜晚，想紧紧拥抱住他，亲吻他。

他陷入了这些热望，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电视里仍然播放着レオ的音乐现场。那些他们都熟悉的旋律环绕在小小的客厅里，成为了司幻想的背景音乐，也成为了レオ激情迸发的契机。

“你在看我啊。”

他故意随便地感叹了一句，心却怦怦直跳，背过身，红着脸向司走过去。

“因为我想レオさん了……”

司仿佛也被他的心情所传染，变得羞怯起来，话语则格外直白。他的确想念他，他一定要把这份心情传达给他，用言语还远远不够，必须，用肢体的接触。司上前一步，扑到レオ的怀抱中，含着激动的情愫，絮絮不停地说道：

“レオさん，欢迎回来！我好想你……”

“我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的，又怕打扰到你。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

“每次找你，我都很担心会被你讨厌，你说过你不喜欢我一直找你，对吧？太过分了！我明明就是你的恋人，就算比你小，也有资格担心你。”

“我不是说我比较小，所以就可以尽情撒娇和依赖你，我也在试着更独立一点。真是的！我不想被レオさん认为是一个任性的人。”

“……”

レオ眨了眨眼睛，听司说完，随即捧腹笑起来。

“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青春期的孩子真难对付！”

“不要怪我胡思乱想，你也要多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吧！当レオさん的恋人我很辛苦！”

“辛苦就对了！我就是这样‘麻烦’的恋人！スオ~一开始就知道的吧！”

レオ将双手搭在司的肩膀上，试图安抚司身体里躁动的灵魂。他勾起唇角，笑容印在司的唇边，瞬间化解了灵魂中不安分的因素。司握住レオ有些冰冷的手，将温度传递到他的掌心，终于展露了笑颜。

“那是当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你。”

“哈哈哈~那就继续好好找理由吧，总有一天会找到的！顺便一说，如果要我说出喜欢スオ~的理由，我可有好多好多理由。”

“……”

司深深吐了一口气，打算将刚才的胡思乱想一笔勾销，他庆幸レオ的归来驱散了他头顶的阴霾，这个夜晚会被其他什么东西填充吧。

“热水烧好了。”

“那就一起洗澡吧，一边洗一边听スオ~说最近发生的事吧。你有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吧？”

“レオさん请放心，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都过得很开心。”

“……”

突如其来的沉默，始于レオ眼底一晃而过的复杂神色。司疑惑地追问道：“レオさん？”

レオ挠了挠头，恢复了常态，笑道：“啊，那很好啊。スオ~开心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レオさん呢？过得还好吗？”

“……”

又是一阵沉默，司感到不同寻常的事在レオ的身上发生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冲击他们平淡无奇的恋爱生活。难道是レオ过得不开心吗？还是他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就不和你客套了，你发生什么事了吗？向我坦白吧。”

“呼呼，スオ~的样子好像在严刑逼供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像平常一样作曲和工作，只是…”

司皱了皱眉，他发现レオ也皱了皱眉。他皱眉的样子让他有了一丝紧张感。

“スオ~不要把我说得可有可无一样，我会难过的……”

司这才注意到方才的语气，好像是故意要和レオ置气一样，对方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

“我很在乎スオ~的。我说过吧，如果スオ~真的想把我留在身边的话，我会留下来的。你对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比如要我24小时向你汇报行程之类的，我也可以尝试一下！毕竟我不太会拒绝别人！”

“レオさん，这是病吧…我实在不认为强迫并利用你的这种弱点，是‘爱’的表现。”

“怎么办啊！你这孩子！总是毫不留情地戳穿大人们裸着身子的事实！”

“我不是孩子。您也不是‘赤裸的国王’了。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恋人，偶尔会吵架，但大多时候会给予彼此爱和信任。我不会做出那种疯狂的举动，您也不会吧。”

“嗯~~~也许吧！如果スオ~没有故意去激活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我’，我应该会容忍スオ~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其他人有说有笑吧。”

司轻咳了一声。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レオ的话中藏着酸味，他曾认为的那种，会使他的教养荡然无存的邪恶行为，竟然出现在他的恋人身上。那么，这个行为就变得理所当然了，甚至随着レオ的脸上舒展开那种用来掩饰、被污染的笑容，而变得有些神圣。

爱情从来不是“善”的同义词。它会有邪恶，会有攻击性，会污染レオ和他善良的天性。

“不过スオ~不用担心，就算スオ~不再喜欢我，我也会永远爱着你。”

快停下。你在说什么。

司抑制住脱口而出的冲动，一把将レオ抓到面前，吻住他正在胡言乱语的嘴唇。

“不许说这样的话，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开始憎恨彼此，那就请レオさん尽情憎恨我吧。”

“我或许做不到…”

“那就请别说我不喜欢你了这样的话，对我有更多更多的信任吧！我会变成レオさん的依靠的，不仅仅是依靠レオさん…”

“哈哈，你早就是我的依靠了！没有スオ~的日子实在无法想象。要是我失去スオ~，就好像把我的灵魂和肉体撕开一样，会流血不止的，永远都无法痊愈的。”

“呼……”

司不再回答レオ的话，而是把他拖进了浴室里。他知道，レオ疲倦的时候，心情难免会有些低落，洗了澡他就会好许多。

他们一起洗了澡，在浴室待了很长的时间。身体的亲近，消除了他们分隔两地而产生的间隙，重新将两颗心紧紧地粘在一起。

然后，他们上了床，身体重新确认了对彼此的归属，睡前又互相分享了一些有趣的见闻，愉快地闭上了眼睛。

明天会是值得期待的一天吧。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