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资料你看一下，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直接联系柳决明。”

“好，挂了。”

柳江鹤细细阅读了眼前这份厚度三厘米、图文并茂的资料，一坐就是两小时。

待全部看完，他又翻回开头某一页，上面是一张像素清晰色彩鲜艳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微低着头走路，右臂勾着一件白色外套，即便只有侧颜也精致得让人眼前一亮。

赫然是陆青云。

柳江鹤盯着那张图片看了几秒，才闭上眼揉了揉一直紧锁的眉头。一时间接受了那么多信息，大脑负荷过重。

才进入“塔”一个月，他就被告知有个人和自己匹配度很高，随即就收到了各式各样的档案和资料，全是关于这个叫“陆青云”的人。

不用周子坤来劝说，他也知道——要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陆青云是最佳选择。

于是，他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一直关注着陆青云的动向。

早餐吃了什么、和哪些人说过话、喜欢做什么事……有了周子坤的辅助，他甚至比陆青云更了解他自己，却一直没有见过面。

直到某天晚上剧烈运动后，他在回宿舍的路上差点暴走，硬生生地憋住想要破坏一切事物的冲动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听着耳边的白噪音强行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等不了太久。

“周子坤，安排见面。”

于是，第二天早上，柳江鹤如愿以偿看到了他想见的人，对方比照片上更灵动漂亮，他一时忘了主动打招呼，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你好你好！我是柳江鹤！”


22

陆青云是在16岁那年，知道有“柳江鹤”这么个人。

足足比柳江鹤知道他，还要早两年。

他从解任宇给他的一大堆资料里，了解了这个人的存在。而这些资料，包括但不限于文字、图片、视频和音频。

他清楚柳江鹤的社会关系，知道他为什么和周子坤站在一边，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他自然也清楚，柳江鹤讨厌有人调戏自己。

这人看起来整日没个正形儿，什么骚话都能说出口，实际上是个纯情处男：他特别讨厌有人调戏自己，不喜欢看见任何人对情感随随便便的态度，尤其是在爱情方面。

这一点，是陆青云自己发觉的，不是解任宇给他的那些“目标人物分析”里写的。

因为柳江鹤，是个好演员。

更是个好对手。


23

“陆青云！”

声音打断了所有思绪，陆青云回过神来，看向禁闭的门。

“滴——”

墙上的电子钟发出了整点报时，屏幕显示现在晚上九点。

他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只是不确定来者的意图。

八成又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否则不至于在这个时间劳其大驾光临此地。

“什么事？”

“柳江鹤半小时前被发现晕倒在浴室里，他现在需要你进行精神疏导。”

简明扼要，还用了“他需要”这种语序，以在不知不觉中软化他的心里防备。

陆青云意味不明地笑着看了那人一眼，心想这“塔”可真不怎么牢固，什么人都能进来。

去往黑塔的路上，他大致了解了具体情况。

柳江鹤精神力突然出现狂暴现象，估计是为了不伤害到周围人，把自己关浴室里，最终精神混沌失去意识而昏迷。

“他有没有受伤？”陆青云问。

“身体表皮出现多处抓痕，额头部位有猛烈撞击的痕迹，但是没出血。”

陆青云蹙了一下眉，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那个皱眉的动作快到几乎无法用眼睛捕捉。


24

走进专属隔离病房的那一刻，陆青云就注意到了柳江鹤。

他躺在床上，额头上有块明显的淤青，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但陆青云能感受到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精神力像是被压抑许久的困兽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争先恐后地涌向四周，在每一寸空间里进行激烈的斗争。

陆青云和他匹配度太高，一进门就被这股力量猛烈冲撞，头一阵阵发晕。

他立即伸出精神触手，进入了柳江鹤的精神空间里。

之前他曾读取过柳江鹤的思绪，这次强行破入也一样毫不费力。

陆青云看到柳江鹤的精神空间里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黑洞，强劲而混乱的气流四处游荡。他没见过这种情况，只知道教科书有提及过类似的画面，这些黑洞和气流只会出现在即将精神崩溃的哨兵身上。

精神崩溃的哨兵，有很多种可能出现的结果，比如说失忆，比如说失去理智变成疯子，或者是死亡。

陆青云一点点弥补上这些空洞，气流也逐渐消失，柳江鹤的精神空间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出了不少汗，精疲力竭得像是几天都没有睡觉。

于是，他成了柳江鹤的陪护和病友，躺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


25

陆青云盯着头上的天花板，觉得事情隐约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要是柳江鹤失忆，那还好办，他大不了就和对方结婚，权当是多了个需要照顾的小朋友，周子坤那边也应该没什么意见。

可若是记忆错乱或是死亡，那就麻烦了。周子坤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也难逃其咎。

而若是什么事都没有……

陆青云转头看着柳江鹤的侧颜，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和复杂的情绪。

那就更不好办了。


突然，那人呼吸猛地加重，陆青云立即跳下床，随时准备叫人。

他不能确定现在柳江鹤是什么情况，但是绝不能让他在自己手上出事。

可那人却睁开了眼，还眨了眨眼，带着茫然和呆滞。

血瞳转了转，很快就注意到身边的人，目光锁定在那人的脸上。

陆青云在他注视下微蜷手指，身体紧绷着，戒备在脸上一展无余。

柳江鹤现在的眼神，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就在他忍不住要出声质问的时候，却听柳江鹤轻轻笑了一声，视线同时移开。

他说：“那么怕我么？”

陆青云沉默不语片刻，还是回：“我怕的不是你。”

是那个可能会发疯或暴死的柳江鹤。

闻言，柳江鹤又扯了扯嘴角，平静地盯着陆青云的脚，提醒了一句：

“地上凉，你回去吧。”

回去？回哪？

陆青云不但不退，还上前几步，认真询问：“你觉得我俩还有其他选择么？有的话请立即通知我。”

柳江鹤没回话，也没看他，睁眼平躺着。

那目光太平静了，没有任何情绪和思想，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悲伤、绝望和愤怒，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

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陆青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