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幸】永不失联的爱

退役之后，幸村爱上了潜水。
因缘际会，他在一场潜水爱好者的派对里，和迹部重逢。
继承了财团的大少爷是他们这一代最先宣布退役的选手，蜉蝣一样地在职网打过一届美网，才到半决赛，拿下抢七之后就宣布了退赛。
“真是奇怪的——没有办法被打败的帝王。”高脚杯轻轻一碰，幸村与迹部相视一笑，将杯中酒饮尽。
鸢蓝色的头发在大海上飘扬，迹部恍惚间看到了他们国三那一年的全国大赛——越前龙马黑马一般的从天而降，所有学校都在关注着这一场王子与神子的交手，冰帝把宝压在了越前龙马身上，但是据冰帝部长迹部景吾同学本人所说，他不是把宝压在了乐器龙马身上，而是压在了手冢国光身上。
但是最后不管是冰帝还是迹部，都压错了。
王者始终是王者——就像王座固然寒冷且高不可攀，却也不是摇摇欲坠，一碰就垮的。
6-0的战绩让整个国中网球界看到了人类与神明的差距，也是那一战，幸村精市一战封神，从此雄踞第一宝座，一直到他三十九岁在美网夺冠之后宣布退役。
整整二十三年，日本网球界最响亮的名字，一直都是幸村精市。
退役之后，幸村尝试了很多东西——潜水、蹦极、跳伞……每一项都足够极限，足够刺激，足够让人麻痹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玩过的东西一样一样的从手里过，但那种感觉始终像是棋差一招——不得善终。
或许他下意识的想找一样运动来代替网球曾经在他生命里的地位，但是所有人都明白，没有哪一样运动能够取代网球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像没有人能够取代真田弦一郎在他生命里的地位一样。
幸村一个人躺在皮筏艇上，大字型的把整个人都晒在阳光下，白里透着麦色的肌肤因此变得更加耀眼，像是刷了一层很浅很浅的蜂蜜。
和真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大概有多久呢？突然有些恍惚，像是被阳光晒迷了眼——有10多年了吧，他想。
为什么会这么久没有联系呢？他已经想不起原因了。就像是一条河带着两块石子奔涌向前，随着支流越来越多的汇入，又有偶尔的流出，好像在这条河里，两颗石子的相遇，那么理所应当，两颗石子分离，又那么合情合理。
他几乎从来不会深思为什么会和一个人相遇，为什么会和一个人分离。认识与告别都是天定的事情，一切顺其自然，有缘而相遇，缘尽而离开。漫漫人生路，就是由这一段一段的相遇和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不断重复、堆叠、拉扯，最后铸成丰碑，像大浪淘金一样，留下最后留下的人。
在16岁以前，如果问幸村精市什么人能够陪他走完这一辈子，除了父母和亲人——他想，大概选项只有一个——真田弦一郎。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就认识，走过了最桀骜、轻狂、纯真的少年时代，他们走到青年，走过中年，最后一起走向老年——像两颗石子一样，顺理成章。
可是国中毕业之后，忽然间一切都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话框停留在了那一句再见，甚至不是晚安；通话记录被清理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等幸村想起的时候，再拨通，那个号码就已经变成了空号，他听着电话那头机械的女声，仿佛明白了——有什么东西破了，有什么东西碎了，有什么东西又不见了。
于是就像约定好了一样，没有人回头，没有人追问，他们各自朝着各自的路勇往直前。
真田是在29岁那年因伤退役的，比幸村早了11年，他们最后的联系，也在这11年间断的干干净净。
真田很快就彻底消失在了媒体的镜头前，而幸村在立海大每年的例行聚会中，得知他后来去做了警察，在日本警卫厅服役。
有一年回乡扫墓的时候，幸村突发奇想回到老宅，在尘封已久的信箱里，发现了一封来自16年前的信，那一年，他们刚刚从立海大附中毕业，幸村去了东京，真田留在了神奈川。
“很抱歉对最好的朋友怀揣着这样恶劣的想法，但是我想，事已至此，我却还隐瞒你的话，才更加罪无可恕。”
“明晚八点，我在路口的网球场等你，希望可以得到一个正面的回复。”
“真田弦一郎 敬上”
阴差阳错的是，幸村在毕业考试结束的当天，就和妹妹飞去了法国。
一别十六年，那一年，幸村三十二岁，真田三十三岁，早就不是年少轻狂的岁数。
更何况，人心易变，世事无常，幸村对于追溯过去的感情毫无兴趣，也没有力气。
于是那封信躺在了铁皮盒子里，成为了和他少年时的第一颗网球、第一个球拍、第一块奖牌放在一起的——第一封情书，哪怕迟了十六年。
又过了两年，幸村在波罗的海上看报纸，看到了开着小船过来的真田弦一郎。
“今天天气真好。”
“是的。”
“你一个人吗？”
“是的。”
“要喝一杯吗？”
“以什么名义？”
“老朋友。”
“那算了。”
幸村坐了起来，打算拿船桨划走，真田从船上跳下来，差点踩翻了单人皮划艇。
“幸村，”真田按住幸村伸手拿桨的手，“好久不见。”
幸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直知道你在哪里。”
“在哪里？”
“在我心里。”
“这话可太没新意了，真田。”幸村越笑越开，话里话外明明都是笑，却也忍不住嫌弃，“谁教的？”
“没人教我。”
“那封信也没有？”
“原来你看到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看到的？”
“猜的，我猜你没看到，却没想到你看到了。”
“嗯，我看到了，你的决定会改变吗？”
“你看到了却没有来找我。”
“是的。”
“为什么？”
“因为那封信我是在大概十年前看到的。”
“原来如此。”
“那你为什么后来再也没联系过我？甚至不问一问。”
“但是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看着你拿下大满贯，我看着你在球场上飞扬，我看过你每一次采访，走过你走过的每一条路，看过你的每一份报纸，也见证过你每一场比赛。我只是没有正面和你发过消息，可是我一直有在看着你，我和你的联系从来都没有断过。”
“从来没有吗？”
“从来没有。”真田深吸一口气，在海风与海鸥的见证下，说出了这句迟到几十年的喜欢，“我们从来没有失联，我从来、一直、从始至终，都很喜欢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