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287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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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初见的时候是很美好的。他是你的初恋,温柔得体大方幽默,满足了你对爱人一切的幻想。同性恋本是不好找到爱人的,然而他和你仿佛是天造地设的灵魂伴侣,生来便合该在一起。
你毫不犹豫地跳进了爱河里。你的义无反顾令人敬佩,你初生茅庐不怕虎的勇气打动了他——于是他开始认真地喜欢你。
当恋爱时疏离和神秘被揭开,生活的琐碎也并没有令你眼中的他变得黯淡无光。或许你眼里的他有独特的滤镜,你始终如一地爱着他,并未有什么不同。
柴米油盐毕竟有很大的魅力。你每日做好饭等他下班回家,因着大学毕业前便遇见了他,你也并未认真寻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初入恋爱的浪漫让你陶醉,你一心想要珍惜他,伺候好他,甘愿做一个贤内助,在家默默地,像女人一样,等着他。
他年长你七岁,初遇那年他三十二岁。三十而立,于二十五岁的你而言,他却只是那个愿意捏着你的鼻子笑,然后在你额头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的绝世好男人。
你没有父母。成长于孤儿院中,本该因着考上了好大学而被院长寄予厚望,期待你的资助,然而院长见你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苦口婆心地劝导几句反倒被你不耐烦,便只得渐渐疏了联系。院长很老了,你看着他与这繁荣什锦的城市格格不入的步履蹒跚的背影,有些心酸,你却已经全然忘记了少年时代许下的的愿景,忘记了自己所憧憬的一切,只为洗手作羹汤。
是啊,这倒也不怪你。孤儿院里院长的爱平均分成了好多等份,尽是你容貌昳丽也仍旧得不到什么区别对待。然而遇到了他不同,他疼你宠你,愿意包容你颤颤巍巍的小性子,愿意守着你的敏感过日子。他喜欢你对他不顾一切的深情,更喜欢你对他孤注一掷的依靠。
毕竟你也只有他了。
你仿佛与外界断了联系,日常的家务琐碎让你变得憔悴,他依旧鲜明动人,你却愈来愈自卑了。
于是你更加无微不至。你做好饭等待着从不准时的开门声,你匆匆跑到玄关放好拖鞋,收拾好他的外套,细细嗅着究竟有没有某个艳遇的气味、香水味,你开心地发现没有,你耐心地摆好碗筷等他洗手回来。
他给了你足够的钱买菜,你并不需要为生活的奔波而烦扰。然而你瞧着他愈加薄情的面孔,越来越寡言少语的态度,逐渐有些不安。你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你想要问一问。
他索性顺水推舟,毫不在意地随口提起,家里要他生个孩子。
直觉告诉你不该委曲求全。现实的低气压让你说不出只字片语,你听到自己艰难地问了一句:我怎么办。
他的面容不出意外地阴沉下来,你登时慌了神,你听到自己低声的妥协:可以的。
他站起身在你额头落下温柔的吻,你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难得温馨的气氛:要做吗?
他看了看满桌的菜,似乎是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好久没交过公粮了,于是施恩般地颔首,神色中却带着犹豫。
你讷讷地红了脸:有洗干净。
事实上你不喜欢灌肠的感觉,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明确地表示了他的洁癖,你便已经服从了。家里一尘不染,你也得干干净净,你安慰着自己。
然而他太长时间不曾碰你,你从一天洗一次变成了三天洗一次,今天恰好。
你斟酌着以后是不是要改成每日的灌洗。毕竟他是你的爱人,你又怎么舍得委屈他。并来不及再思考了。你沉醉在了他的笑容里,他的拥抱里,他有些粗糙却被你自发认为成是急切的动作里,他认可你自己编制出来的梦境的态度里。
他零零碎碎的吻让你沉溺,你总是忍不住想那并不存在的另一种生活,你或许也会成为他一样光芒四射的人,或许那样你们就可以成为彼此的光,可你那时不思进取,你选择了放弃。
他的不在意毕竟还是刺痛了你。你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幻想,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然而即便是远离现实,菜市场的形形色色也告诉你,你这样的人与被包养无异,最值得被鄙夷。
你这年二十八岁,他三十五岁。最靠近而立之年的年纪,你猛然发觉自己也不过是在以色侍君,你很不想色衰爱弛的下场,你愈加没了安全感,于是你愈加依赖他。三年的日子打磨了你对生活的激情,打消了你想要不顾一切的勇气,最可悲的是,你还依旧在爱他。
你一边渴望着挣脱,一边否定着自己;你一边渴望着救赎,一边纵容着他的一切。你多么纠结啊,你多么可怜啊。
他把手探进你的身体里,你努力地放松着括约肌,双腿大大地张开,腿间那物也不知廉耻地涨大起来,被调教的一切都契合他心意的身体,为你更加放弃自己助推波澜。既然已经成为了这个样子,索性就顺了他的意思,讨些怜爱,乞些温柔,本钱已经出卖了,你还有什么呢?
你给自己洗脑,同性恋本就不易,既然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你该好好珍惜才是。况且他之前对你的爱,已经足够你用一生去回味缅怀。何况这副已经疲老了的身体,又有何资本再去做一次豪赌,用自己的一切换取真心呢?
你顺从地奉承着他发了狠的操弄,偶尔助兴地流露出不像自己的呻吟,脸支在他肩上努力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双腿没有节制地缠着他的腰身,接纳着他的一切。
淋漓尽致的痛快性爱让他有了好心情。事后他难得地又逗弄起了你,你忍着疲惫和酸疼跪起身体给他舔了舔。
他吓了一跳,摸了摸你的脑袋怀疑你烧傻了。你苍白的脸上浮上笑意,他喜欢,你不愿,如今你愿意了。
愿意俯下身子跪在他身前,愿意放弃尊严祈求他能温暖你的不安。
他果不其然有些愧疚。他看着你吞下他的精液,却再也不愿意亲吻你的唇舌。
然而你沉浸在被拥抱的喜悦里,全然没发现他的复杂情绪,也遗忘了他的洁癖。你太渴望阳光的救赎,以至于沉浸在没被抛弃的喜悦里,全然不顾被灼烧的痛苦。或许是长时间的安逸颓废早已让你忘记,被灼烧成灰烬之后,又怎么逃得过被抛弃的命运?
你的洋洋自得,俨然成为了压倒你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开始早出晚归。他身上开始沾染烟酒的味道。他开始大声冲你吵闹。
似乎已经料准了你的没得反抗,他愈加猖狂,你愈加忍耐。
当爱情被委屈淹没,委曲求全得到的只是变本加厉,你不知该怎样平息他的怒火,更不知这莫名其妙的怒火是从何而来。向来没有共同话题的你们很少交谈,偶尔说些闲话家常更是少之又少,你有些害怕,你选择了更加乖巧。
事实上当第一次拳打脚踢落在你的身上,你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并没有下很重的手,反而更多的是零零星星的试探。你的纵容让他得寸进尺,他本不是这样的人,然而你没有节制的委曲求全让他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于是他动了手,在你饭时问他能不能少喝些酒,在你闻到他西服上若隐若现的香水味时,这场蓄谋已久的荒谬的试探,终于拉开了帷幕。
你毕竟上过学,不同于愚钝的没有思想的许多人,你是明白的:家暴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你眼前浮现出今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场景,你似乎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那无尽的疼痛。你终于开始反应过来,你得及时止损才是。
然而现实让你和愚钝脱离不开。你听到他的道歉,你听到他的解释,你听到他沉静的语气中夹杂着的威胁恐吓,你仍旧是害怕。
那么,究竟是家暴更加可怕,还是外边的风雨更加可怕呢?你想不明白,然而在这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闹剧里,你的纵容无疑是为它添了一把火。因而你的选择并无关紧要。
于是在一半哄弄一半欺骗的甜言蜜语里,你几乎不怎么能由得自己地留下了。
事实果真如你所料。再后来他下手越来越重,你浑身是伤,已没了其他感受,就只是疼。他连道歉都懒得,已经成为日常的敷衍让你疲惫,却愈加没了反抗的意愿。你很清楚: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你第一次得到温柔的爱,所以你不想失去。你没有家,他操纵起来便更加容易。当最初那一点真心也被耗尽,留给你的就只剩下暴力。
你满心满眼想要与他白头偕老,然而且不论外界那些纷纷扰扰,单是他的品行,凉薄自私,满口仁义却只是严于律人的伪君子,又如何携手共渡?或许是从未得到爱的你编造给自己的梦境太过美妙,或许是他伪装给你的面目太过和善以至于让你忘记了,他也是有前任的。
你孤身一人,飞蛾扑火般爱上了温柔疏离的他,莽撞盲目地一心只想闯入他的生活里,当猛兽被冒犯了栖息地,又如何会对你有温情可言?他的前任既与他一直保持距离关系尚落得那般下场,你又怎么会以为,他会为你做出什么改变,会像你一样,毫无条件地纵容他般纵容着你?
遑论爱呢?怎么论一个正常人对陌生人突然侵入的感受,也只会是莫名其妙和被冒犯的不耐吧?也正是这时你突然开始意识到,你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玩物,一个抚平上一段感情的替代。若真是要论究竟有什么不同,或许也就只是你出乎意料的没有底线,近乎乞求的爱恋,卑微到尘埃的顺从罢了。
你一边反思,一边继续沦陷,你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这段并不正常的关系,同时你又依旧放任自己沉溺在他漫不经心的施舍里。
他也并非不想试着爱你,年龄已经在催促着他,然而在你一次次无底线的退让里,人性的贪婪把他刚开始萌芽的爱燃烧成灰烬,他被灼烧得没了自我。或者这样说: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伤害,你功不可没。
现实变成这样已经无因可寻。你颓废地想:是不是你的一辈子,都要埋葬在这栋或许再也不会萌生出爱情的房子里呢?你孤身一人从未拥有过什么,于是你迷茫起来。
这天他很开心,开心的直接表现自然是又喝了点酒,你闻到他满身的酒气禁不住皱了皱眉,然而太多次惨痛的酒后经验让你很识趣地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心里如同刀割一样的疼痛并没有放过你,压的你喘不过气来。你来不及思考太多,只是匆匆把拖鞋按在他冰凉的脚上,摆好他迷迷糊糊脱掉的鞋子,捡起他因为燥热随手扔掉的领带,从他身上拿下来披在肩上的西装挂好,嘴中却禁不住地喃喃:回来这么晚。你只是随口一说,然而你也还是怕极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他的神色是否有了不悦。
他很高兴,因此并未计较你的抱怨。你很久没见到他对你笑了,说是犯贱也好,执迷不悟也罢,你依旧不自知地开心起来。成日里郁闷干涸的心境骤然被浇灌,却让你突地又生出来一点不合时宜虚无缥缈的幻想来。
你想你不该这样。然而你嘴角勾起的弧度,眼中绽放的光芒,连带着有些慌乱的动作,以及你不停乱撞的心脏,依旧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你与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爱情的少年,并无什么不同。
时隔三年,岁月流逝,时光磋磨,你心如旧,佳人却早已不再。
他突然搂起在厨房给他热醒酒汤的你,你的心错了一拍。他薄唇轻启,眉目含笑,连向来优雅的动作也因为激动变得滑稽,映在你眼中反倒平白增生几分可爱。气氛到了这一步对你来说已是融洽至极,你斟酌着想要说些能让他开心的事,为这难得的好气氛助一把兴,或许…你并不怎么期待的情事也可以用来纵他欢喜,只要他愿意——毕竟你真的有在认真规划,并且也很想和他好好过下去。
然而事实是你想这么多毫无意义。你听到他很欣喜地说:她怀孕了。
你好容易热起来的心被一盆冰水无情浇下,冷热混在一起的疼痛让你麻木,你的心凝滞良久。你微微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答他。你想你已经同意了,既然如今终于实现了他家里的愿望,你合该欣喜才是。然而谁不想要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孩子,女人,再以后,是不是就是婚姻了呢?你终于意识到你很不该在那个时候退让,而该义正言辞地拒绝,毕竟当时你占有可以对所有人做出道德指控的最佳时机。可如今不一样了,这是一个生命,你没有任何权利阻止他对那个生命负责,你反倒成了小三,专门来破坏另一个正常完美和谐幸福家庭的男人。
同性恋本就被许多人不接受,如今你又让自己处在这样的尴尬境地中,再加上几年来的吃穿用度皆是他所给予,到了最后,最该被扫地出门的反倒是你。
你心中登时凄凉万分,悔不当初,若是听院长一句劝,你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结局。仓促荒谬的爱情或许也就只配得上这样悲凉孤寂的收尾,你终于想要开始做出改变,你不该破坏另一个家庭。
你悲戚地抬头看他漂亮喜悦的眸。从他第一次家暴你后你便很少直视他,无论是出于畏惧,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很少在意——以至于他从未发现,你的眼中的光彩越来越少。
你不开心吗?他问。他像是感同身受地明白了你的悲哀,突然醒过神来,醉酒的样子也去了大半,眼神清亮起来,仿佛间竟还是当初你眼里那个端庄礼貌的优雅青年。
你摇了摇头回答:我很开心。
他抚了抚你的头,像逗弄小动物般,把你揽入怀中,却仍旧并未作任何解释。
你十分明白他是不愿意捅破那层极薄的透明纸的。他想着逃避,想着放任,若你们没有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走到这段爱情的尽头,你或许也会顺着他的意思默许这个结果。毕竟你的委曲求全,向来都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看你看得很透彻,拿捏一个你毫不费力,故而他从不愿意多在你身上多用一点儿心思,那对他毫无意义。
然而物是人非,你总得做出什么改变。于是你在做了一番挣扎后,缓缓开口:我们该分开了。
这是你人生第一次拒绝。
事实上你已经做好了所有坏的打算,你可能会被他打,被他侮辱;你也可能在以后的日子更加痛苦,过得连现在也不如。总有更糟糕的结果在等待着你,你似乎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然而既然走出了第一步,你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今后的所有,只要你不回头,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你在后悔。你这样安慰自己。
他开始认真打量你:微卷的干燥的发,白皙依旧的脸,苍白的唇色,瘦弱的身体——以及因为数次被打的恐惧而条件反射形成的瑟缩的脊背,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几年来的恶迹。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让你心里更加没底,你此时已经没了方才的勇气,只敢控制着自己愈加沉重的呼吸,平静自己的身体。当他的手要伸过来触碰你,你立马缩起身体蹲了下去,你闭着眼不敢看他,小心地用不再清亮的嗓子小声地说对不起。
脆弱残破的声音传在空气里,像在平静的水面落下澜漪,小却有力。这时你和他才突然难得心有灵犀地意识到:你们再也回不去。
你蹲在地上仓皇地后退些许,他伸了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于是两人间的距离更加清晰,你靠着墙站起来,等待着他的回复。
他说:对不起。
说句实话你从未怪他。你最瞧不起,最鄙夷的反而是懦弱愚笨的自己,他少年得志事业一片大好,却因为遇见了你,平白毁了心性,变得不像他了。你于他而言,是拖累,是负担,你再也当不起他爱人的名誉。
是你太过痴心妄想,一心只想依附他,把自己所有一切献给了他,又孰知,是否已经伤害了你心爱的那人。
他选择叛逆,而不是放弃你,你很该知足的。然而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自觉无颜再为你拭泪,你自嘲他连碰你都嫌脏。
犹记起那年春雨,你在咖啡店做暑假工,连绵的细雨让你惆怅,顺着风吹来的雨滴更是讨厌。你思索着该怎么不被淋湿地回到学校,毕竟春雨虽柔,感冒依旧。你没有多余的钱来给自己看病,你也并没有提前预料到这阴沉的天气而为自己带一把伞。
他是很典型的成功人士——西装革履,面目如玉。接下来的一切都很自然。你有意把毕业后的工作选到了他所在的公司,他也有意用年轻的你填补上段感情带来的空虚。
毋庸置疑生活已经厚待了你,不过是没有一直眷顾下去。你知道你们过成这样也并不只是时隔多年造化弄人的缘故。事实上早在这样烂俗的一个开始,就已经对应着一个烂俗的结局,只是你太过自信,以至于现在才愿意相信。而你所在乎的,憧憬的两情相悦、情深几许,没有他爱的加持,终于还是避不开妻子、生活和孩子这些你并不在意的东西——你从未想到是这些,你甚至一直以为,同性恋本该避开这些只谈爱情,然而现实并不总是如人所想,全人所愿。更何况你们面前还没有柴米油盐的阻碍,仅仅只是你们彼此间的隔阂,就已经使你们走到了这种地步,倒也实在怪不得谁。那个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的你,终究再也回不去了。幸而多年的读书生涯没有白费,千辛万苦在你满成了爱情彩虹泡沫的心底生生给你埋下了一粒希望的种子,如今它终于萌生,或许也意味着你的确是到了时候该选择放弃。
你低着头不愿看他。你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后悔的余地了。你永远不能去说,你的选择不被自己认可,尽管你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但今后的日子无论如何,你也都该幸福欢乐——即便现实是离开了这个你爱了许久的人,你得到的或许只有冷漠。
并没有任何一张合同和任何一条法律能保证你今后的生活。你们是极普通的一对情侣,因爱聚因厌散,再正常不过。你终于抬起眼仔细地看了看这座房子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却没有一点属于你——乃至于你身上的衣,你吃下的饭。你狼狈地侧过头抹掉自己的眼泪,努力抽了几下鼻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抱歉不能让你满意的一切。
你的自尊在最开始被自己亲手献给了他,如今再亲手做这样一个结局,也算得是有始有终。再今后,你就会褪去稚气,摆脱年少无知,凭借自己的努力,飞离金丝雀的笼子,不做别人的玩物,选择忠于自己。这是你的愿景,你会努力实现。
其实他也并不怎么好受。毕竟今后再想找你这样一个听话乖巧,忠诚干净的情人也不容易了,他年纪摆在了那,即便你也大了,可降低标准找来的人或许还不如被调教多年的你,他在犹豫要不要挽留你,你在他眼里还有些价值。何况几年了,你的所有都是他喜好的影子,你又从不惹事,任劳任怨,怎么着,也养出了点感情的。
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或许是良心发现想要放你自由,或许是自信于自己的条件不愿挽留,你心中隐隐期待着的那一点真心,它到底是跟着时间一块儿走了。
夜已经很深了。
外面的灯光灭得断断续续,你跌跌撞撞地走向属于你们的卧室,有洁癖的他从不允许房间里有乱七八糟的气味,因此这个卧室常常像是没有一点人气,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每天究竟需要打扫多少次才能让他满意。你最后看了一下,难得果断地拿走自己的各种证件,然后轻轻关上门,又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老旧的家居服,再把目光移向旁边的他,回忆起你初拿熨斗的样子,那衣服还是如出一辙的光滑精致。
你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的一切赠予,无论是多年的操持本该得到,还是他出于愧疚有心给予,你都想为自己刚捡起的尊严留些余地。况且你一个顶天立地的二十八岁男青年,任谁来看各个行当也都能容纳的。
你离开得很干脆,你在现实面前却不堪一击。你卡里剩下的还是当初闹着玩一样进他所在的公司一年多挣到的钱,其中大部分也因你时不时要为他准备小惊喜的缘故而被挥霍一空。你疲惫地租了一间小旅馆住下,用自己老旧的电脑查询一些工作。但你因为长时间沉迷于家务事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学,且不说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单单是比你优秀的应届毕业生比比皆是,哪家公司肯会用你?一时间你仿佛穷途末路。
你只得做一些体力工作。因着相貌好,学历尚可,你做了酒店的前台客服。你勉力存下了一些钱,输上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地址,大部分都寄了回去。你的手机号换掉了,为了避免莫须有的骚扰,你把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连院长也找不到你。
这样的生活毕竟不得长久,你后知后觉,还有一项工作或许会适合你。
然而从一个家庭煮夫,成为另一个家庭的保姆,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呢?你一个二十九岁的大小伙子,去做那些事儿,会被人看不起吗?你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经伺候过他,倒也不再放不开什么,不过是一份谋生的劳动,无所谓高低贵贱。
你佯装欣喜地安慰自己,你这次只需出卖肉体,再也没有人夺取你的灵魂,牵绊你的所有心思。你也不必要再诚惶诚恐地像个没安全感的疯子一样,努力地闻他身上是否会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你更不会再被无缘由地打骂,接受醉酒的他的一切不满。
啊,这样看起来,倒还是过得蛮不错的啊。
在一经波折后,你寻到了一份还算合适的工作。
你的雇主是一位七十岁的老太太。丁克族的她除了喋喋不休的念叨让人烦躁其他一切都还挺好。最起码她没有刨根究底地追问你一个青春正盛的小伙子为什么要来做这一行,这一点的确令你过得还算舒适,那笔可观的雇佣费用也足以你在维持自己生活的同时留下富余,给孤儿院的孩子们添些温暖。
以独自呆在一个空旷的家里对她一个富足的老太太很不安全为由,她决定本着人道主义,让你这个青年也搬来与她同住,这为你省下更多费用,你很感激,同时对孤僻的她也逐渐培养出了些许感情,你没有家,你几乎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母亲来对待——尽管你们属于雇佣关系。然而当金钱与感情掺和在一起,纯粹的感情当然会成为首位要紧事,毕竟想要建立一段健全的情感很不容易。事实上抛开她不间断的可以被称为孤独后遗症的絮叨不说,她也的的确确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重的优雅的女士。
即便是已经年迈她年轻时的女精英形象也依旧是深入人心。你常常被她指派得摸不着头脑,但日子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倒也平淡舒坦。
年迈的院长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对你的担心,不远万里奔波到这个城市,按照你固定寄钱所填写的那个地址,早早地候在银行等着你。
比之四年前,他更年迈了些。你正值壮年,岁月荏苒,带不走你的容颜,也为你增不了几缕皱纹,却不曾厚待那个满怀善意的他。
他一开口,在你眼里仍旧是年少时万般依恋的院长。他怯怯地环顾四周与他并不协调的环境,像极了你最初看到灯红酒绿的这座城市的样子。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本以为是哪个好心人捐款,最初用了些,再后来连着一年,我便想着是你。
你笑了笑,在这位憨厚的老人面前,你依旧是个孩子,会为你那场无疾而终的爱情难过哭泣,于是你不愿回忆。
院长很能明白你,你从小到大的模样他见了无数遍,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他接着说:国家政策好啦,被抛下的孩子越来越少,我也老了,你独自在外,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拿出自己破旧的用了许多年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叠放了许久的钱:你放心,我和孩子们总有活路的。
年迈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利用新闻的力量获得资助,也不曾拿过别人的馈赠,他用粗糙的手心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事儿,身体力行地教导孩子们怎样有尊严地活着。
你心中愈加酸涩,你不听劝,自以为是,到最后能够依赖的,还是这个你曾经看不上眼的老人。
你说:我过得很好,您拿着吧。
他宽慰地笑起来,向来把所有孩子当做亲人的他,也只是希望你们所有人能平安幸福。他站起身来:你一切保重。
你想要送他,被他拒绝了,你看着他混浊的眼睛开始有了水花,匆匆在他不认可的眼神下拦下一辆出租车,安全把他送到了火车站,又给他订好了票,才努力止着泪水在他的劝阻下扭头离去。你们的缘分在这里戛然而止。他回去没多久便因病去世,你心痛不已悲痛欲绝,想要辞去这里的工作接着管理这所孤儿院。
你的雇主老妇人很不赞同。她给你分析了许久终于让你意识到,你的不思进取,终于报复了你,你如今二十九岁,两手空空,尚且自顾不暇,又谈何照顾那些孩子?
你很沮丧,却又无可奈何。老妇人愿意帮你,条件是你为她养老送终。你没怎么犹豫,按着老妇人的安排在本地的孤儿院为他们登记了户口,偶尔在老妇人的默许下前去探望,这已经是你能过得最好的日子了。
老妇人死后把资产捐赠了大部分,小部分和这栋房子留给了你,作为你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的回报。前来对接的律师祝贺着你的好运气,你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以后会是什么样呢?谁也说不清。
至于他,因为你猝不及防的离去,再也没了拒绝成家的理由,不得不将婚姻提上了日程,被家里催促着尽快举办婚礼。他的一切开始步入了正轨,他也承担起了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逐渐收了心,认真相与他那温淑贤良的女人,悉心照顾他那灵动可爱的孩子。而你们彼此间的这场荒谬的恋爱,那缕专属于不成熟你们之间唯一的羁绊,也终于成为了回忆,被尘封在往事的盒子里,永不见天日。至于你们各自究竟过得如何,也只会有各自会知晓。
自此你们,一别两宽,各不相欠。
天可怜见,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通过闲的没事看个电视剧从而写出来一篇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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