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4536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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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咒术回战 虎杖悠仁
标签 五悠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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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6
51
2022-2-10 18:09
- 导读
- 28岁的惠和野蔷薇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老朋友,而这个朋友竟然还是五条悟的前男友。
在高专毕业十周年的同级生聚会上,钉崎野蔷薇忽然问道:“为什么我们这期学生这么少?”
高专,全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是一家私立宗教学校——名义上来说。实际上,这里是培养所谓“咒术师”,并为咒术师的活跃提供后勤协助的场所。有资质成为咒术师的人少之又少,全日本现有的咒术师总人数恐怕没有普通高校的学生数多。
故此高专的学生数量相当少,每年级基本可以算作一个活动小组。好在近年来咒术界人才辈出,最新一届一年级足足有十人之多。
“虽说十来年前形势不同啦,但真希前辈他们那届也有四个人吧?”野蔷薇用手指比出一个四,“为什么我们只有一半!”
唯一的同级生伏黑惠平淡道:“谷物也有丰收和歉收之分,那一年有资质的人并不多,也算是很正常的事吧。”他说着拿出手机回复消息,野蔷薇用力敲了下他手机的后壳。
她并不服气,“漫画常见配置都是三人组,我们只有两个人,也太吃亏了!”
班主任五条悟笑嘻嘻地叼着塑料勺,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平常人这样做可能会显得邋遢,但他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更像是蛋糕产品的海报演员,连带着蛋糕的品相也提升了许多。他说:“野蔷薇,你怎么能忽略GTG我呢?老师太伤心啦!”
“你是老师,所以只能是三人组附加一的那个一啦!不算数!”野蔷薇挥挥手,像是挥开过于缠人的调皮猫咪的尾巴。惠虽说对同级生只有两人这件事没多大意见,但为了和五条保持对立的立场,于是也嗯了一声附和野蔷薇。
五条很是伤心地拖长了腔大声哀叹,“为什么呀!为什么我可爱的学生们要这样欺负老师我?”
野蔷薇翻了个白眼。她想说因为我们根本没把你当作老师来尊敬,但今天毕竟是难得聚会的日子,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只好暂且忍下。不过五条那副浮夸的演技实在烦人,她还是很不爽。
“说到底五条老师你,根本就不像我们的老师吧!”她用手指指向五条悟。这个手势有点失礼,不过他们都不太在意这种形式上的礼节。
被指着的五条睁大双眼,很无辜的样子,只听野蔷薇气咻咻道:“现在我也是当年入学时老师的年纪了,可是和十三年后的老师看起来根本就是同龄人啊!”
这是事实。
说老实话,钉崎野蔷薇并不算传统审美下的大美人。但她气质出众,是人群中一眼就会被吸引住注意力的光彩夺目的女性。她也很在意保养,虽说年近三十,可光看皮肤的状态、神采和体态,说是大学刚毕业也没什么问题。
而五条悟,四十代人,说他大学刚毕业,同样没什么问题。
“诶——”五条的笑容扩大了,“原来野蔷薇是在夸赞我呢,谢谢啦!”
惠埋着头看手机,冷淡地说:“钉崎的意思是在说你幼稚,心智不够成熟。”她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不想让五条太嚣张了。
五条发出动画里搞笑角色式的噗噗笑声,完全就是在装可爱。
“惠真过分,真心夸奖一句老师就那么难吗?”他又伸出手臂去拉惠的手,试图抢他的手机,“还有,聚会的时候不要做低头族啦,沟通最重要的是视线交流,视线哦!”
惠攥紧手机不放,野蔷薇在一边翻了个白眼,“你这家伙才最没资格说什么视线交流吧。”
不过对于惠她也有点不满,“伏黑你这家伙,聚会就给我专心点!都半天了到底在聊什么啊?”
惠放下手机,他并没有事无巨细地分享生活的习惯,不过既然被问到了,他也会实话实说。
“前阵子有个任务刚好在老家,结束后遇到了国中同年的女生,在对方的要求下交换了联系方式。”五条连声问道是不是美女,惠没理他,接着说:“她偶尔来找我聊天,我刚好想起一个当年的友人,所以稍微打听了一下。”
“哇,你这家伙国中时不是个不良吗,也会有朋友啊?”野蔷薇对这个白开水似的平淡故事不感兴趣,托着腮说风凉话。
倒是五条,难得颇体贴地问道:“能够记到现在,想必是有些分量的友谊呢。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惠微微皱眉,露出一丝苦恼,“对方不记得那个人了。我很惊讶,所以多问了几句,这才一直聊到现在。”
“不记得了?如果是不良的话应该会印象很深才对吧!”野蔷薇说。
惠摇头,“那家伙才不是不良。倒不如说,他一直很反对我为了以暴制暴而揍人。”
“是个好孩子呢!”五条感叹,“那也可能是反过来的情形:太乖巧了所以存在感低。”
惠再次摇头,“对他来说,情形应该是既不乖巧存在感也不低。相反是存在感过高才对。”
“那怎么会不记得!你这个同学记性太差了吧?”野蔷薇提议,“拜托她向她认识的人打听一下,总会有人记得。”
五条附和:“没错没错!人多力量大嘛。”
惠今晚似乎一直在摇头,“她问过了,刚刚回复我说,完全没人记得。”
这下野蔷薇也有点无奈了,“你的国中同学都太薄情了吧……话说,你这么惦记他,当初为什么没留下联系方式啊?”
惠一怔,低声说道:“是啊,为什么没留虎杖的联系方式呢。”
这话一出,野蔷薇竟也呆了一下,“等等,你说谁?”
惠不解地看了看她,“什么谁?”
“就是你那个被所有人忘掉的同学啦!他姓虎杖?全名是?”
“是姓虎杖,”惠回答,“全名是虎杖悠仁。”
野蔷薇脸上混杂了疑惑和讶异,“什么啊,我有个发小就叫这个名字来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情报,最终整合出虎杖悠仁国中毕业前的履历。
虎杖悠仁自幼生活在野蔷薇老家的乡下小村庄里,似乎是由于父母离异又双双外出务工,把孩子寄养在了亲戚家中。他的寄养家庭和钉崎家是中间隔着一户的邻居,不过由于中间那家没有小孩子,所以两人算是幼稚园前彼此唯一的朋友。
后来上幼稚园,因为乡下小孩少,一个班一共才二十来人。野蔷薇从小就性格霸道外放,有些小孩畏惧她不敢靠近,虎杖便依旧是她唯一的朋友。
两个小鬼每天一起上蹿下跳,仿佛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虎杖说是淘气其实也算不上淘气,因为不愿给亲戚添麻烦,他所有的调皮捣蛋都被框在一个稳妥的界限里。会让幼稚园老师或同龄的孩子有点烦恼,但并不至于厌烦,反而为他这么有活力而感到喜爱和亲近。
这是常常被请家长、关禁闭的野蔷薇理解不了的神奇能力。
直到念了小学,野蔷薇逐渐产生性别意识,更乐意和同性玩。她交到了转学来的女性朋友小文,又结识了从东京搬来的纱织。有好一阵子,她和虎杖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并不是关系变坏,只是人随着长大总会从指缝间漏掉一些沙粒。
纱织搬走后,野蔷薇心情抑郁了很久,小文性格文静内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本以为身为男生的虎杖大概连她在难过都看不出来,没料到他竟一言不发地拽着她跑到了村郊少有人迹的树林里。
“离这里最近的人家也有将近五百米呢,大声喊的话,谁都听不到的。”虎杖笑着说。
野蔷薇想起电视上法制节目的情节,说道:“你是要绑架我吗?在威胁人时不要笑出这副傻样啊。”她倒是一点没觉得害怕。
虎杖哈哈笑了起来,“你在想什么!我是说,你心里在抱怨的那些话,现在可以大声骂出来了。”看着野蔷薇瞪大的双眼,他平静地微笑着,“我这就离开。你知道我跑得很快的,所以默念二十秒后就可以开始了。”
说完他真的一溜烟跑走了,很快消失在野蔷薇的视野中。野蔷薇目瞪口呆,大声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虎杖这家伙,莫名其妙地搞什么啊!”
后来她确实痛快地大骂了一通那些排挤走纱织的白痴,很爽快。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树林中央,手里捧着一捧沙子。因为沙子下面垫了一层树叶,所以不会再从指缝漏走了。虽然有点脏兮兮的,但还不赖。
第二天见到虎杖时她别别扭扭地小声道谢,虎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糊弄过去了。
小学毕业后,据说是虎杖的爷爷打算抚养他,假期刚开始他就离开了这个乡下小村子。野蔷薇去送他,有点羡慕地说:“仙台啊,真好啊,是大城市呢。”
虎杖笑嘻嘻的,“钉崎你不是喜欢东京吗?”
“喜欢东京没错,但仙台也已经比这里好太多啦!”小小的羡慕后,野蔷薇很有气势地说:“不过你等着吧,我总有一天会到东京去的!”
虎杖点点头,双目平静而笃信地看着她,野蔷薇便知道,和她的家人同学不同,他相信她的宣言。“那么,我将来也去东京好了。总有一天,我们会相会的。”
野蔷薇眼眶有点酸,马上伸出手大力拍了下虎杖的后背,恶声恶气道:“行了不要废话了,快上车!”
那是她和虎杖悠仁的最后一次见面。
而惠与虎杖悠仁的第一次见面,同样是在那个假期。
惠的国中和津美纪同校,这让他在内心深处有些安心的同时更多地感到烦躁。津美纪是个老好人,惠不是,于是他们注定在很多事上无法达成共识。
假期中的某一日,惠独自出门去买东西,拎着塑料袋离开便利店时被几个小混混堵了。他们试图抢惠的钱包,他冷着脸看他们表演,在心里倒数,等数到零时就要揍人。
数到三时,虎杖从天而降。是真的“从天而降”,他从便利店的防水棚上跳下来了。
惠木着一张脸,看似冷静实则是被吓到没来及反应。虎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冲出人群,等回过神来时小混混早已不见,惠也快要喘不上气了。
“呼、呼呼、你、你这家伙……呃咳咳、你跑得也太快了吧!?”惠扶着墙喘,他整条气道都火辣辣地疼。
虎杖非常愧疚,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运动能力与他人有层次上的差异。
总之,他认真道了歉,还试图用自己刚买的牛奶做补偿。惠拒绝了,并强硬地要求虎杖“就当刚才没发生过”。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直到假期结束,他在学校第二次见到虎杖悠仁。
稍微熟悉后虎杖便知道了他并不会被小混混抢劫,恰恰相反,他是能让小混混自己把钱包拱手送上的狠角色。虽说惠并不会要就是。
头一次被虎杖撞见惠揍人时,惠看到他明澈干净的双眼投来的目光。惠没来由地生气,津美纪认为他这是青春期叛逆,但惠知道不是,他只是愤怒于世上的不公平。
“你想干什么?去告诉老师吗?还是批判我做错了?”惠这样说。虎杖应该是那种正直善良的人,他和惠太不一样了。惠愤怒于造就了这种“不一样”的一切,包括他爸爸、禅院家、五条悟和种种。
可虎杖只是看着他。虎杖用他那双明澈干净的双眼看着惠,然后说道:“你的手破了,得处理一下才行啊。”然后他上前拉住了惠的手腕,带着他离开这一片狼籍。这次虎杖记得没有跑得飞快,而是只比走路加快了一点速度。他领着惠到保健室,不知为什么保健老师不在,他便自己翻找出消毒水和OK绷。
惠沉默着抽出手,拒绝虎杖的帮助,虎杖没有强求,只是把东西都放在惠的面前,然后就笑着道别离开。
有很长一段时间,惠无法理解虎杖为什么能笑得那么快乐。
后来惠依旧不能理解,不过他学会放弃去思考这个问题了。虎杖和他成为了朋友,惠偶尔会带虎杖回家玩。津美纪非常惊喜,她也很喜欢虎杖。
虎杖和津美纪一样,不赞同惠和不良少年打架。有几次他甚至去给那些渣滓通风报信,让他们成功躲过了惠的魔爪。惠发现真相后立刻和虎杖扭打了起来,然后被按在地上摩擦。
虎杖说:“你可以靠实力让他们听话,那现在你应该听我的话了吧?”
惠震惊于他的理直气壮,当然也并没有听虎杖的“话”。该打的架还是要打,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前赴后继的不良少年们以飞快的速度安分了下来。按他的估计原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摆平那些渣滓,如今惠却很快就找不到目标了。
不良们不只是安分了,还有个别几个悄无声息地被学校劝退,从此消失在了视野中。虎杖还是笑得没心没肺,但惠知道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俩的友情又回到打架前,升上二年级后惠也偶尔会去虎杖家。虎杖的爷爷是个很严厉的老头,平日里好好先生一样的虎杖面对爷爷时竟也有些脾气。爷孙俩时不时吵嘴,完全不避讳惠在场,惠默不作声地看着,心里会有点想念津美纪。
国中毕业式上,惠告诉虎杖,他要去东京上学。那时津美纪正躺在高专安排的病房中沉睡,而已经平息许久的怒火正在惠胸中猎猎燃烧。
虎杖看着他笑道:“伏黑你要去东京啊!东京不错呢,说不定我也会去。”
那是惠与虎杖悠仁的最后一次见面。惠不知道,如果那时他没有沉默,而是明确要求虎杖一定要来东京的话,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找不到他了。
野蔷薇和惠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都在心中默默品味与虎杖悠仁的回忆。他们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至于没发现有一个人很久没说话了。而就在这时,那个人开口放了个地雷。
“你们说的虎杖悠仁,我也认识哦。”五条悟说,“是我的前男友呢。”
完全不理会惠和野蔷薇的震惊(野蔷薇大概“哈???”了三十秒,惠则直接把手机摔到了地上),五条悟冷静地指出了两人方才叙述中相悖的地方。
“野蔷薇说悠仁搬去了仙台,但惠的老家埼玉而非仙台,国中自然也不是在仙台。而据我所知,悠仁的高中是在仙台念的,他在国中和高中之间并没有搬过家。”五条悟随着讲述竖起了两根手指。
他接着说:“此外,同样是据我所知,悠仁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母,可以说是被抛弃的孩子,除了爷爷外也没有其他亲戚。如此说来他被寄养在亲戚家这种事并不合理。”
野蔷薇皱着眉,想要反驳,但没说出口。
五条又转向惠,“至于他的爷爷,悠仁亲口告诉过我,他爷爷已经去世三年了。那时他读高一,因此惠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国中二年级后见过悠仁的爷爷。”
当晚的聚会最终不欢而散。三人各执己见,都坚称自己没有记错,但野蔷薇和惠也有自知之明,如果有一个人绝对正确,那应当是五条悟。
可五条悟完全拒绝坦白他和虎杖悠仁交往的事情,少数透露的几句也全是为了反驳野蔷薇和惠而已。
最后野蔷薇焦躁地抓着头发:“那可能是我们认识的虎杖并不是一个人吧。”
惠也十分疑惑,但仍理智地指出:“外貌特征和年龄全都对得上,况且这个名字并不多见不说,粉色头发更是少见。”
三人无法达成共识,最终在郁郁中解散回家。
野蔷薇和惠各自都暗下决心,要找到虎杖悠仁。
其实动用咒术界的关系网去调查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但不知为何,两人不谋而合地打算自己去找。方法很笨,但更踏实。可惜的是他们都太忙了,再见面时已是大半个月后,调查却没什么进展。
野蔷薇靠在屋檐下的墙壁上,接过惠抛过来的罐装饮料,“我给纱织打了电话,她不记得什么虎杖了。不过这也正常,我平时都是直接到她家去,除了小文她不怎么认识我的其他同学。”
惠沉默着点点头,野蔷薇接着说:“小文和我们同班,应该是记得的。可是她上个月结婚去度蜜月了,我因为出差没去成婚礼已经让她很失落,实在不好意思打电话去问别人的事。”
惠心想,永远我行我素的钉崎也学会世故人情了啊,真是了不得。
野蔷薇啜一口饮料,把拉环穿在手指上把玩,“如果有空我打算回趟老家看看。”她声音越来越小,“……虽说没空就是了。”
惠忽然问道:“找到虎杖后,你想做什么呢?”
野蔷薇想了想,回答道:“先给他一拳,惩罚他说了要来东京却不见踪影。再抱抱他。”
“这就够了?”
“嗯,这就够了。”
事态在惠某次任务后被送到家入硝子手下时出现了变化。那时他的手臂一片血肉模糊,好在多年咒术师经历给他最大的礼物就是学会忍耐,所以他自己稳稳走进病室时呼吸分毫未乱,好像只是来看个感冒。
硝子熟练地使用反转术式为他治疗,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类型,空气中是默契的安静。
快要结束时,硝子突然打破了这份默契,“我听说,你和钉崎最近在找人?”
惠不太在意她是怎么听说的,只答道:“是。”不过说是在找,也并没有真的花多少功夫在上面。还是那句话,他们太忙了。
硝子说:“我倒是也知道一个虎杖悠仁呢。”
惠拽下沾血的袖口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看向她。家入硝子面色平静,像是在随口闲聊,“我有职业医生执照的,你知道吧?虽说是作弊过的,但三十岁之前我也偶尔会有认真去学学医的志气呢。”
惠不知道她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嗯一声,等她接着说。
家入硝子告诉了他一个十几年前的往事,在她对学医还抱有微末兴趣,并为此拜访相熟的医生时目睹的事。
虎杖悠仁是那位医生的病人。
“送过去时大家都以为没救了,毕竟是心脏受损,也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但那孩子生命力出奇地顽强呢,心脏重新砰砰跳起来的时候我都有些震惊了,简直是奇迹。”
硝子混在抢救现场之中,看着那个用术式也大概率没救的家伙“起死回生”,事后和医生交流时彼此都啧啧称奇。因为堪称医学奇迹,所以那个病人的名字她记得很清楚,直到从五条那里听说野蔷薇和惠找人的事,回忆瞬间翻涌而出。
惠皱着眉头,哪怕知道虎杖后来恢复了健康,他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股后怕和担忧,“为什么会伤到心脏?”
硝子努力回忆了下,“好像是意外?不,是有人行凶吧。”她当年也没有太关注具体的缘由,只知道个大概。
惠沉吟片刻,他不明白虎杖那种人为什么会被卷入故意伤害事件。那种善良的人,不应该遭遇此等不幸。之后他又询问了虎杖就诊的医院和主治医师姓名,打算联系医院调取一下病历信息,硝子都告诉了他。
离开后惠打给野蔷薇,打算分享信息。接通后他还没来及说话,野蔷薇就大声道:“关于虎杖,有新情报!”
野蔷薇此时正在京都出差,合作对象是准一级咒术师禅院真依。她们俩从高专时期就很不对付,让她们合作,安排任务的人实在是脑子有问题。
可这次真依却给野蔷薇提供了意料之外的情报。
认识虎杖悠仁的并不是真依本人,而是她高专时期的同学,现特级东堂葵。东堂葵是个古怪的家伙,喜欢以醒脾给人分类,当年交流会时惠曾因为回答无聊而被无辜暴揍。据东堂所说他有一个挚友,正是虎杖悠仁。
惠有些无语:“……那么虎杖喜欢的类型也是大个子和……了?”
野蔷薇沉痛道:“没错。”
“我确实记得他喜欢詹妮弗•劳伦斯……”惠喃喃道,“但他不是五条悟的前男友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野蔷薇接着说:“总之,东堂有一个常常挂在嘴边的挚友,这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是不知道,这个挚友正是虎杖。真依告诉我,东堂和虎杖一见如故,两人感情最好的时期东堂甚至还把虎杖的照片和小高田的一起放在挂坠里戴在脖子上。”
惠听得牙酸,只觉得东堂不对劲。
“不过他们也有差不多十年没见过了,据说是虎杖搬家到海外,也没有回国的打算。”
惠问道:“那东堂有虎杖的联系方式吗?”
野蔷薇的声音掩不住懊恼:“他也没有。什么挚友嘛,连电话都不记得留!”
线索便又断了。不过好在惠这里也有新发现,便把硝子告诉他的事转述给了野蔷薇。野蔷薇打起精神来,嚷嚷着要立刻回东京杀进那家医院调查。
次日,两人在医院档案室里面面相觑,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说:“您要找的医生十多年前就退休了,我们也没有办法联系上。至于病历,前两年院里更新电脑系统时丢失了一部分文件,那个时期的病历不巧就在丢失的部分里。”
“没有纸质的病历吗?X光什么的总要打印出来吧?”野蔷薇问得咄咄逼人,把工作人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苦着脸说:“无纸化办公已经普及多年,多余的纸质文件要么被销毁要么从一开始就没打印出来过。像X光片这种我们都只保留电子版,纸质版只会在病人手里。”
野蔷薇怒发冲冠:“问题是,你们连电子版都、没、有、了!”
惠叹了口气,拽着野蔷薇的衣角把她拉了出去。直到走出医院大门野蔷薇仍在絮絮叨叨地抱怨,从医院的上级管理到下级服务统统批判了一遍。
“没办法,只能换其他方向了。”惠说,“我打算请年假,回老家看看。”
然而,没等惠请假,意外接二连三到来。等一连串信息塞满他们的脑子时,野蔷薇和惠才意识到硝子和真依只是一个开始。
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很快主动找上了他们,他口中的虎杖是某次任务时偶遇的少年。十数年前,少年院中出现咒胎,事态紧急,窗迅速封锁现场,而少年院内还留有五名普通人。其中一人的母亲赶到现场,却被拦在门外,无助又悲怆。
那个少年正是和那个母亲呆在一起。伊地知原本以为他和受害者是兄弟,但他和那位女士的对话却像陌生人。在咒术师进入少年院、窗的人只能呆在门外等待时,和伊地知一起的一个同事小声对他说:“受害者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没必要去救吧?”
那个少年原本离得很远不应该能听到,那一瞬间伊地知却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投来,让伊地知没来由地心虚内疚,几乎无地自容。
后来受害者果然无一人幸存,那位母亲悲痛欲绝中被劝回家,是少年扶着哭到腿软的她离开的。他们走前同事以为少年也是关系人,便上前询问少年的名字和与受害者关系。
少年说:“我叫虎杖悠仁,只是路过。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觉得那些人的死,不是正确的死亡。”
野蔷薇和惠安静地听完伊地知的故事,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惠有些怅然:“还真是那家伙会说的话呢。”
伊地知却有些疑惑似的,“二位对那次任务没有印象了吗?”
野蔷薇和惠都是一愣。伊地知接着说:“少年院特级咒胎事件被派去的术士,正是二位啊。”
两人惊讶下异口同声地“诶?”了一声,伊地知却还有工作等不及他们思考,匆匆离开了。
冥思苦想半晌后两人才回忆起确实如此,虽说具体哪一年不太清楚了,但总归还是高专在校生。野蔷薇感慨道:“还没毕业我们竟然就能对付特级了!我可真了不起。”
惠倒没顾着自得,只觉得可惜:“这么说来我们差一点就能见到虎杖了,竟然就这么错过,真是可惜。”
第二个找上来的是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他是来为沟通困难的同期生狗卷棘传话的。在狗卷的故事里,虎杖曾经在笑话商店里打工,推荐给他很多有意思的恶作剧小道具。
“你们知道的,棘君很喜欢恶作剧……”乙骨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有一次他在宿舍里装死,胸口一大片血迹不说,脚边还掉了一颗心脏,我真的吓了一跳。之后一起清理红色颜料时他告诉我是笑话商店的虎杖君给他提议的整蛊方法。”
这确实是狗卷棘能干出来的事。不过这件事似乎有哪里违和,惠思考片刻后问道:“狗卷前辈是在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恶作剧,您还记得吗?”
乙骨稍作回忆,报了一个日期。
惠在心里比对了一下,摇摇头,“前辈,那段时间您应该还在海外才对。”
乙骨一怔,反应过来确实如此。可再做思考,却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了。他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本来还以为记得很清楚呢,没想到还是记错了。”
惠仍然向他道谢,乙骨工作也很忙,很快就离开了。只剩下两人后,野蔷薇和惠严肃地看向对方。
就算不去管海外出差的事,乙骨所说的那个日期,正是家入硝子口中虎杖受伤入院后的一个月左右。虎杖身体素质再好,也不可能仅仅一个月后便活蹦乱跳地出院,甚至还跑去打工。但如果是狗卷和乙骨单纯记错了时间,“心脏”这个关键词却又过于引人注目。
一个曾经心脏受伤险死还生的人推荐别人用这种事开玩笑,就算是虎杖也心太大了。
而面对野蔷薇,惠还有一件没有说出口的事是,他不知为何对掉在脚边的心脏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接下来与他们并不熟的新田也找来了。视频通话中,京都的咒术师告诉他们,他是从真依那里听说的“寻找虎杖悠仁”事件,因为有点线索,于是联系了他们。
新田的咒术非常特别,在战斗中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因此一直是咒术师组队的热门人选。虽说无法治愈,但他能够让已经受到的伤害停止恶化,是十分实用的能力。
据新田所说,他和虎杖不过是一面之缘,而且是在涩谷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当时和虎杖同行的女生遭遇意外,眼睛受伤、整颗眼珠都脱离了眼眶,整个人瘫倒在地失去意识。虎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整个人愣在原地,连急救电话都想不起来拨。新田当时刚好和东堂一起出差,看到虎杖那张空白的脸,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我趁周围人不注意时对那个女生使用了术式,虽说之后能不能抢救回来我也说不准,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吧。”
至于新田是怎么知道虎杖的名字的,他本人也记不太清了,“都十几年了诶……可能是我在旁边安慰他时交换了名字?而且粉色头发很少见啦,所以禅院前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
挂断通话后野蔷薇嘟囔道:“地铁站里为什么会伤到眼睛……”她猛地抬头,“喂伏黑,果然有哪里不对劲吧?”
惠点点头,他也意识到了:新田的描述中,他当时是在和东堂出差。可东堂与虎杖是挚友,他怎么可能认不出伤者的同行人是虎杖?然而新田却丝毫没提起东堂的反应,像是东堂根本不认识虎杖一样,这绝不合理。
惠按了按太阳穴,他有些头疼,“这些故事单说都是合理的,但一旦牵扯上当事人以外的人,就或多或少有些违和之处。如果用时间太久记忆出错来解释也说得通,但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野蔷薇同意他的看法。
后来的两周内,断续有人联系上他们,说起有关虎杖的事。比如禅院真希记得自己高专时期假期时去玩真人CS,虎杖和她同队,“我还记得场地是一片和高专里很像的树林呢。那家伙挺能打的,根本不用枪徒手就能干掉敌人。”真希说,“虽说我也不用就是了。”
一向相当敬重真希的野蔷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是CS的话就给我用枪啊!”
加茂家的嫡子来东京出差时碰到了惠,也和他提起:“我和虎杖君一起打过棒球,虽说只有那偶然的一次,但记忆犹深。”
惠看着加茂宪纪一身整齐繁复的狩衣,一时间想象不出他要怎么打棒球。
此类事件不断发生,等惠和野蔷薇的年假终于批下来后,他俩整合了至今获得的信息,发现几乎所有他们认识的人,都认识虎杖悠仁。
野蔷薇无力地说:“我是知道那家伙人缘好啦,但这未免有点夸张吧。”
“也许和咒术有关。”惠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野蔷薇没能说出口的猜测。
野蔷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惠说:“至今为止,找到我们说认识虎杖的人都是咒术师。虽说我们的社交圈也就只有咒术师而已,但少有的几个非术士却根本不记得虎杖悠仁。”
野蔷薇前几天终于问了小文,而惠也在放假探望姐姐时问了津美纪,她们都对虎杖没有印象。津美纪的话还可以用沉睡多年记忆力有损来解释,小文却不应该对好友野蔷薇除她之外唯一的朋友毫无记忆。
“如果真的是咒术,那这范围也太广了。”野蔷薇说,“目前来看,如今咒术界的中流砥柱都已经中了招。”
不说别的,现存的特级咒术师中,伏黑惠、东堂葵、乙骨忧太和五条悟都拥有关于虎杖悠仁的记忆。如果这是什么诅咒,那日本咒术界都快要陷落了。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已然不仅仅是野蔷薇和惠想要寻找过去友人这么简单的事。他们定下了严密的计划,打算一起探访过去,从回忆开始的地方调查虎杖悠仁的存在。第一站就是野蔷薇的老家。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两人正打算出发时,五条悟忽然冒了出来。这阵子他像是消失了一样,据说是有高级保密任务要出。五条悟基本可以算是日本咒术界的顶点,能请动他的任务绝不是小事,因此他俩也没想着去找他。
五条悟戴着眼罩,双目却精准地锁定了野蔷薇和惠,“要去野蔷薇的老家吗?换个顺序吧,我们先去仙台怎么样?”
野蔷薇和惠盯着他。他们喉咙里有无数句难听话在排队,嘴巴却牢牢闭着,一句都没放出来。
五条笑得轻飘飘的,是他一贯轻浮又自在的模样,“老师我啊,也有点想见见前男友呢。你们很想找到他吧,那么带我一个。”
于是三人一同登上新干线,去往仙台。
没料到,此行有重大进展。根据五条提供的情报,他们前往杉沢第三高校,与先前“非术士都不记得虎杖悠仁”这一规律不同,仅仅是随便拦住的一个体育老师都记得虎杖。
“虎杖悠仁啊,不是我说,那家伙能够在日本体育界登顶!”留着一头灰白寸头的体育老师看起来身体硬朗,很有精神,“不论什么项目他都游刃有余!不如说在世界登顶也没问题!”
野蔷薇问道:“那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体育明星?”
体育老师很是遗憾地摇头:“他死活不肯加入体育社团啊!明明是那么优秀的种子,却甘愿在什么灵异社团里被埋没。真是太可惜了!”
与体育老师分开后,野蔷薇问惠:“小学时我没怎么关注他的社团,倒也的确知道他跑得挺快。那家伙体育真有这么强?”
惠点头:“是的,他五十米三秒就能跑完。”
野蔷薇瞪大眼:“国中生就这个水平吗?这不合理!”
惠耸肩。他也觉得不合理,但当年却理所当然地把这种事当作了常态。
他俩在校园里溜溜达达,不知为什么,惠总觉得这里有点眼熟。他们路过体育场,那里树立一根信号管。惠停住脚步盯着那根管子看了一会儿,直到野蔷薇催他才跟着离开。
“话说五条老师跑哪里去了?明明是他自己要来的!”野蔷薇埋怨道。
话音刚落,两人敏锐的五感便接收到了五条的召唤。齐齐抬头,两人看到教学楼顶探出一颗白毛脑袋。
爬到楼顶后,五条悟站在边沿冲他俩招手,然后转向惠:“惠,你以前来这里做过任务呢。”
惠拧起眉头,他想起那份若隐若无的熟悉感,“我记不清了。”
五条掰着手指给他数年份,“一、二、三……是十三年前了呢!你来这里回收特级咒物,不记得了吗?”
惠努力回忆,似乎是有这件事。但他也说不清是确有此事,还是在五条的引导下产生的错觉,“大概有吧,不过既然我记不清了,那应该是没出现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又一次曾经和虎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但还是没能见到面。
五条点点头,“确实是很轻松地完成了任务呢,毕竟只是回收一个被封印好的、没有危险的咒物嘛。”
三人一起下楼的时候,一名老师匆匆跑过拐角,不小心撞到了五条,怀里的试卷雪花一样撒了满地。老师懊恼地道歉,然后跪在地上捡试卷。
五条在愿意的时候可以非常讨人喜欢,他也蹲下来帮忙,老师连忙道谢,又忍不住打量了他几眼。
“那个,不好意思。”老师说,“您是本校的学生吗……应该不是吧?”
五条惊喜地说:“诶,是把我认成高中生了吗?”他回头看向也在帮忙的惠和野蔷薇,“我果然还很年轻嘛。”
他礼貌地告诉老师:“我确实不是这里的学生哦,说起来,我和您是同一职业呢。”捡好试卷后他们站起身,五条伸出右手和老师握手,“我姓五条。”
老师犹豫了半秒,也伸出了手,“我姓佐佐木。”
简单聊过几句之后,佐佐木老师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发言:“虎杖君曾经是我同社团的后辈。”
惠和野蔷薇都震惊地差点把试卷又撒出去,五条却并没表现出惊讶。当然,也可能是他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而已。
佐佐木说:“我高中就是本校念的,虎杖君是低我一级的后辈。当时我们的社团人数不足,全靠虎杖君加入才保住了活动室。”
“灵研社?”五条问。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他摆下手,“悠仁提到过。”
佐佐木点头:“确实是灵研社。”
惠少有地赶到急迫,立刻追问:“您现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没有的话知道他毕业进路吗?”
佐佐木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随后说道:“虎杖君一年级的六月份时就转校了,据说是转到东京。在那之后,我没再见过他。”
野蔷薇轻轻咋舌,问道:“您还记得转校前他说过什么吗?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佐佐木努力回忆,最终还是摇头,“我只记得前一天晚上我和同社团另一个同学在学校试胆,待到了很晚才回家。原本还邀请了虎杖一起,他却一放学就立刻回家了。第二天他到医院去和我们道别,那就是最后一面。”
说完后不等三人组提出疑问,她自己就有些疑惑起来,“诶,我为什么去医院来着,明明是上学日……”她的面孔上浮现出些微的迷茫,但很快就当作一件被淡忘的小事忽略了,“总之,之后我就没见过虎杖君了。”
后来他们到学生档案室翻到了虎杖当年的档案,泛黄的打印纸右上角贴着一张小小的证件照,照片里粉色头发的男孩子没心没肺地露出笑容。这确实是野蔷薇和惠记忆中的那个男孩,五条轻捻过照片上那张脸,用一贯的轻飘飘的声音说:“嗯,是悠仁呢。”
虽说还是没有具体的进展,但现在他们至少能证明非术士也记得虎杖,他应该不是咒灵。惠原本还想到公安局调查一下人口资料,五条悟却告诉他,早就找好了都在东京。
野蔷薇愤怒地吼他问什么不早说,早说就不用跑到仙台来了,“你是在耍我们吗!”
五条笑眯眯道:“有些事,还是亲眼看看比较好,不是吗?”
惠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但此时惠正在被校园里处处隐约可见的即视感所困扰,并没有理会。
于是当天下午,三人返回东京。虽说被五条悟故意隐瞒的事搞得很恼火,野蔷薇还是蛮开心的,一路上少有的情绪高涨,笑容满面。
惠和野蔷薇是多年好友,虽说平时性格稳重,也忍不住调侃了一下,“你原来有这么想念虎杖啊。”
野蔷薇立刻涨红了脸,“才、才没有!你不要胡说!”
直到前往地铁站返回高专的路上时,野蔷薇和惠都保持着愉快的氛围。三人站在下行的电梯上,野蔷薇正在和惠说起上次出差吃到的特产小吃,五条忽然问道:“惠,你还记得当时去仙台回收咒物的任务是什么时候吗?”
惠不解,“我记不清了……是夏天吗?”
五条说:“是六月份哦。2018年的六月。”
有什么东西忽然扎入了惠的脑海中。在那一秒仿佛有过多的画面涌入,耳边纷繁的声音同时响起以至于引起耳鸣,惠瞬间迷失在无数的信息当中。一秒后,潮水退去,惠迷茫地看着五条,那双洞察一切的六眼被遮挡在墨镜之后,看不出神色。
“2018年的六月。”惠喃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虎杖在2018年六月转学到东京……他在七月心脏受伤。”他恍然记得,伊地知提到的咒胎事件应该也发生在2018年。
“看路。”野蔷薇忽然拍了他的后背一下,惠回过神,迈腿走下电梯。他回头想要追问五条,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五条就主动开了口。
这是他第一次说起他和虎杖的恋情,他说:“我和悠仁是在六月相恋的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不懂他想说什么,惠皱着眉,打算再问。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女人迟疑着靠近。
“是钉崎小姐和伏黑君吗?”
惠完全没认出这是谁,野蔷薇却露出思考的表情,几秒后她恍然大悟,“啊,小泽对吧?”
小泽笑着点点头。她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十分清秀的女孩子,看外表与他们年龄相仿。她说道:“很久没见了呢,当初虽说和钉崎小姐留了联系方式,却因为我丢了一次手机,联系不上了。”
野蔷薇点点头,“没关系啦,这不是又见面了嘛。”
惠还是没想起来小泽究竟是哪一位,他悄悄地小声问了野蔷薇,野蔷薇丝毫没给他面子,用正常音量说道:“你这家伙,怪不得没有女人缘。她不就是当初说喜欢虎杖的人嘛。”
惠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你也没有男人缘吧,什么样的女人会在某人的前男友面前用某人的暗恋者来介绍对方啊。
随后第二个念头接踵而至,他可以从野蔷薇瞬间空白的表情上看出她也经历了那信息过载、脑中却什么都没留住的一秒钟。
野蔷薇僵硬地将脑袋转向小泽,她声音颤抖,似乎想要逃避,但又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小泽,你是怎么认识我和伏黑的来着?”
小泽刚才一直体贴地等待两人内部沟通,此时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也是这样偶遇的……因为,钉崎小姐你们不是虎杖君的高中同学吗?”
仅仅这一句话,打碎了虚假记忆构筑的过去。
——不是发小,也不是国中的友人。虎杖悠仁是他们的高中同学,是高专2018级的第三位学生。
野蔷薇和惠浑浑噩噩地道别了小泽,五条沉默不语地跟在他们身后,三人用最快速度回到了高专。
记忆可以造假,白纸黑字的文字却实实在在地记录着过去。就像杉沢第三高校学生档案里属于虎杖的那一份,最后一页的末尾明确地写着:转学至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科学校。
只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首页上的照片上,也并不清楚学生档案也会记载转校去向。加之五条悟一直捏着那一沓枯黄的纸,所以没有翻页。
又是一间档案室,空气中是陈旧的灰尘气味。野蔷薇一言不发,如果是平时她会抱怨灰尘太脏,可现在她根本不在意裙摆是否干净,直接蹲在地上从架子的最底下一层找起。
并不难找,毕竟高专的学生太少了。
惠靠在书架上,野蔷薇紧紧挨在他身边,五条站在对面,微妙地和两人划出一道界限。
惠打开档案,直接翻到最后。薄薄的文件的最后一段文字这样写道——
2020年⬛月⬛日,因⬛⬛⬛⬛⬛,两面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失控。后数名咒术师赶到现场,由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一级咒术师⬛⬛⬛、准一级咒术师⬛⬛⬛⬛⬛镇压,后于⬛⬛⬛⬛⬛⬛畏罪潜逃,追捕过程中遭遇五条悟,战后确认死亡。
惠的双手不住颤抖。他是用手战斗的咒术师,他从来不会手抖的。野蔷薇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惠捧着的、不断颤抖的泛黄纸张上,忽然落下一枚圆圆的水滴。
五条平静的声音响起:“说起来,今年距你们入学是十三年吧?”
“……别说了。”
“高专是四年制呢。”
“别说了。”
“所以我们前阵子聚会纪念的不是毕业十周年哦?”
“别说了!”
“是悠仁死掉的十周年呢。”
“都让你别说了!!”野蔷薇嘶叫着扑上来。她一向在意容貌,对自己的长相也十分自信,可现在她的表情狰狞,堪称丑陋。
这种丑陋,人们通常称之为悲伤。
野蔷薇揪住五条的衣领,和五条相比她过于娇小,只好高高仰起脑袋,“你这混蛋……!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得像是儿时送别纱织那天一样,但那时她知道总有重逢之日。
“为什么,你要让我想起来。”野蔷薇哽咽着质问,却不知道究竟在问谁,“……为什么要让我忘掉。”
她慢慢松开手,失去力气一般蹲了下去,把脸埋在双手中哭泣。钉崎野蔷薇是最坚强、最铁石心肠的女人,现在却像是个无助的小孩,眼泪浸透指缝,像沙子一样漏了个干净。
惠合起档案,随手放在架子上。他转过身不愿面对五条,低声问:“你们在一起过?”
五条轻快地嗯了一声,“那上面写错了一点哦,他没有潜逃,至于悠仁在‘遭遇’我后,也并没有发生战斗。我们只是约会去了。”
“然后你杀了他?”
“然后我杀了他。”
惠慢慢点了下头,又说:“恋爱都不跟我们讲,真是个混蛋啊,虎杖那家伙。”
五条没有接话,倒是还蹲在地上,看不到脸的野蔷薇恶狠狠应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混蛋。”
惠走到她跟前,两手试探着想扶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苦笑着想,他和虎杖都被野蔷薇骂过没有女人缘,但真的没有的估计也只是惠自己。
野蔷薇却猛地站了起来,太有气势以至于惠下意识退了一步。她眼眶红肿,精致眼妆全花了,“那个混蛋。”她咬牙切齿,“我不会去祭拜他的!”
说完她便气势汹汹地冲出了档案室。
惠叹了口气。当年就是这样,同年的两人都过于有活力了,有时会让惠感觉是不是自己才不太正常。他瞥一眼五条,看不清他的眼神。这家伙天天戴着墨镜或眼罩,还真的作弊啊,惠脑袋里懵懵的,不着边际地这样想到。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还是说,根本没忘记过。”
五条说:“我也忘记了哦,只比你们早了一点点想起来而已。”
惠已经走到了档案室门口,最后又问了一个问题:“他给你捏造了什么记忆?”
五条忽然把墨镜扣到鼻尖上,露出一双剔透狡黠的蓝眼。他笑眯眯的,像是在对亲近的朋友炫耀恋人,“这是我和悠仁的秘密,无可奉告。”
五条悟对仙台的喜久福情有独钟,最喜欢的口味是毛豆奶油味。他偶尔会一个人跑到仙台去买了吃,毕竟他是五条悟,想做什么都没人能拦得住。
这晚他买好了钟爱的甜品,看看时间,估计自家学生差不多该完成任务了。只是回收一件封印好的咒物而已,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虽然这样想着,五条悟还是鬼使神差般前往任务地点。
然而如他所想,夜晚的学校漆黑静谧,远远能看到一间教室透出一点光,可能是学生还没走。五条悟一手拎着甜品,一手掏出手机给惠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正处于叛逆期、对监护人兼老师毫无敬意的惠不耐烦地敷衍几句后挂断了电话,证明他确实已经完美完成任务。
五条悟站在原地,少有地感到怅然。
他总是目标明确,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此时,冥冥之中有某物指引他来到此处,却又吝啬于向他展露全貌。
想要看清某样东西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是从高处展望。于是五条悟仗着夜色无人,原地飞了起来。
他降落在楼顶上,成功找到了他在寻找的东西,或是说,一个人。
少年席地坐着,仰起头看月亮。五条悟走近他,问道:“很好看吗?”
少年说:“好看哦。”他声音里带着轻松的笑意,“月色可真美啊。”
五条悟在那一秒恋爱了。
他也坐下,就挨在少年的身边,暗自斟酌该对一见钟情的对象说些什么。五条悟向来想说什么说什么,并不是因为他用实力压着别人不敢反对——反对他的人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而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这还是第一次,五条希望他说的话能让眼前人开心。
“你叫什么?”结果开口却问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问题。
男孩转过头,笑着看他,“我叫虎杖悠仁。”
他们聊了许久,话题跳脱、天马行空。聊得越多,五条悟越喜欢虎杖,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能每个想法都与自己如此契合,好像他刚开口,虎杖就准备好最完美的回答给他了。
“悠仁,你记错了吧。”五条悟已经对虎杖直呼其名,出奇耐心地为他纠正一个堪称愚蠢的错误,“如果说三年前你的爷爷去世,而你现在念高一的话,爷爷去世时你不可能已经十五岁了呀。”
虎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啊,可能是我记错了。”
五条悟看着虎杖的双眼,那里面盛着月光,还盛着小小的五条悟。他知道按世故俗礼而言,和初次见面的人讨论对方过世的亲人很失礼,但现在他没功夫道歉,他只想吻一吻虎杖的眼睛。
他直接问了,“悠仁,我可以亲亲你吗?”
虎杖有点惊讶,但很快同意了。最后吃惊的反而是五条悟,他本来只期望能亲一亲那双眼睛就够了,虎杖却直接送上了双唇。
当月色渐渐暗淡时,虎杖起身向五条悟道别。五条悟看着他爽朗的笑容,心里沉沉地有了某个预感,他问道:“我们是不是不会有结果?”
虎杖温柔地说:“我爱过你,你也爱过我,这就是结果。”
五条悟感到失落,不光是初吻、告白,连分手也被虎杖抢先了。他又问:“真的值得吗?我们其实还可以有很多将来。”
虎杖摇摇头,远远望向月亮,“对我来说,有美好的过去就足够了。”
冰凉的怒火在五条悟的心中蓬蓬燃起,他低吼:“你不是已经决定要丢弃过去了吗?不止自己的,连我们的过去也要一并夺走。悠仁,你太欺负人了。”
虎杖抱歉又为难地看着他,“对不起啊,五条老师。原谅我吧。”
五条悟闭上眼。可能够洞察一切的六眼仍能感知得到虎杖悠仁,他能看到虎杖蓬勃的生命力,坦率又清爽地昭示着存在感。
虎杖的手轻轻拉住了五条悟的,“五条老师,原谅我吧。”
五条悟最终还是不愿浪费最后几分钟和虎杖的相会,他睁开眼看着将死的恋人,固执道:“我不会原谅你,其他人也不会。带着内疚下地狱吧,悠仁。”
虎杖噗嗤一笑,“好吧,我会带着内疚去死的。”
五条悟心中扭曲的剧痛快要破胸而出,他知道还有几分钟,只剩几分钟,他会连胸口为什么痛都不记得。五条悟漫无边际地想,他们的恋爱别说约会或上垒,根本连亲吻都只有一次。但现在他不愿浪费时间去接吻,他只想久久地看着虎杖悠仁,看着他,记住他。
记住只有一夜的恋爱。
十年后,只有一人的档案室里,五条悟摘下墨镜后捂住了双眼。
“我原谅你了哦,悠仁。”他自言自语道,“我原谅你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