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斋宫宗在手工艺部教室醒来。

  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新一季s1将在半月后举行，现在正是他加班加点缝制Valkyrie专用衣装的时候。斋宫在缝下摆花边的时候困意来袭小睡了一会儿，临近黄昏才醒来。室内光线昏沉，空气流通不畅，未完成的衣装摊平在桌上，玛朵莫塞尔好端端地坐在一旁，一切如常。
  除了桌子的另一端趴着仁兔成鸣这件事。


4.
  斋宫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在震惊前先发觉强烈的违和感。仁兔醒得很快，不多时就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爬起来，连哈欠的声音都轻轻的。起身时斋宫发觉这奇怪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他记得昨天在3B班门口看见仁兔一闪而过时对方仍留着那个一边长一边短的随性发型，但此时看见的仁兔却是完全的长发，就像还没离开Valkyrie时一样。
  “...抱歉，是我说要来帮忙的结果还睡着了...你已经要走了吗？”那个仁兔说话了，是斋宫熟悉的偏女性化的清澈声音。见他没反应还偏着头试探着补了一句称呼：“老师？”
  “……不。”斋宫干巴巴地答，“我也刚睡醒。”
  显然人类的头发不会一夜之间变长，青春期发育过的声带也不会还原。但是斋宫可以认定这不会是一个由仁兔成鸣主张的充满恶劣兴致的玩笑。原因无他，他们从来就不曾是关系好到可以互开玩笑的友人，两年前不是，之后也恐怕不可能——于是这可以说得上科学的唯一解释也被自己一票否决了，斋宫在恍惚中看见仁兔胸前垂着不甚整齐的校供领带，是鲜艳刺眼的红色。

  神开了一个玩笑。
  三年级的斋宫宗面对着的是一年级的仁兔成鸣。
  在他与仁兔分别半年之后。


3.
  仁兔成鸣是现已移籍到Ra*bits的前Valkyrie成员，是人偶师斋宫宗偏爱的center。这是大半个梦之咲都知晓的事实，但鲜少有人了解舞台之下斋宫与仁兔真实的关系。
  非要说的话连斋宫宗本人都不能完全琢磨清楚。他们是同级生但不是朋友，一同战斗过但不是战友；仁兔大概是尊敬他的，他会叫他老师，但他们也不是寻常的师徒。同为一年级的斋宫宗如果也站在这里就会告诉他这是爱，他们是被庸俗之物环绕的世界里最接近神的一对爱人，一直到三年级后半他才大致领悟了那不过是主人对其所有物的感情。
  而现实是，他们确实曾是恋人。和再普通不过的校园情侣一样牵过手拥过抱，职业素养和艺术追求让他们不曾在台上显露半分，从镜头前离开后也是会在手工艺部教室偷偷接吻的。他们的所谓爱情没有一个确切开始的节点，自然也没有一个可确定的终点，斋宫在对方自顾自地说了永别后没有去询问现在两人的关系性到底算如何，之前是伪装成成熟的赌气，现在则是反思后的恐惧。
  你爱过我吗？
  那么你恨过我吗？
  我们曾经的爱可以用“爱”来形容吗？
  半年来他不止一次想问那个人，没问出口的原因无非是害怕听到答案。
  而现在阴差阳错见到了曾经的仁兔，他更加不敢问出口。摆出一副落魄的样子追逐消散的俗物感情不符合他的美学，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问题的成因。“过”这个字眼隐藏了太多两年前的他们不知道的未来，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怎么告诉这个人自己已经不是昔日的帝王，Valkyrie也不再是他熟悉的Valkyrie，怎么和他说抱歉、抱歉在漫长时间里没有在乎过你作为人类的想法，你将来会从我身边离开、但让你逃离也是我咎由自取。
  “老师今天好奇怪。”无所畏惧的比他更年轻的仁兔看着欲言又止的他眨了眨眼睛，眉毛费解地拧在一起：“而且脸看上去很疲惫，明明我睡着之前还精神满满地在说些缪斯呀精灵之类的话——教室里的气味和摆设也不太一样了，难、难道老师趁着我睡觉重新做了教室的布局......”
  仁兔伸手来想触碰他眼下的青色，被他半途抓住了手腕：
  “我是——”


2.
  我是对于你来说两年后的斋宫宗，这里是两年后的梦之咲。
  斋宫说，省略了肃清和波折的历史大致概括完学校的现状。尔后看见对面的人的表情，不知所措又慌乱的样子，然后慢慢收敛，回归镇定。
   那么，老师。仁兔慢慢前倾身体，撑着下巴发问。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敢看我的眼睛呢，你在害怕什么？
  他露出斋宫不曾见过的狡黠表情。


1.
  他们的初次接吻始于一次冲动行为。
  那是入学后的第五周，斋宫如往常一样放学后在教室绘制衣装设计图。领口小装饰的花纹繁复，他画到后颈僵硬眼睛干涩，抬起头闭眼再睁眼时正撞上仁兔的目光。
  课桌太窄，仁兔个子娇小，看向他的时候是可爱的上目线。他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画图，桌上平摊的笔记只写了两行，此刻呆呆的，像是被抓包没反应过来的孩子。思维跟不上行动的速度，斋宫不受控制地吻上去，闭眼前毫不意外看见仁兔的瞳孔放大，原子笔滑落，双手推向他的胸口。
  啊，这下糟糕了。
  他心想，然后感觉到碰到自己胸口的手掌顿了一下，慢慢垂下来。
  他们没有说出过什么请求或约定，但斋宫宗和仁兔成鸣的秘密关系开始了。
  后来他们亲吻过很多次，偶尔在舞台幕后、偶尔在活动室，总之都是在无人之处浅尝辄止，用原始方式表达感情。
  再后来Valkyrie大热，得到更多演出机会，被电视台邀请参加录制，增加了新成员，被称为梦之咲的顶端，平稳进入二年级第二学期，仁兔成鸣迎来他迟到太久的变声期。
  仁兔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主动索吻的频率越来越高。唇齿相依时能感到他在微微颤抖，不像接吻，倒是像一次呼救。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对彼此明说过“爱”。


0.
  “嗯......三年级的我还好吗？”
  “...你看上去很快乐。”斋宫斟酌着回答。
  “那么，Valkyrie还好吗？就算我不在老师也要和新培养的孩子好好相处哦。”
  “…嗯。”
  仁兔成鸣站在窗边看着室外的运动场，手工艺部教室比较偏僻，姑且不用担心被路人发现异常。斋宫宗站在他身后，沉默着。
  “……其实学校现在这样还不错，感觉学生们都比两年前开心一点。”
  “……”
  “——除了你。”仁兔猛转身，一头扎进斋宫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撒娇的意味：“你又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看我…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这么安静。”
  他环着斋宫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安静下来，像他本该在的时空里一样拥抱着自己的恋人。
  斋宫沉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回抱住他，手掌抚摸着年下的仁兔的后脑勺：“我会做一些偏执的决定。”
  “嗯。”
  “曾经我认为那是爱，但后来被打击到体无完肤。过了很久才发现原来我是错的，我的偏执伤害了你，这个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你太喜欢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了，老师。我其实不意外。”仁兔抬起头：“所以三年级的我也不会意外。”
  他看着斋宫，也许是斋宫的表情太过可怜，他又露出斋宫熟悉的三年级的仁兔成鸣常摆出来的苦笑表情。
  “不要这样看着我呀，斋宫さん，不是接个吻我就会消失不见的。”
  说完他踮起脚来吻他，亲吻落在嘴角，斋宫嗫嚅着说：“抱歉。”

仁兔笑了： “我知道的，我也爱你。”


1.
  斋宫宗在手工艺部教室醒来。

  “抱歉，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你已经要走了吗？”
  留着随性发型、戴着绿色领带的仁兔成鸣站在门口问：“…老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