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认为景元是太阳,毕竟太阳从不出现在黑暗里。他现在好像又是太阳,高悬在到不了的天上。
在登上列车的很久之前,我在一颗已经忘记名字的星球上的酒馆里休息。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在夜晚里讨论着属于彼此的秘密。露天的酒馆里,我坐在外围,往杯子里斟满酒,一个人守着地平线的方向。
有些冷,但还好。
这是一家宣称能看到最美恒星景色的酒馆,星际和平公司旗下分部的一份宣传单里有着这家酒馆的详细报道。
“******酒馆有着该星系最好的恒星观景位之一,借助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酒馆布局,您可以在一天伊始,见证自***光年处奔来的恒星光辉驱散黑夜的美妙变化,据称该景观极其接近太阳系中地球观测太阳的景象,且酒馆预计在近期***举办******活动,详情如下:
******
******”
这份商业宣传或许并不是很有效,深夜里酒馆里的人勉强坐满半个酒馆。周围细碎的声音让人发困。又喝了一口酒,我看着前方的黑色,不知它离我有多远。
在狱里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体验。
即便被枷锁束缚,我仍能感受门扉离我的距离。
我记得那扇门后不同的脚步声,以及他们的主人要走多少步才会到达我的面前。
……
其实从来没有体验过温暖也能感受到丑陋。我就是他们口中的丑陋,是罪恶、祸根,和人们眉间叠起的愤恨都无法绞杀的不应该的存在。
风吹过来,有些冷。
不知道能喝多少,但我还是斟满酒。就像哪怕知道他们恨的不是我,哪怕知道这家酒馆并不能看到真正的太阳,我还是选择了接受。因为我别无选择。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去见识真正的日出,就像是已经没有办法回到罗浮。
酒馆开始将音乐换成不知名的小调,有人哼着酒馆音乐的旋律,有人相拥着坐在一起,有人在桌上铺满纸报对着酒馆写写画画……
在流浪各个星球和空间站的日子里,我读到过关于罗浮的报道,有人评论景元将军就像是罗浮的太阳。令人震惊的是这份评论竟然居于这份有关罗浮介绍的榜首。
太阳是什么?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黑暗和微光是常态,这种恒星一类的天体是在一定纪年前维持星系稳定发展的决定性存在。太阳和其他的恒星不一样吗?
头有些晕,黑色开始在眼前抽动。
有些东西划开时间的间隙,露出在黑暗野蛮生长后的姿态。
我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眼神,是景元来见我的时候。
不知名的人带着不知名的目的和神情小心地卸下了我的枷锁。他站在那,用身躯遮挡住背后传来的恶意。我不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开始还是又一次的继续,只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扎进那片柔软的金色里。
一点也不像幽囚狱里的灯光和烛火。
景元脸上有着我当时无法全部剖析的情绪。他说“丹枫,你可以走了。”
我愣在那里。
走……
走……哪里?
谁,可以走?
他的身上有着不属于周围的明亮。我撑着身子退后。第一次,心中和喉间有了一种复杂的滋味。
他们恨的人不是我。他想拯救的人也不是我。
“我不是丹枫。”
宇宙里追随药师的人不少,为了长生,为了富饶……可有些东西只要种下去就不必再祈求星神的眷顾。它只会在岁月里面疯狂增长,成为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孽物。
恒星升起来了。从遥远的浅薄的黑暗里。杯子里的酒在不知不觉又喝完了,就像是在没有察觉到的时间里天空为恒星吹散了黑夜的孤独和寒冷。恒星一寸一寸地从遥远的地平线走近。那个短暂的过程在我略微迟钝的大脑里回放再现。不刺眼的光芒在呼吸间照亮了整个酒馆,星球的一切开始熠熠生辉,散发出生命的活力,那是不同于机械的运转和命途的福泽,万物在其照耀下有了生存的意义。
酒醒了。
我坐在酒馆的外围,玻璃杯下的阴影勾勒出杯中太阳照耀下液体荡漾的姿态。我知道,他成了无形的枷锁,禁锢我在见过他之后的每个日夜里贪恋不属于自己的金色微波。
Powered by kum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