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过去的成为了事实。
无论他如何，都逃避不了。
他爱我。

所有人都会问我，BOSS为什么对你这么恶劣。
我也想知道。
我和他第一次相见，是在雨天，我无处躲雨，用在一家咖啡厅的椅子上拔下来的小铁丝去撬路边一辆车的门，我不会撬坏车锁，也不会偷任何东西，我只想进去躲雨。
皮质的座椅上蹭上了我带进来的雨水，我尝试着把车启动，用空调来取暖，我的一只鞋子被雨打湿了，希望在车主回来之前我能够把他弄干。
在我第三次尝试时，有人敲了敲副驾驶的玻璃。雨滴和临晚的路灯在玻璃上构成了一副抽象画，车子尚未启动，我拉不下玻璃窗，只能打开车门。
我想跑。
被他拦住了。
他穿着一身烟灰的西装，像要融在一片雨水里，他说：“你能陪我去喝杯可乐吗？”

可乐冒着细微的气泡，餐厅里放着音乐和暖气，我的脚开始泛起麻痒，我转注于压制那份麻痒，怕在他面前失态，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尽管我的头发也很乱。
他看着我一口没动的杯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喝可乐，但是成年前你不能碰酒水。”
店里的灯光很柔和，照得他像杯暖人的咖啡而不是醉人的烈酒。
我喝了口杯子里的东西。
很甜。
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冷。
我找到了最恰当的比喻，他像他喜欢的可乐一样，无论何时去喝都合适。

一开始他对我很好，甚至资助了我一个物理学学位。尽管我会经常逃课，跑到他的公寓，撬开他的锁。
毕业典礼那天，我在台上，他没来。
回到他的公寓，他正在沙发上看报纸，报纸的一角有一张讣告，是一个女博士。
为她惋惜。
我从沙发后面绕过去把学士帽戴在他的头上，俯身靠近他：“你现在有一个物理学学位了。”
礼帽的帽穗扫在他的鼻子上，因为他的鼻子而分外好看。
我已经比他高了。
我们两个一起出声。
他说：“这是你的学位不是我的。”
我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听到了，然后什么也没说，放下报纸回了卧室，锁上了门。
咔哒一声。
我永远也不会尝试去撬那把锁。

按照他的安排，我进了信条组织。
他的态度转了个大弯，像每次训练，队友忽然倒着出现的腿。
两两相对，其中一方要学会用逆向的打法。
我输过很多次，因为我的队友意识到在只要在训练中途跟我提到BOSS，他就稳赢。
斜里忽然出现一个飞踹，我刚回神，牢牢挨了一脚。
我听到有人叫我。
“Neil，BOSS叫你去他房间。”
房间跟他一样都是烟灰色的。
他穿着黑色的训练服，黑色在他身上甚至更好看。
他摆了一个拳击的架势：“用逆向的动作，来。”
我蹭掉了脸上的汗，冲了上去。

从他正式招募我开始，就一直在躲着我，有时会在我的挑衅下有正面的回击，但是每次都极为恶劣。
这次我感受到了他的拳头。
入队前，领队告诉我们，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回到过去，让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
“每个人必须按照计划行动，因为没有人能够保证在计划之外能发生什么，”领队声如洪钟“无知是我们最大的武器。”
我从后面圈住了他，仰起上半身，打算给他一个背摔。
一米外有个垫子，那就是着陆点，我不能把他摔在地上。
从我的视角里，能看到他的脚踝，很细，像春天玻璃房中的雏菊。
我听到他闷哼一声。

我保持着把他放下来的动作，他就着我没收回的手吐出了一口血。

他很慌乱，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慌乱，他慌忙用自己的手肘去擦。血的颜色很深，沿着我手心的纹路，一路淋漓下去。
我问他：“你是不是碰过钚241。”
他抬眼看我。
我心悸了，他不会只碰了一次，在找到我之后或者之前，他一直都在接触这个东西。
他笑了笑：“今晚有时间吗？”

我第一次有礼貌地敲他的门。
他一向不喝酒，这次却端了杯伏特加。
浴袍明明很宽大，裹在他身上，腰带系紧却掐出了劲瘦的美感。
他一口喝尽了杯子里的酒，背对着我解开浴袍的腰带，问我：“做吗？”

“这是任务报酬，提前支付吗？”我喘息着问。
他的声音暗哑，断断续续，夹杂着呜咽。
我只能俯身吻他，从后颈到臀尖。
他太漂亮了，每处都是鬼斧，间歇地颤栗几下，宛如午后放过气的可乐，只剩几个气泡挣扎着上浮。

我从床上坐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雨，他像只豹子，深埋在针织物中，睁眼看着猎物。
我抓了抓头发，问了我憋了一晚的问题：“你是在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说：“在你的未来，”他转过身去，背对我，鼻音浓厚，“我的过去。”
“那现在呢？”
他不回答。
我重新把他搂回怀里，等着他呼吸平缓再次睡过去，和上午训练时不同，他现在满身的柔软。

我们开始正式接受逆转门的训练，时间跨度不远，每次都是临近两天，我在回溯的时间里看到过逆向的我。
姿势真的很奇怪。
我慢慢开始找他身上我的痕迹，按理来说，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与他同龄的我。
我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和他的公寓。
没有痕迹。
只在他的床头看到了一个红绳系着的圆环，不知道被他摩挲过多少次，红绳已经有些褪色了。
我把它收进了口袋里。
在时间线校准过来后，去找了他。
他在等我，并且准备了一顿晚餐。

“三天前，我发现我的东西丢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东西：“这个应该是我的。”
他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牛肉。
任务马上要启动了，随时随地都能感受到焦躁的气氛。
我问他：“我和过去的你分别后，回来了吗？”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极没有涵养，金属和瓷盘碰撞出巨大的声音。
灯光太暗，我想看清他的表情：“哦，我没有回来。”

他从长桌尽头站起，向我走来，眼里含着珍珠。

我想了很长时间，为什么他的身边没有我的身影。
毫无疑问，他属于我。
只有一种可能，我死在了我的未来，他的过去。
我能想象到他再见我时候的惊喜，那段时间他心情一定很好。过了那段时间，我就会像一个明显地计时器，提醒着他，我会离他而去。
他什么都知道。
我逆行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他那天，在落雨的屋檐下留下了一条讯息。
我会跑着去找你，但是你要先找到我。

“你会为我而死。”
“当然”
他抓起我的领子把我按在墙上，小臂的肌肉线条从衬衣袖口蔓延出来，怒吼：“我说你会为我而死。”
我看着他的眼睛。
“过去的已经过去，是发生的事实，你会为了我而死。”他渐渐泄力，把我放下。
我牵起他的手，上面还有一些擦痕：“我会找到我死去的时间，这就是我这次旅途的终点。”
我俯身亲吻上去，温热的皮肤泛着一种粗糙的感觉：“我会为你而死。”
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眼尾红得璀璨，他哭起来那么漂亮，泪堆在眼角，等着他们自动掉落。
他说：“低一点。”
粗糙的感觉被柔软所取代，带着一点湿润。隔着一层衬衣，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线条，每一根都带着一份盛情的邀请，像我初次碰到他的那个雨天。
我收拢了手臂，拦着他的腰臀和背，他总是那么有力却脆弱，那么好看，却到现在都不会吻别人。
一个深吻过后，我问他：“在我向你道别的时候亲吻你了吗？”
他说：“没有。”
我贴着他的额头：“那让我再吻一次。”

逆行那天，他吃了准备好的银色胶囊。
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不是任务报酬，是临别赠礼。

第一次见他，是在孟买。
他真的很美，也一样爱喝可乐。

和他说再见的时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他落泪。
“I'll see you in the beginning.”

我开始跑起来，只要我赶得上那颗子弹，我们就能再次相见。
过去的已经发生，我现在赶去见你。
我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在那些不相信悖论的宇宙里，或许我会活下来，陪着他度过两倍的时间，或许在那些压缩了时间和空间的宇宙里，我们正漫步在其他荒野上。
只能寄托于时间再快一点，终点和起点相连，我能在我所站的土地上看向他。
他还能笑着问我要不要陪他喝杯可乐。
我和他擦肩而过。
子弹打进了我的颅内。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他都爱我。
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