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554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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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明日方舟 棘刺 , 极境
标签 棘境
状态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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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6-17 16:25
灵感源自《我私人的爱达荷》
无矿石病、保留种族但并不是普通人或现代AU,可以当成普通的公路旅行文学看。
末尾带*号的句子都是安东尼奥马查多的诗
所有人都将成为水手,直到海洋豁免他们。
“我来过这里。”极境站在公路的正中间,双脚分别置在车道线的两边,画得板正的白色直线从可以视见的地平线远端延伸至此-被极境这个唐突的小圆点拦截-再无情地劈开他往沥青路的另一头奔去。世界被这条马路对半切开,就连道路两侧的麦田杂草灌木丛都像在棋盘上按部就班码放齐整的军士,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
打破这一对称平衡的是在极境身旁修车的棘刺,他和车都待在画面的左侧,黑皮肤的青年正研究着怎么才能让摩托车重新发动,对他朋友的陈述兴致缺缺。极境用手比了个方框把他包揽在里头,然后定住手臂的弧度-慢慢转身右移-把他们来时方向上的标语牌给容纳进手指间的空隙中。就连那两块牌子都是对称的,左边的那面红底白字,经历风吹雨打的洗礼过后色相已经变成了浅褐和脏白,上书:禁止喂食野生羽兽;右边的那面则用黑色花体字告诉来者:欢迎来到提卡伦多城。
“我记得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不准喂羽兽的牌子上面印的是'禁止随意辱骂本地人'。”极境绷着手,对着远处飞过的羽兽群又看了好一会,直到他感觉肌肉酸痛才放下。棘刺又重重地踏了几下脚蹬,发动机像个痛苦的哮喘病人咳出两声戛然而止的哒哒响动后便又归于沉寂。极境走过去拍棘刺肩膀,示意他往后看——“人类拥有四件东西,它们在大海上毫无用处*——”
“舵、锚、桨*,”棘刺接上他浮夸的唱句末尾说道,语调如此平静,和极境高昂的情绪相辅犹如隔断咏叹调的休止符。“以及下沉的恐惧*。”
他叹了口气:“提卡伦多甚至不是个临海城镇。”
极境的回答是鬼脸般的挤眉弄眼:“我看见有警车从那边过来了。”
黎博利翻跃铁丝网,癫癫地穿过杂草往灌木丛生的矮坡跑。警车停在那辆亮黄色的雅马哈后边,驾驶座下来一个打扮得像个西部牛仔的哥伦比亚警察。他看着越跑越远的白色身影问棘刺:“你朋友怎么了?”
“他尿急。”棘刺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极境不是去处理膀胱问题的,他只是对条子过敏,这辆漂亮的摩托车还是他一眼相中再亲手撬走的,显然这家伙没意识到提卡伦多的警察管不到在特里蒙被偷的车。棘刺从大衣内袋里翻出驾驶证和护照(伪造的,当然),递给牛仔警官,又拿出一包烟,往哥伦比亚人那处掂掂手。
牛仔条子随便看了两眼就把证件还给他,拿走了烟。他指了指不声不响的摩托车:“这姑娘怎么了?”
“打不了火,没法发动。”棘刺如实回答,“你有办法吗?”
“我试试看,年轻时我挺钟爱雅马哈的。”警官说,于是棘刺下了车,把疑难杂症留给别人解决,自己去找不知道跑到哪儿了的朋友。
极境没跑远,老毛病了,这得追溯至几年前长泉镇郊外的某个夜晚击中先锋干员膝盖的一颗子弹,漫长的故事综合在一起总归太过冗余,在此便不多赘述。棘刺不消几分钟就看见了他,一身白的青年像灰绿杂草里一块既显眼又极易被忽视的破塑料布。极境躺在地上,用手盖住眼睛避免直视太阳,棘刺拖着他的腋下把他撑起来往回走,和搬运一个醉鬼或者橱窗里的等比例模型假人没什么两样。
摩托车发动机嗡嗡嗡打着响,而警车早就开走了。极境如梦初醒,挣开棘刺箍住他肩膀的手,又跟个无事人似的活蹦乱跳了。“嘿,他人真不错哈。”极境拍拍车灯,待棘刺跨上座包后自觉地把自己搁在后座上。亮黄色的雅马哈轰隆隆,载着一黑一白两个小点向望不到头的地平线另一端驶去。
“我肯定来过这个地方。”极境侧头靠向好友的肩,双臂环抱着对方的腰,嘟嘟哝哝。
棘刺踩下油门,不置可否。
夕阳西下时他们到达城市边缘的汽车旅馆,极境见缝插针,指挥他把雅马哈停在福特和宝马的中间,棘刺没搭理他,拐了个弯去摩托车专门的泊车区停车。他翻了下车筐,里面只有一块拿来擦油箱的抹布。极境看懂了他的用意,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捅他:“没事,这儿那么多车,这辆没了我们就换一辆。”
棘刺哼了一声,熄了火,背上两人稀薄的行李同极境一块儿去前台办入住。
“有没有分两张床的一间房?”极境比比划划,他哥伦比亚语其实很利索,但或许是他表演型人格作祟,经常不自觉地用肢体语言辅助交流,偶尔场面似蹩脚丑角的即兴发挥,这也是老毛病了。棘刺则安静地站在一旁仰头看显示屏上的菜单,蔬菜沙拉的图像展示其使用的叶片是生菜而不是卷心菜,他为此感到遗憾。老板娘斜了他们一眼:“算双人房的价格。”
极境还想争取一下优惠,棘刺用伊比利亚语说:“一张床就行,划拳决定谁睡地板。”
黎博利撇撇嘴,跟老板娘转述他的要求。中年菲林妇人从挂满钥匙的墙上随手摸了一把,极境从柜台窗口的一条小缝里将房钱塞给她,妇人拉开塑料隔板把钥匙拍到他眼前的桌面上。
他俩又一块儿去餐馆后边的集装箱里找钥匙上用不干胶贴的门牌号,相较于装修得好歹算过得了眼的门面建筑,它们的附属物(真正的盈利主体)显然没被倾注太多心血。这种边缘地带的汽车旅馆名存实亡,无非只是通了电的集装箱像坟墓一样在荒地码放整齐,提供给飞车党、窃贼、瘾君子和厚脸皮的流浪汉一个不必露宿街头的夜晚罢了。极境看见稍远处有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在对着一棵树撒尿,听见这边的动静后那家伙把身体转过来对着他们,没停下排泄的动作,尿液淅沥沥地打湿地上的秸秆发出声响,极境别过头,棘刺握住他的手的力度紧了些。
他们打开用喷漆涂了“8”的门,所幸房间内饰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脏乱差,除了箱内的空气充斥着食物发酵的腐臭味和霉味貌似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极境抖抖床单,发黄的布料里掉出几个针头、一个臭馊的套子和很多的食物碎屑。他摆出一副“果不其然”的神色,用床单把这些垃圾兜住再扔到房间的角落,从他们自己的行李里拿出毯子和卷成枕头状的衣物。
“我不要打地铺。”极境嫌恶地用脚尖把床底的一套注射器勾出来再踢到门外。
“我也不要。”棘刺的声音隔着一层钢板传来,他在外面抽烟,集装箱不流通的空气实在不能兼容更多有毒气体。
极境回头瞧了眼那张床,估量了一下他和棘刺身板。“我们一起睡也没问题。”他边说边走出去,阿戈尔青年正靠在集装箱的那个用不同颜色的喷漆叠涂了几遍的“8”中间,吞云吐雾里翻阅那本被极境抢走的,他原本计划拿来写实验日志的笔记本——现在它是本集写日记、抄歌词、画地图、搞文艺创作、收集明信片和邮票一类纸制物等功能为一体的万用笔记本,不那么花里胡哨的说法,借用他们以前的同事安心院安洁莉娜的介绍,就是手帐本。极境凑过去看,书页上是他们还在罗德岛时自己拜托宴弄的劣质PS合成照,左边是在汐斯塔做任务的棘刺,右边是在际崖城玩水的极境,两人照片的光源大相径庭,一个沐浴着夕阳余晖冷静而深沉,一个曝光在正午烈阳下活泼又快乐,宴小姐妙手回春,把他俩的跨时空合照P得没那么突兀,就是观感上像极境变成个迪斯科大灯球把棘刺照红了似的。
“你很怀念那段时光吗?”极境揽住对方的肩膀,借着身高差自然地把脑袋窝在对方的肩颈处,像一只讨求亲昵的大鸟。棘刺偏过头,幅度正好使他的唇畔掠过黎博利头顶的发旋。他关上笔记本,用手梳了梳黎博利耳后过长的柔软发丝。“有点。”他说,“我知道我的苦涩是一种遥远的东西*……”
“……正在虚度这古老的夏季的下午*。”极境说,然后轻轻地在棘刺的脸颊上啄了一下,“你的单调远比我自己的这种痛苦还要严酷*。”他又亲了一次,这一次的时间长到棘刺足以感受到皮肤被对方嘴唇上的死皮剐蹭的痒意。
“走吧,我们去整点东西吃。”
棘刺跟在极境身后。或许再早些日子他还会跟极境并排走或者是步伐比他略快,但罗德岛的突击战术一向要求近卫组跟在先锋组身后待命,久而久之他的窘境从因为发呆被发信器旗帜糊脸变成习惯性确认执旗手的位置后才后知后觉发现桃金娘替了极境的班。他习惯了走在极境的身后,也习惯了这些叛经离道的情愫充填胸腔的感觉。他不好奇极境对他们的关系如何定义,也不在乎极境是否只是把他当成通向自由的跳板,反正他们两个的命运已经紧紧交织在一起了,不是吗?
“完全没用!苏珊不吃我这套。”极境苦哈哈地皱着张脸,端着一盘薯条混炸鱼坐到棘刺对面。“以前都挺容易成功的。”
“你做了什么?”棘刺嚼着蔬菜沙拉里的生菜叶。
“我走过去,然后说'小姐,给本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帅哥打个折呗'。”极境郁郁地往盘子里挤番茄酱和撒孜然粉。“她给了我一个白眼。”
“苏珊是谁?”棘刺又问,其实他知道苏珊就是昨晚接待他们的老板娘,柜台上写着呢。极境对这个闲得发慌的提问给予答复:像丢石头那样把一块炸鱼砸进蔬菜沙拉里。
棘刺怡然自得地把炸鱼块送进嘴巴,咀嚼咽下后说:“因为你不再年轻了,那些花俏的调情失去了依傍。她们不喜欢会满嘴空话的男性……并且年龄高出了说出此类言论时的思想境界太多。”
“但是你喜欢我这么对你。”极境一语道破。“而且我觉得我也不怎么显老啊……不过还是不像你那样多大都一张漂亮的娃娃脸。你说你十七岁我都信。”
棘刺假装充耳不闻。他继续吃蔬菜沙拉,极境也撇撇嘴开始嚼蔫了吧唧的薯条。
这时餐厅稀稀拉拉进来了一群附近卸完货的农民,他们吵吵嚷嚷地聚在吧台前头的几个卡座,一个年轻的佩洛小伙子是被他父亲强行拉来做工的,同那帮粗声粗气的老工人聊不到一块,他四下寻找合心意的空座位,一眼就看见靠窗位置那儿有个高挑的黎博利。他拍掉沾在马甲上的稻草,走上前去——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问,佩洛的尾巴适时摇了摇。
“噢!当然可以。”极境说。同时侧身示意他可以坐在自己旁边,他本来就坐得更靠窗边一些,身边的位置还有空余。
“不。”棘刺说。
极境眨眨眼,随后转头对佩洛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抱歉。”
目送年轻人垂着尾巴离开的背影,极境叹了口气:“怎么了?”
“只要我想的话,我便可以伤害你。”棘刺端正地坐着,鎏金的眼直直刺向对桌人浅灰色的眸瞳。“我想过把你锁在集装箱的那张床上,剜掉你的膝关节防止你逃跑。我每天都会买最少量的食物来确保外界不会起疑心,没人会过问我的同伴去了哪,我们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过路人,给够钱我就可以和你在这里住一辈子,直到你腐烂,直到我后悔。每时每刻,我的脑子里都会构想此情此景下伤害你的每种方式,我没法制止它出现,又或许是我根本没尽全力不去想。”
“这段杀人狂般的内心剖白居然发生在廉价餐厅,还是你的鼻子上沾了沙拉酱的情况下,”极境伸出手指抿掉对方鼻尖那一点点酱料,“所以呢?你终于受够我了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把我打晕关小黑屋里?”
棘刺垂下眼,摇摇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我还以为这样很浪漫呢。”极境轻笑两声,把棘刺长了些的鬓发别到对方耳后,动作轻柔如同爱人的狎昵。
二人各自吃完了餐点,回房间整理行李,准备绕近路去提卡伦多城。
打发一两个警察很简单,但应对一群关口警察有点难,尤其是在搭你顺风车的那人不具备任何身份证明的情况下。棘刺花了十金券从一个小孩那里买了一张身份证,和他不同,极境只要稍微掩饰一下自己漫不经心的语调,就能成为一个很标准的哥伦比亚人。而阿戈尔鲜明的种族特征十分容易让人认出并怀疑他们出现在宜居城市里的正当性。棘刺的证件是真的,但允许入境的印章是假的,最近一次完全合法的海关证章被印在护照本上时他正准备去执行罗德岛委派的任务。
“埃里克斯.'乔纳森'.汉塞尔?”极境念出名字栏后的一排单词。
棘刺点点头:“假身份,你还是极境,只是在过关口的时候当心点,别说漏嘴。”
“我才不想当一个拿'乔纳森'当中间名的哥伦比亚男人!”极境搓了搓眉心,“行吧,那我该叫你什么?”
“安东。”棘刺说,“你好,警官,我和这边这个埃里克斯是铁哥们儿。”
“你真的非常非常不适合扮趣。”极境评价。
棘刺无所谓地耸耸肩,拍了下身后的车座:“走了。”
“你好,警官,我和我私人司机安东是铁哥们儿。”极境把身份证递给来拦车的警察,棘刺也把护照跟驾驶证交过去。
“目的?”女警官边检查边问。
“来找我表姐。”极境接话。
“他呢?”她朝“安东”抬抬下巴。
“他是我的私人司机。”极境颇为得意地捶捶棘刺肩膀。
“我还以为你那句话是在开玩笑。”警察露出些笑意,把证件还给了他们,“一路顺风,先生们。”
“谢谢你,美丽的女士。祝一天愉快!”极境浮夸地行了个脱帽礼的动作,话音未落人却被发动的摩托车带离,驶入提卡伦多城。
城内的景色便不似郊外那般荒芜而均衡了,平坦的大地能包揽所有和熙日光,高楼大厦却只制造无序交错的投影,到底钢铁森林的荫蔽并不比望不到头的原野更美。极境像受到感召似的抬起头,视线前方一幢楼的高处悬挂着一条招聘横幅,蓝底,印着再熟悉不过的罗德岛标志,其后接着串黑色粗体英文字母“WE WANT YOU”。
“你说,如果我找队长道歉的话,她会原谅我吗?”这句问话更接近喃喃自语。
他们经过罗德岛公开招募办公处时极境百感交集地往门内望了一眼,随后疾驰的摩托载着二人快速前往下一个街区,在一众五彩斑斓的颜色里穿行时,一黑一白的小圆点就像是洪流中可以轻易被抹去的那一点不值一提的存在。
“罗德岛给你办过葬礼了,”棘刺的回答姗姗来迟,“如果你在那会道歉可能还凑效,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也是。”极境咂咂嘴,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所有的话语被压缩成一声叹息,茫茫然被风卷了去。
絮雨心情愉悦。这得益于她常拜访的那家书店老板在今早赠予了她一本伊比利亚诗选的初版书。一天的工作开始之前,她打算把书先跟着工作资料一块儿带到岗位,结束后再拿回宿舍。这是不是她头一回当人力资源部的联络员,但被指派到地区办公室还是首次。絮雨到隔壁的店面买了杯冰咖啡,随后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捧着咖啡,用肩膀顶开门,有些笨拙地钻进室内。
她刚想迈步离开,门缝却留住了裙角。絮雨有些懊恼地转过身想扯走衣物——
絮雨隔着玻璃门同一双和她被宣告死亡的朋友一模一样的浅灰色眼睛对视。仅一瞬,那个浅灰色眼睛的人又顺着车流消失了。
“等——等等!”她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咖啡、办公资料、初版书哗哗掉落在地。絮雨冲上街道,往那辆摩托车驶去的方向望去,期冀着得到什么答案。
但车流的尽头没给她回复,甚至一整个干道上她都没见着哪怕一辆摩托车。
絮雨攥着被咖啡泼湿的裙角,感到一阵侥幸似的悲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