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Fulgur偷偷熘回交谊厅的时候，已经可以说是踩着巡逻教授的鞋尖了。在晚饭后他脱了队，然后去了一趟图书馆，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一个人在图书馆待上一晚上，直到闭馆为止，他才抱着一叠写满文字的羊皮纸，躲到了天文塔上像隻羊一般啃着那些生涩的咒语。

当他用魔杖悄悄照明着道路，十分熟练的避开幽灵或是画像的视野，回到史莱哲林的交谊厅时，他不敢相信在交谊厅的椅子上还坐着人，或者是说，谁都好，但唯独不该坐在那裡的人是Vox——他名义上的兄长。

「Fulgur，大半夜的你去哪了？」那个恶魔一丝不苟的穿着制服，支着一隻腿，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看着鬼鬼祟祟的Fulgur，用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暱语调发问。

噢，好极了，Fulgur想，麻烦大了。

「为何不问问你为什麽还在交谊厅呢？Voxxy？我以为你的老人作息不足以支撑你到现在。」

「别岔开话题了，Fulgur。」

Fulgur瞪着Vox，好像这样对方就能闭嘴一般，Vox仍旧一派悠哉的端坐着，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眸望了过来，在那之中或许瀰漫着一些複杂的情绪，但Fulgur没有兴趣探究，他只是放下那一捲捲羊皮纸，然后扶着桌面浅浅的笑了起来。

越笑越厉害，直到彷彿水壶烧开了水。

「Come on，你想做什麽？是告发我好让学院被扣分，然后让大家唾弃我这个没自觉的混血？还是作为同父异母的兄长对弟弟表达关心？」

Fulgur展开了牙尖嘴利的嘲讽，而Vox恍若未闻，只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你该知道你不适合这样，Voxxy。」

「你也该知道当水壶烧开的时候是很容易吵醒人的。」

「那又怎样？这只不过是Lam家的好兄弟在半夜推心置腹的交流，然后烧了一壶热水，暖暖你那冰凉的心脏。」

Fulgur隔空点了点Vox的胸口，而那双灰色的眼中毫无笑意，而嘴角的笑容不减，他摆了摆手，转头就往上走：「我去睡了，小心你明天睡过头。」

「Hey,listen.」

Vox说，然后fulgur背对着他顿了一顿，没有回头。

「下次跟我说一声。」

「……Ok,fine.」


才怪。

Fulgur想着，有没有什麽方法可以让他亲爱的兄弟找不到自己呢？他在图书馆裡翻阅着书籍，隐形斗篷？那并不实际，除了传说中的那件以外，其他都是幻影猿的毛皮，不仅仅是售价昂贵，还具有一定的时限性。

幻身咒？

这是个好主意，Fulgur阖上了眼前的课本，转而到身后的书架上去寻找幻身咒的课本，他对自己的法力还算是有自信，即使Vox高上自己两个年级，他也不认为对方能轻易破解咒语的幻象。

但事实就是，当Fulgur经过Vox的时候还是被一把抓住了手。

「WTF？」

Fulgur转头，看见他的兄长正直勾勾盯着他看，一旁的同学纳闷的看着Vox：「怎麽了？」

「没什麽。」Vox说，把握着Fulgur的手垂了下来，另一隻手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抓到了逃跑的小宠物，你们先去教室吧。」

同学们笑了笑，便先行离开，对于Vox有时候出人意料的行为他们早已习惯了，毕竟谁家少爷没个奇怪的习性？只要不刁难人、还能够相处就不错了，更何况史莱哲林裡也不乏怀藏秘密的人，有些事情装作不知道还是比较好。

Vox笑着目送同学离开，接着连拉带拽的把Fulgur拉到了一旁无人的走廊裡，楼梯配合似的诺转，偌大的走廊裡只剩下兄弟二人沉默的对视——哦，Vox其实看不到。

「现在能好好说说话吗？我亲爱的弟弟。」

感受到Fulgur的挣扎，Vox加大了抓握的力度，紧接摸索着把Fulgur压在牆上，把他卡在自己跟牆壁之间。

「听着，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是叛逆期的逃避，或是自以为是的想要独处，但是在这裡，如果没有人知道你的踪迹那很危险。」

Fulgur不答，只是开始烦躁的挣扎起来，Vox差点没有抓住他，只能更大力的压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依旧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

「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回来，至少我能知道去哪裡找你，Hey！Fulgur！别那麽激动……」

「那你就把你的手放开！」

「放了你不就跑了吗！在说什麽傻话！」

「Vox？」

兄弟俩吵得不可开交时，一旁传来疑惑的声音，两人转过头去，看见满脸困惑的Mysta跟一脸狐疑的Ike，两个人手上抱着书本，看上去是意外迷路来到这裡，这时Vox才发现楼梯又回到了这裡，外面甚至时不时传来人潮的交谈声。

「外面关于你有爱慕对象的说法满天飞，结果原来你的恋爱对象是幽灵吗？」

Ike摆着一副「这都什麽事情」的表情，满脸複杂的看着Vox，而Mysta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搭上了Ike的肩膀，对Vox比了一个赞。

像是在说：别怕，兄弟不会嫌弃你的！

Vox会需要这种安慰才有鬼，他正试图处理他们糟糕的兄弟关係，谁知道外人横插一脚，现在他也难以解释，要怎麽说？现在他压着的人不是幽灵，是他亲爱的弟弟用了幻身咒来逃避他？

怎麽解释都很糟糕。

「呃……Wait,Ike……」

Vox试图解释，但就在下一刻，Mysta和Ike就看见Vox以一种不甚优雅的姿势，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在肚子上，接着像是被什麽撞开了一般，走廊裡响起了哒哒的鞋跟敲击声，然后又回归平静。

「Oh，我的天Vox。」Mysta像是发现了惊天秘密一样：「你该不会是耍流氓被讨厌了吧？」

「……我该提醒你们，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吗？」

Vox艰难地反驳着，努力直起了身子，决定今天翘课一回，或许他该去一趟医务室了，Fulgur的一拳大概会在脆弱的巫师身上留下一块不小的瘀青。

相较于Mysta听见上课了的手忙脚乱，Ike则像是想通了什麽，转头看了Vox和脚步声离去的方向，然后把还在混乱中的Mysta带走。


#2
「Vox。」

「Hey，Fulgur。」

他们呼唤了彼此，但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Fulgur知道Vox不会说出任何肉麻的噁心话，或许会，但不是真心的，他更乐意跟同级生滔滔不绝的展现爱慕或是亲暱，而不会是自己的弟弟，天杀的，想想就觉得令人反胃。

但说与不说都同样令人不适，彷彿全身被下了挠痒咒一样，但他们只是看着彼此都没有开口。

于是等到Fulgur即将六年级的时候，Vox毕业了。

他带着他张狂的笑容与一如既往的视线，退出了Fulgur的生活，Fulgur对此有点恍然，但他没有多说什麽，也没有祝他的兄长毕业快乐。

Vox离开学校后去了国外，他再也无法在视线之内关注自己弟弟的生活，忙碌的生活很快湮灭一切，包含那份没有说出来的心思，Vox一度以为自己忘了，但偶尔，他还是会看着绿色条纹的围巾发愣。

Fulgur并不知道，Vox曾经在毕业前的某一次洗涤时偷偷调换了两人的围巾，纯粹出于心血来潮的捉弄心思——虽然他知道fulgur不会发现，因此这大概是某种私心，又或是他默默的期望，即便fulgur发现了也会默许。

等到他回到学校时，看着昔日辉煌的校园变得破败而残缺时，他才久违的开始感到害怕。

Vox在家族中一向备受注目，即便成长中他遭遇了不少试探与蠢货的亲近，但比起要自己争取一切的小家族来说，他的生活待遇还是挺不错的，冷漠的母亲、莫不在乎的父亲，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偶尔感受到的压力，对他来说也不能将其称为恐惧。

但现在他开始担心自己愚蠢的弟弟，是否会在这次战役中受伤，乃至更糟的、更糟的……什麽。

然后他看见了那条曾经属于自己的围巾。

半截围巾挂在坍塌的牆壁上，他走向前，捡了起来，上面早已被灰尘与碎石给填补了空隙，还有零星的血沫，他伸手抹过，却发现早已深入了纤维之中。

或许在一个遥远的夏日，他曾经对Fulgur说，只有纯血能够进入史莱哲林，你还不如去葛莱芬多，那裡更适合你，当时Fulgur被气得要死，说Vox是个愚蠢的白痴。

现在Vox觉得，或许他应该更改一下那句话，Fulgur适合进赫夫帕夫，为他那愚笨的忠诚。

曾经他刻意挡在Fulgur面前，替他挡下了同侪恶意的攻击，然后优雅的举着魔杖反击，当时他嘲讽的说，如果你办不到，躲起来不就好了吗？或是求求你亲爱的哥哥帮你。

Fulgur没有回话，只是那个礼拜，Vox在自己的床头柜上发现一盒蜂蜜公爵的奶油杏仁糖。

现在他翻过断垣残壁，走过破碎的楼梯，来到了鸦雀无声的大厅。

即便学生在哭泣、护士在呼喊着救援，Vox都恍若未闻，他似有所感的走向那一排排的牺牲者，裡面有陌生的年幼面孔、偶然见过一面的学弟妹，甚至是曾经受惠的教师，然后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孔。

如此熟悉，就好像曾经相伴数年，朝夕相见，彼此都已然摸清楚彼此眼中的情绪波动，微小的动作无处不彰显着彼此的想法，一静一动，呼吸之间都像是在无声的交流，只要往后一靠，必然能倚上对方骨干的背嵴，还会得到一串低声咒骂。

如此陌生，就好像诀别已久，他已经长成了他所不熟悉的模样，少年日渐成熟却依然瘦削的脸庞，被蒙上灰尘的灰发，细微的不同，似乎是新购置的、大了一号的校服，最让人陌生的是，紧闭着的双眼。

Vox没有多说，也没有哭泣，他只是笑了起来，在一众悲凄中有种异样的荒诞，他俯下身来，仔细的描绘那张脸庞，然后在Fulgur耳畔低语。

谁也不曾听见，Vox的黑发掩盖了一切，然后他起身大步的离去，就好像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弟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吻了Fulgur。

也只有他知道，自己后悔在过去无数个夜晚亲吻自己的兄弟，或是在那个毕业的夜晚带走他，因为他们属于彼此，无论是否相爱，一如他过后才从家裡的僕人得知，从自己毕业以后，Fulgur再也没有回过家裡，年年假期都待在学校，看着Vox留下的旧书籍。

如今他们仍旧属于彼此，只是Fulgur已经无从得知，Vox为此感到愉悦，或许这是唯一一次，Fulgur被蒙在鼓裡，而且丝毫不能反驳这个结论，又或是跳起来对着Vox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