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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尸体「站立」在前法医的门前。

前任法医，目前在CR中心就职，攻克方向是再生医疗的九条贵利矢很难说做足了要享受美好一天的准备，但是这个，怎么看都变成了惊悚片吧。

门前的尸体双臂自然下垂，手掌呈半握拳状，指缝间带有已风干结块的血迹，躯干如同被外骨骼支撑般笔直，穿着一身有所损坏的黑色西服，身体裸露的部位没有尸斑的痕迹，睁开的左眼上停着一只甲虫，角膜混浊如同覆盖了覆着灰尘的塑料包装，它的嘴唇紧闭并且干裂，口腔因此暂时免受了昆虫侵扰，然而...

九条贵利矢的职业特性使他自大学起就开始积累对于尸体的见识，却从未有哪一具尸体，哪怕是由于事故死一分为二、遭遇凶杀而支离破碎的块状人体，也没有让他过呼吸得头脑发晕，让他只听得见永无止境的嗡嗡耳鸣。

...然而贵利矢看见数量不多的蛆虫在这具尸体面部的自然孔窍和伤口上快活地扭动，试图吃到湿润柔软的内脏亦或是大脑。九条贵利矢无法凭借肉眼辨别蛆虫的种类，他必须采集样本送到实验室，让它们完全发育到成蝇后才能够辨别。即便如此，他仍然可以凭借记忆中仅剩不多的法医昆虫学知识限定大致的死亡时间范围。

昆虫学并非用于预估死亡时间的最佳和首要措施，九条贵利矢在看见这具尸体的脸时丢掉了所有的专业知识，也一并忘记了这点。

除去部分表皮伤，这具尸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好的，但他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张脸。还没因为腐化现象而膨胀、只浮现出不明显的大理石纹路、额头伤口处的血迹被蛆虫啃噬而显露出皮肤下暗沉的肌肉组织、檀黎斗的脸。

“喂喂、...骗人的吧..。”

他下意识地做出初步判断后才用脱水干涩的喉咙发声，贵利矢险些就要失衡摔倒在地，他的理智在全线崩溃的同时急速运转。不对，太奇怪了，考虑到当时在场的就有两名医生附加一名实习医，檀黎斗实际存在过的身体、不，尸体应当在数月以前就已做出了死亡判定。

“为什么——”

为什么檀黎斗，为什么檀黎斗的尸体...为什么是站立？为什么会出现在？？？是丧尸吗？Dangerous Zombie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九条贵利矢大口呼吸着，吸气到肺部快要炸开却还是感到缺氧，他的呼吸声甚至开始颤抖，断裂成数个小节。他该如何确认这是檀黎斗本人？它是死了还是活着？——就一具尸体向自己询问这个问题的九条贵利矢几乎要以为这是个充满黑色幽默的荒诞梦境了。

「檀黎斗」的尸体没有对他的话语和行为做出任何反应，停在它左眼球上的鲣节虫由于受惊抖开翅膀逃窜进了屋内，但他目前没有空闲去拯救挂满一个衣柜的皮衣。

“あの..神様？”

贵利矢不是因为恐惧这一情绪而表现得畏缩，他在一周前才被不苟言笑的大医生和转正的儿科医生允许办理出院手续，也就是说，他本应该目睹了檀黎斗的最后一次死亡才对，那么现在这个到底是、..如果Poppy看见这家伙的话一定会大喊着「Pipupepo Panic」然后愣在原地吧，九条贵利矢尝试着幻想了那样的场景，发现这对缓解他的焦虑情绪毫无帮助。

“不管了..！はい——那么总之先给我进来吧、不要站在别人家门口吓人阿。”

他伸出手臂，隔着脏损的西服衣袖抓住了尸体的手腕，大概这算是九条贵利矢大脑宕机的又一强有力的证据：尸体本不应能够自主行走。但它的确因为贵利矢的拽扯朝屋内的方向屈起了膝盖，伴随着抬腿的动作迈过门槛，停在了玄关处。

带有固定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在死后大约二小时内，尸体的肌肉细胞会因三磷酸腺苷(ATP)的流失而收缩硬化，在三十六小时后到达松弛期。前法医还没来得及思考它的确切死亡时间，他可以借助能够直接观察到的所有判定方法：蛆虫、尸僵、尸斑，在家进行不甚严谨的推断。九条贵利矢又一次尝试幻想牵着一具（只？）尸体乘坐公共交通出行的模样，话说回来，能自己走到法医办公室的尸体真的可以解剖吗？

九条贵利矢关好门以后才毫不顾忌地大声叹气，就算是要回来给CR增加工作量，为什么会是没有意识的尸体状态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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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名人，檀黎斗那家伙的尸体出现在我家所以今天要请假。”

“不不..、贵利矢さん，这种程度的话就算是我也不会相信...”宝生永梦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了。

“咦、是真的哦？要不要看？”

“当然要看——才不对吧！说到底为什么会撒这种谎阿！”

穿着夏威夷风格衬衫的前法医看向自被拉进屋内就没有再动过的檀黎斗，最终还是选择用谎言取代真相。

“ええと..那其实是要去鉴识实验室。”

“真是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儿科医生从对方飘忽不定的语气察觉到这同样属于谎言科的词句，决定亲自编造一个靠谱到能够骗过早乙女小姐的借口。“我知道了，贵利矢さん，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务必和我联系。”

“不愧是名人，已经完全变成靠谱的正式医生了。”九条贵利矢这样敷衍地说着，在最后一个音节完全落下以前挂断电话。

他正用镊子摘下最后一条蚕食「檀黎斗」的蛆虫，丢进积满灰尘的马克杯，里边另有大约上百条扭动不安的蛆虫，拥有檀黎斗外貌体征的尸体在这个过程中一动不动，似乎走进贵利矢的家门就耗尽了它肌肉中仅存的所有ATP含量，此时还能站立而非像被斩断提线一般倒下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九条贵利矢在如何称呼它的问题上感到抗拒和强烈的敌对意识，毫无由来的，如同十五世纪时流行的自生论一般，在在能够通过比对齿列或DNA检验确定这就是檀黎斗本人的尸体以前，他拒绝称其为神明。这是出于纯粹科学严谨的态度，他如此说服自己，努力地将「渎神」这个词语抛诸脑后。很奇怪吧、明明「神様」的称呼在最开始只是出于有趣，所谓的供奉也不过是被放入加倍砂糖的美式咖啡。九条贵利矢审视着那具尸体。

它面部和指间结块的血迹都已经被酒精好好地擦洗过，落到额前的碎发也干脆利落地剪掉了，被吃掉的皮肤没办法掩盖，毕竟法医病理学的选修科目里不包括遗体美容在内。

“果然感觉很恶心阿。”他笑着对不会回应的有机物说道。

贵利矢不得不开始思考他该如何把这具尸体运到法医办公室（或者火葬场），如果就这样让他站在玄关不管的话，一定再过不到四十八小时就会从脸部开始五官膨胀，眼球凸出，胸腹与四肢都布满青黑色的网状血丝。接下来则是皮肤、头发的剥落，如果保存在更为干燥的环境，它的皮肤将呈龟裂状成为鲣节幼虫的食物来源，然而在这个湿润的室内它只会变作与故障无异的事物。

但是它崩溃了。

这具尸体，初步推断属于檀黎斗的尸体，失去骨架地崩溃了。

九条贵利矢想不出崩溃以外能够描述这一场面的词语。它的头颅从颈部平滑地中断，率先掉落，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液，在头颅接触到地面的同时两只手臂也从肩膀脱落，那双发霉的双眼自始至终都只看见九条贵利矢。

当神死去时，祂们死得很艰难*。

头颅触及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在贵利矢来得及挽回以前碎裂成了灰尘，这些灰尘本能地吸附空气中的水汽浮在前法医眼前，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揶揄，直到他从冲击中苏醒，那具尸体全然从灰尘膨胀成了泡沫，泡沫又炸开，随后只留下一杯欢快舞蹈的蛆虫。

属于他的神已死去了。

神在火焰和痛苦中死去，当他离开这颗心时也留下恍然的痛苦，那疼过所能言说的所有，然而最为糟糕的是，这颗心不再能装进其他神明，这颗心无法再承受一次火焰的离去*。

他不能向这些神明祈祷，他没法忍受第二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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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o these Gods you can not pray：from <Hellblade:Senua's Sacrifice>

2.《The Wednesday Wars》：When gods die, they die hard. It's not like they fade away, or grow old, or fall asleep. They die in fire and pain, and when they come out of you, they leave your guts burned. It hurts more than anything you can talk about. And maybe worst of all is, you're not sure if there will ever be another god to fill their place. Or if you'd ever want another god to fill their place. You don't want fire to go out inside you tw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