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赛季，霸图的冠军之路再度断在嘉世手上。韩文清和叶秋势均力敌，但拼不过叶秋身边还有一个吴雪峰。联盟新成立，各个战队都是王牌选手一枝独秀，撑起整个战队的成绩，哪能像嘉世坐拥两位封神级别，打遍天下无敌手。即使蓝雨也架不住两位王牌是同职业，魏琛状态下滑过于严重一走了之，最后还是只有方世镜一人。

说实话韩文清有时挺羡慕叶秋，能有一个人在身边全力支持。

“韩队，给你介绍一个新人。张新杰，职业是牧师。”

霸图老板原本是韩文清的忘年交，后来相处久了把他当儿子看，比赛的事直接甩给韩文清全权负责，绝不插手，全然信任的样子为韩文清树立了至高无上的威信。这是他第二次，主动和韩文清说起战队的事。第一次是霸图成立的时候。

韩文清挑眉，看向老板身后那个纤细白净得过分的少年。

第一眼，不喜欢，太弱气。

“新杰，这是韩队。”

“韩队你好。”少年中指推了推眼镜，没有因为韩文清骇人的气势有任何的神情变化，双眼平静地直视他。

第二眼，啧，眼神还可以。

“行吧。”

韩文清不想拂了自家老板的面子，撂下话大步走向训练室，头也不回。然后转头就在老板走后面无表情倚在门上直视张新杰：“我不收关系户，一切实力说话。”

张新杰下巴微抬，依旧平静地直视韩文清。韩文清的个头现在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高了。

“嗯，实力说话。”

声音冷冷清清的。

随后张新杰用他精准的治疗手法，恰好的时机把握，冷静的局势判断，堪称绝妙的战术走位，让霸图的原牧师选手羞愤欲死。

“后生可畏啊。”

那位选手拔出帐号卡的时候叹了口气，说不清道不明什么心情，语气里满是惆怅。

“谢谢前辈指教。”

张新杰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工工整整给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腰板笔直。

第三眼，人认真水平高，是个人才。



没多久老牧师选手一声不吭地退了役。走之前特地去敲了张新杰的门。

“我老了，该给你这样的人才让路了。”

“你别看小韩他这人横冲直撞的，好像不需要别人帮忙。其实就需要一个人和他并肩作战，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往前冲。他虽然人看着凶，其实是个顶好的人。”

老牧师抓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并不怨怼，而是欣慰又失落。说到最后，郑重其事地托付一句。

“霸图就交给你了。韩队也交给你了。”

“好。”

年少的人做出了承诺，从此就是那人身边的一块磐石，牢牢垫着霸图的基业，不曾转移。

其实张新杰这人，不算太合群。

要说韩文清是个不会改变的人，倒不如说张新杰才是那个从始至终保持如初的人。不会为谁而改变自己的习惯，不会去迁就别人，在自己与他人划出一条明显的界限，泾渭分明。但他很理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韩文清不是一个风格。

于是第四赛季光荣出道，霸图诸位老人看着这小子默不作声地把自己风格扭了又扭，虽然姿态有点僵硬。

一出道就以主力拿冠军的，张新杰是联盟历史上第一人。最佳新人，霸图主力，战术大师，打败嘉世。四个词汇在一起，成为了张新杰最高的荣耀。

在霸图拿下冠军一雪前耻之际，季冷和李艺博宣布退役。至此霸图一代队员仅剩韩文清。韩文清还是如以前一样稳重严肃，可张新杰愣是从他的钱包脸里挖出极其细微的沮丧。想起牧师前辈临别前的嘱托，张新杰思来想去，还是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提着据说喝完心情会变好的奶茶走到韩文清面前放下，伸出手向上平摊。

“……”怎么那么像逗狗。

韩文清被自己想法噎了一下，伸出手在张新杰手掌上轻击一下，目光落在某杯加了珍珠布丁红豆奶盖一看就甜腻腻的冷饮上，口气微妙。

“我不喝甜的。”

“……”这次无语的换成了张新杰。沉默一会，张新杰默默伸手拿起奶茶喝掉了。



张新杰和韩文清的风格冲突由来已久，也处在上升期和状态下滑的矛盾里。两个核心，必然是要韩文清更出一头的。然而他已不复巅峰，而张新杰正光芒万丈。地位冲突自不可免，全被张新杰一点一滴消化在默不作声的退让里，了无痕迹，好像他只是个普通的治疗。

可是他张新杰能等，有些人却不能等了。

第六赛季，霸图培养的韩文清继承人贾世明，递交了转会申请。

他已经快二十一岁了，韩文清仍丝毫没有退居二线的意思。出道一直坐替补席，也没法进军主力，呆在霸图只是在消耗他的天赋和青春。不是他要离开霸图，是他不得不离开霸图。这很残酷，也很现实。

“对不起，队长。”

贾世明是哭着走的，一边哭一边不停的道歉。韩文清没有来送，是张新杰目送着他离去，没有说话。

等到第八赛季叶秋突然退役，韩文清一直在训练室里骂他‘没用’‘没出息’‘懦夫’，给予了深深地鄙视。

而张新杰知道，鄙视之下，多少还藏着一些不甘和寂寞。一期生，本就只剩叶秋和韩文清了。你死我活惺惺相惜的宿敌离开，他是不是也离退役不远了？他转身出门给韩文清泡了壶龙井，别的张新杰一字未提。

再后来向韩文清汇报君莫笑可能就是叶秋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大漠孤烟会在几秒后踩空，练习失败。韩文清状态下滑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老道的经验也掩盖不住的地步，张新杰自然是清楚的。

不过看破不说破。

只是更为小心的，不盖过他的光芒，妥帖地为他营造出良好的战队氛围，把所有的矛盾都收拢到角落里。

他答应过的，要守护霸图全队，要守护他们的队长。

霸图引进林敬言张佳乐，是战队上下一致通过的。张新杰早早打通了所有关节，不管俱乐部还是粉丝都对这个结果欣然接受，即使这听起来十分疯狂。

张新杰明白韩文清在想什么。

他不甘心。

他们都不甘心。

他不介意以一种可能摧毁霸图未来体系过渡的姿态，带着和他一样不愿离场的老将，一如既往地拼搏，恰如熊熊烈火，永不停息。

坚定不移也好，孤注一掷也好，苟延残喘也好。

直至火焰燃尽的最后一刻。



全明星赛叶修和韩文清分在了一队，张新杰被一句“不要牧师”送上了擂台赛。团队赛中在众人夹攻里，韩文清猛虎乱舞以一敌四，一往无前，好像张新杰仍在身后为他开出一片广阔天地。

“我去老韩你就不能悠着点吗你当我张新杰啊！！”叶修救回他一条命的时候几乎是崩溃的。

哼，想的美。

韩文清在心里冷哼。张新杰的地位是你能当的吗？

正因为地位太重要，失去的时候也尤为痛苦。

兴欣对霸图的时候，叶修的君莫笑用召唤兽骗过霸图众人，一个换位，就站在了张新杰身后。

舍命一击。

一向严正的韩文清，头一次在赛场上，出现了紧张的情绪，头一次大声吼出来：“治疗！”

可惜，晚了。

治疗术的白光在手心化作光点，所有色彩一瞬变得灰暗，天使之翼一寸一寸轰然碎裂，牧师一身白衣坠下悬崖，胸前的十字架在风中飘扬。

牧师，石不转，出局。

韩文清多么深刻地意识到，张新杰和他绝不止是全明星上故意煽情的十年角色六年搭档。他是他的臂膀，是他的护卫，是他永远安稳的后方。是他一刻不能缺少的伙伴。

真可惜啊老伙计，这一次，我们又不能携手走向冠军了。

韩文清双手在身侧握成拳，眼泪没有掉下来。



霸图送走了林敬言，张佳乐还在，最年长的韩文清也还在。夏休的霸图还是灯火通明，因为韩文清还在努力。

接到冯主席关于世邀赛的邮件，张新杰想找韩文清谈谈，却奇怪地发现这位训练疯子并不在训练室，找了又找，才在天台找到人。他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远远地告诉他：“联盟发来了世邀赛国家队征集函，你和我都在名单上。”

韩文清仿佛没有听到，一直肃然地望着黑夜，张新杰注意到他手上点着烟，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见韩文清抽烟。他了然地伸手推了推眼镜，径直走到他身边站定，语气里满是笃定，早就猜到这个人会做出怎样的抉择与牺牲。

“我帮你推掉吧。”

“谢谢。”韩文清转过来，认真看向他。

“不客气。”

张新杰微笑回答。

有些东西，自不用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