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产生疲惫感是再正常不过的，威尼斯是月永Leo和朱樱司这趟旅行的最后一站。不论在来之前抱着多么盛大的遐想，当他们下了穿梭于海上的火车，出了火车站，见到想象中一般繁忙的运河，脑子里剩下的，也只有“终于抵达了”这一个寻常的念头。他们找到了事先订好的酒店，登记入住后，才有了一分抵达的实感。进入房间后，司立刻心情愉快地奔到窗户边，拉开紧闭的窗帘，好奇地向不远处的河道眺望。而Leo放下了行李，便默不作声地上前搂住司的腰，悄悄将他腾空抱起，拖到床上，压了上去。司接纳着Leo突如其来的啃咬一般的狂吻，扯下他的发绳。即使是被驯服的猛兽也依然保留野性，Leo脱下所有的衣服，如同被解开锁链的困兽，对着乖乖躺在床上释放着无法抗拒的魅力的司，宣泄压抑已久的欲望。

        他们在床上度过了初来乍到的下午。当司又一次站在窗前时，他擦着冲洗后湿淋淋的红发，只能望见一片漆黑。幽深的黑暗将明亮温暖的房间隔绝在世界之外，他和Leo的亲密不会因为身体的分离而疏远。司回头，看见Leo正躺在沙发上作曲，一条腿直直伸着，另一条腿则弯曲着，置放着空闲出来的手。司走到Leo的身边坐了下来。

      “Leo，都怪你，现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只是想试试这张床好不好睡嘛，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对吧？”

      “唔，那你觉得呢……”

      “旅游旺季的酒店很难预定啊…能找到这样靠在河岸边的房间，已经是万幸了！”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要‘试床’这回事。”

      司蜷着膝盖，坐在Leo的旁边，见对方专注在创作上聚精会神的表情，陡然生出一些顽皮的念头。他按住Leo奋笔疾书的手，主动上前吻住Leo的嘴唇，Leo连忙抽出忙碌的双臂，将司裹在怀抱里。

       “好啦，不要捣乱…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吧…”Leo求饶的语气丝毫没有减弱司的玩闹之心，他继续亲吻着Leo的嘴唇，就像下午Leo在床上对他做的那样。

       “这是做爱后的‘限定撒娇’吗？拜托你了司！洗完澡已经清醒了吧！”

       “不能把今天剩下的时间都给我吗？”

       “是…都是给你的…我在写一首要送给你的歌，你期待一下嘛！”

       司听Leo这么说，便离开了沙发，恋恋不舍地打量着Leo的脸，接着，慵懒地说一句：“好吧…那我先去睡了…”

       “诶？还要继续睡吗？”

       “闹腾了一下午太累了……”
      
       “司还是小宝宝啊……”

       “那你可是犯罪哦……”

       司丢下一句迷迷糊糊的嘟囔便睡着了，Leo扬起嘴角，又埋头到创作之中。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游历了威尼斯几个著名的景点，像每一个到访此地的游客一样，在五彩斑斓、河道交错的城市之间，拍了许许多多的照片留念。此后的几天也大都是如此。Leo对这座城市又爱又恨。爱的部分自不用多说，恨的部分则每次都会惹出一些忍俊不禁的幽默。

      “Leoさん，又迷路了吗？”

       调侃的语气，事不关己的态度，还有司那紧紧握着手机的焦急姿态——由于他致命的弱点而不能在司的面前彰显他能够提供的安全感，对于这一点他只能乖乖投降了。他不是第一次来威尼斯，之前因为工作的缘故，也来过几次。可每一次来，都如同初见，总能重新发现威尼斯的美丽和——可憎之处。
      
      每天下午他们都会到圣马可广场来放松，坐在户外太阳伞下的圆桌旁喝咖啡，看白鸽，猜测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旅者身后的故事。今天也不例外，不过来的只有司一人。

       “叮叮——叮——”

        循着清雅可爱的声调，Leo抬起头，眼角露出诧异的神色，他很意外，在异国他乡竟然也能在乐器店门口聆听到日式风铃清脆的啼鸣。店主一定是个有趣的人。他愉快地推开门，等待一旁坐在钢琴前的人试音结束，才开口询问道：“请问，有租借吉他吗？”

       当Leo背着那把租来的吉他穿过人潮如织的小巷，跟着路标，终于到达圣马可广场时，迎接他的是更加洪亮嘈杂的人声。他庆幸自己没有迷路。傍晚正是广场上的游客最多的时候，他挤过那些聚集在一起逗弄白鸽的人，步履维艰地朝着他的目的地移动。Leo侧眼瞥见黄昏下的圣马可大教堂，无论是一天内的哪一个时刻，她总是绰约多姿，骄傲又神秘。象征着威尼斯的飞狮在夕晖的抚爱下安然沉入梦乡。而他——Leo用食指害羞地轻轻刮了刮脸，这头雄狮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处于拥挤的人潮中，他不得不放缓脚步，敏感的耳膜捕捉着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各种声响：游客们的嬉闹和谈话声，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还有不断切换的、由街头艺人演奏的歌曲。从白天到现在，即使他已经足足听了十遍《教父》的主题曲，也必须承认这是一首无与伦比的作品。咖啡的香味从路边飘到鼻腔周围，勾起了他那对咖啡轻度成瘾的味蕾寻求刺激的欲望。胃咕咕地叫起来，提醒他晚饭时间已经到了。

       无论如何，他想先回到司的身旁。司应该就坐在那个约定俗成的位置等待着他。

       “Leo，你又迷路了吗？”

        啊，这个小鬼。Leo收到司的信息时皱了皱眉。虽然他很高兴，当两个人相处时，司渐渐不用敬语对他说话了，但看到这句话，他的心情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才没有！是人太多了！”

       他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狡辩的意思，他明明就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回到了广场上。只要嗅一嗅，马上就可以找到司的位置。他想到司说过要在他体内装GPS的事情，突然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前提是，司也要装上GPS才行。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被脚边忽然腾飞的鸽子吓跑。他仰头眺望淡紫色的天空，心情又重新愉快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圣马可广场上标志性的双杆，他和司经常光顾的店就在那周围。

       “Leoさん，你也太慢了吧？”

       司的面前所摆放的空杯和空盘昭示着等待快要到极限。对他的焦虑，已经变成了糖分和热量吸收到司的身体里。他现在是唯一饿肚子的人了。

        “司居然不等我一起吃晚饭，哼！”

        “原谅我吧，这家店的东西太好吃了。香味源源不断从周围飘过来，我就忍不住……我来给你点单吧，先来一杯Leoさん在这家店里最喜欢的espresso……虽然是我的话，会选择cappuccino……那种大人的咖啡我是完全喝不下去。”
        “喂……”
       Leo试图将司集中在菜单上的注意力拉回到他的身上。司抬起头，疑惑地“嗯”了一声，才发现Leo的身后多了一样东西。

       “Guitar？”

       “哇哈哈，你终于发现了啊！”

       “呃……Leoさん难道也要和他们一样……？”司指了指远处正在自弹自唱的街头艺人。“我觉得这里竞争好像比较激烈，恐怕，你很难找到位置呢。”

       “不是不是！……”

       Leo矢口否定，坐了下来，端起送来的espresso轻抿一口，对司激动地说道：

       “今晚……八点好了！八点在房间里打开窗户等着我好吗……我准备了一个惊喜！”

       司一时弄不清楚状况，习惯性地点了点头。总之听到“惊喜”这个词，他就欣然地接受了Leo的邀请。

       两个人吃完饭后，便又暂时分开。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司按照约定打开百叶窗，探出了头。夜晚的威尼斯褪去了白日里的喧闹，回归于平静。对岸是一家灯火通明的小酒吧，门关着，看不见里面的景象。船只往往只出现在运河的主干道，水流冲撞拍打着两岸的建筑，留下一串寂寥又性感的回响。司伏在窗户上，托着下巴，左顾右盼。难道，Leo会从河面上突然出现吗？

       大概过了几分钟。由远及近的旋律追逐着司眼睫与嘴唇的战栗，优美的和弦撩拨着他的渴望，迫使他将目光投向黑暗的最深处。声音比人影更先出现。携着夜晚柔情蜜意的海风，Leo的歌声随着快速扫过的前奏呼之欲出，打破了漫长的寂静。在无人的宽阔河道上，清澈明亮的歌声氤氲着水汽，比平常要更加迷人，但司还是听出了微妙的不同：比起站在舞台上面向世界而歌唱的Leo，现在只为他一个人唱起歌的夜莺，自信满满的嗓音里则透露出一种对恋人才有的羞怯与撒娇。

       Leo乘着贡多拉来到司的窗下，一边仰着头凝视窗户旁朝气蓬勃的脸庞，一边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小夜曲献给爱人。他平日里很少使用到吉他，但“威尼斯传统的求爱小夜曲”，只有用这样的乐器才稍微像样一些。写好歌之后，他终于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找到了一家乐器店，正好借走了最后一把吉他。所谓命运，就是每一段奇迹的邂逅拼凑而成的惊愕。

       一曲终毕，Leo朝司鞠了一躬作为谢场。他知道今天T恤加上牛仔裤这般随意的打扮，与效仿追逐的浪漫原型相差甚远，郑重的举动不免带上一些滑稽的色彩，但只要看见司站在窗台边，对他展露天使般的笑容，这一出闹剧就算大获成功。他难道不比那些求爱失败的失意诗人要更加幸运？尽管他没有机会写下撕心裂肺的悲歌以取悦世人，但徜徉在甜蜜里的喜悦足以支撑他那颗靠创作欲驱动而维持跳动的心脏。

       “表演结束了吗？”

       司趴在窗台边上向Leo问话，甜腻而幸福的腔调如同为Leo的心裹上一层糖霜。潜台词无非是“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我们在酒店门口见，好吗？”

       羞怯的笑容始终挂在司的唇角，他抛下一句邀请意味的话便消失在窗边。激情的余韵萦绕着无人的窗，Leo久久地凝望着司曾经站过的地方，心跳难以平复。无法亲近的画中人悄然离去，他的视线依然定格在百叶窗之后点缀着昏黄灯光的房间里。明明那是他熟悉的房间，他们在这个房间里嬉闹、依偎、做爱……可现在，它就是一间不知正在发生什么的神秘的房间。司会为他们的见面做哪些准备呢？这场梦远未结束，而且已经向更多的想象中延宕，接下来将是他们共同缔造的情节。

       Leo在酒店门口接司上船。不是之前那艘租来表演的贡多拉，而是一艘空间更大、也更自在的小船。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船夫，站在船头等待着。他想象司这一次又会怎么可爱地闯进他的领域。

       “久等了，Leo。”

      司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他推测应该是眨了眨眼，因为司正举着一个假面，遮住了嘴唇之上的部分。这威尼斯特有的风情万种与司漂亮的脸蛋结合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璀璨。连同举止也变得更加性感，Leo伸出手拉住司时，毫不怀疑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那英俊、可爱又性感的恋人坐在船舱的一隅，Leo则继续为他表演。他们漂泊在不再热闹的运河上，聆听着两旁的古老建筑低吟的落寞与寂寥。岸上偶尔掠过的人影无法使他们回头，他们只是沉溺在彼此的眼眸中，肆无忌惮地接着吻。

        吉他被放在了船头，Leo握住司柔软温热的躯体，撩拨起另一根琴弦。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能悄然将手指探入两人亲密交缠的双腿间。司坐在船中，浑身跟随Leo的动作轻轻颤动着，不断加重的呜咽加诸于迷人的夜，湿润的眼眶烧灼着Leo几欲爆发的膨胀。小船开始不安分地摇曳起来，为宁静的氛围平添一分紧张感。两人若即若离地交换着亲吻，吮吸着对方的红嫩，挤压成各种形状。司被Leo抱在怀中，微微张开腿坐在他的腰间，涌动的情欲在身下爆发，一切都显得克制和隐秘。从腰间的顺滑一直到大腿的白嫩，Leo挺立的欲望在司的肌肤上横冲直撞。没有人注意到这场正在进行的疯狂交合，也不会有人听见他们释放欲望时情不自禁的叹息。裤子被拉到合适的位置，半搭在腿上，Leo伸进司的衣服中的手也谨慎地挑逗着他的敏感之处，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不会出现在床上时那种疾风骤雨式的猛烈。可偏偏是这样优雅而缓慢的亲密，促使两人的欲望一直保持着，最终，Leo在司的两腿之间释放了出来，司也在Leo的引导下达到了巅峰。

      他们依偎着继续漂泊在苍茫的夜色里。威尼斯的夜，情歌的夜，浮舟的夜。船靠岸，他们从卖花的摊贩手里，买来一束火红的玫瑰抛在船上，Leo又一次抱起吉他，即兴演奏起致命的旋律。那不同于小夜曲的情热撞破了夜的矜持，玫瑰扑鼻的香气充盈整只小船。司又戴起了假面，嘴角淡淡地透露出轻不可闻的笑意，踱步到Leo面前，将其中的一枝玫瑰插在Leo的领口，俯下身，给予一个奖励式的吻。

       Leo缓缓抬起头，喘着气，咽了咽干涸而饥渴的喉咙，深知他的夜必将被眼前这个故作成熟却天真到不可方物的爱人所征服。他会一整晚、毫不间断地、向对方索取爱的证明。当他抓住枕头，背过身，被他贯穿的时候，他才会惊恐地露出本来的面目——那可怜又可爱，让人完全无法招架的姿态，在威尼斯升腾起晨雾的时分，依然浸染着夜的色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