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指尖闪现的岩元素在空中描画订约后，钟离黑纱遮面披上斗篷，借着漆黑夜色，从灯火通明的王宫后门悄然溜走。

　　他应约来到至冬，与冰神的密谈不会也不能被第三人知晓。至冬研制出最新的仿生人，目前正准备小规模试投入试用。一眼看上去几乎与真实的人别无二致，不只能用于劳动和服务，假以时日，经过训练用于军事领域也指日可待。摩拉不会闲置，自有它的去处，投入于此，实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虽是春日，至冬夜间寒风依旧凛冽刺骨，街道空无一人，唯有北风呼啸着钻入脖颈，吞没皮靴踏在石板路上的嗒嗒声，钟离裹紧身上的斗篷，加快了脚步，距他下榻的酒店不过两条街，此时赶回去睡到天明，明日尚有余闲游玩一番。昏黄路灯疲倦地照亮小巷，前方的灰色路面上忽然出现几团黑影，一股臭气熏天的酒气跌跌撞撞朝钟离奔来。

　　金瞳瞥一眼这几个街边徘徊的醉鬼，不予理会，掩鼻径直穿梭而去，谁知肩上袭来一只手。

　　他侧身避躲，脚尖轻点地面，斗篷下缘在风中划出精巧的弧，稳稳立在那人对面。

　　“天色不早了，几位快离开吧。”标准的至冬语像一束冰，穿过面纱刺在对方身上。钟离一向讨厌溺于酒精的怪人，气味辛辣的液体入喉，就像灌了一把火，烧毁理智和分寸，极端的放纵往往只会带来毁灭。

　　若是在璃月，他早就用岩璋把这几个人封在其中，但他毕竟还在冰神的领土，尽管愠怒也不愿大打出手。此刻节外生枝，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万一碰见巡逻队，他就要牺牲一整晚宝贵的休息时间，陪他们耗在警局。

　　再者，正常人见他身形敏捷，应知他武力不俗，知难而退便罢了。怎料面前血丝遍布的眼睛挑起不屑，拍手的瞬间，藏在墙角阴影下的帮凶像夜间集体出动的老鼠一只只扑过来，足足有十几人，将他团团围住。

　　抱歉了，各位。钟离摇摇头，岩元素在掌心汇聚。不等他出手，两道水刃从天而降，爆开圆形冲击波，将人群震晕在地。

　　“这位先生，一个人走夜路可要小心哦。”达达利亚收了武器，心情极佳地眯起眼睛，打量着被一身黑色包裹的钟离，为自己英雄救美的行径感到无比自豪。

　　潇洒落下，一击即毕，加上这张迷倒至冬万千少女的脸，按照正常流程，他应该抑制不住地爱上自己了吧？

　　“谢过阁下。其实，阁下在房上多看一会也无妨。”钟离抬眸与他对视，眼里平静无波，甚至有几分戏谑。

　　欸，被发现了啊。

　　他确实坐在房顶围观了好一会，不过是因为今天恰好是下属汇报的日子，又刚好选在凌晨钟离经过的小巷附近罢了。

　　再说，真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不还是跳下来救你了嘛……

　　虽然是故意表现的。

　　达达利亚嘀咕着，有些心虚地摸摸后脑勺，瞄着眼前这个把他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的人。

　　金色眼睛熠熠生辉，斗篷下的头发大概是棕黑的，额上隐约露出的皮肤不似至冬人那般纯白，美人即使裹在厚厚的大氅里，也瞧得出身量纤细，气流拂动间飘来阵阵香气，暖化干涩的冷风。

　　达达利亚，你碰见春天了。他在心里感叹一句，眼神愣愣的说不出话。

　　钟离疑惑地看他呆滞的神情，好像突然被冻住似的陷入沉默，以为自己适才的话微微刺痛了年轻人高傲的自尊心，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剩达达利亚一个人目送远去的背影。

　　“公子大人。”菲利克斯接到命令前来逮捕闹事者，不知在地上躺着的一堆人里，是谁触了至冬执行官的霉头。

　　等等，不会都是吧？

　　“嘘。”达达利亚仍停留在与钟离相遇的氛围里，朝旁边地上的一圈人扬了扬下巴，“抓起来。”平淡的语调好像扫起一片落叶那般简单。

　　还真都是。

　　趁着其他人把醉鬼们搬上警车之时，菲利克斯向他紧急报告今日消息。

　　达达利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抬手闻了闻适才拂过面纱美人衣角的指尖。

　　好香。

　　菲利克斯又拿出一个匣子，念着一封封密信。

　　“今夜女皇宫中设宴，不知所请何人。”

　　“嗯。”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他敷衍颔首。

　　手指的香气已经若有似无，达达利亚不舍地留恋畅想。这种香，不像是寻常至冬女子身上的脂粉味道。

　　是什么呢……

　　“博士仿生人的实验好像取得了新进展，据说要先在各个执行官家中试用。”

　　对，这样的香气更像花香。而且绝不是耐寒的花，受不住至冬风刀霜刃的摧残，应是在温暖春日向阳而生的花。

　　下属还在一字一句地汇报，他早就没心思听了，脚尖不耐烦地踢着路面，一颗心都扑在萍水相逢的人身上，打断耳边尽职尽责的发言，“帮我找个人。”

　　“是，大人。什么人？”

　　“黑色斗篷，带着面纱。”他转着眼睛努力回想，方才那人的特征实在太不明显，捂得严严实实，一看就不想被人发现。

　　许是小小虚荣心作祟，自己就偏要把他找出来。

　　对方行礼后正欲离去，达达利亚的声音又响起来。

　　“金色眼睛。长发，一身花香。”蹦完这几个词，他一歪头看到路灯下有个白色的东西，走上前去弯腰捡起。

　　一枚香囊，月白色的绸布上绣着盘龙图案，赭色抽绳封口，坠着银色流苏，内里装着一捧粉白的霓裳花。

　　以物寄相思，各国皆有不同风俗。至冬女子通常会送镜梳，须弥则是花之类，这枚香囊的主人大概所属璃月。

　　璃月，南方的国度，想必此刻繁花正盛，就像刚刚的惊鸿一面。

　　在手中把玩香囊许久，细腻的触感让他有种挽着那人手臂的错觉，躁动不安的心渐渐找回跳动的节奏。

　　难怪冬妮娅和托克在自己离家前都来要徽章，说是做纪念。他那时只当小孩子有着对荣誉的向往，未曾想见物如见人的意义，本以为是过早独立摆脱稚嫩的表现，今日才知，是还未遇令他魂牵梦萦的人。

　　菲利克斯看看达达利亚手里的香囊，又看看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本着讨上司欢心的目的，试探着称赞道：“香囊精致秀美，您要找的那名女子定心灵手巧。”

　　谁知达达利亚慢悠悠转过头冲他说了句：“是男子。”

　　“哦，是。”他没敢再多说，尊敬地鞠了一躬，等到达达利亚吹着口哨惬意地消失在视线里，忍不住皱眉捂嘴无声哀嚎：靠，我不会被公子大人开除吧！

　　女皇在上，幸亏达达利亚今天心情甚好，转着胜利品美美回到房间，等待它的主人从天而降。

　　钟离是在脱衣时发现香囊消失的。原本稳稳挂在腰间环扣上的白色物什，因圆环对齐的部位不知何时错开了一个小口，才让香囊的挂绳滑落。他细细察看，确保并无其他物件遗失，放下心入眠。

　　回璃月之后，再重做一个好了。

　　他并不知道，这枚香囊正被至冬的执行官垫在枕下，做着一个金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