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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恒】拯救emo小青龙进行时

作者 : 若木银铃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崩坏:星穹铁道 , 丹恒

标签 刃恒

状态 已完结

1163 45 2024-5-14 23:52
是列车组知道镜流同行任务内容后的if线
  
开拓者是星。
  
剧情走向参考原剧情,角色人设包含作者个人理解,如若造成您的阅读不适,我对此非常抱歉,请点左上角。

(一个灵感拖了那么久也是没谁了……)
  

=======正文分割线======= 

  

00.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我们的丹恒老师

  

  丹恒最近的心情很差,列车组上的所有人都发现了。

  星很郁闷。

  本来在罗浮走了一遭,丹恒在列车上也逐渐放得开了,眼见着整条龙都变得阳光起来。谁知道丹恒出去一次回来后,再见到他时又是满满的疏离感。

  难得想和自己的好兄弟分享自己的见闻,顺便吐槽一下自己到哪儿都能摊上事的体质,结果丹恒直接把自己关在资料室里一整天都不出来,要不是星偶尔撞见他出来拿水喝,她都要怀疑丹恒是不是在列车上了。

  姬子和瓦尔特拜托星和三月七,多关心关心丹恒,但星也很无奈:她和三月七私下悄悄找了帕姆,毛茸茸的列车长说自己只知道丹恒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她们也试过直接问丹恒,但青年只是苦涩地笑笑,不愿意多说些什么。

  好兄弟陷入emo情绪出不来,作为热心肠的开拓者岂能坐视不理?星思来想去,决定找点事分散丹恒的注意力。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一,星拉着三月七,冲入资料室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丹恒的大腿:

  “帮帮开拓者吧,丹恒老师!”

  “可怜可怜孩子吧,丹恒老师!”

  青年脸上写满了无奈:“站起来好好说话。”

  有戏!星和三月七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说道:“那个……模拟宇宙更新了,新关卡破盾需要风属性角色,你看能不能——”

  “我吗?”丹恒有些犹豫。他本想着婉拒,但看着跟前两个女孩眼巴巴的模样,活像路边求带回家的毛茸茸,实在不忍扫了她们的兴。

  也罢,就当是放松一下,转变一下心情吧。

  

  

  [此处省略在模拟宇宙的经过]

  

  

  “呼!总算是通关了!”三月七长舒一口气,“本姑娘的手都酸了。”

  丹恒默默擦拭着手中的击云——方才的战斗太过惊险,好在众人总算是卡着血线将最终boss给磨死了。

  嗯,好像少了些什么?

  往常这个时候,开拓者应该已经开始清点她获得的遗器什么的了,今天的她却额外的安静。

  【————】

  【————】

  尖锐的、扭曲的、不知名的呓语充斥了星的大脑,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星只觉得头晕目眩,她一个踉跄,差点当场表演个平地摔。

  要不是丹恒及时拉了她一把,开拓者的脸蛋就要和地板亲密接触了。

  丹恒皱着眉头:“星,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是不是太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三月七关心道。

  【——小心——锋利——】

  【——代价——】

  【——我恨——】

  星刚想说些什么,耳边的尖锐嘶鸣骤然放大,脚下一软,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星?!星!!!!!”



  
01.开拓者好像出了大问题





  “所以,是模拟宇宙的影响?”三月七担忧地看着沙发上生无可恋的开拓者。星整个人裹在毯子里,手里拿着一杯热水,怀里还被热心的三月七姑娘塞了个帕姆玩偶。

  “是奇物的后遗症,”黑塔冰冷的声音传来,“模拟宇宙出了点bug,导致数据泄露影响现实世界了。”

  “什么奇物,居然能让开拓者这么烦恼帕。”列车长好奇道。

  “这个奇物之前没有详细的数据记录,我只了解个大概——这个奇物的功能是能使佩戴者听见‘情绪’。”

  “哇,那岂不是说星拥有了‘读心术’?”三月七惊讶道。

  “如果真的是传统意义上的‘读心术’那倒没那么严重,现在的问题是,”黑塔的投影转向星,“她只能被动地接受周围事物的记忆或者附带的情绪。”

  “打个比喻,现在的她,就像个垃圾桶,只能被周围环境疯狂塞各种垃圾。”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丹恒开口问道。

  “目前也没什么具体的方法,我们已经在加紧修复bug了——这段时间只能委屈开拓者忍受一阵子‘噪音’了。”

  黑塔的投影消失在列车车厢内,列车组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看向沙发里那只蔫吧的小浣熊。

  “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姬子走上前去摸了摸开拓者的脑袋。

  “唔……如果是睁着眼那还好,”星眨了眨自己泛着红血丝的双眼。闭上眼睛,就好像在耳边炸开了一场极其不专业的演唱会,各种鬼哭狼嚎在脑海里盘旋,让她头疼不已。

  唉,本来想着替丹恒解决烦恼,结果到头来自己好像又给丹恒添烦恼了。星心虚地摸摸鼻子,见到不知名的奇物果然不能太贪心,不然一定会出事情!

  不过,如果说自己现在拥有“读心术”的话……

  星左瞧瞧右看看,见丹恒不在她附近,边冲着三月七疯狂使眼色。

  “有什么事啊?”三月七借口陪病号坐一会儿,压低嗓音问道,“看你眼皮子都要打出火星来了。”

  “七宝,陪我去一趟罗浮吧。”

  “可是你——”三月七一惊,话未出口就见星比了个“嘘”的手势,赶忙缩小了音量,“你现在这幅样子去罗浮仙舟这种地方,不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历史越久的地方,事物累积的情绪和记忆越多,照开拓者的症状,怕不是在罗浮就当场发作神志不清,然后被当成魔荫身被抓走。

  “既然我现在能够‘读心’,我想乘此机会搞清楚丹恒老师到底经历了什么。”星一边说着,一边保住了三月七,“好嘛好嘛七宝,就陪我去这一次。不然我这几天就得关在小黑屋里了,我会无聊死的。”

  三月七看着开拓者可怜巴巴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本姑娘陪你去。不过先说好了,虽然说咱们是为了丹恒老师去的,但你的安全还是得放在第一位。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放心,我有分寸。”星拍拍胸脯。
  

  



  

02.开拓者可真是个好心人
  
  罗浮真是个大地方,星由衷地感叹。

  之前不是被当做“奇兵”搬来搬去,就是扎根金人巷搞建设,自己似乎都没有好好地逛过这艘巨舰。都怪亮晶晶的星琼迷了自己的眼,害自己都不能快乐的逛街。

  和黑塔的空间站、贝洛伯格相比,是另一种繁华的盛景。

  但是,这罗浮的[心音]是不是有些过于丰富了?!

       为什么连这座桥都有那么多[记忆]啊?

  星站在星槎海中枢的桥上迎风凌乱。

  三月七去买仙人快乐茶了,看她发的消息,队伍挺长,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星扶额,还是找个可以坐下的地方休息一会吧——听完三月七口中那天自己“发病”的样子,她现在害怕如果自己在大街上发疯,多半会被当作魔阴身发作。

  虽然不排除三月七有夸大事实的嫌疑,但从自己苏醒到现在,已经吃了太多次不长心眼的亏了,还是谨慎些为好。

  

  “这位小友,看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星抬头,见一个丹鼎司医士打扮的男人坐到了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她疑惑地点开手机相机,镜头里的自己一张小脸惨白,粗看着就真像只剩一口气了。

  不过面对他人的关心,小星核精也知道是要感谢的。“没事,我坐一会就行,等我朋友回来就好。”

  “这位小友,我瞧着倒是一副生面孔。”那男子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里,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可是来仙舟寻医的化外民?”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那人自顾自地继续着:“要不要加入药王秘传?像你们这种化外民寿命短还要忍受病痛,不如……”

  好家伙,给她撞见药王秘传的人了。

  星看着面前唾沫星子乱飞的男子,生出了莫名的同情心。

  自己前阵子作为景元的“奇兵”到处乱跑,连药王秘传的头头丹枢都揍过,按理来说在药王秘传内部的名气应该挺大的。

  但,眼前的这个家伙很明显没认出她——可能是个普普通通的底层信众,甚至见到莳者都得恭敬地迎上去的路人甲。

  看这家伙,可能觉得自己遇到了难得的刷KPI的机会,劝她劝得那叫一个卖力,好像他不是在洗脑,而是在什么大场面做演讲。

  认真到让星都不好意思打断他。

  

  星听着那个男子喋喋不休了将近20分钟。

  不得不说男子的口才极佳,从药王秘传成员入传前的经历到加入后的故事,愣是把一个普通的宣传讲得和小说一样跌宕起伏,精彩程度是到了网文网站上都得榜上有名,听得星都想在中途叫上一道茶了。

  直到三月七带着彦卿过来找她时,星还觉得意犹未尽。

  只见那男子收住话头,面露惊恐:“这里怎么会有云骑军?”

  星转过头:“啊,我朋友来了。”

  男子目眦欲裂:“你朋友是云骑?!那你还在这里让我讲这么久!”

  星一脸无辜:“我这不是看你讲那么久,肯定很口渴吧?正好带你去十王司免费喝茶。”

  骂骂咧咧的男子最后被云骑带走了。

  星嗦着三月七买的仙人快乐茶:“三月,你怎么和彦卿一块过来的?”

  “也就是刚好碰到嘛,”三月七说到,“我们聊天的时候说了些你的情况——只是说你身体不适也想了解那日的情况,彦卿小哥就想着过来看看。”

  “星老师这般执着地来罗浮是有什么要事吗?”彦卿问道,“明明这个时候留在列车上休息是最好的选择。”

  星和三月七交换了一个眼神,三月七左右看看没什么人,郑重地拉住彦卿:“先说好,你可不能到处乱说我们来罗浮了。”

  “放心,彦卿不是那种人。”

  星简单地说明了她们的来意。

  “丹恒老师?”少年剑客低头回忆,“那日我师祖镜流邀他在罗浮同行,我跟着他们走了几个地方——我对云上五骁的了解不多,不过看样子师祖应该是在怀念他们之前相处的旧时光吧。”

  “再然后我受将军命令,前去鳞渊境押送要犯罗刹,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哦对了,那日在鳞渊境来的人除了丹恒老师和镜流师祖,将军和那名叫‘刃’的星核猎手也在。”

  “抱歉,彦卿知道的不多,不过那日将军在场,你们可以去找他。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两人看着彦卿走远,良久无言。

  三月七用力吸完了最后一口仙人快乐茶:“怀念过去?我可不信!我们丹恒老师都emo成什么样子了!一定是那个镜流干的!”

  星放下用来掏珍珠的吸管:“那这么说,我们是去找景元,还是直接去鳞渊境?”

  “诶诶诶,别着急嘛。刚才彦卿小哥也说了,镜流带着他们走了一大圈呢,我们也干脆沿着路走过去呗,正好走到鳞渊境。”

  “也行。”虽然说找到当事人很方便,但星也不想麻烦景元。幻胧一事过后神策府肯定有许多事要忙,景元之前负伤还乱窜,这会子再去找他有些说不过去,还是让他安心养伤吧。

  出发!为了和从前一样可可爱爱的冷面小青龙!

  

  

  

  

03.如何解决好兄弟的感情问题


  开拓者对天发誓,自己是真心想要帮助丹恒老师走出心结的。

  奈何路边的快递箱闪闪发光,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手哇!

  “星!不要翻快递箱啦!”三月七扶额。果然翻垃圾这种事情就不该有第一次,当初在贝洛伯格就该拦住她的,现在养成了小手不干净的习惯,以后可怎么改啊。

  “三月,你看这是什么?”三月七抬头,只见星掏出了一大蓬稿纸,看着似乎是被退回的书稿。,“《仙舟折剑录》同人作……咦,这《仙舟折剑录》是写当年云上五骁故事的吗?”

  好吧,三月七承认星掏垃圾的举动还是可以接受的。她收回嘴边吐槽的话,转而和星一起研究起那蓬稿纸。

  “靖渊……耽风……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三月七喃喃道。

  一旁的开拓者思索片刻,随机瞳孔地震:靖渊……耽风……

  这不就是景元将军和丹恒老师的前世丹枫吗?!

  怎么办,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知所措的小星核决定向自称有着丰富看文经验的三月七求助。

  三月七罕见地沉默了。

  “毕竟是同人文嘛……那个造谣全靠作者一支笔……怎么看景元将军和丹恒老师只是朋友……”

  星开着三月七纠结的脸色,开口道:“那,要不要直接问景元?”

  三月七被她的直球震惊:“这种事能随便问?”

  “我觉得景元将军应该不太会介意这种事吧。”星说着,在三月七震惊的眼神中,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发送。

  还未等三月七从第二轮震惊中缓过神来,星就将手机递过来:“看,景元回复了——他让我们直接去找他。”

  三月七:“啊?”

  

  两小只就这么溜达到了神策府附近。

  “没想到将军会选择在这里与我们见面。”三月七感慨到。

  “有些事情不方便在外面说,我就挑了这个偏僻的小院。”景元拉上院门,“我听彦卿说,你们在问云上五骁的事?”

  其实现在还想八卦一下丹恒老师的感情状况。

  “在想《仙舟折剑录》?”景元轻笑一声,竞是看穿了她们的想法,“那些幻戏的本子也就看着图个乐,可做不得真。”

  “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右不过写些英雄气短、奇遇迭出、儿女情长。”

  “开口都是传承不凡、门第高华;奇遇便是寻得神器利刃,服下灵丹妙药,锻成仙体金身;斩的妖兽不是如山巨兽,便是煮海孽物……

  末了加些感情戏当佐料,少不得反目成仇、化敌为友。这样的故事多看几遍就乏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的‘云上五骁’更有趣。”

       “……这‘云上五骁’,景元恳请两位还是不要继续打听了。你们就当那些话本写的是真人真事,看看就过去了。”
  
  看着景元眉眼间流露的疲色,那日在鳞渊境发生的事情似乎比她们想的要更严重些。

  三月七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星朝她使了个眼色。

  对吼,景元不说,她们可以自己偷偷去啊,反正现在仙舟可没有其他人知道星能够‘读心’这件事。
  
  既然景元这里问不出什么,那就只剩沿着彦卿那日的行程走一趟这一个选择了。

  “那,那《凤求凤》里的——”三月七想到这,干脆转移了话题。

  “哦,你们说那本同人作啊……”景元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又带上了笑意,“我和丹恒之间的确没什么,不过说到丹枫,倒确实是有个相好。”

  “谁谁谁?”两小只都愣住了。

  “他啊,叫应星,不过啊他现在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刃’。”

  “啊?我二舅和丹恒是老相好?”星惊讶地喊出了声。

  一旁的三月七也是惊掉了下巴。

  天哪,谁能想到前世情人反目成仇这种狗血戏码会出现在丹恒老师身上啊!

  “那二舅……应星之前是做什么的?”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原来是罗浮工造司的‘百冶’,是那时最耀眼的工匠。”

  难怪,星暗自想,那天扶着丹恒老师手时听见的心声应该就是刃的。她似乎在刃那里见过和丹恒手上同款的臂鞲——联想到掺杂在一片复仇声中几句暧昧的话语,不难猜到这应该是应星给丹枫打造的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

  现在丹恒老师和刃都是兵戈相见了,他居然还随身带着这只臂鞲。

  嗯,不是余情未了,就是丹恒还不知情。
  
  按照小青龙自己的说法,他离开罗浮时就一直带着这只臂鞲了。看样子应该是不知情的可能性更大。

  话又说回到丹恒的感情问题上,说实话星还挺期待他能成为自己的二舅妈的。

  之前每次见到二舅都是一副阴沉的脸色,自己只是开玩笑学着妈妈叫他“阿刃”也会被他警告。

  现在看来会不会是因为老婆丢了才变成这样?

  星越想越激动:要是丹恒成了她的二舅妈,说不定二舅对她的冷淡态度就会有所好转,到时候想见卡芙卡也会方便很多。

  “可是,就他俩现在这种关系,就算我们和丹恒老师说说明他们曾经的关系,也基本不太可能复合吧?”三月七皱着眉头说到。

  “话不能说那么死嘛,”景元笑道,“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看到丹恒有你们这么关心,我就放心了。”景元长舒一口气,“就当是卖景元一个人情,让他们俩和解——这么做想必也能让丹恒快点走出往日的阴影吧。”

  “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两小只送别景元后,留在原地商量计策。

  本来是想着帮丹恒老师出出气,现在突然就被景元委以了让小情侣重归于好的重任。

  自己的麻烦事又添一件,星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太清醒的小脑瓜更难受了——刚才一路上太过兴奋,现在静下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边的杂音像是退而复返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

  “……你说我们是先——”三月七讲着讲着,发觉不对劲,“星,你还好吗?是不是又开始不舒服了?”

  星捂住额头,眉头紧皱:“可能是太累了吧……没关系,我坐会儿就好。”

  三月七看着星逐渐惨白的脸色,担忧道:“你还是别硬撑了。这样吧,我带你去找白露看看。”

  “我这个是奇物的副作用,白露怎么治……”星反驳的话被三月七强行打断,后者则二话不说直接架着她去到了丹鼎司。


  
04.他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请问一下,白露小姐在吗?”

  “是你们?出了什么事叫那么大声?”白露从里面慢悠悠走出来,见到星惨白的脸色一下子就跑了过来,“她这是——”

  三月七一时语塞:“额,应该是没休息好,在加上过度劳累导致的?”

  星则在一边挣扎:“都说了我——唔!”

  三月七你捂我嘴干什么?!

  白露把了一会儿星的脉:“咦,奇怪。看你这幅样子就像是生了大病,可你的脉象却没什么问题——居然还有我瞧不出的病症?”

  星无奈:“都说了找白露没有用。”

  三月七:我这不是担心你……”

  白露左看右看,抱起双臂:“你们两个,该不会瞒着什么大事吧?”

  说罢她便作势拿起手机:“病人就应该好好休息,我叫列车组的人把你们接回去吧。”

  三月七大惊,急忙起身:“别别别——”

  要是真让姬子或者瓦尔特知道了星拉着自己来罗浮乱逛,自己还没拦住,回去指定没好果子吃。

  “有问题!”白露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星:“额……”

  三月七:“嗯……”

  白露看着两人支支吾吾的样子,叹了口气:“算啦,我也不是什么随便打听别人秘密的人,你们要是不愿说我也不强求。”

  “不过呢,封口费还是要有的。”

  “陪我聊会天,我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啊,只要聊天就行了吗?”三月七有些意外。

  “不然呢,再去金人巷一次吗?你看她那副样子,怎么可能逛的动啦!”

  “陪我说说话也好,整天呆在这丹鼎司,可闷死我了。”

  

  星和三月七交换了一个眼色,达成共识。

  “白露,你前几天有没有见过丹恒?”

  “哦,你说他啊!我记得那天我在给人看病呢,彦卿和他,还有另一个女人就过来找我。”

  “那个女人——应该是叫镜流对吧——一见到我就说些我听不懂的怪话,人倒是挺有礼貌的。”

  “你说也真是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忍受这般的寒冷。她用的剑哪还能叫做剑呀,不如说是一大块冰。”

  “我还在苦恼要怎么开方子呢,结果她只是说‘见到龙女大人比什么方子都管用’,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可真奇怪。”

  “说起来在那天之前,还有个阴气森森的人过来找我。”

  “我之前只觉得他看着眼熟,我后来才想起来,那人好像就是那两个通缉犯之一。”

  

  通缉犯,那肯定就是刃没跑了。

  只是,他们为什么都执意要来见白露一面呢?

  疑点似乎更多了呢。

  也许这些疑点要到了鳞渊境才能得到解答吧。

  

  “说好了要陪我聊天的,怎么都是我在说呀。”白露看起来有些不满,“和我讲讲你们的有趣经历呗。”

  啊,光顾着想自己的事情,居然把白露晾在一边了。

  不过今天获取的信息已经足够了,自己和三月七也已经去过好几个地方了。鳞渊境就在那个地方,难不成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于是两人就陪着白露聊到了天色微微发黑。

  

  

  这是哪儿?

  开拓者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显然不是她的手。

  天空是一片诡异的漆黑,只有一颗巨大的、妖异的、燃烧的巨星向着这边靠近。

  长街上的人们在尖叫。金色的、不详的枝丫自人们口鼻孔窍中萌芽,在人们的血肉中肆意生长。

  星下意识地想逃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一个不甚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已屏退了医士和医助,没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来找你的。”

  自己的身体似有一种开口的冲动,然而还未等她反应回来怎么回事,眼前的场景却模糊扭曲成了一片,再清晰时,眼前又是另一副景象。

  星发现“自己”又躺在了一片血污当中。

  面前站着的人影没有面孔。

  “不学剑,那你想学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扭曲了。


  

  时间回到2小时前。

  星拉着三月七一大早就去到了罗浮,早上在罗浮到处打听消息,下午就顾着和白露聊天了。

  因为担心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两小只赶在天彻底变黑之前溜回了列车上。

  万幸,没有人怀疑她俩为什么要出去,以为开拓者想在附近走走,三月七陪着她而已。

  至于丹恒,听帕姆说好像振作了一些。只是每次列车长进去送饭,都是丹恒一脸严肃地在智库前查阅罗浮的资料。

  果然丹恒还是很在意那天发生的事情。

  看样子不但没走出来,反而陷得更深了。

  只要他的心结还未解开,自己就会坚持查下去,为了他们三个之间的友谊,哪怕要忍受奇物的副作用也是值得的!

  为了明天能够保持精力充沛,星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看样子,应该是白天和人接触过之后,看到了某人的记忆吧。

  自己接触过的人,彦卿算一个,景元算一个,白露算一个。

  但自己看到的这些记忆,似乎都不属于上面那几个人。

  在星思考的时候,不知名的记忆又逐渐清晰起来。

  眼前熟悉的身影让星一愣。

  眼前的黑衣男子分明和她记忆中的刃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眼前的人齐腰的长发被一支花簪绾在脑后,眉眼间的神色更为张扬——若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傲”吧。

  再看那把没入地中的剑,和刃手中的支离别无二致。

  “我造的剑,唯有罗浮云骑剑首方能诠尽其妙。”

  

  居然是镜流的回忆。

  看起来奇物的力量远比黑塔估计的要强大。

  她顿时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当年和前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镜流的记忆很碎,大部分都是模糊的。星看着那些模糊的人影凝结成冰,又碎裂成流动的寒光,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雾,看不真切;耳边则充斥着听不清的呢喃低语,嗡嗡地让人烦躁——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尖叫着要逃离这里。

  这就是,魔阴身吗?

  然而在下一刻,耳边的话语突然清晰起来:“阿流,我又带了新的好酒回来呦!之前和丰饶民那一战,你可是立了大功呢!菜和酒都备好了,就等着你呢!”

  说话的是一名狐人女子,脸上明媚的笑意像秋日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

  “此战大捷,是该好好犒劳一下我们的大功臣。”持明男子道。

  这就是丹枫了吧,星暗自想,怎么看上去有点拽哥的样子?

  “凭什么你们都能喝酒,只有我的杯子里是热浮羊奶。”站在桌边的小少年努力踮起脚,发出抗议。

  这副模样——是你,景元元!

  没想到堂堂神策府闭目将军,小时候居然和小猫崽一样绵软可爱。

  “我说你这个小家伙,还没成年就想着喝酒,小心长不高。”白发匠人笑着调侃道。

  只见小景元气鼓鼓地把奶杯往桌子上一放,就挥着小拳头和他打闹起来。

  “欸欸欸,我说你们两个!”狐人女子见状,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脑瓜崩儿,“景元年纪小也就算了,应星你干嘛跟着他胡闹!”

  “白珩姐姐,他欺负我——”

  “男人至死是少年嘛。”应星笑着解释道,他又看向小景元,“你呀,记得每天喝羊奶,这样子很快就能长高高了。”

  明明是欢乐的打趣,星却觉得应星的嘴角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难过。

  唔,仔细看的话,应星的眼角好像都有皱纹了呢。

  视线偏转,镜流落座。

  五人推杯换盏,除去景元,很快都染上了醉意。

  


  “这样光喝酒多没意思,我们来玩几个游戏怎么样?输了的人可得自罚。”白珩笑着提议道。

  “那,我们玩什么?”星听见“自己”这样问。

  “嘿嘿,我之前当无名客的时候经常玩的‘真心话与大冒险’!规则嘛——”说话间白珩随手拾起几片落叶,“我会把这些黄叶,和这一枚红叶放入罐子中,谁摸到了红叶就得在两者中二选其一,要求嘛其他人当场提。”

  白珩快速地挑了一些形状大小相似的落叶装入一个已经空了的酒罐,随后用力摇了摇:“我们仙舟遵循长幼有序,第一个就让景元来吧!”

  “啊?”小景元看着被白珩推到面前的陶罐,紧张又带着些许兴奋,小心翼翼地伸手。

  是黄叶。

  景元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

  “下一个该是谁呢?”白珩用手指点点桌子,“不如按年龄来吧,就你了应星!”

  白发匠人在四双眼睛下从罐子里摸出了一枚红叶。

  “哇!第二轮就摸出来了!”小景元惊叹道,“快说,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应星无奈扶额:“大冒险吧。”

  白珩:“是吗,那请听要求:看着身边人的眼睛和他深情对视一分钟,先笑场的人要罚酒!”

  丹枫:“这到底是谁发明的游戏啊!”应星的身边就是他。

  白珩:“只是对视一分钟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当初我玩的时候经常和陌生人一起,可比这尴尬多了。”

  一旁的景元已经非常负责的准备开始计时,丹枫也不好拒绝:“行吧,应星咱俩配合一下。”

  只是一分钟而已,他作为龙尊有什么做不到……的?

  应星你凑那么近干嘛啊!

  对上面前温和带着笑意的眉眼,丹枫觉得自己有些头皮发麻。

  星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不只是镜流,这连丹枫的心声都跑出来了啊!
  
  啊这,黑塔也没说这奇物还能对回忆里的人的记忆生效啊。
 
  

  院子里很安静,几人都在看热闹。

  只见丹枫突然别过头去:“我认输,我自罚。”随即斟满一杯酒饮尽。

  白珩:“不应该啊,这游戏讲真没那么难啊。”

  镜流则注意到丹枫的耳朵尖有些发红。

  是喝酒上脸了吗?

  

  而和镜流共享视角的星已然麻木。

  这不是喝酒上脸啊姐姐,这很明显就是害!羞!了!啊!你看丹枫,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应星了!你再看应星,tm眼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果真如景元所说,这俩有情况。

  虽然甜甜的爱情很好磕,可是被当面喂狗粮的感觉可真不咋地。星觉得自己就像个大灯泡在闪烁耀眼的光芒。

  再一看记忆中的小景元,哦吼,也是一副尴尬的神情。看来将军小时候就没少被塞狗粮,难怪说她二舅和丹恒感情好呢。
  
  几人轮流抽签,期间镜流也抽到了一次“大冒险”,她将白珩单肩扛起,在院子里稳稳当当走了一圈,赢得一片赞叹。
  
  几轮游戏下来,已有人不胜酒力。镜流和应星还能保持清醒,丹枫看着已经醉得不浅,而白珩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不行不行,这游戏不能继续了。”小景元大声嚷嚷,“再喝下去我可扶不动你们!”
  
  “再来……最后一……次!”白珩似乎是想用手撑着坐正,然而还未成功就再次趴下,甚至因为手一滑差点溜下座位。
  
  “好吧,那就最后一次,丹枫哥,该你了。”
  
  红叶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我选真心话。”刚才抽大冒险,就没什么简单的挑战,选个真心话说不定还简单点。
  
  “丹枫哥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我——”丹枫下意识想开口说还没有,脑海里却立刻浮现出自己与白发匠人相处的点滴日常,否认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嘴边。
  
  “嗯,难道有情况?”景元看起来挺兴奋。
  
  “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丹枫只觉得自己两颊发烫,有些不敢看应星,“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景元年纪小小,却问这种问题,这种话是和谁学的?
  
  回头得和镜流谈谈景元的教育问题了。

  “不行不行,这种回答也太敷衍了!”

  “那我自罚吧。”话毕丹枫就干了杯中的酒。

  “你还喝啊,等会小心连路都走不稳。”应星见丹枫身形有些摇摇晃晃,便上手扶了一把。

  “时候不早了,趁早回去吧。”镜流起身把喝成一摊狐狸团团的白珩扶起来,“我送白珩和景元,应星你来扶着丹枫。”

  

  深夜的罗浮,大街上很空旷。

  “我先送丹枫回去,再见了。”几人在一个路口分别。

  啊!别走啊!我还没看够呢!星在心底咆哮,试图靠近远去的应星和丹枫两人。

  嗯?我可以动了?

  星惊喜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镜流视角的束缚,自己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一个浮游灵,飘忽不定。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上应星。

  

  此时的应星正对着喝醉的龙尊苦恼。

  平日里清冷且高傲的持明龙尊,喝醉后一改往日的高冷变得黏黏糊糊,连尾巴都露出来了,缠住他不放。

  “丹枫,听话,把尾巴松开。”应星感受着腰间越缠越紧的龙尾,试着将丹枫往外推了推。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丹枫显然对于应星的举动感到不满。

  “没有,怎么会,我怎么敢对龙尊大人有意见!”应星的笑容是满满的无奈与宠溺。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街边,吹着夜间微凉的风,活像两个大傻子。

  “丹枫,把尾巴松松,我来送你回去。”应星觉得自己在这么吹凉风明天说不定就要着凉感冒了,不如干脆直接把丹枫背着送回去。

  龙尊看着那么大一只,却轻的很。丹枫这会儿倒是挺安静,乖乖地伏在他背上。

  嗯,应该是这个方向吧?

  自己平日里一直在工造司沉迷打铁,倒是很少有机会能够像现在这样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眼前的景象对他有些陌生。

  自己小时候还在朱明的时候,倒是经常拉着师父说要出门玩。在小孩子眼里,大街上的一切事物都是新奇的,怎么都看不腻。

  应星正想的出神,突然感受到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干什么呢,就愣着不走了。”

  匠人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僵硬了,偏偏罪魁祸首还在得寸进尺:“你怎么不说话了?”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在你背上我觉得硌得慌。”丹枫说着自顾自下了地。

  “欸你!”应星急忙拉了他一把——心亏他反应及时,不然龙尊就要摔个脸着地了。

  手忙脚乱之间,丹枫用双手环住了应星的脖子。

  “你肯定是对我有意见!之前我去工造司找你你也这样,现在也是这样,都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

  喝醉的丹枫虽然有些难缠,但还是很可爱的。应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口解释道:“之前战事吃紧,我手上的活多。等过几天空了我就——!!!”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丹枫突然踮起脚轻轻在他嘴角啄了一口。

  “刚才玩游戏的时候就想说喜欢你啦,只不过人那么多,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许拒绝!否则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应星的表情又惊讶转为无奈,他沉思片刻,似是想到什么后最终释然:“好,我接受。”

  两人在路边紧紧相拥,星则在风中凌乱。

  她现在就是十分后悔为什么为什么不吸取教训,非要凑上来吃狗粮。

  欸,当面磕纯爱cp是这样的,就像吃芥末,刺激又上头。每每说了要放弃,下次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现在有人来陪自己当电灯泡就更好了。

  

  “咦,应星,丹枫,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镜流突然出现在路口,外加一只迷迷糊糊的白珩。

  “丹枫喝醉了……”应星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慌乱,应付了几句就带着丹枫离开了。

  他们俩,看着好像比之前还要亲密上几分。

  镜流一直搞不明白,为何两个孤傲狂狷的怪人为何能走得那么近。

  同性之间、长生种与短生种之间也能有更深层的感情吗?

  她从小跟着师父学剑,没多久就跟着初入战场,对于正常人的情感一直不太了解。

  能与白珩、景元、丹枫、应星相遇,并且经常像今天一样坐在一起喝酒,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生活。

  “阿流,怎么突然不走了?”白珩抱住她的脸搓了搓。

  白珩喜欢搓脸的习惯还要从她们刚认识说起。那时她每天不是练剑就是杀敌,突然有一天被白珩拽去逛街,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阿流啊,都出来玩了,就不要绷着脸那么严肃了,来嘛笑一个。”

  笑,应当是怎么样的?

  镜流一时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时白珩已经把手伸了过来。

  “你呀,肯定是一直绷着脸,所以脸都僵啦。”白珩的笑容是如此明媚,就好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让她冰冷了那么久的身体都由内而外的感到暖和起来了。

  “嘿,笑了笑了,阿流你终于会笑了!”白珩的声音里满是惊喜,“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啊!再不去排队就买不上刚出炉的貘貘卷了!阿流快跟上!”

  镜流却待在原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嘴角——嘴角是上扬的,和白珩的一模一样。

  自此之后,白珩就喜欢动不动搓她的脸。而她笑的次数,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变多。

  如果能一直看到白珩的笑容就好了。

  镜流不明白自己心口如同幼芽萌发般的冲动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想一直守护自己身边这只大狐狸的笑容。

  这就够了。

  为了她,斩下天上的星星也可以。

  

  
05.罗浮的太阳又重新升起


  眼前的回忆再度变成了碎片,化作漫天流沙散开。

  星则在原地陷入思考。

  这么看来,云上五骁的故事虽然没有外头话本里写的那么狗血,但至少真挚的情感做不得假。

  那只能是当初饮月之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导致五人的关系出现了严重的裂痕。

  其实当初在她得知有这件事时就很奇怪了:到底是多严重的一场灾祸,严重到足以冠以“饮月”的前缀。

  仿佛是要回应她的问题,眼前冰蓝色的流沙再次转动起来。

  喧嚣的哭喊与嘶吼,血肉撕裂、兵戈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再度睁眼,星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处战场。

  这次的境况比之前见过的都要惨烈。

  地上到处都是流动的血液与污泥,天空也是诡异的血红色。远处的景象可谓恐怖骇人——被云骑们砍碎的尸块,扭曲着、蠕动着与地上的血泥聚合成人形的怪物。这些怪物没有骨骼,也没有确切的四肢与五官,被兵刃切割也没有痛觉。它们就像虫潮,一点一点蚕食着云骑军的阵线。

  与令人牙酸的血肉蠕动声一起在众人耳边萦绕不绝的,是不明的诡谲的低语,随时都能将人拖入血色的幻觉里,再也出不去。

  明明知道这只是历史的倒影,但星仍然感觉心口跟着揪紧了。  

  没有尽头的战争,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云骑们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不远处的断壁残垣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白珩。

  狐人女孩的样子十分狼狈,脸上糊着污泥,多处伤口皮肉外翻渗着血,与她的模样截然相反的大概只有她脸上无比坚定的神色。

  星第一次从她的眼底看到了死志。

  她手中高举着一轮绝对黑暗的“太阳”,像是帝弓司命的光矢刺穿了一切黑暗一般,驾驶着她的星槎向着前方驶去。

  如同逐火之蛾一般,一去不复回。

  她的面容、她的一切在一片火光中化作了齑粉,随着风消散了。

  星在不远处看到了丹枫。

  龙尊不复往日的傲气,他的战袍被利器划破,伤口流出的血也染红了衣襟,但他似乎都没注意到。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那艘星槎离去的方向。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丰饶民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卷土重来,为什么他们获胜就要靠牺牲一条又一条的人命?

  明明没有一个人的牺牲是应该的。

  星也在一片狼藉中看到了镜流。

  原本意气风发的剑首脸上是一片颓败之色。

  她勉力用手中的剑支撑着自己,但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的内心。

  星看着她颤抖着向远处伸出手,呼吸急促,似乎是想抓住什么。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而返。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天亮了!天亮了!”

  天边的血色逐渐褪去,明媚的太阳光重新眷顾了罗浮这座仙舟。

  是啊,太阳又重新升起了呢。

  可是我的太阳已经永远落下了啊。

  星听见镜流这样在心里说。

  

  
  

  眼前的回忆再度扭转成一摊平静的池水,紧接着又变幻成新的记忆。
 
       这里是,鳞渊境?

  星有些不敢置信,眼前一片狼藉的场景,实在很难与她记忆中的鳞渊境联系到一起。印象中的鳞渊境是一片神秘壮阔的,但现在地上到处都是打碎的蛋壳和粘稠的蛋清。

  等等,这些都是持明卵吧,要是都碎了那持明人口不就永久性减少了嘛?

  半是龙形的孽兽掣电般在空中游过,足以吞灭海平线的身躯撞碎了又一座浮岛,哀鸣声如一千柄剑交击。龙的咆哮声凄厉,如同祈求解脱。

  跌坐在污泥中的匠人发色已然变成星眼熟的藏青色。

  另一侧,镜流手提满是裂纹的支离剑,指着跪坐在地的丹枫。

  丹枫的脸上是罕见的慌乱和迷茫。

  “不可能,龙师们说过……我族之血,我祖之魂,本该造就另一个龙尊。”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让你牺牲可以令一切恢复原状,我会做的。”镜流的喘息还未平复——她刚刚从战场上赶到这里,就看到了这片惨状。

  还未彻底从挚友死去的悲伤中走出来的她,现在又要面对另外两位好友的不亚于背叛的荒谬举措。

  “……现在,告诉我那头龙的逆鳞所在。”

  “颅顶……”

  星看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裙摆上扯下一条黑色的绸布,蒙住自己的双眼。

  记忆的景象似乎在被什么看不见的丝线切割着,逐渐渗出血丝,一如镜流最后的理智与意识。

  女子手中出现了一截坚冰凝成的利刃。

  龙形孽物的身躯痛苦地扭动了片刻,便突然血肉崩解在原地融化。

  那些丝线切割的细小伤口里的血丝开始蔓延生长,星看着回忆中的人影逐渐扭曲、模糊、结霜。眼前的一切都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蒙上了血色的阴影。

  镜流已经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了。

  耳边只剩下无意义的刺耳声响。

  不行,不能在这里……

  魔阴身……十王司……

  镜流拖着疲惫的身躯渐渐走远。

  丹枫和应星,则一言不发的留在原地,直到十王司的人将他们带走。

  

  星发现自己又可以到处走动了。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尸体,来到了孽龙消融的地方。

  除过一摊散发着恶臭的血水,已经没什么东西留下了。

  嗯,这是?

  大片大片的血污中,一缕幽紫色的短发有些不起眼。

  星刚想伸出手将它捡起,随着风消散了。

  眼前的场景再度幻灭,隔了很久才浮现。

  星发现自己似乎又来到了罗浮的大街上。

  到处都弥漫着悲伤与死寂。

  路边是一排排白布蒙住的担架——都是牺牲的士卒,等待着幸存的亲人来认领尸体。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坐在地上,扶着其中一副担架失声痛哭,两个云骑模样的人则在窃窃私语。

  星悄咪咪摸到了两人身后,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唉,真是可怜见的,女儿女婿和孙子都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都走了?出什么事了?”

  “她的女儿在倏忽之战里去世,女婿因为饮月之乱造出的孽龙丧命。本来她的小孙子打算继承父母的遗志,成为一名优秀的云骑军,结果谁知道这才入伍没多久,摊上镜流犯魔阴身弑杀同袍,去抓捕她的时候牺牲了。”

  “只剩她一个人了吗,真惨……”

  “还惨嘛,这都算好了的——她好歹能见到完整的尸首,有些人家死的都不剩人形,只能随便从战场上捡几块烂肉几根骨头草草埋了了事。更有甚者,全家都没了,云骑去敲门的时候,里面的家具已经蒙上厚厚的灰和蛛网了。”

  “希望以后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我看这事难,饮月之乱一出,那帮持明和咱的矛盾算是彻底闹开了,现在上层吵的正激烈的——这帮其他种族的平时肯定没少怀异心。”

  星觉得自己好像吃了没熟的梅子,心里全是苦涩,嘴边似有万千话语涌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街边老妪的面孔不停地变幻着,一会儿是失去长辈的幼童,一会儿是失去伴侣的夫妻,一会儿是失去至交的友人,一会儿是失独的老人。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眼底的绝望与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星听着一个个稚嫩的、苍老的、年轻的、嘶哑的声音一遍遍问着,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爆炸了。

  

  

  “星!听得见吗!快醒醒!”

  三月七?她怎么会在自己身边?

  “黑塔,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怎么姬子也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算太好。她之前接触的人基本都是长生种,他们的记忆和情感对于她来说还是太沉重了,开拓者现在应该还困在梦魇里。”黑塔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都怪我!呜……是我带着星出去的。”三月七的声音已有了哭腔。

  “是我低估了奇物的副作用,”黑塔继续说道,“这也有我的失误。”

  “那开拓者这么一直睡下去,不会变成傻子吧?”

  “情况可能会更糟糕一些,如果她还醒不过来,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简单来说,就是记忆负载导致脑死亡。”

  “小三月,你先别哭。你们也是出于好心,不必太过自责。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办法让星尽快苏醒。”瓦尔特的声音听起来要冷静一些,“丹恒已经在查阅智库中可能的方法了。”

  “呜……结果还是给丹恒添麻烦了。”三月七吸了吸鼻子,“好,我也要振作一点,我就不信,我喊这么大声星听不见。”

  

  唔,三月七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吵啊。

  星用力睁开了双眼,就看见三月七泪眼朦胧的蹲在她床边。

  “啊!醒了醒了!万幸,你终于醒了——”三月七说着说着差点眼泪又滴下来,“我差点以为我以后都见不着你了……”

  “话怎么说得这么不吉利……”星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但还是用尽力气回怼了三月七一句。

  “那天早上我见你迟迟不出门,就直接和帕姆进你房间了。结果我一直喊你都不醒,一摸你的脸,冰冰凉的就像死人,要不是你还有呼吸我真的要吓死了。”

  “那天?”

  “是的,开拓者自从昏迷之后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帕。”列车长说着给她递了一杯水,“给,补充点水分帕。”

  星想起她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强撑着支起身:“等等,还有很重要的事——”

  三月七急忙上前把她按回床上:“都这幅样子了你还想着出去?!我这回你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了!”

  

  还有未尽之事。

  必须得想办法最后出去一次。

  
06.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从来没觉得去鳞渊境的路有这么长。

  星扶着石雕,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她大概能猜到那天在鳞渊境发生了什么。

  只是之前在话本故事里风光无限的五人,最终以这种方式退场,她还是有些意难平。

  如果一切的过往皆如她所看到的那般,那丹恒的心结,又该如何解开?

  有一股强烈的执念支撑着、驱使着她来到这里:仅仅当一个旁观者,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或许只有经历了亲历者的痛苦,才能真正的帮丹恒走出来。

  这里比她上次来时还要乱一些。

     打斗的痕迹还未消散,一路上有着不少碎石,地砖上也有刀剑划过的痕迹。

  星正想凑近仔细看看,眼前的石板却突然恢复的完好如初。

  鳞渊境什么时候有了一键复原功能了?持明族难道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黑科技?

  不对不对,自己在想些什么!

  “漂亮,漂亮,这步棋,下得精彩。”

  这个声音……星有些惊讶,自己这回居然附身到了那日的景元身上吗?

  话说回来,这才过去几天啊,景元怎么又到处闪现了。之前遇到袭击丹恒和白露的刺客,也是他带着伤赶过来帮忙的。

  罗浮的将军要处理的事情可真多,也不知道景元这700年是什么做到的。

  而且,为什么罗刹也在这里,后面还有这么多云骑军?

  既然做得出把星核带到罗浮上这种事,怎么不赶紧跑路,反而主动送上门被云骑抓呢?

  景元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和三月七先前的推理是错误的吗?

  “你真的变了,景元。”

  低沉的嗓音将星乱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如今的你,竟会承认自己棋差一着。”

  是刃。

  “将这个男人带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与他无关。”镜流带着丹恒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彦卿。

  星看着彦卿押着罗刹走远了。

  四人沉默了很久。

  “……这样,人便到齐了。”

  是镜流先打破了沉默。

  “没想到阔别数百年后,‘云上五骁’还能再度聚首。”

  镜流的语气听着像是在怀念,但她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变化。

  也不是不能理解吧,700多年没见过了,更何况星之前看见的那些破事,绝对是个普通人看了都头大的程度。

  见到这样的旧友,算不上怀念,心里多的还是五味杂陈吧。

  当初一起饮酒、志同道合的朋友,最终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丹恒蜕鳞转世后登上列车成为了无名客,应星变作刃之后加入了星核猎手,当年的小孩景元最终成为了靠谱的神策将军,镜流堕入魔阴和罗刹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如果我所记不差,七百年前,我们五人便是在这儿立下承诺,无论间关迢迢,都要相聚在此共饮一杯。”

  “可惜鳞渊空悬,世事蓬转,我们五人——”

  “……有的在世重生……”

  星看着眼前的景象快速变化,无光的幽暗中,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青色的幽光浅浅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阴暗的角落,也照亮了那个伤痕累累的身影。

  是持明本相的丹恒老师吗?

  和手腕一般粗的锁龙针深深地钉进眼前人的身体里,沉重的铁链缚住了瘦弱的身躯。

  星看得满是心疼。

  听说丹恒离开罗浮之前一直都被囚禁在幽囚狱,而且是从蜕鳞转生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幽囚狱的死寂,小青龙的耳朵抖了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原来丹恒一直醒着吗?那岂不是要一直忍受锁龙针这种酷刑带来的疼痛?

  看这尖耳朵的外貌象征,来的人也是持明族?

  “……只要……化龙妙法……就……”

  回忆中的谈话很模糊,不过听着这欠揍的语气,应该是持明族的龙师。

  来人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阵,见丹恒一语不发,恼羞成怒的离开了。

  记忆的片段消失了片刻,耳边只剩下遥远的判读声。那是十王司的人来宣判罪刑,要宣判罪人饮月大辟入灭。

  丹恒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做应答。

  这段回忆很快又消散了。

  画面流转,星又看见骁卫装束的景元出现在丹恒身前。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景元的脸上看着有些难过,而丹恒只是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星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涩。

  丹恒老师自打破壳出生后,就一直因为饮月之乱的罪行被关在幽囚狱里。

  可他是丹恒,是独立于丹枫的新个体,是他们星穹列车不可或缺的一员。之前同行时,星看得出来,丹恒对自己所继承的力量很排斥。

  或许不只是丹恒,或许丹枫、或许每一代的持明龙尊,都想过做独立的自己,然而名为“饮月”的称号就像是无边的阴影,遮盖了他们本该拥有的光彩。

  景元在遇见丹恒时似视他作为旧友;镜流把丹恒约出去,一口一个“饮月”;刃见到丹恒的第一反应也是称呼他为“饮月”。

  丹恒,仅仅是承认这个名字好像和会犯法一样。

  对啊,不管是持明族内,还是仙舟的其他人,都认可持明转世后是不同的两个人——然而可笑的是他们却将刚刚转世、什么都不懂的丹恒带走,让他为丹枫偿还罪孽。
  
  人们不需要知道龙尊的姓名,只需要知道他是“饮月”,这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持明转世的言论,似乎都被他们有意地忽视了。

  丹枫罪不可赦,那丹恒老师的遭遇又算什么?

  对于丹恒来说,作为丹枫的前世是“故事”而非“记忆”——换句话来说,丹恒看这段过去,与路人看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丹枫的容貌与他的神似带来的别扭感吧。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丹恒好像是一个扮演闹剧中反派的演员,而观众却将对反派的厌恶直接带到了他身上,用与丹恒无关的剧情去谴责他、攻击他。

  何其残忍,何其不公。
  
  简直是无妄之灾,星气愤地想。

  


  幻梦中的回忆仍在继续。
  
  “……有的人求死不能……”

  茫茫的荒原上,只有两个人影——不,或许只有一个,另外一个只能算是尸体,身上遍布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心口被一柄残剑贯穿,。

  星认出了那两人,是镜流和刃。

  “起来,让我再杀你一次。”

  男人僵硬的躯体突然震了震,那些致命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没过多久新的皮肉就都长好了,只有从那些可怖伤疤和星星点点的 血迹窥见曾经伤势的严重。

  男人重新站了起来,却是眼神空洞、反应迟钝。

  怎么和傻了一样?

  结果下一秒男人就冲着镜流扑了过去,手中举着一把剑,似是在模仿眼前女子的剑法。

  行尸走肉又如何与活生生的人相比。

  毫不意外的,男人再一次被杀死,血流了一地。

  好不容易恢复如初的身体,又被剑捅得破破烂烂。

  星瞪大了双眼:这特么是虐杀吧?

  应星,现在应该叫做“刃”,作为重犯,不是已经押入十王司了吗?为什么又被镜流带出来了,还在这里一遍遍被屠戮?

  只不过看刃的状态,很奇怪,好像灵魂出窍了。

  再看镜流,也好不到哪里去——瞳孔被浑浊的血色填满,整个人看上去都充斥着戾气和杀气。

  星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刃身边。

  血肉蠕动生长的声音让她牙酸,星努力忍住不适,伸出手戳了戳男人的尸体。

  仅仅是一瞬,她就只能看见一片殷红的血色了。

  这具身体似乎在颤抖——不,似乎是应星的灵魂在颤抖。

  星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是因为后悔吗?

  因为自己的妄念,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数不清的家庭因为他破碎,他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模样。

  是因为疼痛吗?

  刃拥有不死身不假,伤口可以快速愈合,可剑戳在身上还是会实打实的疼,更别提他被杀了几十上百次。

  奇怪,她在应星的灵魂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生存的信念。

  那为什么刚才刃却能站起来,主动攻击镜流?

  血肉生长的声音不绝于耳。

  “怪物……怪物……”星听见灵魂机械地重复这几个字眼。

  哪里有怪物?

  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试图在一片血色中找出点什么。

  远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好像是个模糊的人影。

  这具躯壳里,还有其他人?

  星抬头,下一秒差点尖叫出声:那团翻涌的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想尖叫,嗓子却像被掐住了一般发不出声响;她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负面的情绪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让她如坠冰窟,全身战栗。

  这种可怕的力量,她只能想到这一个存在。

  倏忽。

  自己的症状看着和当回忆中战场上的士兵差不多。

  星看着黑影靠近了蹲在一遍的应星。

  它伸出了手。

  应星的灵魂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而他的表情扭曲,脸上挂满了泪水。

  伤口再次愈合,男人再次从地上爬起,举剑刺向镜流。

  心脏再次被贯穿,刃再度倒下。

  星看着那团黑影操纵着应星的灵魂,让他的伤口愈合、让他重新站起。

  渐渐的,应星的影子模糊了,黑影也变得模糊了。那片殷红的血色开始像泥浆一般流动,吞没一切。

  星最后看见,黑影拽着几乎与它融合在一起的应星,消失在血色的沼泽中。

  

  星再睁眼,又回到了那片荒原。

  镜流的杀戮还在继续,而死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刃,第一次躲开了她的剑。

  “记住了么,死亡的感觉?”

  记住了吗?饮月之乱那一天,那些因为你们造出的孽龙而牺牲的战士,死亡时的绝望与痛苦。

  记住了吗?那些被你们用于制造孽龙的、烈士的英魂,被破伤害自己保护的仙舟人民、被再度杀死时的绝望与痛苦。

  记住了吗?在那一场场与丰饶对抗的战争中,失去家人、失去友人、失去自己在乎的一切的人的绝望与痛苦。

  只有让你亲身感受了受害者的痛苦,或许才能让你彻底了解自己的罪过。

  像你我这般的罪人,只配困在永无止境的悔恨中。唯有如此,受害者或许才能以此感到一丝慰藉。

  

  可为什么,我们只能依靠无尽的牺牲来换取胜利?

  云骑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却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这样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

  作为短生种的他很难想明白。

  生命不该因为这种无意义的牺牲浪费,这些死去的人本该有着自己的人生,你们又何来剥夺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的权力。

  家人团聚、友人重逢,甚至还可以摆脱魔阴身的困扰,多美好的结局,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可为什么……为什么和丹枫说的不一样……

  他被押入十王司时,一路上都低着头。

  他不敢看那些受害者家属的眼睛。

  他想起遥远的过去,步离人就是这样驱使着孽兽,杀死他的亲人,摧毁他的家园的。

  曾经那个最痛恨丰饶孽物的自己,如今却在做和他们如出一辙的事。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罪该万死……

  好疼啊,原来死亡是那么痛苦的事情。

  可如果我的死亡能够让他们心里好受些,大概也是值得的吧?

  好生奇妙,明明死亡很疼,他心头的窒息感和负罪感似乎短暂地消失了。

  就让应星,用永无休止的死亡,去诉说他的悔恨好了……

  

  “遇到魔阴身发作的人,一定要立即处理。”

  “为什么?他们还是活生生的——”

  “魔阴身会将负面的情绪和记忆放大,对他们本身而言是折磨,对我们则是巨大的威胁。

  所以,杀死他们,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镜流对此话深信不疑。

  她在战场上也是这么对待魔阴身发作的云骑的。

  只是……被神使血肉污染的应星,变的和那个怪物一样,怎么都杀不死。

  几年的交情下来,她笃定应星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丰饶孽物。
  
  杀死他,对他或许是好事。

  她想像对那些士兵那般,给她的旧友一个解脱,却始终不能成功。

  镜流只觉得头疼——魔阴身让她无法彻底冷静下来思考,只能不停的徒劳挥剑。
  
  只是为了让应星解脱吗?
  
  她有些不确定。
  
  看着剑刺进他的身体里,她的心中居然产生了诡异的快乐。
  
  就好像……自己报仇了一般。

  
  
  果然还是对他俩有怨恨吗。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丹枫和应星突然就拍拍脑袋触犯禁忌,甚至都不和她、景元哪怕提那么一句。
  
  直到她听见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就得用血肉筑起防守线,为什么丰饶民就可以恢复如初卷土重来。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仙舟决不可碰的禁忌。

  她只知道,这么做,和云骑推崇的理念所违背,有辱战士哀荣。

  她只知道,丹枫和应星的举措,给很多无辜的人带去了灾难。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应星的疑惑。

  她只知道,他们做错了事,就应该做出偿还。

  以她对他俩的了解,或许都有自己的苦衷。但受害者的痛苦,不应因为他们的苦衷而被忽视。

  这些人的痛苦应当被铭记,她、他、他的罪孽不应该被轻飘飘放下。

  她本想去找丹枫,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结果人家直接蜕鳞转生变回了持明卵,根本接近不了。

  而自己身犯魔阴,跑出去把应星这个从犯劫了出来。

  如果无法带给你解脱,那么……

  她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刃。

  “记住死亡的感觉,带给他们。”

  ……你就用余生,告诉未来的丹枫你们犯下的罪业吧。

  同为罪人,我无权对你们进行审判,但是,我可以让你们永远纠缠下去。

  恶人自当由恶人磨。

  
  
  现在的应星,好像什么都不会了,甚至说话也像个孩子一样咿咿呀呀。
  
  这种样子,又怎么能达成她的目的?
  
  镜流决定把剑法教给他——至少以后碰到丹枫能够像她对他这样,让丹枫意识到自己的罪过有多严重。

  师父教剑,从来都是实践出真知。

  镜流不清楚剑该怎么教,她只能有样学样,像她师父对她一样。

  只不过景元聪慧,一点便通;然而应星现在这幅样子和傻子也没什么区别,自己好像教不会……

  她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师父教给自己的不多,她的剑法大多是在实战中靠自己领悟的。
  
  或许经历的次数多了,就自然而然的学会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用这把剑杀死他。
  
  原本就布满裂纹的支离,终于支撑不住,在她拔剑的那一刻断裂成了残片。
  
  男人的瞳孔终于开始有了焦距。
  
  终于,不再是一具空壳了么?
  
  被杀了那么多回,再麻木,你也该痛醒了吧。
  
  镜流丢下破碎的支离,转身离开了,徒留下刃一个人。
  
  她没有看见,刃那双金红色的瞳孔,一如毁灭她故乡苍城的那颗燃烧的妖星。
  
  


  

  “……有的人沦为罪囚……”

  眼前的一切在刹那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接着开始疯狂倒带。

  眼前的人影飞掠,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这里是……”

  场面可谓是一片狼藉。

  不远处的房舍被炸成了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被劈裂的砖块,尸体也是随处可见。

  星大着胆子凑近观察了一下,尸体上都覆着一层白色的冰霜,肢体也呈现出十分僵硬的姿态。

  除去云骑,还有一些人穿着她不认识的服装。

  “幽府武弁……”听这称呼,再根据之前的情况推测,应该是十王司的人?

  当——当——当——

  脚步声和金石碰撞的声响听起来格外空旷。

  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景元。

  不同于往日印象里的慵懒和游刃有余,幻境中的景元神情凝重,甚至可以说是忧伤的。

  顺着景元的视线,星看向远处那些漂浮的碎片。

  是镜流。

  或者说,是已经堕入魔阴身,不分敌我弑杀无数的镜流。

  “谨守此誓,吾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

  景元拔出阵刀,而对面的镜流直接抓着冰剑冲了过来,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星刚被突然扑过来的镜流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拽入另一段回忆中。

  星觉得自己被套娃了——这都是第几层回忆幻境了?!

  房屋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眼前云骑模样的人身上长出金色的银杏枝叶,变成星熟悉的丰饶怪物的模样。

  年轻的景元举着武器,迟迟下不了手:“师父,他不认得我们了——”

  “堕入魔阴身便是如此,”他身后的镜流冷静的拔剑,随机果断将这个士兵斩杀,“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

  “若有一天,我也堕入魔阴身,你也绝不可以留情。”

  “是……师父……”

  

  记忆流动,再见镜流时,她痛苦地跪坐在地上嘶吼着。

  景元站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堕入魔阴身者,六辰颠倒,人伦尽丧。”

  “回去吧,景元,镜流已逝。”

  在镜流堕入魔阴身的那一刻,那个骄傲的、意气风发的罗浮剑首,就已经死去了。

  眼前的人,只是与他师父重名的仙舟“叛徒”罢了。

  

  清脆的兵戈交接声将星拉回上一层幻境,星看着景元不敌镜流的攻势,被一步步逼退。

  眼看着景元已经体力不支,镜流提着剑一步步逼近,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景元静静的看着向他走来的师父,扶着阵刀站起了身。

  他的眼神染上了决绝与坚毅,金色的雷光开始在他身侧闪烁。

  “再见了……师父……”

  “让徒儿以这一式,来报答你的授意之恩吧!”

  神君自他身边浮现,手持万钧的雷霆,随景元一同向镜流挥刀。

  白光笼罩了一切,稍稍驱散了死亡带来的阴霾。

  
  
  “……而有的人……再也没法赴约了……”

  星又看见了那个笑容灿烂的狐人女孩,只是她的身影很快就消散了。


  

  

  那些美好的、不堪的回忆一层层破碎,星又回到了那一日的鳞渊境。

  其余三人正看着镜流的背影。

  “很快我将附枷受审,此去一别,也许是永别。所以我要在离开之前发出邀请,邀请各位在这初聚之地告别。”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祸首饮月,一意孤行,擅行化龙妙法起死回生,变化形骸,酿制大祸,有辱战士哀荣。”

  “从凶应星,狂悖傲慢,染指丰饶神使血肉,助饮月妄为,终至堕为不死孽物。”

  “……而罪人镜流,身犯魔阴,弑杀同袍,背弃盟谊。”

  “现在,该我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镜流应该是要离开,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一脸状况外的丹恒和默不作声的刃。

  “丹恒,你永远也无法逃离饮月,因为他是你的起点,他所犯的罪业将长伴你的前路,如影随形,直至入灭。”

  “‘刃’……是个好名字。在没有尽头的余生里,你只能在杀与被杀间徘徊,求索自己的埋骨之地。若非如此,你便无法消解‘应星’的悔恨。”

  “最后是我,我将面临联盟判令,背负永罚。而在此之后……还有更为惨重的代价等着我。”

  “唯有如此,那些当被铭记的痛苦……才不会逝去。”

  “‘云上五骁’……该是彼此告别的时候了。”

  这个故事,应该被画上句号了。

  那些天真的英雄梦,也该醒一醒了。

  也许这很魔幻,但现实就是这般苦涩,苦涩到让人想怀疑它是不是假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星觉得自己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光,看不真切。

  景元,你……是在哭吗?

  将军的头微微仰起,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自己眼角的泪光,却遮不住眼前的闹剧——镜流和刃再一次刀兵相见,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年他们相聚痛饮的地方,最终变得乌烟瘴气。

  星在余光里瞥见了丹恒——他站在龙尊石雕的阴影中,看着远处的太阳一语不发。

  眼角酸涩,心口揪紧,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是绝对错误的,错的恐怕只是他们生不逢时。

  她忽然就理解了,那天的景元,为何要对写云上五骁的话本做出那样的感慨。

  如果故事真的只是和话本中写的那样,只是简单的情情爱爱就好了啊……

  

  

  “没有酒,只有苦涩,这样的聚会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回忆中的声音开始模糊。

  “……景元,你还是老样子,总是挣扎着打破别人的布局。”

  但是……你我也好,云骑也罢,帝弓的将军们……都不过是神明弈局里的棋子。

  

  那一日的她,选择了交易。

  用永无止休的肉身和精神上的痛苦、无边仇恨的折磨,换取自己的苟延残喘。

  那个存在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恶作剧,给她看了一些些过去的片段。

  有些事情自己亲身经历时不觉得,再看时却是疑点丛生。

  应星去到朱明时,尚且是个年幼的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到底是怎么躲过那些丰饶民的搜捕,逃到朱明的?

  还有那些龙师与药王秘传高层互通的信件,当年从丹枫口中得知的“化龙妙法”充满蹊跷,白露的诞生似乎也是一个阴谋。

  当年,为什么他们五人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凑在了一起?

  应星作为工造百冶,白珩作为飞行士,她作为罗浮剑首,景元作为她徒弟,四人相熟也算正常。

  可是丹枫呢?

  持明族素来和仙舟人来往不多,或者说是持明族单方面瞧不起仙舟,按理来说作为持明龙尊,他的生活怎么会和他们有那么多的交集?

  那个存在说,所有人都不过是神明博弈的棋子,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悲剧,其实早就被安排好了。

  

  我已厌倦了走在被预设的命途之上……

  “无妨,便陪你多走段路吧,但结局不会改变,我终会站在胜利的那一方。”

  谁都不愿意被当成演绎剧本的提线木偶。

  她想结束自己“注定的未来”,可是小小的棋子何来颠覆棋局的本领?

  她用自己的一切作为赌注,只为换取“真相”的一角。

  

  

  心里开了一个洞的人,无论做些什么都是填不上的,越努力尝试填补,就越精疲力尽。

  镜流交易对象所展示的,真的是她所认定的真相吗?

  星不敢苟同。

  自诩窥破了棋局的人,真的是如她所说看清了一切,而非是又陷入另一场预设好的骗局呢?


  

  星看着丹恒逐一与其他几人谈话。

  镜流的表情似是怀念,又像是遗憾。

  “列车也不可能永载你走下去的,你的朋友各怀心事,就像曾经的我们一样。”

  星:过分了!当我们列车组不存在吗?就这么说我们的坏话?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镜流的话有几分道理。

  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三月七亦是;她只记得卡芙卡让她跟随列车旅行,三月七则在一站又一站的旅行中试图找回自己的过去。

  杨叔、姬子,或许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就像帕姆说的,乘客的隐私它不会过问。

  也许有那么一天,现在的列车组真的会走向别离。

  但,他们可是行走在“开拓”上的无名客啊。

  开拓星神阿基维利,面对未知,面对危险,依然会选择义无反顾的前进。而追随祂脚步的无名客,又怎么会背弃祂的信念。

  我们在乎的是相处时的过程,又怎么会因为注定的别离,去拒绝最开始的相遇?

  镜流这个人,自己没有感受过这种美好,就悲观地随意否定他人可以拥有的幸福。就冲这句话,星就很难对她生出好感,即便她的过去称得上十分悲惨。

   

  “她走了。”见丹恒靠近,景元如是说到。

  “对新生的你来说,这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出拙劣的表演一样。看着老朋友刀兵相见,我却无法阻止。”

  他阻止不了,也没有立场能支撑他去阻止。

  星一直附身在景元身上,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苦涩。

  仔细算算,曾经的云上五骁,那些他最在乎的朋友,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白珩,用自己的牺牲换回了倏忽之战的胜利。

  丹枫,蜕鳞转生成为了丹恒,已经不再是他的朋友了。自己现在最多和丹恒称得上是关系比较好的熟人。

  镜流,他曾经的师父。十王司说,堕入魔阴身者,六辰颠倒,人伦尽丧。在堕入魔阴身的那一瞬,镜流就已经死去了。

  应星,变成不死孽物之后,改名刃加入星核猎手,追随艾利欧,去演绎它口中的剧本。那个骄傲的,对朋友一心一意的工匠,也死在了那一天。

  他的好友,都“死”在了过去。他们,大多拥有了新身份,开始了新人生。

  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被遗留在了过去。

  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拼命想追上朋友们,现实却一遍遍的告诉他,过去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罢了,放下吧。

  过去的事终究是要过去的,自己现在身边的人也很可爱啊,不论是符玄、青雀,还是彦卿,也是值得珍惜的同伴。

  罢了,罢了,放下吧。

  罗浮还需要自己呢,又怎么能只顾着自己的私情呢?

  

  “我该为丹枫的作为负责吗?”丹恒问道。

  星叹气:丹恒老师果然还是被影响了啊。

  所以,把自己关在智库的那几天,他都在思考这个哲学问题吗?

  “我们是谁这个问题,从来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回答。”

  “即便因为龙师的操弄,你从未有过真正的轮回蜕生……”

  等等,这句话?什么叫真正的轮回蜕生?

  按景元的说法,丹恒老师其实不算一个完全的新个体?

  问题好像比想象中更严重——对于丹恒来说,相当于他过去对于自己身份的认知都是错误的。照丹恒老师那个闷葫芦性子,说不定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星发现自己又可以自己行动了,她马上溜到了丹恒身边。

  丹恒正在和彦卿对话。

  “丹恒先生……将军希望我忘掉今天看到的一切。”

  好你个彦卿,居然说谎。

  “他只是想保护你。”

  算了,彦卿说不说谎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反正她之前和三月七已经把丹恒老师的行程全部打听到了。

  “我明白,这些纠葛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太复杂了。比剑术要难得多。”

  “在云骑军里我有不少投契的朋友。假以时日,我们也会这样四分五裂吗?”

  星难得看见彦卿脸上有那么……郁闷的表情。

  也是,换谁目睹了这种事情,大概都会郁闷吧。

  只不过……她相信不会。

  景元、符玄……总有人在背后默默付出,列车组也不会视若无睹,她相信曾经的悲剧,不会在彦卿这样充满希望的后辈身上重演。

  

  丹恒最后去找了刃。

  “她的剑也做不到,她依旧做不到。”刃冷冷地看向丹恒。

  “那么我们俩只能继续这场追逐了,这就是你我应付的代价。”

  “如果你想,我会奉陪到底。”

  “在艾利欧的剧本里,你暂时还有活着的必要。”, “而我并不介意将复仇这一过程拉得很漫长,这样也许更有趣。”

  星:明明是在互相放狠话,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丹恒老师,为什么你听起来那么期待?还有刃,你也是!

  刚才丹恒老师的嘴角上扬了几个像素点吧,绝对有吧!难怪景元说丹枫和应星有奸情呢!丹恒听说刃就是应星的时候,一下子就不冷静了,原来真的是两人旧情难忘啊!

  刚才的苦涩,想哭的冲动,一下子都消失了。

  问就是狗粮吃饱了。

  

  
 
   
07.他唯独不能成为他自己


  星失踪了。

  发消息她不回,定位也失灵了。

  列车组的人都心急如焚。虽然他们与星相识没有很久,但星早就成了列车组大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之前星就因为奇物的副作用昏迷了三天,结果他们一个不注意星就跑出去了,现在下落不明。

  更糟糕的消息是,星核猎手再次找上了他们。

  “艾利欧说,剧本出现了意外。”卡芙卡的投影再次出现在列车中,她的神情少见的焦急,“星有危险。”

  星核猎手都现身了,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星可能有性命之忧。

  

  

  丹恒走在大街上,身后缀着个脸色阴沉的刃。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众人先联系了罗浮的熟人,紧接着星核猎手也表明自己会出力。

  卡芙卡、银狼和其他星核猎手成员都有任务在身,于是留守人员刃被派了过来。

  丹恒莫名的有些心虚。

  之前他俩的争斗,似乎都因为这层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不,应该只是他单方面这么觉得,刃之前一直认定他是“饮月”。

  前几天他才意外得知,自己一直抱有好感的应星就是刃,一下子对自己过去的争斗感到别扭了。

  众人都约好了分头进行地毯式搜索,以免可怜的星晕倒在某个无人的角落。

  明明刃可以单独选另外一个地方搜寻,结果这家伙就好整以暇的跟在他身后。

  理由是他作为公司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到处跑的影响不好,况且两人一起找的效率会更高。

  行……吧。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长这样的女生?”

  “没有吗,好的抱歉打扰了。”

  丹恒举着手机,拿着星的证件照四处询问,刃就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

  走着走着,两人拐到了一条老街上。

  丹恒走着走着,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这条街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一般在罗浮,就算不是商业街,人也不会少,可现在他经过的这条老街,几乎连人影都见不着。

  和外边的欣欣向荣相比,这条藏在阴影里的街有点过于死气沉沉了。

  丹恒努力忽略那种阴冷和怪异带来的不适感,追上了他在这条街上看到的唯一一个人影。

  “你好,请问——”

  “离我远点,杀人犯!”那人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丹恒,用手拍了拍丹恒手碰到的地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

  丹恒一下子愣住了。

  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沿路的住房的窗户里都有人在静静地朝着他们这边看。这些不同的人脸,大多都很苍老,也有一部分年轻的面孔,唯一相同的大约就是他们脸上不加掩饰的厌恶。

  甚至有一部分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老街上,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和刃。

  没有人说话,他们就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俩,丹恒却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那些目光那么阴冷,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冻起来了。

  他知道这条街是什么地方了——是罗浮用来安置饮月之乱受害者家属的居民区。

  不怪这里的居民对他表现出那么大的嫌恶。

  

  

  丹恒闭上了眼,试图用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时,却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轻轻牵住了。

  他抬头,只见刃正皱着眉头看他:“怎么了,脚发软走不动路了?”

  牵住他的那只手,干燥而又温暖。

  “你之前不是一直坚持自己是‘丹恒’吗?这会不坚持了?”

  牵住他的那只手,握得很紧,即使他现在立刻倒下去也能一下子把他扶起来。

  丹恒看着刃,一时就愣了神。

  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端详他的模样。

  不同于他记忆中那副癫狂的样子,魔阴身没发作时的刃眉眼其实很柔和,安静时绝对算得上是少见的美人。

  如果能将他的长发用花簪绾起就更好了。

  
  

  刃有些不耐烦。

  丹恒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怀念,而这种眼神让他觉得很不爽。

  被这么一群人盯着看,他不觉得尴尬吗?

  刃觉得刚才的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看见仇人吃瘪,心里没有快意,反而很复杂。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快步上前,牵住丹恒的手了。

  刃越想越别扭,干脆把丹恒的手甩开了。

  
  

  丹恒正想的出神,冷不丁被刃的举动吓了一跳。

  刃甩开手之后,别过了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不像个大人,倒像个小孩子。

  连丹恒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经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他伸出手,重新将刃的手牵了过来。

  看着刃脸上的诧异,丹恒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走吧,我们还有未做完的事。”

  错误不会因为自己的悔恨而被抹消,与其将自己困在过去,日日夜夜遭受痛苦的折磨,不如努力地去面对它。

  过去的自己一直在逃避关于饮月的一切,现在看来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过于片面了。既然自己现在仍然继承着属于丹枫的一部分力量,他就会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不管是荣耀,还是罪过,他从今以后都会认真地去面对。

  

  丹恒牵着刃,刃跟着丹恒,两人就这么沿着街走了下去。

  老街的另一头,是明媚的阳光。

  

  

  

  “找到了!找到星了!”

  经过地毯式搜索,众人终于在鳞渊境入口不远处发现了晕倒的星。

  “等等等,你是说,奇物的影响消退了?!”三月七看着黑塔的投影,瞪大了双眼,“星是不是没事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之前我还以为这个奇物的副作用会随时间消退,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黑塔听着有些不开心,自己居然对奇物的作用彻底预估错误了,“只有消除执念,副作用才能被治愈。”

  “总的来说,是好事吧。”姬子拍拍三月七的肩膀,又转头看向丹恒,“看起来丹恒也走出来了啊。”

  丹恒和刃最后赶到。其他人见他俩的手紧紧牵在一起,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假装没看见——除了景元,笑的意味深长。

  

  星悠悠转醒。

  “我这是……嗯?三月,丹恒,姬子,杨叔,还有……你们怎么都来了?”星本来还有些迷糊,看见那么多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已经没什么事了,这次回去记得好好休息。”姬子温柔的嗓音响起,“帕姆还说要给你做好吃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月七则紧紧抱住了星,感叹道。

  “因为我的原因,辛苦你了。”丹恒跟着说到。

  瘫坐在地上的星,看向他的眼神却逐渐恍惚。

  丹恒不解:怎么了这是?

  “我……我这是睡了多久?都错过我二舅的婚礼了?”星目不转睛的盯着丹恒和刃,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丹恒老师,你什么时候成我二舅妈了?”

  在场的人多少有些忍俊不禁。

  而丹恒,不出意外的羞红了脸,立刻松开了手。

  三月七扶起星:“哎呀哎呀,这种时候纠结这个干嘛,帕姆做好了大餐等着我们呢,你就不饿吗?”

  星:“欸,我——”

  星被三月七拖走了,其余人也先后离开了。

  

  除了丹恒和刃。

  两人看着不远处的浪潮,久久无言。

  刃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他转过头疑惑道:“你————?!”

  话还未出口,唇上便传来微凉的触感。

  持明族的体温比寻常人类要低一些。

  丹恒收回踮起的脚,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如果我说,我想复合我们的关系……可以么……”

  不知道为什么,和刃一起行动时,自己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他的心里头一回生出了情愫。

  

  刃沉默了很久,久到丹恒以为他生气了。

  “如果你不愿意,我————!!!”

  刃突然出手,将他紧紧地揽到了自己怀里。

  “我说过,我会继续和你的这场追逐。”

  “而你,也说过奉陪到底了。”

  刃的怀抱很温暖,就像他在幽囚狱时期望的那缕阳光,不,或许是比阳光更温暖的。

  这份温热,彻底驱散了他心底的阴霾。

  丹恒闭上眼,把脸埋入刃的怀抱。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抱在一起。

  或许他们两个,就该这么永生永世地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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