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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夏】宝贝

作者 : 零下十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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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偶像梦幻祭 青叶纺 , 逆先夏目

标签 纺夏

状态 已完结

370 2 2023-8-26 19:23
导读
是纺夏七夕祭2:04的文,现在才发真是果咩纳塞,大人们可以去lof吃一口
_Ordinary纺xGenius夏
_非原作向现设/脱离原型/无逻辑流水账/全在发疯/全文2w一发完
_建议看完夏给纺送礼物后就直接左上退出,后面写得很是魔幻
_文中一切内容都是胡编乱造,别相信!不科学!勿深究!没有资料凭据!
当远去不舍落地,让它开出花,别在意下一站去哪。
——太一《账号已注销》

-

青叶纺从没想过,自那次偶然且短暂仓促的碰面与交谈之后,他还能有机会再见到逆先夏目。

本以为他们之间的交集充其量也就只有那晚逆先夏目一句毫不客气的话,自己半尴尬半僵硬的无措微笑,一杯酒,都是零零散散毫不值得夸耀的碎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至今青叶纺回想起来,都会怀疑那次相遇是自己的臆想,不真实却也没遗忘。

但坐在自己对面,看起来面色平静实则眼睑下已有无法忽视的疲惫灰黑色的佐佐木,告诉青叶纺——如果他愿意接受一份工作,就能搬去逆先夏目的房子里住了。

自然不是像情侣恋人那样同居,但也不仅仅是做同住一屋檐下的室友。

是类似于管家或保姆之类的工作,需要你时时刻刻都跟着他,确保他是安全的,正常的,心脏时时刻刻都在跳动。别让他发疯。

佐佐木强撑着迫使自己要有条有理地讲话,可他为了找到愿意任此职的人不休不眠了许久,身体都像要散架。青叶纺担忧地问你还好吗,佐佐木违心答说没事。请将话题回到这份工作上来。

可是我觉得这个工作……要做的事很多,界限划得不明确。青叶纺字斟句酌,说得缓慢。

的确,但你的老板是我,不是逆先夏目。你什么事都能做,什么事都要做,如果逆先夏目表示出了抗拒,或者对你进行人身攻击,也请你委婉地处理。我们是希望他向好的,虽然他现在是这种境况,但毕竟还是我们研究所的人。

这种境况……青叶纺联想到自己最近打开社交软件时看到的,热度总是居高不下的话题,以及许多人对逆先夏目粗鲁低俗的猜忌、质疑与谩骂,心知逆先夏目的境况的确不怎么好。

薪水不会少了你的,只要你愿意做。佐佐木看着青叶纺的眼睛,等待他的答复。青叶纺张口,却没想到还能说些什么,有一个问题卡在喉头不上不下,但略一思索后还是咽了下去,没有回声。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青叶纺看见佐佐木明显舒了口气,像是有千斤重担被卸下,疲态显露如海绵里的水被挤出。

很好,感谢你能应许,我这就去联系搬家公司,今晚你就可以直接入住任职了。佐佐木将放在口袋里开着静音的手机拿出,摁亮屏幕后就注意到了位于顶部的几条未读消息。他深深皱眉,倦意全被迫驱逐。

快跟我走。佐佐木倏然从座位上站起身,焦急到来不及向茫然的青叶纺做出解释。见人还愣着,佐佐木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直接抓着青叶纺的手将人扯带出了他们会面的咖啡厅。

佐佐木拉着青叶纺坐上一辆一直停在路边等候的汽车,青叶纺也不知为何,一眼就望见了车身上带有“ES研究所”标志的车贴。他这才意识到,像佐佐木这样的人是有专车的。

佐佐木还没坐稳就火急火燎报出地址,等车开上路之后青叶纺才敢问,音量放得很轻。怎么了?

佐佐木说得含糊,似乎自己也不清楚事情的具体,但足以令青叶纺也跟着心惊。逆先夏目出事了。

青叶纺不再问了,转头沉默看着窗外拉扯掠过的模糊光景,心仍然忐忑不停。

车最后停在一栋房子前,佐佐木拉开车门就往里奔,青叶纺紧跟在后。佐佐木冲进客厅,逆先夏目的名字才喊到一半,就被截断,被攫住,被吞没。青叶纺没来得及刹住,撞上了呆站在门廊里的佐佐木,而待他看见客厅里的景象时,未说出口的抱歉被绞杀,他张着口,发不出声。

墙壁上喷溅的、地板上洇渗流淌的,沙发上的深色痕渍。殷红扭曲蜿蜒,夺目,且令人心悸。有人面朝下趴在地面上,发色也是红,却透着黯淡,似是死去的太阳,遍地的红都似他的血、命。

青叶纺还在发愣,思绪停转,大脑空白。这冲击对他来说显然太大,叫他几乎站不稳,眩晕像有实感一样一圈圈绕在眼前。而佐佐木却已经回过了神,面色重归于最不温不火的平静。他走过去,蹲下身拍拍地上那人的肩膀,轻声说,别演了,逆先君,地上凉,快起来吧。

逆先夏目见自己的玩笑已被识破,也觉没趣,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身上还带着触目惊心的红。青叶纺没反应过来,仍目瞪口呆。

佐佐木抬起手,示意青叶纺去看藏在沙发底下却不慎暴露出一角包装袋的番茄汁和红颜料。逆先夏目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疏忽败笔,但还是开口说,这是我故意露出来让你看到的,就怕你以为我真死了,直接把我送去火化,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佐佐木依然沉静,语气笃定,你知道我不会的。逆先夏目摆摆手,看起来怎样都无所谓的模样。而现在青叶纺才后知后觉悟出事情的始末,了解到这都是逆先夏目的恶作剧,随机感到脸上发烫,心仍不肯降速到平常。

要不……我去打扫一下客厅?青叶纺感觉自己已被二人排除在外,也心知他们与他的云泥之别,便妥帖地找准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试探着说。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逆先夏目闻言转过身,看向青叶纺的眼神诧异,仿佛他刚刚才注意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距离又一次被拉远。面对逆先夏目时熟悉的尴尬无措时隔一年再一次涌起浮潜。

青叶纺怕自己笑得会痛,独独青睐他一人的陌生感与格格不入令他无所适从。

佐佐木瞥了眼青叶纺,对逆先夏目介绍道,他是青叶纺,是过来陪你的,最近这些天他会和你一起住。逆先夏目眯起眸,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青叶纺,咕哝了句怎么他看起来有点眼熟。青叶纺没在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剖读出与他言语相配的应该有的迟疑与熟悉。

恍惚中,青叶纺不觉想起了他与逆先夏目的初遇,在一年前。那天有一场在郊外别墅的大型聚会,ES研究所以逆先夏目的名义邀请了许多社会名流与闻名遐迩的科研人员,青叶纺的堂兄作为研究所的一员自然也在其中。

他特意邀请了青叶纺同他前去,说是要帮青叶纺扩大人脉。一个庸碌、既不关心政治也不了解科技学术,只顾着如何蝇营狗苟平稳度一生的人,要这些人脉何用?青叶纺没问,所有的话都烂在肚里,他只当自己是堂兄在醉酒后将会请来的代驾。

青叶纺也在聚会场里漫无目的地转悠,无声无息没带走什么,似游魂,热闹不沾他身。他清楚自己是局外人。客人丝毫不在乎会不会喧宾夺主,他们谈话自如,聊的都是让青叶纺云里雾里的天高海阔,声音的浪潮一阵盖过一阵。

青叶纺逃离了,趁浪还没舔||||湿他的脚踝。他站在别墅大门口,低头给堂兄发消息说自己在门口等他,让他尽兴玩,到时候开车送他回家。随后就坐在台阶上发呆,晚风空落落地吹拂,他没注意到身边何时站了一个人。

你也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青叶纺被倏然响起的声音吓到,抬头看向身边人。他的红发在夜里稍沉似余烬,热度低降,如燃烧暗火的圣堂,而眼眸的鎏金色又似光一般亮。好吸引人。

他是聚会中的人,他的莅临是理所当然。青叶纺想告诉他自己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与他不是一类人。但青叶纺秉持着基本的礼貌,没有说扫兴的话,黏黏糊糊应了声嗯。

青叶纺自认为自己没有同他有交流意愿的暗示足够明显,可那人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青叶纺近旁坐下,手里还端着高脚杯,酒色与夜一般昏黑暗沉,而他的眸熠熠有光,眼神落在青叶纺身上。

青叶纺生怕他提起与聚会里一样的话题,那些都太高深风雅,青叶纺与它们绝缘,说不上一句话。

你的发型真的很不好看。他开口了,声音带着笑。青叶纺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继续伪装大方的微笑还是不满地抿直唇角,尴尬、僵硬,不知如何是好。于是青叶纺挪开目光,垂眸看着脚下的台阶,低低说了句我知道。

但我还挺喜欢的。他慢慢说完了话的后半句。青叶纺骤然抬头看他,他虽在笑,眸里盛着的却满是诚挚。青叶纺感到心尖一颤,热烧到了耳根。无奈夜风也除不去这燥,反倒更吹动青叶纺的心跳。

谢、谢谢。青叶纺内里在涌,面上却只是干巴巴地说。他没继续开口,只顾看着青叶纺笑。

逆先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道声音挟着焦急从身后传来,隔着些距离,但很明显是在叫身边这个人。

我真的不想回去。他话这么说,还是站起了身,青叶纺也随之抬头,看他笑意盈盈,把手里的高脚杯递给青叶纺,说,这杯酒送给你,认识你很高兴,我先走了,再见。

可是我还要开车,不能喝……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青叶纺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成了自己的喃喃呓语。认识你我也很高兴,虽然你不知道我的姓名。

而现在,逆先夏目走到青叶纺跟前,似是为了向佐佐木演绎出友好,曾经说着“认识”的逆先夏目再一次笑着说与一年前别无二致的话。只是这次他知晓了他的姓名。

认识你很高兴,青叶纺先生。

-

经过一周的相处,青叶纺觉得逆先夏目也没有特别难伺候,先前佐佐木的说辞太过于夸张。

不过是喜欢吹毛求疵,非要鸡蛋里挑骨头,而青叶纺没把这当做故意刁难,认为是Genius才配拥有的怪脾气。

只是这脾气有时也会让青叶纺难以忍受,有几次逆先夏目说出来的话跟刀似的剜肉。青叶纺不是滥好人,心也不跟冠冕堂皇的君子一般广,他承认他有过摔门离开的冲动。

而青叶纺仍选择留下,只是因为他不觉得这样的逆先夏目是真实的。

那晚的初遇是烙印,逆先夏目的笑不是做戏,说出口的话更不是台词毫无起伏。他的血是流动的温热的,眸子里的光不是风中烛一吹就黯。青叶纺窥见过逆先夏目的真实,就在这一晚,简单的几句对话中。

现在的逆先夏目易碎,他为自己筑起壁垒,尖刺朝外也是无可厚非。

闹腾了几天,逆先夏目安静了,像失去了鲜活,不再喊叫、砸东西、骂青叶纺这里那里做得不好。可青叶纺不觉得自在轻松,他没在逆先夏目的眼眸中看到亮。死水才平静。

青叶纺感觉逆先夏目将他推开,拒绝为任何人敞开哪怕是一道罅隙。青叶纺感到疲累,想不出能真正靠近逆先夏目的办法。

直到那天上午,逆先夏目吃完早饭打开电视,没有留恋地一下一下按着换台键,毫无停顿,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提起他的兴趣。忽然他不断按遥控器的手指顿住,电视上在播一档真人综艺,几位光鲜亮丽的明星嘉宾在游乐园里嬉笑,他们的身后的过山车传来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青叶纺立刻凑过去问,眼里带着晶亮的期许,你想去游乐园玩吗?

逆先夏目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青叶纺却跟得到了许可似的,拉着逆先夏目出门,开车到了他特意查询过的东京里最受欢迎的游乐园。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人将人遮挡,似混杂涂色一层接着一层。逆先夏目皱起眉,将头低了些,紧紧跟在青叶纺身后。

青叶纺察觉出逆先夏目兴致不高,且异常沉默,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逆先夏目摇头又点头。青叶纺带他去了游乐园里一家咖啡厅,坐在室外的桌椅上,服务员微笑着为他们端上饮品,说了句请慢用。

正值午后,烈阳炙烤着地面,热意侵袭,像沸水滚滚,而逆先夏目面色苍白如纸,汗珠从额边滑落。青叶纺后悔带逆先夏目来游乐园了,忙问夏目君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许是青叶纺太过着急担心,不算小的音量引得了路人的注意,其中一个男人找到了话语中的熟悉之处,惊讶喊道,是逆先夏目!

湖面镜花水月的平静被打碎,浪潮圈圈打来,密密麻麻透不过气。

他就是逆先夏目?听说就是他逼死了自己的老师。天哪这么恶劣?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敢出来见人?快点滚回你的温室去吧!回去做你的研究去吧!

嘈杂沸反盈天,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逆先夏目身上。青叶纺拉起逆先夏目的手带着他跑走,经过一张桌子时有人对着他们泼水,青叶纺挡在逆先夏目身前,水兜头盖脸,打湿了他的发,鬈发黏成绺,垂挡在眼前模糊,但他仍拉着逆先夏目,一口气跑出游乐园,跑到他们的车边。

青叶纺拉开后座的门先让逆先夏目上车,在关门时却被逆先夏目抵住门。

逆先夏目抬头,望着青叶纺的眼神破碎,水汽雾了他的眸,晃悠悠地似是要溢出。他的声音颤抖,说出的话与他们方才的经历毫不相干,却让青叶纺也愣住。我是不是见过你?在一年前的一个晚上,我跟你说过话,递给过你一杯酒。

青叶纺的心乱了,开车回去的路上谁都沉默。

在别墅里,逆先夏目望着青叶纺欲言又止,青叶纺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窒息般的缄默被门砸到墙的巨大哐当声狠狠划出一道豁口,佐佐木急匆匆地走进来,大声质问青叶纺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让他带我出去的。逆先夏目语调平平,看着佐佐木说。

佐佐木的怒气卡了壳,他急促地深呼吸,胸膛起伏,可逆先夏目只有寥寥几语,青叶纺亦默然得像雕塑。最后佐佐木叹了一声,说,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随后他离开了别墅,门被关上又是好大一声响。

佐佐木的消息很快,对吧?逆先夏目试图轻松气氛,青叶纺点点头,踌躇半晌,问逆先夏目,你怎么认出我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掉了。

逆先夏目笑了,眉眼舒展。他说其实我刚开始真的没认出你,只是觉得你眼熟,因为你发型变了,不是一年前的鸡窝头了。

青叶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仍是湿哒哒的,说我父母讨厌鸡窝头,说那样太不修边幅,非要我去打理拉直,这一年来我都习惯了。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重新变回去。

谁会喜欢鸡窝头啦,你自己想留就留好了。逆先夏目调整了下语调,又问,你不是研究所的人吗?怎么到我这里来当保姆了。

青叶纺笑里掺了苦涩,摇摇头说,我根本就是个普通人,并非天之骄子,平凡得像蝼蚁,随处可见,毫不与众不同。当时在聚会里也是因为我的堂兄叫我过去,他是你们研究所的人。我在里面待得不自在就站在门口了。我能来这里也是我堂兄介绍的,我当时失业了,他就说有一个工作他认为很适合我,要我去和雇主见面谈谈,所以我就见到了佐佐木,也见到了你。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就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我干过厨师、清洁工,也给那些嗨到深更半夜的酒吧做过调酒师。总是失业,总是找别的活干,总是没法出人头地。怎么样,上不了台面吧。

逆先夏目摇头,却说不出别的什么话,青叶纺的人生与他没半点相似,他无法强行感同身受,再假模假样说些心灵鸡汤陈腔滥调。

青叶纺一摆手,说,哎呀算了,也多亏这么些工作,我现在才能做万能的全职保姆。

想了想,青叶纺还是提起了一个问题,一个曾被他咽下去,却不消化,时常会翻滚,让他困惑至今,也是他与佐佐木会面时想问的问题。你的老师……嗯……

看着逆先夏目不设防的眼神,青叶纺愈发问不出口,声音踌躇思绪打转,逆先夏目却跟不在意似的接下去说,你想问我的老师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吗?

青叶纺点点头。

嗯……我想想。从这里开始说吧。我的父母都是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也是骨干,我从出生起就被所有人给予厚望,人人都盼着我继承我父母的衣钵。事实也是如此,我顺着他们的意愿生活、学习,不负众望,成为别人口中的Genius。我没有去过学校,学籍只是空空挂着,是我的老师从小把我教到大,我觉得我和他的关系是亦师亦友,甚至带着点可笑的亲情。

记得我那天在实验室发现了一个晶体,它的结构我从未见过,我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现这种结构的,我本来是要用它去做一个很重要的实验,实验进度都接近一半了。我担心实验会因为这个变故而中断,就拿着它去问老师。现在回想起来……老师当时的神情是异常奇怪的。

他问我有没有把这个晶体拿给过别人看,我说没有。他的语气很激动,说他需要研究一下,然后就抢过它把我关在了门外,我当时没想什么,直到我在网络上看到了老师发的论文,他说……那个晶体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新的结构。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就去质问他,我真的……很失望,被信任的人欺骗,这感觉很不好受。我也是在气头上,就对外说出了本该是事实的事实。而在这之后,老师自杀了,同时也毁掉了那个晶体。

逆先夏目说,他们要我拿出凭据,可我自己都不清楚这结构是如何出现的,或许是实验步骤的影响还是怎样,总之我没法回应。于是质疑袭来了,恶言恶语也紧紧追随着而来,铺天盖地。

人的恶意像淬毒的刀剑,已经把他戳得百孔千疮,再经不起什么风浪。他是薄薄的纸片,人的话语将他肆意涂抹,又是未完成的雕塑,人拿刻刀将他随意雕琢。人说他是怎样,似乎就是怎样,不给当事人发声的机会,反驳是孤舟被暴风激浪吞没。

青叶纺也做不到感同身受,他只能拿八点档狗血肥皂剧的剧情来套,试图贴近并理解。最后,他只能颓然叹口气。

逆先夏目自嘲般地笑了声,说,没人说出我的名字时,我就只是一个路人,无人在意与注目,而一旦谁认出了我,我就不再是路人、陌生人,我就尽人皆知了。就像今天那样。我开始惧怕出门,拒绝与人交谈,我不想踏进实验室一步。研究所的人劝我,威胁我,但也无可奈何。他们请人照顾我,但我觉得更像是监||||视我,并且大多数人知道服务对象是我后都会拒绝,少部分人即便答应了,也都会被我气走。

所以我是不是一个另类?青叶纺半开玩笑道。

是啊,也就你能忍得了我了。

那你……为什么愿意和我说这些?青叶纺问。

逆先夏目歪着头,似是在思忖,然后露齿一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感觉,除了你以外,全世界都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路人而已。

青叶纺看到逆先夏目的眸底倒映着自己,清亮温润,散了霁月星火,曳了细碎微光,是青叶纺用贫瘠的词句写不出来的诗行。

青叶纺清楚,逆先夏目真实了,为青叶纺剖开了,心甘情愿为他裂出一条罅隙了。或许光会泄会漏,或许火会凋会熄,可,至少彼时彼刻的逆先夏目,温热鲜活,再无死气。

-

青叶纺站立在逆先夏目紧闭的房间门前,踌躇地抬手,想要叩门,却又怯懦地缩回去,不尴不尬停在半空。

首鼠两端,一点不果断。青叶纺叹口气,感到有些烦闷,心里淤堵十分。他将前些天佐佐木单独向他说的话又回想了一遍——

我看最近你和逆先君相处得蛮愉快的,目前看来你是唯一一个令他卸下心防的人,这是个好征兆。我希望你可以趁热打铁,提醒一下逆先君,他应该承担的责任与本分。当然,要用尽量委婉的方式,逆先君是个聪慧的孩子。他完全能听懂的。

可青叶纺并不太聪慧。他也试图编造出完美又迂回的话,奈何肚子里实在空空如也,吐不出什么叫人满意的词藻笔墨。他总觉得他说出的每个字都不妥。

青叶纺总是将从未想好过的话语翻来覆去,咀嚼再咀嚼,推倒后重塑,斟酌后又推倒。如此循环往复,如此躲躲闪闪。

这太为难我了。青叶纺想。

青叶纺终究放下了悬停在房门前的手,身上却不轻松,还是有万钧重。

他往后退几步,转身想趁这无人之际落荒而逃,借此刻意忽略这败北,却听到身后传来门“咔嗒”打开的声音。

像咒语被念响,一切无处可藏。青叶纺忽地停住,慌张凑合出的笑容劣质无比。转过身,用欲盖弥彰的语气,朝着站在门口的逆先夏目道,早安啊,夏目君。

逆先夏目望着他的眼神疑惑。还说什么早安,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青叶纺懊恼自己不善言辞,不高瞻远瞩,连借口都不知道提前预备好。可事故已经发生,超出预料,像下雨天湿滑,不慎在红灯时碾过警戒线的车辆,只得无奈将错就错继续行驶。

嗯……刚刚我也睡了会儿午觉,可能是还没清醒吧。青叶纺拙劣地掩饰。

那就,下午好,夏目君。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做。青叶纺拙劣地转移话题。

……你很奇怪啊。逆先夏目微皱起眉,狭眸定定看着青叶纺。明明他的眼神并不带凌厉,却令青叶纺像被十字架钉穿胸口,狠狠扎固在地,动弹不得,几近窒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逆先夏目的嗅觉不可谓不敏锐。青叶纺还是觉得是自己拿捏不准情绪,语气干瘪肢体僵硬,才叫逆先夏目瞧出些端倪。

隐瞒无用,迟早要摊开了说。可青叶纺太仓促,话语仍是零零碎碎毫无准备。

这个……的确,但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这个问题,我觉得现在告诉你还是过早,不过……

青叶纺说得吞吞吐吐意味不明,逆先夏目仍是洞察了。

是佐佐木吗?是不是他让你来规劝我,让我重新回到实验室,回到那几乎满是死气的坟茔?继续做那些愚蠢的、甚嚣尘上的、从未落地的研究?

逆先夏目哼笑一声。

青叶纺点点头。这事情就这样摊开了,见天日了。本来青叶纺应该松一口气,可他却觉得身体里愈发阻塞。听到逆先夏目的讥讽,他感到有罪愆加身——哪怕这些与他毫不相干。

是这样没错啦。但我不觉得你会愿意,是吧夏目君?现在回去果然还是太早了吧?那些招致恶意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会留下隐患的吧?

青叶纺语气颇为急切,像是要撇清什么。逆先夏目垂眸,没有回应,缄默不言。

空气被收紧,呼吸放轻,内里却遭受撕扯,半边叫嚣说要自由,半边迷茫不逃困囿。逆先夏目深深抽气,肺被充盈。

我……目前没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到底哪些是我应该要做的。属于我的已经被改名换姓,感觉再做下去也毫无意义。可……

逆先夏目凝望着青叶纺。他看青叶纺久未打理而蓬乱的头发,看青叶纺柔和到似乎能将自己融化的眉眼,看青叶纺,只看着青叶纺。

很炽热、很深,像要把另一个青叶纺在脑海内雕刻。逆先夏目感到胸腔都空了,有风灌过,很流畅地诉说。我愿意,为你,去迈出一步。逆先夏目说服自己一般,强调一遍。只是一小步。

-

逆先夏目不是形式主义,也不说空口白话。

青叶纺能看到,在这些天逆先夏目每天都要耗费大把时间,待在别墅地下室的实验室里。

他把门关得死紧,里面半点声音都传不出,青叶纺没有钥匙,对于逆先夏目到底在做什么,自然是一头雾水。

青叶纺曾经询问过,但逆先夏目总是笑,说这是一个秘密,不过你应该很快就能知晓了。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

逆先夏目刻意卖关子,青叶纺也束手无策,只得听从安排耐心等待。

只是青叶纺时常貌似不经意路过地下室的楼梯口,探头探脑望上一眼,妄图窥视的视线被冷冷的房门阻隔,毫不留情。

然而,逆先夏目不在身边,青叶纺无所事事,无奈只能利用这行为当做一场竞技游戏来自娱自乐。若是他能提前发现逆先夏目的所谓“秘密”,那他便算是成了一位幸运的无聊赢家。

遗憾的是,青叶纺没什么竞赛精神,不觉得自己有过胜算。

当然,他也肖想过等到逆先夏目从实验室出来,要去进食或者睡觉的时候,能够趁机窥上几眼。青叶纺也明白,这只是肖想罢了。显然逆先夏目防备十足,每次开门,都只推出一点罅隙,堪堪能将身子挤过去,也把实验室内部挡了个严严实实。

青叶纺就在地下室的楼梯口安了家,他搬来一把躺椅坐在上面,捧着本小说阅读,跟逆先夏目比耐力似的——这是青叶纺的回击。

像两个幼稚的小孩子。

战场也不仅限于实验室,在进食时的餐桌上,两个人仍刀光剑影有来有往,一个说话试探一个打着哈哈隐瞒,倒也乐此不疲。

而这场竞技,在逆先夏目猛推开实验室的门,毫不在意地大咧咧敞开着,手中还轻轻捧着一块鲜明莹洁的玉时,彻底宣告结束。

逆先夏目推门的力度好重,门撞上墙发出的“砰”声也很重。可他捧着玉的手很轻,看向青叶纺的眼神很轻,微笑着说出的话也很轻。

你看,秘密大白了。

青叶纺仍愣愣的,将举在面前的书本放下搁置腿上,眸子里满是错愕和紧张。

什么?

青叶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笨笨的,逆先夏目走到青叶纺身前,俯下身,像献上祭品、献上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将手中的玉置于青叶纺眼前。

送你。

语气漫不经心,跟只是随手抛出一件烂大街的破玩意儿似的,可逆先夏目的眸里是希冀,是期待,灼热得要点燃青叶纺。

青叶纺感到像踩到云端,有些虚虚浮浮,而逆先夏目的眼眸太烫。青叶纺伸出手,却不敢触碰,指尖发颤。怕被烧伤,怕自己受不住,怕眼前皆是妄想。

他真的可以收下吗?

青叶纺踟蹰不前,徘徊又徘徊,逆先夏目有些不耐,扯过青叶纺的手,将玉轻轻搭在他手心。

逆先夏目的温度暖热,玉的触感很冰凉,而青叶纺居中,不得动弹。

送你你就接着,发什么愣啊。逆先夏目收回手,嗔怪道。

……抱歉。青叶纺仍木讷,他垂头看向手心里的玉,青叶纺与玉都默然。

玉被打磨得平滑光整,摸起来一点不硌手。其中颜色像是世间美好在微醺后被泼洒,混融成一团,凝固成山川,在玉的内里横亘绵延。若是把玉贴近眼前,往里深深看去,就能望见奇异瑰丽,罕见无比。

好看吗?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逆先夏目语气带笑,满怀期望地等待青叶纺的答复。

好看。青叶纺痛恨自己说不出漂亮的夸赞话,无法口若悬河出口即文章,干干巴巴一句“好看”听起来好单薄。像不像敷衍?答案毋庸置疑。

可逆先夏目却不觉得被敷衍,他笑得越发舒展,喜悦感染上眼角眉梢。

你要好好保管啊。逆先夏目顿了顿。你要不要给它取一个名字?

诶?给这块玉取名字吗?为什么?青叶纺很诧异。这种事还是很奇怪吧。

怎么会奇怪?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很具有纪念意义不是吗?再说,谁规定玉不能有名字?难道只有人类和猫猫狗狗之类的宠物才配取名吗?

逆先夏目说得理直气壮,青叶纺被说服,乖顺地点点头。那要取什么名字呢?他问。

Wendy?Amy?David?逆先夏目顺畅说出这些名字,忽地就想到研究所里面,那些总是冷着一张脸的研究人员,每个人都死板,都是尸首却隐匿了尸斑。而他们的名字都如出一辙,明明是亚洲人,偏偏要赐予自身一个洋气名儿。好像这样就能摆脱俗气,摆脱道路上的泥淖。伟大的主啊,给您虔诚的子民降下神谕吧。

逆先夏目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就胡乱想了这么多,实在是莫名其妙。他看青叶纺有些犹豫,面上纠结,最终还是慢慢地说了句。这些名字不太好吧……感觉有点违和了……但并不是说夏目君取的名字不好!只是……

说到中间,青叶纺拔高了些许语调,很是诚挚,生怕逆先夏目因为他的否定而黯然。而后又缓慢降下,拖长了声音,再次陷入纠结。

啊,没关系,我只是开个玩笑。逆先夏目耸耸肩。我不可能给如此重要的东西取这么些无聊的名字。

……那,或许可以叫“宝贝”,你觉得呢?

青叶纺出声,试探着询问逆先夏目。

可以啊。不过,为什么要叫“宝贝”?逆先夏目问。

因为你是……嗯……这是你送我的宝贝啊。青叶纺说话的语气很轻,词句吞吐,躲躲闪闪。逆先夏目刻意忽略了青叶纺话语中的突兀转折。这太令人遐想,控制不住就要滑向某种隐晦难言的心思。可这是岔路口,大雾弥漫,错了方向就将消亡,再无葬身之地。

心照不宣地,他们都当作自己出现了错觉。

那就叫“宝贝”好了。你开心就好。逆先夏目欲盖弥彰轻咳一声,然后故作镇定地离开。

宝贝,宝贝。

这词汇一说出口,就有轰鸣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就有情绪翻滚,不停作乱可他却无法声张。这既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借着掩体缱绻地呼唤单方面的爱人。好清白,好暧昧。终究是倏尔就消散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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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纺并没有表里不一,他的“宝贝”的确最珍贵最不可亵 |  | 渎。

青叶纺特意挑选出了足以与“宝贝”相配的礼盒——外表花纹繁复,内里铺着焰红的玫瑰干花,厚厚一层,簇拥着正中心的“宝贝”。信徒俯首帖耳,愚人趋之若鹜。

青叶纺把礼盒与“宝贝”,一起放在别墅客厅里高高的架子上。

神明睥睨众生。即便隔着礼盒,隔着刻意忽略的距离,隔着天与地,青叶纺望向“宝贝”的目光,永远炙热,虔诚得似是在接受布道,谛听神谕。

可逆先夏目却不太高兴。

他说这太虚伪,你懂么?怎么说呢……我送你“宝贝”,不是为了让你瞻仰,不是为了让你放在架子上,作出一副卑微的姿态,把它当什么凤毛麟角稀世珍宝。

你放在架子上,前面几天你还能记得,还会分出些眼神去看它。而再过些时日,你就会把它忘却,并且忘得一干二净,只会在收拾架子时装出一副怀念的样子,升起些虚假的、短暂的怜爱珍视。

我是希望你能贴身戴着它,做成手环或者项链。我想让它成为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融入你,像是你生来就与它同在。而不是作为一个无聊的物什,随时能遗弃。

逆先夏目说完这段话的隔天,青叶纺就为“宝贝”串上了一条素雅的银色链子,也幸亏这玉小巧,做成个手环戴在腕上也不显得多大材小用,不碍事儿也不硌手。

青叶纺兴高采烈跑去找逆先夏目,像个堆搭好积木后想要展示给全世界看的小孩子。可他跑遍了卧室、客厅、书房、地下实验室,连逆先夏目从不涉足的厨房都找过,却没见到逆先夏目半点影子。

期望落空。小孩捧着积木手足无措,错愕且后知后觉,原来根本没有人在意他搭出来的积木是何形状。

别墅大门被推开,很安静。可青叶纺被惊动,期望重燃了。

他看向门口,看到了炽热的火色——和他的心脏一般颜色,然后是鎏金的眼瞳,身上穿的是黑色。

他身后是谁?看起来不眼熟,却像是每天都在遇见。太大众了,那个跟随在逆先夏目身后的人,长相大众,穿着大众,一点不扎眼。

可颜色太多了,混杂了,扑过来的是不熟悉,陌生,青叶纺有些警觉。

于是他率先开口,夏目君!我刚刚还在找你,但没想到你出门了。是什么时候?我一点都不知道诶。

逆先夏目哑然半晌,他走进客厅,身子重重往沙发上一砸,仰头望着空空白白的天花板,说,很早就出去了,佐佐木喊的我。

是有什么事吗?青叶纺问。像是打开了身体里某种探测器,青叶纺察觉到逆先夏目的心情有些低落,可原因尚且不明。

这问题很直白,逆先夏目没法违心说一句轻轻淡淡的没事,可也不觉得坦白能解决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逆先夏目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那个被忽视的人终于显示出了自己的存在,他出声说道,其实是佐佐木君请我与逆先君合作,进行一些科研方面的探讨学习。

这说辞听起来正常无比。青叶纺看向逆先夏目,发觉他的脸色愈发差了。

青叶纺不懂科研,不懂具体都是要做什么,却有点懂逆先夏目为何心情不佳了。

那是关于什么方面的呢?问出口之后,青叶纺才惊觉自己是不是有可能过界了,闯入了自己本不该到临的领域,触碰了一条本不该接近的线。

他瞥了眼逆先夏目,他依然是阴沉着脸,看不出其他端倪。

难道你不知道吗?就是之前造成逆先君严重困扰的,那件事。那个人说得语焉不详,非要遮遮掩掩,可他说的“那件事”,三人都心知肚明。

青叶纺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上来了。他知道这是一根刺,深深扎在逆先夏目的四肢、血管、脏器上,很难拔出,只能刻意忽视。

佐佐木君觉得我可以和逆先君一起,再把那种晶体给制作出来。那个人微笑道。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入间,就职于国外的一家研究所,这次是应佐佐木君的邀才归国。

入间上下打量了青叶纺一番,眼神毫不掩饰。您是?

又是那种做派,虚与委蛇。青叶纺对此非常得心应手,他也笑了笑,语气恭敬。入间先生您好,我姓青叶,是逆先君的司机兼保姆。您这么大老远的过来,现在也算是逆先君的同事,您先坐下休息,我去为您倒杯水怎么样?

青叶纺听见逆先夏目冷哼一声,心里苦笑。入间点点头,说了一句不必要的“那我就打扰了”,随后坐在了逆先夏目的左边,距离挨得有些近。逆先夏目皱着眉,不看入间一眼,起身直接走到正拿着纸杯接水的青叶纺身旁,压低声音。

你干嘛这样?

语气有不解,也有忿忿。

我怎样了?青叶纺反问。

逆先夏目一时间竟还找不出什么形容词。他也不知道缘由,看见青叶纺对入间的态度,听见青叶纺带着恭维的语气,心里就发堵,郁结,纠缠成一团。

你没必要把他当客人,而且你是照顾我来的,凭什么给他倒水?

逆先夏目终于能揪出个话头来责怪,青叶纺也不恼,笑了笑,道。他不是来帮你的吗,他要是对你心里有疙瘩了,到时候不出力怎么办。青叶纺没说出口的是,他习惯了。在遇见逆先夏目之前,他早就习惯了。

我又没求着他帮我,是佐佐木多管闲事。逆先夏目感到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他看着青叶纺的笑,忽然觉得,青叶纺笑得也很苦,很难看。

没办法,都没办法。青叶纺叹了口气,端着纸杯走向入间。

谢谢。入间接过纸杯,却没喝里面的水,只是将它拿在手里。

其实逆先君和我可以不来这里的,但是逆先君执意要来一趟,估计是为了和你道个别吧。入间说得波澜不惊,青叶纺却短了路,直愣愣地站着,没有理解入间的意思。

逆先君需要暂时搬离这里,去我的工作室,那里的设备更加齐全,但是比较远,在大阪。若是逆先君还住在这里,难免有些不方便。入间解释得很清楚,青叶纺转身望向逆先夏目,像是不死心,不甘心,不舍得。你真的要去吗?

没办法,都没办法。逆先夏目也说了一遍青叶纺方才的话。表情很黯淡。

……行李需要我去收拾吗?青叶纺问,很干巴巴。

不用了,在那边大多时间要穿研究服,休闲服几乎没机会穿,有需要的话在那边买就行,洗漱用品也都准备齐全了,只要上路就可以了。入间说。

直接掐死了青叶纺所有的胡思乱想,没法再拖延。可此时的词句都拥堵,挤得拼凑不出任何话语,青叶纺想要再说些什么,然而沉默,然而无话可说。

逆先夏目深深看着青叶纺,似乎在等他说话,也似乎同样沉默,同样无话可说。

入间轻咳两声,提醒道。逆先君,我们走吧?

逆先夏目没有理会他,他的视线停留,在青叶纺的左手腕上。

你戴着“宝贝”,很好看,很适合你。别把它摘下来了。

他擦着青叶纺的肩膀走过,走向门口,手中空无一物。

等我回来。

门又被关上了,不声不响,仍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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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自由。

这是逆先夏目发给青叶纺的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信息。

青叶纺看到后,别无他法,也只能安慰道,再忍忍,过去了就好了。自由很容易的,对你来说,等解决完这些事情之后,我们就离开吧。离开这里,离开科研,离开所有带着恶意与觊觎的目光。你想去哪里?

像石子投入辽茫大海,再无回应。

刚开始几天还好,青叶纺还能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夏目君太忙了,没有空看消息吧?而担心愈发加深,每天都要翻倍,这点自欺欺人的话语也摇摇欲坠。于是青叶纺又想,或许是因为入间他们有规定不允许使用手机吧?怕分心什么的。

说服力也没有增加多少。

青叶纺现在每晚做梦,都会梦见逆先夏目。梦见他穿着一袭黑衣,像披了夜色,浓重得拨不开,衣摆飘飘荡荡。在海边,风声喧嚣,浪像褶皱,一层堆叠一层,贪婪地淌过来,洇湿了逆先夏目的脚背,再漫延,再涨,再淹没。小腿、膝盖、腰、胸口,再到脖颈,蒙住眼睛,盖过头顶。

青叶纺在梦里像被按了静止键,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逆先夏目被吞噬,被卷入海里。他眼眸里的鎏金色消失了,满是苦楚。他没有开口说话,可青叶纺耳边全都是,逆先夏目带着憧憬与绝望的声音:“好想自由。”

每到这时候,青叶纺就会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冷汗涔涔,抹了把脸,全是湿濡的水渍。

再入睡也没法睡得安稳,翻来覆去,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逆先夏目现在怎么样了?

他找到佐佐木,央求他带他去见见逆先夏目,哪怕不见面,远远看他一眼也好。

彼时佐佐木正在与人通话,他看了青叶纺一会儿,笑出一声“哈”,他说你真是赶巧了。然后佐佐木对那头说,能否叫逆先君来听电话,这边有人找。

你是在和入间打电话?青叶纺听出来了。佐佐木点点头,将手机递给青叶纺,说,喏,你和逆先君讲话吧,不过可不要耽误太长时间,那边已经到很关键的时候了。

青叶纺接过,把手机凑在耳边,却没有听到声音。他试探地问,喂?是夏目君吗?

纺。青叶纺这才捉到逆先夏目的声音,很轻,可青叶纺感觉手机骤然加重了,几乎要拿不稳。青叶纺的语调也不稳,他急道,夏目君,你怎么没有回复我?是没有看到吗?

我看到了啊。逆先夏目倒没有青叶纺那样失态,还是轻轻松松的口吻,青叶纺皱起眉。那你……还想……

青叶纺背对佐佐木,压低声音,像是在交代什么秘密一样。那你还想自由吗?

逆先夏目似是消失了,长久没有回话,青叶纺没有追问,默默等待。

……我不知道。逆先夏目呢喃着。我不知道啊。

本来我已经对一切都失望了,想着算了,或许等哪一天研究所不再关注我的时候,我也就可以被扫地出门,彻底解脱了。什么研究,什么科学,反正没有人相信我,那我干脆也不会再相信这些了。

但在这边,重新研究出那种晶体,似乎不是天方夜谭,我看到了,是有希望的。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像变成了造物主,像神明创造出人类那样,我觉得我有用处了,你懂吗?现在的我,就像等待婴儿出生的父亲。

可我又纠结。说到底,什么才是自由呢?难道自由那么廉价,所有人都跟批发一般,都给自由下一模一样的定义,说要无拘无束,要没有关隘,要自在。或许,有的人只是想逃避责任吧。因为身上负担太重,就苦苦渴求着轻松。自由啊,自由,实在是令人憧憬。

所以我现在在想,或许,或许,我可以在科研领域,找到属于我的自由,找到意义。

不小心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想问,你会支持我吗?

青叶纺先是微笑,忽然想起来逆先夏目无法看到,便又刻意用轻快的声音答,当然会啦。青叶纺将心底泛起的酸视若无睹。

那我能来见你吗?逆先夏目听见青叶纺问,他转过身看着入间正在调试显微镜的背影,说,不用来啦,到时候你在新闻发布会上看见我就行了。估计很快,要不了多久了。

好吧。祝你顺利,再见啦。电话挂断,青叶纺把手机交还给佐佐木。

看来你们两个关系真的很好呢。佐佐木盯着青叶纺,语气暧昧又玩味。青叶纺没有回话,只是说了声,那我就先告辞了,转身没走几步,佐佐木又喊住他,不再轻佻,话中有话。

青叶君,是不是应该适可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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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纺明白佐佐木那天说的话是在提醒他,要注意界限。

他也清楚,自己的雇主是佐佐木,而且只是在逆先夏目跌落谷底的时候,来照顾他,或者说,监视他的人。等到逆先夏目重生之后,回到研究所之后,每天忙碌于科研、忙碌于追求他的自由之后,青叶纺会在哪里?

随便在哪,反正不会在逆先夏目身边。

青叶纺是泥,逆先夏目是火、太阳。先前青叶纺能靠近逆先夏目,也不过是由于一场人祸,而并非人与人之间纯粹的吸引。

青叶纺不承认,但却心知自己懦弱,对一切都胆战心惊。太阳被陨落,泥滚了满身,青叶纺可以靠催眠,靠忽略,靠短浅的目光,靠直白又不加掩饰的心脏。青叶纺觉得,我值得,我配,我能够,我可以。

可现在来了一阵风,火重燃了,太阳被清洗了,污泥一去不复返,太阳即将归还。泥无力直视他的光,没法进入他的圣堂,难以向他祷告。终究,泥不被需要。

于是青叶纺也纠结,也矛盾。他每天打开电视,不看娱乐综艺,不看影视剧,就只放着新闻台。他既想在上面看到有关于逆先夏目的一切,又想干脆失败好了,干脆逃跑好了,干脆丢弃这一切好了,干脆和我走好了。

好悲催,青叶纺真想割裂自己。青叶纺对青叶纺说,你不能自私,你不是说要支持他的吗?不能反悔,不能妨碍。就算他耀眼了、璀璨了又怎样?就算你会离开他又怎样?别太死板,现在的雇主是佐佐木,不代表以后的也是他。看,你自己挖掘出希望了吧?其实只要夏目君再雇佣你继续做他的司机兼保姆不就完美了吗?他会愿意的吧?他不会嫌弃你的吧?你对他来说也很重要的吧?

青叶纺又问青叶纺,那么,你的自由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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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台播放的新闻都很无趣,青叶纺差点睡着了几次,醒来后火急火燎打开社交软件去看有没有逆先夏目的消息,生怕错过什么,无果之后又继续托着腮盯着电视屏幕发呆。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到昏昏欲睡,思绪已经游离。可别墅大门被人猛地撞开,好大的动静,青叶纺被吓醒,看到佐佐木急匆匆地冲过来,连身后的门都来不及关。

他朝着青叶纺喊,已经研究出来了!马上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了!是直播!

青叶纺还愣愣的,这冲击有些延迟,他听见新闻台主持人的标准到一板一眼的声音,看到画面中站在研究室内,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细说原理与过程的逆先夏目,他才感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喉咙里音调变形,他喃喃自语,你快要自由了。

我们终于成功了!佐佐木也难掩激动,他放声高呼,他终于丢掉了,负担、责任、阴霾。

恭喜恭喜。青叶纺对着佐佐木笑,说得真心实意。

电视里逆先夏目还在诉说,那些术语青叶纺完全听不懂,他也没分出注意力去听。

佐佐木长舒一口气,眉眼间都透露出轻松,他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话是对青叶纺说的。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有呢。青叶纺摇摇头。

青叶纺看着电视,看着崭新的逆先夏目,心知再没有海能将他吞没。他已经踏入了一只脚在自由,不再是任人涂抹的白纸一张,不再会有铺天盖地的恶意中伤。

之后的几天,青叶纺每天都能看到有关于逆先夏目的事情。新闻台一遍又一遍播放逆先夏目讲解的研究过程,打开社交软件又是某某媒体对逆先夏目先生的独家专访,还很夸张地给他打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的标签。

逆先夏目被捧得好高好高,他说出口的话都是金子,连神明都将他垂爱。众人像是蚂蚁赖在粘稠的糖上,密密麻麻,一股脑涌向逆先夏目。

青叶纺甚至开玩笑地想,哪天他在外面购物的时候,看到某某物品的代言人是逆先夏目,他都不会感到太惊讶。

青叶纺不会去问佐佐木,逆先夏目什么时候能回家。拜托,这问题简直不能再傻。

青叶纺也联系不上逆先夏目,青叶纺没有他的号码。毕竟先前一直都是同住一处,交换联系方式就显得多余。

所以青叶纺就像出演着一出独角哑剧,没有观众,没有幕布,没有停歇。秒分时天,都是一块一块的分割,索然无味。

新闻发布会过去已经一周了,我们研究所打算为逆先君举办一个庆功宴会,你去不去?久未到访的佐佐木打开别墅大门,走入客厅问道。

彼时青叶纺坐在沙发上,正盯着手腕上的“宝贝”发呆,电视打开着,还是新闻台。青叶纺闻言回过神,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难道我可以去吗?

其实是不行的。佐佐木说。不过逆先君对我说,他希望你能去。

那我就去。青叶纺回答得很干脆,不假思索,就似是一直等待这个契机。

泥还能再见到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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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纺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感到口干舌燥。

空气被扭曲一般,嘈杂的人声打转,什么都听不清,只有嗡嗡声在无孔不入,伙同黑夜一起将这后院蚕食。

青叶纺不认识这里的人,在他看来,他们都是一个模样。清高、自傲、自诩高贵,可偏偏又有资本,有手段,有权力。

这明明是属于逆先夏目的宴会,那么,他在哪里?

青叶纺很茫然,他兜兜转转,经过互相恭维的人,经过刻意卖弄高深学识的人,经过高声谈论高价生意的人,没有找到逆先夏目。

他倒是在一条长桌旁边看到了正举杯与人交谈的佐佐木。

佐佐木似乎心情不错,他也注意到了青叶纺,冲对面的人轻声说句失陪一下,随后走向青叶纺,对他说,你觉得这露天宴会怎么样?研究所特意挑的院子。

青叶纺没接话,反而问道,夏目君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你急什么?佐佐木轻笑,这还没到高 |  |  | 潮呢——你看过那种热血的电影吧?总该明白,主角是什么时候上场的。

青叶纺无奈道,好吧。

他又忽然想起什么。这不是庆功宴吗?怎么也没有看到入间?他是和夏目君一起的吗?

佐佐木的语气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说着些弯弯绕绕的话。入间没有来。你都看这么多天的新闻了,有看到过入间出现吗?

没有啊。青叶纺摇摇头。为什么?夏目君不是和入间合作的吗?

你觉得很奇怪?佐佐木反问。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很常见啊,这种事情。你觉得研究所是选择给入间一些好处,然后把逆先君一个人推出来,还是选择如实承认真相,让另一个和研究所毫无关系的人跟着沾光?这个面子呀,还是要做好的。

青叶纺沉默。

夏目君知道这件事吗?他接受这个条件了吗?青叶纺死死攥着最后的隐秘,问佐佐木,期待他点头,又希望他摇头。

他不知道,研究所让入间对他说了,说自己不在乎在国内的这点名分,毕竟是国外研究所的人嘛,也算是可信。不过不知道逆先君最近是怎么了,忽然就对科研上了好大的心,没怀疑没过问,仿佛跟自己毫无关系似的,就继续忙其它的项目去了。

佐佐木从长桌上拿起一杯还未动过的酒递给青叶纺,青叶纺不好拒绝,只得接过。佐佐木与他轻嗑一下杯沿,对他说,别管这些啦,反正事情都结束了。放轻松,开心一点啦。

青叶纺还是没法自在,尽量掩藏苦笑,想,要真能这样就好了。嘴上却是说,你也是,玩得开心点。

佐佐木拍拍青叶纺的肩膀,像是欣赏后辈的老领导,随后端着酒杯,转身走回先前那人跟前,情绪依然连贯,还能说说笑笑。

好想逃离。青叶纺将没喝一口的酒杯放回长桌。

好想逃离。好想自己也能清高、自傲、自诩高贵。可又痛恨自己虚伪,还在做什么白日梦。

青叶纺还是想挣扎,他还想见见逆先夏目。他幸运地找到了一处没什么人存在的地方,一条长椅孤零零地与热闹隔绝。真是和自己一样,同病相怜。

青叶纺坐在上面,看着宴会的中形形色 |  |  | 色的人,随后又低头看他的“宝贝”。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将目光停留在上面,没有联想,没有虚妄。是在发呆吗?也并没有。青叶纺还能听见宴会里的声音,酒杯碰撞,恰到好处的笑声。

可声音突然降低了,青叶纺似是有所感觉。他抬起头,眼前还是一条一条挤在一起的人,他们的衣服似色块紧紧拼合。

可青叶纺却无误地捕捉到了——火,太阳。

是逆先夏目的颜色。

他猛地站起身,快走几步,扑到人群的最后面。他想靠近一点,想往前走。可是人已经默认了自己的位置,他们不是抢菜的大妈,也不是看热闹的闲人,非常矜持,站在原地。

被青叶纺不小心撞到的人都会低低地惊呼一声,皱眉听见青叶纺不停地说抱歉。

青叶纺还要往前走,却感觉到手腕被人拉住,是左手腕。

青叶纺立刻抽回手,举在眼前看“宝贝”有没有受损,听见旁边传来佐佐木的声音,你别往前了,现在逆先君很忙的,作为主角,一会儿还要应付那些社会精英。他可没空搭理你。

青叶纺一怔,默默放下手,站在了原地。没有感觉到融入了这些社会精英。

逆先夏目像是要披冠加冕,他走到人群的最中心,没有人再发出声音,都做最完美的配角,只有望着逆先夏目的目光还在言语。

有欣赏,有倾慕,有嫉妒,有讥讽,有事不关己的平淡,亦有难以下咽的不甘。

感谢各位能够到临这场宴会。逆先夏目的微笑好得体,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冲众人示意,随后一饮而尽。配角们也都配合,每个人都将酒杯抵在唇边,到底喝没喝也就自己清楚。

青叶纺没有酒杯,就这么干站着。他期望自己与众不同的突兀可以让逆先夏目看到自己,不用跟他说话,光是看到自己,就可以了。

但逆先夏目没有。密密匝匝的人太多了。

他的出场倒没有多惊艳,饮酒只是一道形式,不需要指示命令,声音又涌起来了。人们都理理自己的衣领,端上最亲和的笑容去接近逆先夏目。

他们的客套、恭维一句接着一句,将逆先夏目围得严严实实,青叶纺远远地看着,看着色块混杂,再望不到他的火,太阳。

声音沸腾,还是听不清,夜风慢慢舔 |  |  | 舐过来,恍然间,青叶纺感觉自己回到了一年多前。

才不是一年多前。相差甚远,毫不沾边。

青叶纺离开院子,走到外面的街道上,他与他的影子都孑然。路灯昏昏黄黄,今夜没有月光。

也没有人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青叶纺都预先想好了,他想要对逆先夏目说,你看,这是我为了你的宴会新买的一套西装,你觉得我穿着好看吗;说,你累不累啊,我天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你,感觉你真的很忙;说,你有没有想我啊,我蛮想你的;说,你好耀眼啊,我快要看不清你了,你离我好远好远了。

问,你找到你的自由了吗。

青叶纺沿着街道走,不知道方向。他扮演的角色,是可有可无的路人。

-

举办庆功宴之后,逆先夏目仍然没有回到别墅。青叶纺也没有再去找佐佐木问任何关于逆先夏目的消息。

青叶纺早已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物,全部送回到了已经许久未住的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其实也很讶异自己的东西好少,一个行李箱都没有塞满。

他也没有再一天到晚待在电视前面看新闻台,他出门,去准备找下一份工作。

面试结果都不甚理想,都是平平淡淡勉勉强强。青叶纺清楚自己不亮眼。

其实他本可以不用再回别墅,本可以直接把别墅钥匙交还给佐佐木,说一句我的任务完成啦,随后再回去过自己的平庸生活。可他就是没有这么做,在等什么?青叶纺也知道。

有一次青叶纺走在回别墅的路上,偶遇到佐佐木,他看见青叶纺似乎还很诧异,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叶纺笑笑。我来找工作的啊,我估计现在这份工作也干不了几天,这不得尽快给自己找条后路。

啊,这倒是,是我疏忽了。佐佐木像是被青叶纺的话提醒到了。现在的逆先君,的确不需要保姆了呢。

新工作的话,我帮你找吧。佐佐木提议。

不用啦,太麻烦你了。青叶纺摆摆手,拒绝道。

不麻烦的,你放心交给我就是,就当是感谢你把逆先君照顾得那么好。那么,你现在是要回去吗?

青叶纺听到佐佐木的话语中的“感谢”,有些想笑,他从不觉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值得被感谢。

他说,是啊,你继续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我叫车把你送回去吧,别不好意思,反正是研究所里的专车。佐佐木掏出手机,按动屏幕发消息给司机。青叶纺垂头站在旁边等。

车很快就到,我已经跟司机说了你的穿着,你认得到我们研究所的标志吧?到时候直接坐就行。佐佐木冲青叶纺挥手,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再见。

再见。青叶纺也道别道。然后看着佐佐木走远。

车来得确实很快,青叶纺走到后车门边,看到ES研究所的标志,油然生出一种错觉,感到自己拿错了剧本,客串了别的人物。

车里很干净,没有异味或杂物。司机开得稳稳当当,青叶纺也沉默不语。

车停在别墅门前,青叶纺向司机道谢,拉开车门,脚一踏地,错觉就消失了。

青叶纺走到门前,正打算掏钥匙,却看到门没有关紧,漏出一条窄窄的缝。

这里离研究所很近,应该不会来小偷吧?青叶纺安慰自己,轻轻推开门。

首先是红色,不由分说地撞入眼,愣神间,鎏金色里就满是狡黠与得意。

哈哈,怎么样,被我吓到了吧?逆先夏目瞧着青叶纺呆呆的样子,笑出声来。我听见车子的声音就过来躲在门后,故意吓你的。谁叫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家。

夏目君?青叶纺还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喊出眼前人的名字。

是我啦,还站着干什么,快进来。逆先夏目把青叶纺拉进屋内,问他,你在外面干什么去了?我等了你好久都没见你回来。

我……青叶纺犹豫,是否要同逆先夏目说出实情。我……我出去找工作了。

逆先夏目僵住了。

你不是当我保姆当的好好的吗?怎么要找新工作了?佐佐木他要把你开了?逆先夏目说得好急促,他握紧了青叶纺的左手。

他就算要解雇你也没关系呀,我、我可以再雇你,为什么要去找新工作?

青叶纺定定地看着逆先夏目,忽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现在感到自由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这个不重要,你……

不,这很重要。青叶纺打断逆先夏目的话,他说得很慢,有着难以躲避的严肃。你现在感到自由吗?或者说,你快乐了吗?你满足了吗?再不需要任何了?

当然啊。逆先夏目觉得青叶纺就是在转移话题,回复得很快,随后又试图将重点拉回去。先别说这个了,我说我可以雇佣你。

不用啦。青叶纺忽然笑了。不用啦,我还是想自己去找一份工作。

逆先夏目急急提上来的气泄了,他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捏着青叶纺左手腕的力度愈来愈重。

沉默片刻,逆先夏目说,你不是说要支持我的吗。说的话好轻。

你现在找到了啊。青叶纺柔声说。你已经不需要我的支持了不是吗。而且我还没有找到我的自由。

可不甘心,难以下咽。心被拖拽着下坠,扯得逆先夏目哪里都痛。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很压抑,像是溺水者在垂死挣扎。

逆先夏目颤抖得好厉害。青叶纺想要最后一次拥抱他,可他失控地把青叶纺的手给甩开。

青叶纺的左手被甩得撞在墙上。

清脆的声音,像是拿着汤勺敲击碗沿,像是走到绝路的人一跃摔入大海,像是太阳一把抹去了所有的污秽泥土,像是冰块叮当,像是珍宝破裂。

青叶纺看到“宝贝”上面被嗑出了一条狰狞的裂隙,它实在脆弱,几乎轻轻一拉就能碎成两块。

青叶纺将“宝贝”轻轻地从左手腕上取下,轻轻地走进客厅,轻轻地把“宝贝”放在茶几上,听见轻轻的一声响。

……对不起。青叶纺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不敢去看逆先夏目,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还是怕被灼伤。

你走吧,不是要找自由吗,你快去找吧。逆先夏目的声音听起来好单调,语气也淡。

青叶纺还是垂着头,他把别墅钥匙默默放在“宝贝”的旁边,随后往大门口走。

对不起。临走前,青叶纺又说了一句。逆先夏目没有回应,青叶纺感到胸腔内有揪扭撕扯一样的疼痛。

青叶纺走出门,将门带上。

他再也没有他的宝贝了。

END.

完全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了,写得非常不好非常莫名其妙非常前言不搭后语。大家可以尽情骂我。

如果你能坚持着把这篇又臭又长的文看完,那你真的很厉害。

我尽量地概括,夏是太理想,一直在温室之中,将自己的追求凌驾于一切之上。而纺是过于软弱,也有自卑心理作祟。他们从一开始就很遗憾,他们从未走入同一个世界。

最后,“宝贝”丢了,宝贝也丢了。

不过我没有写出这种感觉。

对不起,但还是诚挚地祝各位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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