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山茶花花语：高洁的理性。







10



东方芜穹诊所办公室桌案上，红色山茶花妖艳绽放。





不过十天半月，医术高超的“年轻”中医便打响了这家小诊所的名声。



四问、脉诊、针灸……这位年轻人对老祖宗传下来的学问如数家珍，又态度谦和细心温柔兼具翩翩公子不卑不亢的温良，无论对待病患还是慕名前来交流学习的同行都抱有足够的耐心，“空降兵”的帽子被“镇馆之宝”的招牌替上，本就优渥的待遇又翻了一番。



东方芜穹宠辱不惊，为人处世如旧，毫不意外自己的工作量随着待遇水涨船高，却教为了他而早早下班的总裁多次空等到日晚又不敢闹脾气，只能在他手机里设定一个会在下班时间准时催促的闹铃代为发声。



都市霓虹照彻星夜，钢铁森林覆雪林立。



由李纤云设下的提醒这位劳模中医下班的闹钟响起，捧着厚厚一摞古朴医典跑来提问的同事一只脚刚迈进门。意识到不应打扰对方下班禁不住带着几分歉意尬笑，对方却关了闹钟浅笑示意愿意留下一小会儿帮着解惑。



闹钟一关便把时间抛在脑后，同事前脚刚走又有病人进门，直到晚间李纤云亲自跑来接人才脱下白大褂。













11



“看来李总屈尊给一个小大夫当司机很是为难呢。”



对上面无表情的猫批脸，坐在副驾的东方芜穹如是说。



握在方向盘的指节收紧了些，直到停在红灯前等待的时间李纤云才深呼吸调整心态张口，压下负面情绪尽可能缓声道：“家主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忘在办公室了。”



秒回，语气很随意，听不出李纤云话语中的担忧似的。



但两人共事百余年，怎么可能听不出。



“如此和谐的社会环境也担心我会遇到危险吗？”



李纤云摇摇头，“不是，我只是……”



只是不想再与你失去联系。



低垂落寞欲言又止，或是默契到无需多言。



沉寂持续到下了车并肩而行，东方芜穹只抬手搭在李纤云肩膀便觉出紧绷一路的身体逐渐放松，低落改为别扭地移开视线。



“我在这里，”



东方芜穹不会知道几十个未接电话那端的李纤云抱着怎样的慌乱，也无需知道。他只需站在这里，就能抚平对方的所有惶然。



“不会走的哦……在你仍需要我的时候。”



若能零落爱人身侧，萎叶凋敝又有何妨。



东方芜穹刻意隐去的段落，不到藏无可藏的那一刻李纤云无法得知。



于是得见黑猫耳朵仍旧耷拉着，无意识微微噘着下唇的小动作反映最初的担忧和慌乱经过安抚已经尽数转为委屈。



不闹一闹是不甘心消停的。



“家主大人总在外面加班，是不想回家，还是不想看到我？”



气呼呼的大黑猫进了门也别过脸不理人，东方芜穹这次却只笑笑不说话，对李纤云情绪的拿捏精准且熟稔，陷进沙发闲散看报。



没有脾气但想吸引对方注意却没被理会的猫猫顿时蔫了下来，巴巴地转回视线到东方芜穹身上，挪到人身旁乖乖服软，“我错了家主，不耍小脾气了。不习惯带手机的话咱明天去挑个智能手表就是了……再有诊所那边，扩建和改造还是要的，也要升级一下挂号系统，除了急诊那边24小时有人轮班守着以外其他人都每天准时下班，家主以后早点回来陪陪我嘛……”



听了一连串早有定论的解决方案，东方芜穹放下报纸摸摸大黑猫脑袋应允，“好好好~知道美人最是贴心。”



“嘿嘿……我去准备晚饭。”



“我去书房看看，饭好了发消息。”



“好~！”





确认李纤云没有跟着上楼，东方芜穹才开始寻找最为厚重的书，最终选择了放在半人高位置的一套三册《悲惨世界》，双手扶住封皮两角发力试图将三本一次性搬出来。



拿不动。



这个尝试结果令东方芜穹心下一怔。



下班前将同事那本医典捧起递还时便觉出手腕酸软，毫无预兆地卸力导致古书脱手砸向地板散页满地，以至于二人收拾了两三个小时、随后正巧赶上急诊那边缺人手，才是加班到深夜的真正原因。



哪怕是不曾锻体的丹修，好歹也是成年男子，不至于连几本书都搬不动。



东方芜穹再度看回那三册《悲惨世界》，改为拿起一册。



并无压力。



再多摞一本便觉手肘酸痛。



“家主原来对这种中英双语对照的书感兴趣嘛？”



李纤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同样令东方芜穹心惊，对方走到身后才有所察觉实属感知力下降的噩兆。



面上沉稳轻笑，不动声色将两册书稳稳放回书柜，“饭做好了？这么快。”



“当然啦！我新学的哦！铛铛~”



煎饼果子令人垂涎的香气早已扑鼻，李纤云幼稚地先藏在背后等到东方芜穹过问才拿出来，洋洋得意。



东方芜穹挑眉略显诧异，“电视上说路边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不管着我的嘴就算了，还在家给我做？”



“只是怕外面的不卫生而已，自己在家做的就不用顾虑啦。”李纤云眨巴期待的眼睛等着东方芜穹品尝，撞上调笑的目光又有些心虚地躲开，“我不会管着家主又阻止你做什么的，又不是小孩子了……但如果是吃的方面，不管家主喜欢什么奇奇怪怪的料理或者多难做的菜，我都能学会做的！”



东方芜穹抱臂歪着脑袋追上李纤云扭捏的视线，等着他继续。



“所以就……”现代人心虚，终是开口：“别再在外面偷偷吃了嘛。”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东方芜穹捏着李纤云那张比起刚重逢时已经恢复太多气色的脸揉搓，诧异自己竟未生出分毫被监视的不悦，甚至还有几分感动。



“好~答应你。”



东方芜穹还记得，这个家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那几天较之现在有太多不同。



清冷，简约，基本毫无装饰，卧房算是只摆着家具，浴室只摆着洗漱用品，厨房没有动过的痕迹，衣橱尽是他人整理摆放的生疏痕迹。可见这人对自己的衣食住行样样不上心，尽数聘请旁人托管。



而从他住进来算起，无用的东西便越添越多。单说李纤云为了能亲自整理他的长发而把主卧浴室摆成半个理发店就足以令人咗舌，厨房厨具也愈发丰富，家里又随处可见迎合他喜好的古玩字画，卧房有二人出游时得来的纪念品，贴满墙相片……



书房多了套墨宝，为他；电视旁时刻摆满一箱箱零食，为他；单调的一株白色山茶花改为满屋绿植生机勃勃，为他。



眼前人将希望载满生活，活的快意畅然，也为他。



捧着小心思颇多的坏猫猫呆呆的脸，东方芜穹落下轻浅一吻便顺走对方手里的煎饼果子下楼。



“我每晚都会回家。”



溺于无趣两界之中仅剩的期许。





12



繁星于冬夜寂静，银白霜雪泛着圣洁微光。于现代人而言花时间欣赏夜景并非常事，于东方芜穹而言却并不陌生。



“明天……想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



他二人不约而同将融入世界摆在第一要务，却忽略了本该最在乎的一点——东方芜穹还没认真了解过这个世界的李纤云过着怎样的生活。



李纤云是他的道侣，虽然只是换了个身份、换了具凡人身体，虽然二人相伴的记忆与情感仍在，但无论修真界的东方纤云还是眼下的李纤云都算不上完整。



东方纤云已是记忆中熟悉至深的形象，东方芜穹此刻萌生起将李纤云的模样也补足其上的想法，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他存于念想。



怀中人困得睁不开眼，不知有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去，倒是闷声应了绵长黏糊的一声“嗯——”



年长之人将被蹬开的被子又整理到怀中人身上盖好，柔声诱哄：“不必在意，睡吧。”



这一句，没得来酣睡之人的回应。







之所以急于在印象中填补对方的身形，仅仅由于……衰落，比预想仓促太多。



天道的限制……或是称为位面排斥，世界意志的确不容轻视。



庆幸是自己以修士的身体穿越至现代，而非李纤云以凡人之躯前往修真界。身为修士尚且撑不到与君白头那一天，天道蛮横制约下的凡人怕是连分秒都撑不过去。



但……很奇怪呢。



李纤云为他摊的那份煎饼果子突兀浮现脑海。



薄薄的一张饼皮容纳炸得酥脆的油条、解腻的鲜菜、打散的鸡蛋，鲜香酱汁均匀涂抹，每一口都能尝到契合口味的人间烟火。



被衰落紧逼至悬崖，却只想坐下来守望那片云岚，静待粉身碎骨。



若说遗憾，便是辞枝凋零前握紧枝杈的唯一牵挂仍不愿放手……



这一晚，仅有一人清醒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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