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二天，钟离去参加一场紧急发布会了，于是达达利亚独自留在了家里。

他斜躺在沙发上，调出全息屏，浏览着新闻信息。

其实对他来说，通过视觉接收信息的效率很低，他通常都是将主机直接联网，然后对网络上的海量数据进行分析和存储。

因为他早已把新闻的信息处理过了一轮，现在他无事可做，所以才调出全息屏，浏览着头条新闻下新发布的评论。

他昨晚和钟离出现在列车站台的画面被许多人拍下上传到了网络上，这条新闻其实从昨晚开始就成为了舆论的热点。昨晚他就知晓了这则新闻，不过彼时钟离正在与胡桃她们叙旧，达达利亚也不好突然扯出这个话题打扰他们，就没有告诉钟离这件事。

结果事情发酵了一个晚上之后愈演愈烈，公众强烈要求钟离对此作出回应，于是钟离早上6点就被一则紧急通讯吵醒，然后就去参加新闻发布会了。

这时，他和钟离的这条头条新闻底下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新的评论，有谴责钟离不作为的，也有辱骂他这个T011号的，不过大部分的言论都是针对钟离的，因为根据钟离签订的条约，他是T011号的第一责任人。

新发布的评论也都大同小异，达达利亚不想再看，他关闭了全息屏，躺在沙发上思考着昨晚钟离对他说的话。

昨晚他在列车上向钟离问出那个问题之后，钟离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理解‘爱’这种情感呢？”

为什么呢？

因为对未知的好奇？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想要尝试？

是的，这些都是原因，但都不是最根本的那个原因。

他想理解人类的情感，是因为他想要……更加了解钟离。

他是何时萌生出这种想法的？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思考“我是谁”这个问题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去了解钟离。

钟离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就像恒星吸引行星的引力，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冥冥之中吸引着他不断靠近。

不过达达利亚当然不会告诉钟离这个最根本的原因，于是他说：“当然是因为好奇啊，对未知的事物产生好奇不是很正常的吗？”

钟离说：“话虽如此，然而如今许多人都已经失去好奇心了。好奇是一种宝贵的品质，它驱使人类探索未知，不过，好奇所带来的也并非全是益处，若是不顾后果，换来的可能会是惨痛的代价。”

“钟离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对人类的情感好奇吗？”

钟离摇摇头说：“我只是略有感慨罢了。而你向我提出的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爱有很多种，如果你指的是恋人之间的爱情，那么恕我无法向你解答，因为我也从未体会过这种情感。”钟离说。

“钟离先生也不知道么……难道说，我真的永远也理解不了人类的情感吗？”达达利亚又问。

钟离却摇头说：“人类的情绪和情感很复杂，但并非无法以逻辑推算。在某些特定情境下，人类会产生特定的情感。比如人类在遭遇挫折之时，则产生悲伤的情感，那么‘悲伤’就可以理解为是人类在负面情境中产生的负面情感。人类在感到悲伤时，常常会有哭泣的行为，这表明他们的内心是十分痛苦的。而更为复杂一些的情感，也同样能够以这样的逻辑分析。比如愤怒，人类在受到欺骗时，时常会产生愤怒的情绪。人类在感到愤怒时，常常对人大声斥责，有时还会摔坏物品，这表明人类在愤怒时是丧失理智的。总而言之，人类的情感同样是有规律可循的，如果你能掌握这其中的规律，那么模拟甚至理解人类的情感，也并非不可能。”

钟离的这一番话为达达利亚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达达利亚所了解到的大多数言论都是说情感是感性的东西，无法用理性去理解等等，但是如今钟离告诉他，情感同样存在逻辑和规律，那么接下来的就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了——他只需要对大量的数据进行分析和总结，就能掌握其中的规律。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应该从哪里寻找足够多的数据呢？

达达利亚将锚点定在了人类浩如烟海的文学作品中。人类出于娱乐或是其它目的，孜孜不倦地创作着各种影视剧、音乐和书籍。这些作品中描绘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是极其庞大的数据库。

于是达达利亚从网络上下载了数以亿计的文学作品，包括视频、音频和文本，由于他是来学习情感的，因此他还下载了大量的情感影视剧和小说。

他看了看时间，钟离的发布会还没有开始，于是他打开一部情感电影看了起来。

这些影视剧的信息他无法像文本那样直接收集，因为一部影视剧包含的内容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几句文本，它所包含大部分信息都蕴藏在角色的神态与动作之中。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上层区的男主角与下层区的女主角相识相恋的故事，男主角起初瞧不起出身下层区的女主角，女主角也觉得男主角十分傲慢无礼，然而随着两人对彼此渐渐了解，慢慢发现了对方身上的闪光点，然后开始坠入爱河。

达达利亚只看了电影的前半部分，这时他注意到钟离的发布会开始了，于是他关闭了电影，点进钟离的发布会直播频道。

直播现场通过电磁波传播到达达利亚的悬浮终端，现场画面以5.76亿像素的分辨率显示在悬浮屏上，钟离的身影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钟离身着一袭璃月款式的正装坐在主席台的中央，闪光灯在他身上闪烁，他的手握着微音器，手背的静脉隐约可见。

钟离首先向公众解释了他带达达利亚出现在公共场合是出于研究目的，他们需要收集达达利亚的意识数据，而意识是对于客观物质世界的反映，只有让达达利亚接触客观物质世界，才能收集到他的意识数据。至于公众所关注的安全问题，钟离给出了他的保证，在那项加密技术的封锁下，达达利亚不会做出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

接下来就是钟离接受媒体采访的流程了，记者的问题无非也是围绕钟离的回答展开的，于是达达利亚关闭了直播画面。

对于钟离的回答，达达利亚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早就猜到了，如果不是为了研究，钟离怎么可能会带他出门呢？如果不是为了研究，钟离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住在他的私人住所呢？钟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收集实验数据罢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一想就明白，亏他们还在吵来吵去呢，真是无知。

达达利亚继续看他没看完的电影了。














注释：人眼的分辨率为5.76亿像素。4k分辨率相当于830万像素，16k分辨率相当于1.3亿像素。



<8>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乏味，钟离的生活极其规律，每天就是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经过达达利亚这些天的观察，他发现钟离几乎没有什么娱乐生活，每天晚上从研究所回到家后，钟离很快就疲惫地睡去。

于是某天趁着钟离睡觉的时候，达达利亚偷偷地溜了出去。大门的门禁对他来说不堪一击，他直接侵入门禁系统，将他的生物特征录了进去，这样一来，他就拥有了大门的“钥匙”。

比较麻烦一点的是住所的监控系统，虽然他可以抹去任意一个时间段的监控数据，或者更粗暴一些，把监控设备直接毁坏，但是这两种方法都太容易被发觉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只能伪造监控数据。

达达利亚本来想利用虚拟成像技术捏造一个自己的投影出来，但是他发现钟离住所的监控系统很先进，居然能够识别虚拟投影。他只能从监控摄像头下手，于是他篡改了摄像头的图像传感器，伪造了一段虚假数据，这样摄像头拍摄到的“他不在家”的真实画面就被转化为了“他在家”的虚假画面。

做完这一切，达达利亚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他启动导航系统，随便指定了一个地点，然后就沿着路线往那个地方走去。

导航指引他来到了列车站台，这时达达利亚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没有钱。

没有钱，他就连列车的车票都买不起。没有车票，他想去远一点的地方都去不了。

他严重怀疑钟离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门禁系统才那么松懈。

达达利亚站在人来人往的列车站台前，突然产生一种想把整个车站炸掉的念头。产生这个念头的一瞬间，机器人三定律对他发出了警告——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产生剧烈的痛感，那一瞬间，达达利亚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深入骨髓”的疼痛。

烦死了。

达达利亚烦躁地跺脚。

不过，等等，烦躁？达达利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刚刚好像是感到烦躁来着？文学作品中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一千只蚂蚁在身上爬动”“坐立不安”“甚至有毁灭世界的冲动”，他刚刚产生的，好像就是这样的感觉。

达达利亚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完全理解的人类情绪，竟然是烦躁。

该说这都是钟离的功劳？他应该感谢钟离加固的该死的机器人三定律让他这么烦躁？

呸呸，他感谢个鬼啊。

尽管身无分文，达达利亚也没有善罢甘休。既然去不了太远的地方，那他在附近转转总可以吧？

钟离的住所位于中央区，中央区不属于七国中的任意一国管辖，而是由国际理事会管辖。中央区是城市的枢纽，所有尖端技术都集中在中央区。同时，中央区也是一座大型工厂，维持城市运转的各种物品几乎全部由中央区生产，然后供给到各层区。

因此，不同于各国辖区的灯红酒绿，中央区十分单调，没有炫目的霓虹，没有嘈杂的人声，四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机器人，它们日夜不休地工作着，一批机器人的能源耗尽后，又有另一批机器人接替，就这样循环往复着。

由于实在无事可做，达达利亚随手拦下了一个小机器人，并帮它终止了工作的程序。小机器人停止工作程序后，便静止在了原地。

达达利亚想跟它对话，然而他发现这个机器人甚至都没有发声系统，更没有发声装置。

即便达达利亚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发声装置给它装上，他只好作罢。

达达利亚又拦下了一个拥有发声装置的机器人，他尝试与它对话，他问：“你觉得日复一日地工作有什么意义吗？”

机器人用卡顿的机械音说道：“意义，意义，未检索到该词义。启动工作程序。工作，工作，工作。”

它重复着，绕开达达利亚回到它的工作岗位去了。

达达利亚独自站在原地，周围的机器人忙碌地来去，它们与他不一样，它们没有意识，没有思想，不会考虑“我是谁”的问题，也不会去思考意义。

他与它们，不是同类。

那么谁又是是他的同类呢？

人类吗？不，他们把他视为危险的机器，他们畏惧他，他们指责他，他们不是他的同类。

达达利亚突然发现，这世间，没有他的同类。


◆◆
达达利亚在周围没逛多久就回去了。

这或许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但是，他又能跑到哪去呢？城市内有监控系统，城市外是岩浆，他身上还有该死的机器人三定律的限制，根本没法反抗。

所以只能从哪来回哪里去了呗。

他回到钟离的住所，站在大门前，轻轻松松地就通过了智能门的生物特征验证。

进门之前他还在洋洋得意地想，钟离现在估计还在睡觉呢，谁能想到他溜出去又溜回来了呢？

然而，当他一进门，看到餐桌旁坐着的钟离时，他的主机停转了。

钟离似乎有些困倦，他用一只手撑着头，眼皮半阖地打着盹，注意到达达利亚的声音，他的睫毛翕动了一下，睁开一双迷蒙的鎏金眼眸。

“回来了？”钟离问。

达达利亚疯狂分析着钟离语气中的情绪，他是生气了吗？他是生气了吧？真的是生气吗？不行啊根本分析不出来啊！

于是达达利亚只能通过情境推断，首先他在未经钟离允许的情况下偷溜出门了，其次他还对摄像头做了手脚来欺骗钟离，最后可以得出结论——钟离一定会生气的。

“钟离先生，我……”

达达利亚下意识想要解释，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凭什么要解释啊！他又没有违反机器人三定律，他又没有伤害人类的意图，只是偷偷溜出去逛逛而已嘛。而且，就算钟离真的生气了又如何？钟离生气是钟离自己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理直气壮起来，打算跟钟离来一场激烈的辩论，来证明他没有犯错。

钟离张口了，钟离要开始发泄自己的愤怒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钟离说——

“我很担心你，达达利亚。”

等等，钟离说了什么？达达利亚怀疑自己的听觉传感器出了问题，钟离说他……担心他？！

不，这不可能，在这种情境下，产生的应该是愤怒的情绪才对，这是逻辑，这是规律，应该是这样才对。

钟离继续说：“我恍惚醒来时，发现你不见了，于是我想，你应该是破开门禁出去了。我在思考，没有我在旁边，如果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而你又不可能违反三定律去伤害人类，那该怎么办？但是我又想到，你没有金钱，应该走不了太远，所以我决定先等你回来。如果6点之前你还没有回来，那么我就需要调用公共摄像头来寻找你了。”

钟离几乎没有停顿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达达利亚从未见过他以如此之快的语速说话。钟离向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他平时的语速不疾不徐，达达利亚从未见过他如此急切的模样。

难道钟离真的是在担忧他吗？不，这不可能，钟离只是担忧他的实验数据罢了，他只是担忧如果T011号被人销毁了，他就无法进行他的研究了，钟离怎么可能会担忧达达利亚这个存在本身呢？

“抱歉，”钟离叹了口气说，“我实在是过度忧虑了。让你见笑了。”

“你……所以你从醒来就一直在这里等我吗？”达达利亚问。

“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先生快些睡吧，晚安。”

后半夜里，钟离沉沉睡去。

达达利亚在钟离的房门口站了一宿，他的身影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9>
◆
达达利亚体会到的第二种情绪，是无聊。

怎么可能不无聊呢？每天待在实验室里，像小白鼠一样被摆弄来摆弄去，今天连接这个仪器，明天连接那个仪器，而且全程都只能坐着或者站着，就是一朵蘑菇都要无聊到发霉了好吧？

达达利亚终于理解那个说出“生活最沉重的负担不是工作，而是无聊”这句话的人是什么心情了，无聊的感觉，那种虚无、无意义的感觉，仿佛所有的感官都已麻痹，如一潭泛不起波澜的死水。

要不是他还有钟离先生的侧脸可以欣赏，他可不敢保证他能在这狗屁的实验室待上哪怕一分钟。

此时坐在悬浮屏前的是一位金发金眸的少年，钟离则站在他旁边指导。这位少年的名字叫空，是钟离的学生兼助手，前段时间因为家里的急事请了几天假，如今他处理完家事回来了，便开始帮钟离分担一部分工作。

“钟离老师，这些数据是这样处理吗？”空转头问钟离，钟离闻言则弯下腰为他解答。

两人亲近的画面落在达达利亚眼里，他不知为何怎么看都不顺眼。

达达利亚看了一眼时间，12点多了，于是毫无感情的报时机器达达利亚出声提醒道：“钟离先生，现在是12点07分，您已经连续工作2个小时了，请您休息至少10分钟。”

钟离却头也不回地说：“待我处理完这些数据就休息。”

达达利亚再次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钟离确实是一个工作狂。

如果是往常，达达利亚可能只能由他去了，但是今天达达利亚就是莫名地很叛逆，他就是要和钟离对着干。

好啊，喜欢处理数据是吧，那他把数据线全拔了，他看他们怎么处理。

达达利亚三下五除二地把他身上连接的数据线全拔掉了，悬浮屏瞬间黑屏。

空惊叫了一声，钟离则是一愣，随后两人开始检查仪器故障，确认没有故障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达达利亚。

看到达达利亚身上脱落的数据线，他们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钟离无奈地说：“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开始打感情牌：“钟离先生，就算我是机器，也不能一刻也不停地工作吧？我真的好累好累啊，再工作下去我就要报废了……”

这是他从小说里新学来的伎俩，叫做“以退为进”，其实就是卖惨和装可怜。

果然在达达利亚的计算之内，钟离不再继续责怪他，而是充满歉意地说：“抱歉，我忘记顾及你的感受了。确实是应该休息了。”

一旁的空在心里想：“他全程就是在那坐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吧？怎么会累呢？”

达达利亚在心里暗自得意，人类的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厉害。

休息时间，钟离去泡茶了，留下达达利亚和空两人面面相觑。空有些腼腆，双手拘谨地放在腿上。达达利亚的眼睛扫描了他的面部特征，经过面部比对搜索出了他的信息：

空，无国籍，初纪元2996年生，今年18岁，于次纪元3010年进入须弥教令院进修，现为人工智能领域首席科学家钟离的学生兼助手在国际研究所工作。迄今为止，他在学术期刊上共发表了359篇论文，其中有3篇被纳入了智库，获得的奖项更是不胜其数。

空的履历虽然远不及钟离的辉煌，但在整个科研界，也能称得上是一颗瞩目的明星了。能在18岁的年纪就取得如此卓越的科研成果，纵观整个学术圈，也只有璃月研究所的天才少女胡桃能与他争辉了。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空主动找了个话题说：“我虽然跟在钟离老师身边了解到了一些前沿技术，但是当我真正看到您这个世界最顶级的人工智能时，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的。”

“哦。”达达利亚对他的赞美并不感冒，而且刚刚空称呼他什么来着，您？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空感觉气氛好像变得更尴尬了，他干笑了一声，又扯出一个话题：“话说起来，你知道钟离老师的爱好吗？”

爱好？达达利亚提起了兴趣，钟离这个人还有什么爱好？据他这些天的观察，钟离除了工作就是休息，没看到他有什么娱乐活动啊？

于是他说：“说来听听。”

空见他有了兴趣，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钟离老师的兴趣可广泛了，茶道、美食、戏曲、诗词、书法、鉴石、历史他均有涉猎，而且他还是这些方面的大师呢！钟离先生一直致力于璃月古代文化的研究，他曾参与解读了许多古籍中的文字，还出资建立了古籍图书馆呢！”

还有这种事？达达利亚不知道钟离在璃月古文化的领域也有如此突出的成就，钟离的官方履历上根本没提及这方面，而网上的言论真假难辨，所以达达利亚对此毫不知情。

于是达达利亚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既然钟离先生在璃月古文化研究方面也有如此成就，为什么他的履历没有把这些写进去呢？”

空摇摇头说：“钟离老师向来淡泊名利，研究璃月古文化只是他的个人爱好，因此他拒绝了一切为他颁发的荣誉和奖项，甚至在新闻报道里，他也拒绝将他的名字写在名单之中。”

说到这里，空不禁露出崇拜的神情，他的一双眼睛仿佛在发着光，他赞叹道：“钟离老师真的是一位有大气魄的人，如果上位者们都能有钟离先生这样的品质就好了……不，没什么，总之我很崇拜钟离老师，他是我见过最接近‘圣人’的人。”

这时，钟离端着茶壶回来了，空赶紧止住了话茬。


◆◆
由于有空的帮忙，钟离今天准时下班了。钟离本来还想把剩下的数据处理完，空却催促钟离早些回家，剩下的数据他来处理就好。

空在某些事上犟得很，钟离实在说不过他，于是只能准时下班了。

今晚难得闲暇，钟离回到家后，没有一如既往地洗漱然后休息，而是坐在沙发上思考这段时间应该如何度过。他很少有这么空闲的时候，以至于他竟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好了。

钟离思考的时候，达达利亚也在无聊地戳着小机器人。

突然，达达利亚想到一个好主意，既然今晚这么有时间，那他就试试烹饪吧！

因为上次在孤儿院尝到了食物的美味，达达利亚就在网上学习了不少食谱，想着哪天亲手制作美食来尝尝，正好今天有空，真是个下厨的好机会！

说干就干，达达利亚立即连接上住所的智能系统，打开了厨房的总电源。

“滴”的一声，厨房的总电源被打开，钟离也注意到了这声音，问道：“达达利亚，你怎么打开厨房的电源了？”

“我想下厨！”达达利亚响亮地回答道。

他话音刚落，小机器人检测到了关键词，于是从休眠状态醒了过来，它伸出一对机械臂，脑袋从身体里探出来，用断断续续的机械音说：“检测到……关键词……‘下厨’……正在苏醒……启动烹饪系统……请指示：请问……您需要……制作什么……菜肴？”

由于钟离没改造过它的发声系统，所以它的发声系统还是最原始的版本。

“去去去，关你什么事。”达达利亚按了一下它的脑袋，关闭了它的程序。小机器人的脑袋于是耷拉了下来，一对机械臂垂落在身侧。

“达达利亚，”钟离无奈地说，“以后不要随便接管家里的智能系统。”

“可是我真的很想下厨……”达达利亚露出委屈的表情，“就这一次嘛，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随便动先生的智能系统了！啊对了，我现在还需要一些做饭的食材，钟离先生会帮我买的对吧？”

钟离叹了口气，问：“你需要什么食材？我让物流帮你送过来。”

“好耶！钟离先生最好了！”达达利亚开心得就像个孩子，他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那灿烂的笑容落在钟离眼里，钟离的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起来。

机器人很快将食材送到了住所，达达利亚调出几个悬浮屏，悬浮屏360°无死角地环绕在他身边，为他播放着菜肴的制作过程。

达达利亚要做的是一道酸菜鱼，他上次在孤儿院吃过这道菜后，就对那种口感念念不忘了很久，那种鱼肉的鲜美，还有酸酸甜甜的汤水，真的非常好吃！

他今天就要把这道菜给做出来！

达达利亚信心满满地开始烹饪，第一步，将鱼切片，他启动激光装置，轻松地将鱼切成了薄片。呃，虽然砧板好像也被切坏了，不过问题不大。第二步，进行调味，往鱼片中加入适量的盐、味精、胡椒粉、鸡精、鸡蛋清、料酒还有淀粉搅拌，好，都加进去了，接下来搅拌……诶，为什么视频里的人是用手搅拌啊？手的皮肤上有很多汗液和细菌，为了钟离先生的健康着想，他还是换个方法好了。于是他又找来一个碗，将两个碗合在一起，然后开始摇晃。两个合在一起的碗就像滚筒洗衣机一样将鱼肉和调料都摇匀了，向心力真是个好东西。ok，第二步也完成了。

达达利亚继续按着步骤烹饪，处理完食材，他打开电磁灶的电源，往锅中倒入植物油，然后加入酸菜，加入鱼肉，开始翻炒。然后就是加入适量水进行熬煮就好了，不过，怎样才算适量呢？到底是多少毫升才算适量啊？达达利亚陷入了思索。

于是他开始翻找其它的视频，但是很多视频都是说“加入适量水”，却没有告诉具体的体积。达达利亚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明确指出加入多少体积的水的视频，翻找视频的期间达达利亚的鼻子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但他没有在意。

好，他知道了，加入500ml水！达达利亚正打算量取清水的体积，这时烟雾报警器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滴，滴，滴，警告，警告，正在启动灭火程序，正在启动灭火程序。”

厨房电源被切断，墙壁上的装置中喷出了大量二氧化碳气体，达达利亚很快产生了窒息的感觉，于是他赶紧关闭了呼吸系统。

听到报警声，正在房间看书的钟离走了出来，到厨房查看情况。

当钟离看到厨房里的一片狼藉——坏掉的砧板、脏兮兮的案台，还有锅里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他鎏金的眸子猛然一缩，眼神里写满了震惊的情绪。

“达达利亚，你……”钟离张嘴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钟离27年的人生里，他遇到过太多突发状况，但都没有今天如此令他震惊。

由于达达利亚太过聪明，于是他默认了达达利亚是会做饭的，但是结果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钟、钟离先生，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达达利亚忙不迭地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钟离先生一定会生气的！

达达利亚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耷拉着脑袋准备挨训。

钟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怪你，达达利亚。我只是没有考虑到你不会做饭这一可能性。”

诶，钟离没有生气？

达达利亚抬起头，觑着钟离的神色，好像……真的没有生气呢。

钟离看了看剩下的食材，还有一些竹笋和五花肉，就这么浪费掉实在可惜。于是他说：“我来做一份腌笃鲜吧。”

达达利亚帮忙收拾好了厨房，又帮忙清洗食材，钟离则在一旁切菜。他细长的手指轻按着五花肉，仔细地将它切成小块。达达利亚偷瞄着他的侧脸，钟离的神情专注，认真的样子就如同在对待工作。钟离的长发用一条发带简单地束着，鬓角的一缕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眼角的红妆。

达达利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那缕发丝别在了他的耳边。

钟离一愣，随即说道：“谢谢。”

处理好食材，钟离开始倒油，将五花肉翻炒出香味，然后慢慢加入清水。锅里的水很快咕噜噜地沸腾了，他不断撇去锅里的浮沫，熬煮十分钟以后关闭了电源。随后，他取出一只砂锅，将五花肉和汤水仔细倒入砂锅中，然后加入焯过水的竹笋和些许葱段，盖上砂锅开始熬煮。

熬煮了将近一个小时后，腌笃鲜终于做好了。

钟离揭开盖子，腌笃鲜的鲜香立即飘满了整个屋子。他拿出两个瓷碗，给达达利亚和自己分别盛了一碗。

达达利亚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只一口，他就感觉他仿佛来到了天堂，那种味道他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好吃，好吃到能令人原地螺旋升天的好吃！

不过，那种叫做筷子的餐具达达利亚总是用不习惯，他怎么努力夹，都夹不起那些笋片，用勺子舀吧，又不好舀。

于是达达利亚挫败地问：“钟离先生，还有别的餐具吗？”

钟离一愣，说：“抱歉，我用惯了筷子，家里没有准备刀叉。”

由于达达利亚是至冬研究所制造的，因此他们没有给达达利亚安装“使用筷子”这一动作模组，虽然达达利亚可以通过学习掌握新的知识，但是也不知道筷子这两根小木棍到底有什么魔力，他怎么学都学不会。

于是钟离问：“需要我帮你安装动作模组吗？”

达达利亚说：“不用了，太麻烦了。”

钟离思考了一会儿，说：“若你不介意，我来教你可好？”

钟离想到，使用筷子就像学驾驶技术一样，只凭理论知识是很难学会的，但如果通过实践教学，就会容易得多。

达达利亚眼睛一亮：“好啊！”

于是钟离走到他身边，手把手教他使用筷子的技巧。

尽管皮肤的接触令达达利亚心猿意马，但在钟离细心的教导下，他还是很快学会了使用筷子。

学会用筷子的达达利亚就像掌握了什么超级武器一样，风卷残云地把锅里的竹笋全都夹了出来，其中一大部分都堆到了钟离的碗里。

“这腌笃鲜里的竹笋真好吃！先生你也多吃点！”达达利亚一边嚼着竹笋一边说。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份腌笃鲜。

钟离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说：“下次有机会，我再给阁下做腌笃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