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唔……”托马是被身上的隐痛催醒的，他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的屋檐，浅淡的樱花香萦绕在鼻尖，他尝试着抬了抬手，伤处包扎好了绷带，却随着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嗯，你醒了？”

　　托马头还晕着，眼里和脑子里都是一片茫然，他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眨了眨眼。

　　“跟我说，一二三三二一。”那个白色人影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愉悦。

　　“咳咳，”托马又眨了眨眼，看清了那一头粉色的长发和紫色眼睛，吓得他瞬间脑子就清醒了，“宫司大人！”

　　“嗯嗯，看起来脑子还是可以用的。”八重神子点点头，收回了放到托马头上的手。

　　“您别开玩笑了，”托马撑起上半身，“宫司大人搭救之恩，托马没齿难忘。”

　　“诶，先别起来，”八重神子抬起手止住他的动作，她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微眯，“是不知名的人将你救下放进了山洞，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伤口已经被处理了，而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啊？”托马被她的说辞怔了一下，随即郑重点一点头。

　　“哼，”八重神子勾了勾唇，表情上似乎在说算你识相，她微微点了点头，“好好养伤，神里家那小子需要你的地方多着呢。”

　　养伤的日子似乎过的很慢，托马无聊地盘腿坐在床上，他不经常出去，其实不难猜到宫司大人把他安置在什么地方，但是既然宫司大人不愿意让人知晓这件事，他也就不经常出去，避免惹人注意。

　　只是此次事件太过巧合，托马不太相信宫司大人会对下面人的争权夺利一概不知，但是她现在却救了来自神里家的自己……

　　想到这里，托马不由得有些跑偏，那天出来的匆忙，也没有给其他人报信，而后来被追杀途中，虽与终末番偶然相遇，却来不及递出消息，醒来后就在宫司大人这里了，也不知道家主大人如今怎样。好在终末番此前已经着手了一部分工作，虽然可能花的时间久一些，但也大致能找对方向。

　　

　　神里绫人皱着眉，庭中唰唰啦啦坠着雨声，他不喜欢雨天，那总让他回想起不太美好的事情。托马已经接连十几天没有消息，这让神里绫人心里无缘无故地生出烦躁。

　　终末番的人悄声落在神里绫人身后，神里绫人没有回头，“找到了吗？”

　　“没有。”

　　于是神里绫人更加烦躁地摩挲着杯壁，“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抓到了森家的家政官良川。”

　　神里绫人摩挲杯壁的手顿了一下，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随即敛袖起身，“走吧，去看看。”

　　“是。”

　　

　　托马在鸣神大社的日子除了养伤几乎无事可做，虽然宫司大人不说，但是巫女们显然并不赞成他在这种时候抛头露面，毕竟现在外传的版本可是神里家家政官疑似叛离，而神里家主却全不过问，如此权力更迭形势紧张的情况下，鸣神大社并不打算在里面插一脚。

　　什么嘛，明明已经在暗地里插了一脚了。

　　托马无聊地想着，他双手枕着后脑躺在床上，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让他很是烦躁和担忧，但同时外界也收不到他的消息。

　　八重神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她敲了敲门，“我能进去吗？”

　　托马一骨碌爬起来，连忙去给八重神子开门，他躬身道，“当然可以。”

　　八重神子一边进门一边道，“你可比神里家那小子可爱多了，”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并抬手示意托马，“坐吧，没有关系。”

　　托马诚惶诚恐地坐在她对面，依照他家仆的身份，实在是没有同宫司大人平起平坐的资格的。想到这里，托马不免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八重神子勾唇笑了笑，她的笑很浅，瑰丽的紫色眸子微微眯起，透出洞察人心的冷光，这让托马怔了一下。

　　她轻哼了一声，“小家伙，你很聪明，虽然有些小动作，但到底是比神里家那小子让我省心多了，”她忽然正色，话锋随之一变，“我看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托马闻言，面上也显出喜色，他忙向八重神子行礼，“多谢宫司大人。”

　　

　　托马走后，一个巫女走到八重神子面前，她步履轻缓，木屐落在地上竟不声不响，那巫女低声道，“神里家处理了森家的人。”

　　“嗯，”八重神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顿了一会儿，瑰丽的紫眸看着飘落樱花的神樱树，“也好，剑总归还是要见血，可不能一直收在鞘中，只是不知道，他们又将上演怎么样的好戏呢。”

　　

　　托马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躲过神里家附近的眼线，翻进了神里家，他蹲在屋顶上，此刻夜深人静，倒显得他不像是回家，而是来做那梁上君子的。

　　回家。

　　托马敏锐地感受到这个词，他赶来神里屋敷的路上，也没有想过回家这个词，然而此刻呆在神里绫人的房间顶上，他脑子里面却突然冒出这个词。

　　他在蒙德与母亲相依为命，那个不足为道的小房子里，承载了他过于短暂的童年，那里他称之为家。

　　而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为了生活了奔波十余年的地方，竟也有那么一小方天地，也在潜意识里被他称之为家。

　　

　　屋里灯影摇曳，不难发现只燃着一根蜡烛，靠近床榻的墙上拉出一个虚虚实实的半身人影。神里绫人端坐在床上，一身雪白里衣，目光沉沉地看着那簇摇曳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