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把小环往他身旁拉，让女孩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像是抱怨像是撒娇的哼声，睫毛颤颤似乎要睁开眼睛，但她最后没有，酷拉皮卡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压着一簇甜甜睡去的香花，他用手指轻轻地拨开她散乱在脸颊上的一缕碎发，女孩稚气未脱的眉眼安逸地舒展着，梦的碎片正在她细微的呼吸里浮动。

列车在前进，与铁轨摩擦发出有规律的震动，车窗外银白色的大地在不规律地蔓延，他们正随着列车越过一片奇异的风景。当列车从千万纤细的芒草组成的海洋穿过时，那些白银似的狭长叶片几乎能擦过乘客的脸，它们切割开月光，不规则的影子从她的睡脸上掠过，像某种正在迁徙的飞鸟群。

小环还是没有醒过来，酷拉皮卡也不打算叫她起来，现在她也是他欣赏着的景色的一部分了。仅仅是注视着她一角侧脸，酷拉皮卡就感到自己的心里就涌起一种复杂的柔情，现在他能更坦率地将视线落在她脸上了。他很少主动亲近她，过去他总是担心自己会被她的温暖烫坏，但现在他的顾虑已经不再需要去顾虑了。于是少年将女孩的手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手指和手指交错着，她的体温比他的要更热一些。

列车在这片素净的土地上停靠，车门开启的时候一股凉爽清澈的风灌了进来，有人下车，有人上车，在过道里来往的乘客看不清脸，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的对面坐下来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姑娘，她说她等的太久，奶罐里的牛奶已经凝固了，但她的爷爷在她走前给她塞的苹果还很新鲜，她问酷拉皮卡要不要把他旁边的少女叫醒，酷拉皮卡摇头示意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她也有车票吗？一会儿检票员叔叔就要来了，在这里被赶下去可不好。”

酷拉皮卡不回应小女孩的问题，但他知道答案。小女孩很快在下一站下了车，现在车厢里又只剩下他和小环两个了。酷拉皮卡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环更舒适地靠着他，她几乎把半个身子都靠到他怀里去了，不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或者是某种忧愁侵袭了她，少女微微皱起眉头，鼻尖抽了抽，浓密的睫毛挂了泪珠亮晶晶的。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一角衣服，茫然地醒来。

“酷拉皮卡？”

“我在这里。”

“我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梦里你死了，你不再在我身边。这仅仅是梦，对吧？”

“是的，这只是个噩梦。”

小环破涕为笑，她把眼泪在少年的胸口上蹭掉，在他怀里无限依恋地依偎着，她孩子气的话在他心里反复刻上伤痕：“我就知道酷拉皮卡才不会把我一个人留下。”

他们很少有时间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酷拉皮卡的工作很忙，他不能把时间留给她。这段旅程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在这个暧昧的时间段里，他总算可以把自己的需要放在第一位，去触碰她，拥抱她，让她露出纯净的笑脸。他们聊天，他带着放松的浅笑任她叽叽喳喳地絮叨他过去没空听的事情 ，他喜欢她这样天真的神态，便侧身过去更靠近她，小环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脸红红的伏在他胸口，埋了进去。

列车到了煤炭星云站。

酷拉皮卡松开小环，他注视着她的脸，她本能地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细心地替她整理好乱掉的头发和起皱的衣服，她眼睛闪烁，欲言又止，然后他终于忍不住，扶着她的脸落下一个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爱怜爱恋的亲吻。

这就是夜航列车的最后了。



·neta了《银河铁道之夜》，两人乘坐的是死者的列车，煤炭星云站是故事里已经死去的康帕内拉下车的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