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还是把castiel接了回来。

Castiel显然是队伍中唯一一个对这个决定，或者说是交易，颇有微词的人。他从头到尾都紧紧蹙着眉头，试图说些什么来促使其他三个人，sam，jack和dean，放弃他们最开始的念头。但是他长久以来作为一个天使慢悠悠的说话习惯导致他太容易被打断了，而在不听人说话和打断人说话方面，winchester家显然有从祖上一脉传承下来的血统优势，比任何人都要精通于此道。在经过点拨之后，jack也开始找到插话的时机和方向。结果到最后，castiel都几乎没能完整地说出来，他不赞同甚至想拒绝这个交易，以死后四个人全部到虚无中陪着那玩意，作为代价来换取在winchester还活着的时候四个人可以自由进出虚无空间的权利。
他每次刚要开口说，嘿朋友们，就会有一个人，sam一直是反应最快的那个，在他旁边说，嘿cass闭嘴，我们忙着呢。
后来他换了种方式，省略掉开口的主语直切入主题说，我认为这主意可不怎么妙。经过点拨或许还有一路上的私家指导的Jack就会说，是吗，但我们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这搞得他到最后都有点自暴自弃，说辞变成了，我想我拥有对我自己生命的处置权。Dean就露出那种他看见什么很滑稽的事情的笑容，说实话在这种时机看起来着实令人讨厌，向后看了看sam和jack，然后摊开双手语气浮夸地说，哦是吗！那这种权利我们三个人也都有啊，我们可是三个火枪手，你斗不过我们的，主教。
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他想
Castiel被气的想不出下一句话来。整个离开的过程他都几乎是被剩下三个人连推带拽地拉出去的，他梗着脖子在想一句一锤定音的强有力的反驳句子。好让他们就此放弃交易打道回府，过自己所剩无几的快乐舒坦日子。
结果他就这样被拽到了impala旁边，也没有再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Castiel有点赌气地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想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进去，然后再用很大的力气来关上门，发出巨大的让jack双目圆睁，sam倒吸一口凉气，dean大声骂骂咧咧的响声，以此来表现自己的不满。然而他的手刚摸上车把手就被dean拦住了。他就只好瞪着dean看他从自己身后拉出来小一号的天使，拉开车门把他往副驾驶座里塞。
“这可是我们今天最大的功臣，这个位置是属于他的，有人有意见吗?“
Castiel想要大声反驳，想要说去他的功臣，你们让他撕裂世界找到通往虚无的路，甚至还带着你们硬闯进来。这是个屁的计划，这简直就是疯了！你们都可能在到虚无之前被扭曲的时空撕成碎片，何止是无法将我从虚空带出去，你们连自己的命都要一起搭上，而我会在虚空中一无所知，还为自己能够保护你们，给你们一个未来而一直洋洋得意下去！
这个念头使他止不住的冒冷汗，于是他抿了抿嘴，维持了自己沉默的叛逆形象。两票公平竞争变成了sam一个人的独裁，sam耸了耸肩说当然，jack你今天做的很棒。Jack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向后靠着放松地坐稳了副驾驶的座位。
接着dean和sam为谁来开车争论了一会，撕裂世界的力量光靠jack本身是难以达到的，dean去找阿玛拉借了一部分力量，这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Sam坚持认为他和jack都应该去休息，但他基本上就没有成功说服过他的哥哥，到最后他只能妥协，再三和dean确认说四个小时后叫醒他，他来接班开车而dean去后座睡一会。
Dean答应的很敷衍，castiel几乎能确定sam只能等自己醒来之后再和dean吵一架才能迫使他从驾驶座滚去后座睡觉。
Castiel想提议自己来开车，即便不提天使本身难以感到疲劳的体质，他也在虚无中休息的够久了。显然他是这里面状态最好最适合抗下这长途驾驶的疲劳的人，但他刚想开口dean就迅速地坐进了驾驶座，他就只好坐进后座，用力地关上门。

Castiel一直以为自己知道sam作为人类来说有些过分高大，直到一起坐在impala不算宽敞的后座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以为有多浅薄。
他大致地能想象到这趟不算近的旅途给他们带来的疲惫与伤害，连身为拿菲利的jack在车发动之后和dean聊了几句，在获得了dean的许可之后满心欢喜地挑了一张自己喜欢的CD放进车载播放器里，偏轻柔的音乐响起来的瞬间dean皱了一下脸但最终没说什么，慢慢地拿菲利人就没了声响，进入了短暂的浅眠状态，补充他的能量。
Sam自然比他还要夸张，几乎是一爬进后座关上门，就抱着双臂头靠在后座上失去了意识。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为了让cass坐的舒服点蜷缩了一点把自己变得不那么宽大，但随着睡眠程度的加深他不自觉地松弛了身体，在颠簸中寻找依靠物的本能和不舒服的睡姿都使他加剧了侵占cass领地的动作。
Castilel只好一边看向窗外飞驰的景色一边第七次还是第八次地把sam搭在他脸上蒲扇一样的手扒拉下去。
他突然想没准这是个好话题，于是回过头来看向后视镜里的dean。
他的嘴唇被风吹的有些发干，他的喉咙有长久的沉默积蓄下来的痰。他刚发出一个音节就意识到他没法立即说出，嘿dean没想到你弟睡相还挺差。他咳了两下清了嗓子。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后视镜里的dean在哭。

与其说在哭，更准确一点是说，他只是在流泪而已。
Dean正在驾驶，这意味着他把两只手都放在方向盘上，他并没有发出声音或者是用手擦掉眼睛里掉出来的水，他甚至没有看向车里的任何人，只是看着前方。眼泪大颗大颗地打湿他的脸。
Castiel愣神地看了一会，突然手足无措地扭开了头。
他们其实都清楚dean的脆弱，经常有时候争论着，或者受了伤，绿眼睛里就会出现一个水做的放大镜，把他整个人的脆弱放大数千倍，数万倍。但是dean给自己做了一个牢固的外墙，他粗声粗气地讲话，他崇拜西部牛仔，听摇滚乐，他会近身格斗，用枪用刀和敌人搏斗，会像个领导者一样对其他人发号施令。所以即使是那样庞大的脆弱浸湿了硬纸壳的外墙，也没有人尝试过去戳破一个洞让整个外墙坍塌。
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dean也会在意识到之后很快地摧毁放大镜，于是大家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dean的城墙，从里向外地破开了很多口子，很多东西像是海浪一样从里往外涌。在他漫长生命的九成时间，甚至更多，他都坐在沙滩上看海浪一波又一波拍在岸上，带来一些东西又带走一些东西，一些生命终结又一些生命起源。海是平静的，于是他也变得平静。他看着哥哥叫他小心不要踩到的黑尾鱼被海浪送来在岸边挣扎生长，最后没了呼吸又被海浪带走，海浪如此循环往复，生命也如此循环往复。
但即便是找遍全世界，也没有哪里的海是有感情有灵魂的。它存在的意义就仅仅是存在，不带有任何意义也不带有感情。
Castiel下意识地打开了天使电台，想起来现在没有人站在收信的那一端。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Castiel右手快速捂住旁边熟睡的大个子的嘴巴，左手从身体后方绕过去带了点力气戳了一下大个子的腰。
Sam立刻睁开了眼睛，闷哼的一声被扼杀在castiel带了点天使能量的手里。他意识到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于是没有急着挣脱而是用手别扭地绕到cass身上轻轻拍了拍他，大致地表达了发生了什么和你搞什么鬼名堂的意思。
Castiel动作很轻地指了一下dean的方向，然后松开右手让sam得以恢复正常的呼吸。
他在重新凝聚了一点天使力量把手放在sam肩上准备直接用思想与他交流避免被dean注意到之前，想到了很多意思相近，更加委婉更加准确的表达。他熟知天使用的以诺语和人类用的成百上千种语言，他在这之中找到了比这好上无数倍的描述，但他最后还是用了他最开始想到，中间被淘汰了好几轮又复活回来的几近于人类婴孩的表达。
他在哭。
他最后这么告诉Sam，指望着在场除了dean之外唯一的人类，年轻的winchester能做点什么比他做来的更好的事情。

然而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Sam虽然表面上还能坚守着不出声，仅仅为这castiel都不禁想要为他鼓掌。天知道他的脑子里思想与念头到处乱迸，嘈杂到让castiel有些怀念起天堂最人口鼎盛时期的天使电台。
Sam显然比他更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castiel不得不先一个个否决他脑海里的“dean是不是被附身了“”是不是阿玛拉的力量有副作用“”是不是我们又遭受到什么灵异袭击“了的念头，迫使他接受自己的哥哥确实是没有外力作用是凭借自己的独立意识在做出哭这个不应该存在于他的人生词典的动作。
当他看起来终于冷静下来接受了现实的时候castiel松了一口气，马上又因为听到一个飘过的“我难道马上就要面临传说中爸爸妈妈离婚你要跟哪个“的念头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
“那么sam，我们要怎么办呢？”以防再听到更多奇怪念头，他直截了当地在意识海洋中向sam提问。
“我不知道，cass，你才是天使，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吗？比如说挥一挥天使翅膀让所有人的心情变好之类的？”
“确实有的天使可以做到，但我如果是那一类的天使我早去做了也不用喊你起来。”castiel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我本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会比较……有经验？”
“是啊，我确实很擅长处理人的情绪。”sam的意识听起来也有些焦躁，“但是cass，这个范围得排除我的哥哥。”
随即又变得有点沮丧，“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也不会让他失望那么多次。”

Castiel意识到他得赶快结束这个话题，一个正在驾驶座流泪流到没准这趟旅程够长他能把他们都淹死的dean已经够糟糕了，在这之上再加上一个情绪低落的sam可完全地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他试着想象了一下sam也坐在车后座默默流泪的场景，感到了一丝恐惧。
他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他努力地把话题扯开，“你一般是怎么做的？”
“什么？处理人的情绪吗？大概就是说点他们想听的话，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之类的。“
“那你不能也这样去做点什么吗？“
“事实是，cass，人类感到悲伤都是有原因的，大部分时候我能猜到或者感觉到他们悲伤的原因，所以能针对这个再去推测他们想听的话和想要的东西。Dean现在的情况和他们都不一样，我甚至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感到悲伤。我们成功救下了世界，也救回了你，cass，我不明白他在悲伤什么。他可能有事情瞒着我们，但是dean一旦打算瞒着我们什么，他肯定不会说的。“
“那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看他一直这样吗？“
“你去说点什么，cass，比如说我因你而在意整个世界之类的。我哥就是个女孩子，他肯定爱听这种话。“
“sam！“castiel对于这不合时宜的玩笑感到一丝恼怒，他的情绪带动天使能量产生了一些波动，有些外溢了出去。
他有些绝望地看见天使信号在jack的方向有了微弱的反应，他匆匆离开了sam的意识回到现实，从后视镜中看见jack睁开了蓝色的眼睛。

拿菲利人有些迷茫地四处看了看，最后在castiel无声地祈祷中看向了dean。
他显得意外的平静，“你怎么了，dean，你在哭吗？”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后座传来的松弛，有些疑惑地透过后视镜与sam和castiel的视线对上。
Castiel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座位，发现sam也有些紧绷地坐得笔直。
“没事，孩子，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dean的声音有些喑哑，“我们打败了死神，打败了上帝，救了整个世界，也带回来了cass。”他也抬了眼睛与后视镜中的cass对视。
“这样。”jack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确实值得高兴。“
“关于那个交易，”castiel说，“我可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
“哦得了吧cass，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你和我们一直在这个世界，等我们死了，我们就一起去虚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我们是家人。”
“好吧。”castiel下意识用这个词回答，试图给自己拖出几秒钟的时间来思考反驳的语句。但他什么也想不出来。

结果dean的眼泪还是一直在流。
意外的是dean没有再坚持要自己开完回到地堡的全程，他在中途经过一个加油站商店的时候停了下来，把车钥匙丢给了带着jack下车准备去商店买点食物的sam，离开了驾驶座，坐到了后座上。Sam转着钥匙圈如释重负地开始开dean的玩笑，问他要不要吃派。
Castiel本来也想跟着sam和jack一起出去，但是三个人一起去商店显然有点人员浪费和刻意，于是只能留在原地，有点局促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绞在一起，大拇指下意识地开始角力游戏。
Dean往后靠在后座上双手抱臂突然嘿了一声。
“你们都知道我可以为你们去死吧？“

他闭上了眼睛，终于再没有新一滴的眼泪掉下来了。

人类！
Castiel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在手上汇集了天使能量，缓慢地拂过dean的脸。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