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握着U盘几乎卡出血，肖枫一脚踹开包厢的门，他目光扫一眼桌上摞的几沓钱，心里怒气值达到顶点反而有些想笑。

无视包厢内人的目光，肖枫伸手指拨弄几下桌上的钱，眼神轻飘飘地看向许蔚：“总冠军奖金摊下来每个人总共不过8千，倒贴人2万2，许蔚你可真会做生意，我就问你，值吗？”

肖枫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包厢内，许蔚显而易见地慌了，他站起来拉过肖枫的胳膊，小声道：“你知道有人说我们1coin赛中作弊，我们总冠军刚拿到手，禁不起别人这么说。”

肖枫没有挣脱许蔚的手，而是认真看着他的脸：“许蔚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们队有人开挂了吗？”

许蔚皱眉，似是很无奈地左右看了两眼：“没有，咱们队里怎么可能有人开挂呢，就凭我们这实力，谁用得着开挂。”

静静地看了许蔚两秒，肖枫挣脱他的手，将U盘举到他眼前：“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许蔚看到U盘，包厢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短暂沉默后，他故作自然道：“就一个普通U盘，能是什么。”

“好，你不说实话，”肖枫将U盘拍在桌面上，抓着桌上的钱扔回许蔚座位上，对另外一个人说，“今天这个钱你一分都别想拿到，麻烦你出门右拐，就说我1coin战队的队长肖枫，今天承认我1coin战队买挂了用挂了，告诉越多人越好。”

“肖枫你干什么！”许蔚伸手拉他的肩膀。

肖枫回头看他，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我干什么？你不如说说你今天拿三万块钱来见联盟的人是想干什么？”

知道已经瞒不住，许蔚垂眸焦躁地看地面，始终无法说出口，他越过肖枫扯起包厢另一个人往外送：“今天到这，我和肖枫有点事，你先走。”

那人拿着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包厢落入清净，肖枫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许蔚无奈开口：“我这不是为了我们队吗？”
肖枫抓起U盘狠狠朝地上砸：“你为什么了？”
许蔚：“那天你……”

肖枫直接打断：“你所做所为的就是用买挂来告诉所有人我1coin不配这个总冠军，是吗？”

被打断的许蔚眉峰紧皱：“肖枫你适可而止啊，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我买挂，1coin连小组赛都出不了你懂吗！”

肖枫被气笑，揪住他的领子：“买挂你还挺自豪是不是？”

许蔚没有应，但粗重的呼吸和胸口距离的起伏表明着，他此刻也处于激烈的情绪中。

撒开衣领，肖枫扯嘴笑两声：“行，你说是因为我，因为1coin，我给你个机会，你好好解释。”说完将身上背的包撇在座位上，依靠着桌子，翘首以盼许蔚的解释。

许蔚垂眸，双手握紧拳又松开，似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晚对战双杀战队，定好的时间你还没来，电话打爆联系不上你，我没办法才……”

双杀战队？肖枫有些艰难才从脑海里翻出了这个战队名，他想起许蔚说的是哪天了，刹那间回到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他的心脏仿佛还遗留着命运活生生在他面前书写的窒息感，喃喃道：“那天我……”

说到一半他话语咽在喉咙里，小北的事情不能说，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他揪到许蔚话里的漏洞：“少糊弄人，根本不可能，别告诉我你身上成天带着这玩意儿。”

如果真像许蔚说的一直等不到自己出现，他又怎么可能在比赛前短短时间内拿到外挂，变戏法变的吗？

许蔚声音低沉，他也知道用挂不应该，会是1coin永远的黑点，但当时真的没办法，“我借车去买的，路上出了点小事故，手上还有疤，不信可以给你看。”说完他撩起胳膊袖子，露出右臂上的疤痕。

肖枫冷笑：“编得跟真的似的，还搞块疤，你怎么不说你撞车失忆了更爽。”

是真的没了办法，许蔚拉起肖枫的胳膊，“借的网吧老板的车，白色的，这你总知道吧，那天晚上下大雨，南山路封了路，我还往天北路绕了一圈。”

暴雨，白色车，天北路，事故。

几个词让肖枫眼前闪现当年的片段，他回忆着当时眼角瞟见的一闪而过的白色车影，心脏开始剧烈收缩，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没想到肖枫会问时间，许蔚摸摸脑袋，大致回想起：“当时不是约好了七点半吗？你一直没来，大概在七点多吧。”

七点多，肖枫心里默念着，他感到有一双手卡住了他的咽喉，嗓音艰涩，继续问：“你有看到一大一小俩男孩出车祸吗？骑的电动车，蓝白色的。”

“一大一小……”许蔚回想到一半，突然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眼神躲闪，“当时雨下挺大，我可能没注意。”

肖枫捕捉到他的闪烁其词，站起来猛地握住许蔚的双肩：“你看到了，你看到了是不是？”

不明白肖枫为什么突然如此激动，许蔚瞳孔有些放大，身体后缩想要挣脱手：“没……没有，我没看到什么车祸。”

即使是再次否定，他的眼睛还是不自主地左右乱瞟，落在肖枫眼里就是在骗人、在撒谎的征兆，他喃喃道：“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为什么看到了要说没看到……”

许蔚全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看到自言自语的肖枫突然抬起头，目光锋利得像是一把刀，直插他的胸口。

“你撒谎，是你撞了他们是不是？白色车肇事逃逸，你胳膊上的伤就是证据。”

许蔚被他的话吓到：“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知道吗？那两个男孩，一个死了，一个瘸了。”肖枫面无表情地说着，他眼前快速闪过路小南的死状、年幼的路小北双腿打着石膏的样子，没有任何表情足以支撑起他的情绪。

来自十一年后的路小北的质问言犹在耳——为什么，为什么我哥还是死了，为什么你说啊！

许蔚神色木木的，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当年以为的小事故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只是轻轻撞了一下，我以为没事，而且，我太着急了……”

想问他着急什么，肖枫话提到嘴边却瞬间失去了意义，还用问吗？他着急去买挂，着急去替他这个没能到场的人保护1coin的小组半决赛。

因果绕来绕去连成了环，如果他没有缺席比赛，是不是许蔚也不会去买挂，路小北和路小南也不用一个死一个瘸。

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真的拿十一年后的路小北当兄弟，真的想帮他救他哥，他以为封死南山路中段，就可以杜绝车祸的可能。
为什么？——他第一次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就像路小北曾经质问他的一样。

一场不知该归咎于谁的灾难，肖枫想了半天，只恍恍惚惚地想起捧起总决赛奖杯时的欢呼声。

他踉跄着摸出带着包里的奖杯，抚摸着光滑的奖杯面，深呼吸，脑海中只剩一个渐渐清明的念头。

他要砸了它。

许蔚拦他：“你干什么！”

肖枫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一样冷静过，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是偷来的，我要砸了它。”

许蔚瞪大眼睛：“你疯了？这是我们的荣耀，是我们刚刚才实现的梦想！”

梦想？肖枫笑了，谁都有梦想，但却不是谁都有机会去实现他，“我为这个奖杯拼了五年，路小北拼了十几年，路小南呢？”

许蔚并不认识路小南，他也记不起是自己当年差点碰上的另一只战队龙行天空的队长。

“路小南的梦想呢？他也做梦都想捧起奖杯，有人给他机会了吗！”肖枫双眼睁得老大，眼角泛起红血丝。

从没见过肖枫这一面的许蔚被吓到，阻拦肖枫的手都收了几层力，肖枫轻易挣脱开他的手，对着奖杯轻轻说：“对不住了兄弟，这个奖杯算我赔给你的。”

语毕下一秒手高高扬起，奖杯在墙上砸裂，关门离去的脚步声在包厢里响起。

许蔚眼底通红，想，这是肖枫第二次在他面前砸奖杯了。

突然间就好像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欢声笑语、兄弟同心都化作了泡影。

他整个人颓唐下去。



几年后——

国内电子竞技行业迅速发展，俱乐部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签约挖掘各大赛事涌现出来的好苗子。

西装革履的许蔚注意到屏幕上的north路小北上，一阵熟悉的疼痛感涌上他的太阳穴。

有人还在他耳边叨叨，说路小北很有潜力可以签下来做替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没如此坚决过。

——“谁都能签，就是不能签路小北”

如果这个人打不了职业，永远只是无名小卒，是否当年肖枫就不会遇见十一年后的他？

答案太具有诱惑力，他选择了尝试。



可惜，命运的齿轮又一次开始转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