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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佐】十九昼夜

作者 : 京极明与五月鹰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火影忍者 漩涡鸣人 , 宇智波佐助

标签 鸣佐

991 9 2021-9-16 01:37
1、
“明天事情会变好吗?”“会的。”

夕阳扫照在宽路上,因为前夜下过雨,排水沟闪闪发亮,一只黄狗正把自己陷在铁栏里的爪子往外拔。收摊的人们从商街推着运货车返家,小巷里传来杳远杂驳的人声。

手打已擦净柜台,正摘了厨师帽吹风扇。他并不急着催促最后的两位客人,只是笑眯眯地看他们。

佐助从挑面,咀嚼,到吞咽,都慢腾腾的。鸣人不忍心催他,可又怕耽误大叔关门休息,只好两只眼瞪着佐助,盼他快点吃完。

佐助终于结束了。他将筷子横在面碗上,双手合十,郑重地说:“感谢款待。”

“多有礼貌的好孩子!”手打乐得合不拢嘴,他问,“鸣人哥哥对你好吗?”

鸣人几天前就向手打交代事情的起因经过了。

佐助说:“挺好的。”

鸣人先是得意一笑,等回过味来却又不乐意了。才只是“挺好”而已?

到家里,鸣人问:“要去修行吗?”

佐助摇摇头。“刚吃完饭不能马上运动,你这么大的人,连这都不知道。”

鸣人举起双手投降,作出夸张的告饶表情。“天啊,佐助你才是大人,别数落我了。我这一天里被你从早数落到晚的说。”

佐助家里都是有礼有节、情感克制的人,大家很少有这么生动而孩子气的动作。他被鸣人逗笑了。

修行开始了。最开始鸣人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好歹自己也是比佐助年长十几岁的出色忍者,不过是手里剑罢了,总能逞点威风的吧。但事实证明,原本就不扎实的基本功,在多年疏于练习后只会更丢人现眼。

佐助气呼呼地站在院子中央。“你这样的家伙也是上忍吗?木叶忍者村的未来该如何是好。”

“也没有那么糟糕吧!”鸣人沮丧地辩解道,“只不过是有一枚没有中靶心而已。”

“岂止是没有中靶心,都快脱靶了。”

“我只是太久没用这玩意儿了。”鸣人讪讪地把忍具捡回来,他问,“那我们还练习吗?”

“还是等大哥任务结束再说吧。我现在要去河边练豪火球术了。”

鸣人又兴奋起来,他很久没看到佐助用豪火球了。为了不让佐助经过景观大改的中心街道,他带他从小路瞬身到河边。

幸好,河还是那一条河,栈桥还是那一座栈桥,战争改换了人事,而山川古来同调。夏日河面开出浅金色与浅白色的萍花,河对岸有一家人牧牛晚归,水牛踏着河边的淤泥,口中嚼食着睡莲的叶子。

“豪火球之术!”伴着佐助嗓音稚嫩的一声大喝,水面上“呼”地腾起一团骄阳般的烈火,如同日头被南贺川吞没。大火燃烧数秒后逐渐消散,只能看见蒸汽慢慢从水面上升。

鸣人起劲儿地拍手叫好。“不愧是佐助!”

“这跟大哥比差得远呢。”佐助又狐疑地问,“什么叫‘不愧是我’?你原先又不认识我。”

鸣人赶紧把话说圆:“教你们的老师……伊鲁卡老师,他都告诉我了,你是忍者学校第一年的全科第一!”

佐助带着腼腆的骄傲点了点头,很有成熟样子。余下时间里他一直练习,反复调整着火焰边缘与中心的温度,直至月出东方。鸣人说:“小佐助呀,你再练下去,河水都要被你烧干喽。”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南贺川是活水吗?这条河最后会汇到大海里呢。”佐助一本正经地说,又道,“你也要多修行,这样才能保护我们的村子,这是你作为上忍的职责所在。”

鸣人只好连连点头。不然呢?

佐助坐在鸣人家的沙发上,抱着膝盖。

“是好孩子该睡觉的时间了我说!”鸣人大声喊道。

佐助含混地答应了一声。鸣人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怎么了佐助?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

“你肯定认识我父母吧,转眼就会告诉他们。大人之间都是信息共享的。”

鸣人被逗乐了,还信息共享,他都没听说过!难道佐助六岁时会的词比鸣人现在都多?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我这人说话算话。”

佐助很轻易地相信了他。

“家里的气氛最近一直怪怪的。大哥整夜不回家,妈妈也经常走神,叫好几声才答应。至于爸爸,我都不知道多久没看到他笑一下了。前天晚上我在廊下追蟋蟀,听见书房里有人吵得很大声。”

鸣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倾听。

“我走过去正赶上大哥摔门出来,他一见我就问:你怎么还不睡觉?样子很凶。今天爸妈把我送到你这儿,真的是因为出任务吗?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不会,真的只是因为出任务。明天你就能回家了。”

“要到秋日祭了,是拜灶男的时候,妈妈说他能保佑家庭和睦。”

“原来还有这个节日啊,我都不知道。”

鸣人大着胆子把佐助小小的身体抱到自己的膝盖上。这次他没有抗拒,人的温暖肌肤让他感到宽慰。“该睡觉了,晚上想太多事,个子长不高的说。”

“明天事情会变好吗?”

“会的。”鸣人许诺道。

2、
“它肯定是因为爱那个男孩才留下来的。而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佐助在辉夜遗迹里中了奇怪的术。大蛇丸给他做身体检查,面具般的笑颜上露出难得一遇的困惑。

“不要吞吞吐吐的。就算我要死了,直说就好。”佐助不耐烦地催促。

“不,生命迹象和脑波活动完全是正常水平。不过,佐助君的身体正在倒退……”

“什么意思?”

“我想你应该是被遗迹里时间潮汐一类的东西感染了,我在进行人体活力化——也就是你瞧不起的所谓长生不老术——时接触过类似的研究,我把它称为“逆熵场”。至于你的特殊情况,应该是时间忍术和轮回眼结合产生的吧。”

“结论。”

“佐助君从明天开始会变成刚出生的婴儿,然后逐渐长大。至于速度……”大蛇丸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检查报告,“大概是一天一岁吧。十九天后你就会完全变回来。当然,这只是我的估测,不过大体上还是可信的。”

尽管觉得非常荒谬,佐助也只好把这份报告带回木叶。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个地方让他能在毫无自保能力的时候感到安全,那一定就是鸣人身边了。当然,他自己倒是不会承认这种念头。

樱难以置信地对佐助进行扫描和分析。“这不符合质量守恒呀,连骨质都在减少!所有的神经活动又是怎么回事?把电化学脉冲都翻转过来?”

一旦进入自己的专业领域,樱就像所有学者一样,满嘴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木叶在临床外科实践方面遥遥领先,但这种逆规律又反生理的研究远不如大蛇丸,后者都下定结论的东西,前者自然也检查不出什么。

鸣人关心的则是其他事,他一着急,语速就变得飞快。“身体年轻了,记忆也会跟着变吗?十九天以后真能完全变回来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的说?”

樱说:“脑子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当然会跟着变。目前来看,是每天都会回到一个偶然的特定状态……保持特定时间点的身体和记忆。唉,我这边会继续研究,你先把佐助带回家好好照顾吧。世界上只有一个佐助,要是婴儿的他出了什么差错,现在的佐助君会怎么样可不好说。”

鸣人立刻开始用对待婴儿似的态度来对待佐助,令他非常不满,但他无可奈何。

从一开始的担心和焦虑阶段走出来以后,鸣人像所有新任奶爸一样,乐颠颠地采购了大量婴幼儿用品,他在这事儿上发挥了自己一贯兴致勃勃的冒险精神。

一想到这些奶嘴和尿布会用在自己身上,久已无坚不摧的佐助就感到绝望。

最开始的两天是最艰难的,但也最轻松。一方面,有很多热心的年轻妈妈主动来帮鸣人的忙,给他适时恰当的建议;另一方面,佐助暂时还没有质疑的能力,鸣人也就不用费心向他解释为什么爸爸妈妈会忽然消失,而照顾自己的人换成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青年。

他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对佐助。

虽然明知道一旦被发现的结果就是付诸天照,鸣人还是忍不住拍了几张婴儿佐助的照片藏了起来。

照片上的佐助懵懂地对镜头睁着眼睛,落下两串泪珠。很难相信那个高傲的佐助也曾经是个哭起来这么大嗓门的孩子。

鸣人筋疲力竭地试图止住他的哭泣。“看来你从小就是这样,每分钟都想抗议全世界呢……”

后来,鸣人就不得不编造“宇智波一家接到紧急任务,只好把佐助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上忍同事”的故事了。为了更可信一些,在佐助识字以后,鸣人动用了自己火影候补的特权,去火影楼档案室翻找出落灰的卷宗——里面有宇智波美琴从前的任务报告书。鸣人模仿美琴的字迹,写了一张让佐助乖乖待在鸣人家的便签。

五岁时的佐助已是个井井有条还特别喜欢说教人的孩子。但他友爱而善良,显出可亲的天性。

“为什么不能一起洗澡的说?”鸣人失望地质问,“明明前几天还……”

“什么前几天?”

“没什么没什么。”鸣人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以示警告。

“忍者的身体是他重要的工具,就像武士的剑一样,照料不能假手他人。”佐助一板一眼地说。

澡都不能一起洗,觉更不能一起睡了,没想到搂着软软的小佐助睡觉的好待遇只有四天。为了能延长相处时间,鸣人问:“佐助睡觉前,家里人会给你讲故事吗?”

有妈妈的孩子,睡前就会有睡前故事,这是他从电视里知道的。

佐助说:“偶尔会。”

“都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天照大神和弟弟素盏鸣,伊邪那岐和妹妹伊邪那美……还有六道仙人创造忍术的故事。”

“他管那个叫忍宗,不让别人叫忍术。”鸣人说,“仙人爷爷对奇怪的事情还挺执着的。”

“说得好像你认识他一样。”

“我是认识他啊。”鸣人哈哈大笑,尽管知道佐助不会相信,“那我给你讲讲六道仙人和他的九个好朋友的故事吧。”

佐助把下巴藏进被子里,眨巴眨巴黑亮的眼睛。

“很久以前,世界上有一个大坏蛋。好吧,也许并不能完全说是大坏蛋,但它的存在让很多人陷入危险。这个时候,六道仙人老爷爷就把这个大坏蛋打倒,分成了九份,就是我们的九个好朋友。对了,佐助你知道六道是哪六道吗?这件事我好奇了很久的说。佐助告诉过我,是人道、天道、阿修罗道、畜牲道,哎呀,这怎么才四个……啊,那是和你同名的佐助,毕竟佐助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嘛!

“分成九份以后,它们就没有那么危险了,每一份都变成了小动物,有猴子,章鱼,乌龟,狐狸等等。有一个总是失眠的好朋友,我到现在都不是很知道它是什么动物的说……狸猫?狗獾?”

一直和守鹤关系不好的九喇嘛,此时在鸣人的脑海里发出震天的快意大笑。

“但就算是仙人也不能一直活着,他死前把九个好朋友放生了。虽然没有说,但我想它们都很想念他吧?它们答应他会好好照顾人类。但人类对它们一点都不好,把它们抓起来虐待,或者命令它们去杀人。时间一长,它们就不想再跟人类做朋友了。

“里面最强的是大狐狸九喇嘛。它被人类虐待也是最多的,大家都很讨厌它,它也讨厌大家……”

“该不会是在说九尾妖狐吧?”佐助疑惑地问,“妈妈也给我讲过妖狐的事。”

“不是妖狐,是九喇嘛。”鸣人纠正他,“总之,九喇嘛被和一个人类的小男孩关在了一起,在同一个笼子里。他们两个最开始互相讨厌,但是后来渐渐熟悉起来,就成了好朋友,一起经历了许多战斗,打倒了很多坏蛋!很久以后,九个好朋友都有机会重新回到大自然了,但九喇嘛还是决定和人类一起待着。故事就这样啦,是不是很美满的结局?”

九喇嘛从趴姿改成坐姿,九条大尾巴得意地竖了起来,在空中慢慢地摇。

“九喇嘛为什么不肯回到大自然呢?”佐助问。

“这我也不知道的说。”鸣人挠挠头,“可能是因为在一个地方待惯了,它懒得动吧。”

“不对。”佐助摇摇头,“它肯定是因为爱那个男孩才留下来的。而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只有爱和信任,才能让一只天性自由的动物放弃美丽的荒野呀。

九喇嘛立刻趴回去装睡,屏风一样的尾巴们也跟着倒了下来。宇智波家的小鬼说话肉麻兮兮的,实在很让大狐狸害臊。鸣人先是惊讶:爱这个字眼从佐助的嘴里说出来,好像是件难以想象的事。过了好一会儿,鸣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夸了,涨红了脸。他晕乎乎地站起来,帮佐助关上灯。

“晚安,佐助。”

3、
“生命虽然脆弱,但也没有那么容易消逝。”

从第八天开始,佐助有了灭族的记忆。前一周那些父母兄长托付的谎话自然再行不通,鸣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向佐助交代真相。

就在一夜之间,那个爱笑的,温柔蔼睦的孩子消失了。

佐助默默地听着鸣人的解释,不置可否。一整天下来,他几乎没有和鸣人说过哪怕一句话。猝不及防的大灾难让他暂时失去了性灵的天资,对人对事都显出一种迟钝倦怠的麻木。

鸣人曾经说过,佐助难过时,他也觉得痛苦。那并不是说来讨佐助欢心的傻话,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此时,他的心正随着佐助的哀伤一起绞痛着。

现在带佐助出门不是个好选择,鸣人决定买点新鲜的蔬菜给佐助做饭吃。反正他早就体悟到这个真理了:不管人遇到了怎样的倒霉事,饭都要正常吃,而且只有好好吃饭,事情才有机会变好。

今天是阴天,傍晚时分浓云聚集,苍白的日光迅速消退。鸣人原不想把佐助一个人扔在黑暗里,可是天突然就随着蓄势待发的雷云而黑了下来。他只有加快回家的脚步。

然而家里找不见佐助的影子。不会偷偷跑出去了吧?鸣人焦急地在两室一厅的房里来回奔绕,他是个身高一米八的青年,肩宽腿长,而屋子小小的,东西又摆得密,一路乒乒乓乓又磕又撞。大概是这声音让佐助也心生怜悯了,便小声地说:“我在这里。”

鸣人循声找去,佐助躲在卧室的角落里,缩在窗帘后面。他本来就瘦小,这下当然完全看不见了。

鸣人把窗帘挽起来。“你这是干嘛,玩捉迷藏吗?”

佐助摇摇头。

鸣人蹲下来,与他平齐,伸手一碰佐助,发现他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把短袖都湿透了,人还微微地打着哆嗦。

鸣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不容易想到的事情,但也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情。

从打开门发现父母的尸体横卧黑暗里的那一天起,佐助就开始怕黑了,可这孩子又无比要强,所以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身处黑黢黢的地方,大概是所谓的“暴露疗法”吧。

鸣人说:“出来呀,佐助,我们去吃饭。”

“谢谢,你先吃吧。”

鸣人感觉脚有点麻,调整了一下姿势。“你不吃,我哪有心情的说。”

佐助稍微动了动。鸣人再接再厉。“我倒也不着急,在这儿再蹲会儿也行,就是,早晚咱俩都得饿嘛……”

鸣人伸出一只宽厚的手,引导着他慢慢走出黑暗。

佐助静静地喝着鸣人熬糊的蔬菜粥,喝光后,他抬起头来凝视鸣人。

“其实我认得你。”佐助指指自己的脸颊两边,示意鸣人的胡须胎记。

“真的吗?”鸣人不太能相信。小时候全科第一的佐助从不正眼看他,他一直以为只有在进入第七班以后,他才有了机会和佐助成为朋友,这就是鸣人永远感激七班的原因。

“你经常从河边经过。总是受伤,还以为哪天死掉也不奇怪,没想到长成一个大个子了。”说着,佐助露出了笑意,在还没有完全褪去婴儿肥的脸上显出一种天真的孩子气——当然,他本来就还是孩子呢。这是他一整天以来第一个人性化的表情。

“我们后来成为好朋友了,是最好的朋友的说。”

“哦——”佐助稍稍拖了一点音调,像是不服气自己会跟这个吊车尾成为最好的朋友似的。不过他其实很高兴,鸣人看得出来。

后来的两天,他们相处得也还算愉快。尽管佐助的身体和记忆都倒退回了童年的某一日,尽管那时的他还并不曾和鸣人建立起后来的深刻羁绊,但似乎某种更神秘而难以言说的东西告诉了他真相,某种近似于灵魂的东西,悄悄地对佐助说:信任他,信任他,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佐助在七岁到十二岁之间,缓慢而坚定地淬炼自己的仇恨,毕竟他总要选一种思维来理解世界,总要有一种态度来面对自己啊。

渐渐地,宇智波佐助终于能完全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灾厄,并将其化作生存的动力。

“其实,我也失去过重要的人。”晚饭时,鸣人对佐助说,“我从小无父无母,没有亲长。十二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师,很好很好的老师,三年里他带着我在五大国旅行,后来他被自己的弟子杀死了。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死在了战争里,就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

十岁的佐助仰起脸,他现在已经差不多到鸣人胸口高了。“是吗?然后你要劝我放弃复仇吗?”

“不是,我只是想说我理解你的心情。”

佐助偏过头去。夕阳落进厨房,在他侧脸的轮廓上映照出一种困惘的哀伤。

和所有的儿童一样,当他第一次知道“死”为何物时,他无时无刻不担心着自己最亲爱的人死于非命,好像美琴出门买个菜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只不过大多数孩子都顺利地度过了那个阶段,发现自己小时候只是杞人忧天,而他的恐惧成真了。

尽管忍者世家宇智波从小教诫孩子们不可惧死,可是死亡……它仍然是一个最难解的谜。

父亲因有写轮眼,尸体被木叶带走处理。佐助只能参加母亲的葬礼,美丽的妈妈身上堆放着茉莉和月季等应季的鲜花,那是她做姑娘时的女友们送来的。她逆旅人世的躯体在火堆里渐渐化为灰烬。

可当他第一次向母亲谈起有关死亡的古老恐惧时,美琴笑着说:“佐助,生命虽然脆弱,但也没有那么容易消逝。”

那难道不是一个承诺吗?

4、
“鸣人,你还没有学会照顾自己吗?”

宇智波佐助是个不恋物的实用主义者,凡是用不到的东西,那就只有一个扔字。当年离开木叶时,他没带走任何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就是证明。每长一岁,前一年穿不下的衣服也就不要了。扔来扔去,他永远只有两件衣服,穿这个洗那个,穿那个洗这个,洗破了就买新的。

鸣人恰恰相反。他要么舍不得,要么忘了扔,家里堪称旧物收集仓。

简而言之,十二岁的佐助醒来以后,只能穿鸣人小时候的T恤和运动服。

佐助一早上听完前情提要就开始数落他。“吊车尾的,你的房间太乱了,待在这样的地方人都会容易生病……你这粥是糊的,剩下的一周我来做饭……你为什么在家待着,上忍都不用做任务的吗?”他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长大以后的我怎么受得了你,我们还是任务搭档吗?”

鸣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姑且算搭档吧,不过平时各忙各的,见面也不太多就是啦。”

佐助疑惑道:“但我在房间里看到很多双人用品,另一份像是我的?我的意思是,长大以后的我。”

“呃……朋友,我们是朋友嘛!你经常外出做长期任务,回我这里比较方便的说。”

佐助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会儿说我是你的朋友了?你不是‘最讨厌佐助’的吗。”

佐助还故意用鸣人小时候那种咬重音的方法来说这句话,把鸣人弄得有火没处发,果然想象中久别重逢的温情是不存在的!

在佐助的命令下,两人一起进行大扫除。擦洗到厨房时,佐助勒令鸣人出门买除锈剂,自打鸣人搬进这个公寓以来,可能从来就没有给水管除锈过。佐助决定自己先去打扫书房。

鸣人的文件一般都在办公室处理,很少带回家来,但这些天他也不是完全旷工,在书房拟批了不少公文。尽管好奇数年后木叶的政策运行,不过本于忍者的职业道德,佐助没有阅读它们。

至于架子上的卷册,稍一靠近就能嗅到经年不见天日的纸张霉味。

鸣人,你还没有学会照顾自己吗?

佐助蹲身整理书籍时,忽然从头顶砸下一个大簿子,扑了佐助一脸灰,呛得他直咳嗽。他下意识地展开看,原来是本旧相册。

第一张是七班成立的合影,卡卡西和樱在笑,而他自己和鸣人,像两只用牛角顶着竞争对手的小公牛一样,一副气哼哼的样子。照片的边缘被捻皱了,看得出是无数次在手心抚摸的结果。尽管再爱惜,相纸也有其寿命,那张照片已经略微发黄。它对于佐助来说还只是几个月前的事,连照相那天的拌嘴都记忆犹新,但对于鸣人来说,大概已经是陈年回忆了吧。

佐助微微笑着向后翻阅。

下一张是鸣人、樱和卡卡西,卡卡西还是那副样子,既看不出老,也看不出年轻。鸣人的五官已经长开了,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樱也长成了芳华正茂的少女。没有佐助。

再下一张,是鸣人、樱和两个他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的眉眼有两分像佐助自己。

再后面是鸣人和同期忍者的集体照,入职火影楼的同事合照。

佐助怔怔地合上相册,他好像隐约地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今天清早的鸣人看见自己时,高兴又寂寞的眼神。

5、
“此时此地的我将像泡沫一样消失,我留下的问题又有何意义。”

十四岁的佐助见到鸣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和他比试。

“让我看看你成长了多少,或是年龄徒增呢?”明明是年幼的那个,却好像上位者一样,俊秀的少年佐助高傲地对鸣人说。

他已经是剑术高手了,鸣人把自家佐助如今惯使的剑乖乖奉上。佐助独个在庭中耍了一会儿,渐渐来了兴致,跃起当空一劈,剑尖将三片叶沿叶脉齐刷刷挑断,半片叶子被风吹进鸣人手心。

佐助现在的剑法较为朴素,不会这样炫技。见鸣人愣怔的样子,佐助得意地一笑,少年人如珍珠在海上升起般光华耀人。

佐助想见识一下鸣人的九尾模式,但九喇嘛拒绝陪孩子玩,不论鸣人怎么呼唤,它都装睡不误。鸣人掉了面子,只好对佐助赔笑道:“用仙人模式陪你打吧,这个你不也没见过吗。”

于是两人拳脚相交,拴着钢丝的苦无贯进修炼场四圈柏树,入木三分,织出一片绞杀之网。蛇首与蛙头上站着两位青春的少年人,而那蛇与蛙亦是旧相识,久不切磋,兴奋之极。龙虎缠斗,上天入地,风雷相会,群木树冠震颤摇动,好不痛快。

过了几十招,两人同时收手。鸣人自然是要强过佐助,原本怕好胜的佐助不乐意,但他使出了真功夫,佐助其实很高兴。

这一时期的佐助极努力地割除自己身上柔软的部分,意图斩断与鸣人的羁绊,可是用力太猛,不免有矫枉过正之嫌,有时反而显出分外的在意。他纯洁骄傲,目标坚定,心无杂念,乃至鸣人竟成了唯一的偶尔杂念。

“既然我此时人在木叶,想必我复仇已经成功了吧。”佐助说。

“如果是说你离开木叶时的目标,确实已经实现了。”鸣人不多答一句,也不少答一句,言下之意是:宇智波鼬已经死了。

佐助远眺长天,一只大翼的鸟儿恰好张开翅膀经过,遮蔽了头顶的日轮。那是鹰吗?

“佐助这两天什么都没问,我还以为你不好奇的说。”鸣人在回家的路上说。

“反正照你的说法,这一天不过是幻梦罢了,马上就能结束。此时此地的我将像泡沫一样消失,我留下的问题又有何意义。”佐助冷漠地说道,“如果你称我为复仇者,那我告诉你,真正的复仇者就是这样。”

“那你也不在意此时此地的我吗?”

“不在意。”

鸣人听见他的话鼓起了脸颊,做出不高兴的表情,“哼”了一声。

半夜里,确认鸣人睡熟了以后,佐助悄悄爬起来,无声无息地站在床边,凝望鸣人的睡脸。

月华在鸣人的金发上流转。

吊车尾的也长成大人样子了啊。

6、
“你愿意时,我就能兑现它。”

刀刃逼在脖子边冰凉锋锐的感觉把鸣人吓醒了,那是习于苦战的忍者本能,他身上的汗毛全都因浓烈的杀气倒竖了起来。

一睁开眼,正对上佐助双眼中轮转的红莲花。

鸣人不知道此时佐助是否已经融合瞳力,若是没有,每次使用万花筒都是对视网膜的伤害。如果现在佐助用眼过度,会对十九岁的佐助造成什么影响,谁能确知?想到这里,他立刻忘了自己脖子旁的刀,急切地说:“佐助,快把万花筒关了,伤眼睛。”

“我为什么会在木叶?你为什么……”佐助移开剑,用手把鸣人上下比量了一下,意思是问他为什么长大了。

鸣人赶紧解释。短短几句话说完,他的喉咙干燥得几乎咽不下唾沫,全身紧绷着注视佐助,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佐助咧开嘴厉笑一声。“我听见窗外人声鼎沸,木叶尚在而我竟然未死?”言下之意,木叶与他二者只能存一,“也好,免得我从千百里外赶路回来,既然人在此处,大杀一番就是。”

佐助大喝一声,唤来通灵鹰,跃上鹰背。鸣人连忙跟着奔了出去。

佐助完全想不通自己几年之后是如何狼心狗肺,能若无其事地吃木叶的稻麦喝木叶水,双脚踏在这片土地上,而竟不觉有负九泉之下的亲族?

他只能放下剑,不能拿起剑。他是宇智波最后一束火,他必须在精神的灼痛中剧烈燃烧。如若不然,世间还有谁来铭记历史?

在半空中过了几招,佐助知道自己并非现今鸣人的对手,要当场毁灭木叶的宏愿恐难如意。羞耻与愤恨交加,佐助驭鹰长驱而去,鸣人只得叫苦不迭地在他身后紧追。

两人连一口气都没歇,半天不到的功夫,竟从木叶村内一直远涉至海滨线。越过这个小海峡,对面便是波之国了。

不能渡海,佐助在石滩边停了下来。鸣人降落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只见佐助疾速奔来,一剑当空劈下,慌乱之中无可抵挡,九喇嘛以查克拉臂替他生生接下这一剑。

九喇嘛怒喝:“鸣人,应战!你想死吗?!”

无论鸣人在想什么,佐助是什么也没想。他双臂张开,须佐紫光大涨,在海面上掀起万丈狂澜,滩边乱石嘭嘭乱撞,被浪涛蚀空的海礁纷纷震碎。佐助的长剑在空中左右横扫,挞如崩山,收如拨水,雄壮非凡,凄丽十分,直逼鸣人眉心。

和前两天的切磋不同,鸣人只是一味躲避。他越是退让,佐助越是愤怒,招招下杀手。

鸣人腾跃到云端,他很久没见到这样绝情的佐助了,伤心地大叫一声:“佐助!你真要杀我不成?你怎么把我当成了你的仇敌?”

佐助的动作停了,与他在离地数丈远的地方对峙,冷笑一声说:“是谁说他可以背负我所有的仇恨去死的?只是嘴上动听谁都能做到。”

啊!

是的,我说过那句话。

在鸣人以为事情糟糕到不可挽救的时候,他说过那句话,他愿意与佐助一起殉死,去到一个没有战争和仇杀的世界互相理解。那个世界更美好,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复生,所有失去的东西都能找回来,所有没来得及说的话都能重新说出口……

鸣人一旦想起来,便笑着放下了防御的双手。“有话直说,说话算话,可是我的忍道。虽然那是三年前的话,可你愿意时,我就能兑现它。”

佐助,你愿意时,就把灯熄灭了吧。我接受你的黑暗,我理解你的黑暗。

佐助发出一声孤鸟失群般的哀号,掣起电光,一直冲到他身前,那只千鸟锐叫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鸣人胸膛上,捶得鸣人倒退了三步。

只有拳头,没有雷遁。

“我真不知道将来的我在想什么。”佐助扔下这句话,独自离开了。

7、
“你不会辜负自己的良心,因为你是个有良心的人。”

一觉醒来,佐助左边只剩下一截断臂,鸣人便知道那是最后一场战斗已经结束。

简单向佐助解释原委后,两人一起从海岸线向木叶回返。到家时,碗已在碗池里搁了两天,都快发臭了。

他们站在碗池前刷碗,单手的佐助比双手的鸣人速度还快,但气氛十分沉闷,连一向多话的鸣人也默然无言。

“怎么了,想什么呢?”佐助忍不住问道。

“唔,我在想……唉,算了,不说了。”

“快说。”佐助用沾着洗涤剂泡沫的手刀警告地抵在鸣人脖子上。

“我在想两年前的终结谷的说。我们打完之后,你说你认输了……你创口的颜色还很浅,那对你来说还不是两年前,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吧?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那天我只顾着自己哇啦哇啦地说,却没有问问你的想法。你为什么认输了,佐助?”

佐助睨了他一眼。

“干嘛,现在才想要品尝你的胜利果实吗。”

“才不是呢。”

“是昨天的我对你说了什么吧。”

“算是吧,也不全是,我早就想问你了。”

佐助把碗放下,转过身来面对着鸣人。“我为什么不能试着选择另一条路呢?当日我也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我只是相信你不会辜负自己的良心,因为你是个有良心的人。”

佐助的话简单而真诚,鸣人的心先是慢慢地缩成一团,又慢慢展平,他低头思考了很久,最后露出一个百味交杂的笑容。

两天后,十九岁的佐助回来了。前十八天的种种记忆倒灌进他的脑海,想起鸣人给自己换尿布、喂奶粉等事宜,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可他又不能不对鸣人的温柔爱意感怀于心。

那天晚上,既是日夜相伴、又是久别重逢的情侣久违地躺在床上。

鸣人先是捏佐助的手。那只手骨肉匀停,他循着指节捏,原本只是狎昵,却起了按摩似的效果,让佐助舒服得忍不住哼了一声。鸣人得寸进尺,向上抚摸他的前臂与肩膀。

摸着摸着,就沿衣领下去碰佐助的乳头。

“干嘛,想做吗。”

“有一点的说。”鸣人把脸埋在佐助光裸的冰凉后背,吭哧吭哧地说。

“既然只有一点,就干脆忍回去吧。”佐助的声音听起来很坏心眼。

“啊,不要!不止一点,我超想的……”鸣人不甘被他耍着玩,伸出手去握住佐助已经半勃的前端,“明明你自己也想要的说,嘴硬什么呀。”

“我本来没有,是因为你乱摸。”佐助说。

鸣人不想再把宝贵的嘴巴用在跟他吵架上了,他已经解开佐助的裤子,开始熟练地舔舐他的身体。佐助发出不间断的小声呼气。等他插进来以后,佐助忍不住用手指尖碰了碰两人结合的地方,又迅速移开。鸣人看到他的动作,并没有借机赚面子,只是很快乐地笑了一下。高潮时,佐助单手扒住鸣人的肩膀,喉咙里咕哝着什么音节,仔细辨听,原来是鸣人的名字。

睡了极安稳而幸福的一夜。第二天,直到朝阳的热力晒在脸上,佐助才撩起眼皮。鸣人正酣睡着,将手搁在佐助的臀部,那个姿势不含任何占有欲,只有呵护与亲密。

佐助将手垫到枕头底下枕着,忽然摸到一张纸。

他抽出来阅读。是十二岁时自己的字迹。转角犀利,潇洒飞扬。

“有空再去陪他照张照片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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