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8669426
作者 : 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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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全职高手 喻文州,王杰希
文集 【喻王】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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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19 12:09
喻文州去开晨会时路过王杰希的办公室,发现他还在里面。于是他叩了叩门,微笑道,“还不走?”
“哦,”王杰希听到他的声音,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拿起笔记本说,“现在走。”
喜欢一个人时不由自主会联想很多,哪怕一件小事。比如王杰希现在就在想,要是换一个人他还会这样邀请别人一起走吗?
类似这种纯属自扰的想法时不时从他脑子里冒出来,然而他每次得到的结论都是:换一个人他也会这样。
我得打住,这会浪费时间,并且降低自我评价。其实他邀请我,我高兴不就好了?
他低头想着莫名其妙的事情,和喻文州并肩大步走向会议室。
每一天的早晨都伴随着各种会议,人人都略带一点紧绷。晨会每天从8点15分开到大约8点45分。这种冷淡的场合,听每个人发言总是能够帮人撇掉众多的小心思,关注点集中到智力和个人能力因素上来。王杰希第一次和喻文州一起开会就体会了他的风格。看到一个人无论是专业细节还是琐碎的事务性问题都能够应对自如,没有左右摇摆的踌躇,总是快速果断地提出合理处理方式,便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王杰希现在每个星期甚至每一天,都有不少机会跟喻文州处在同一场合。这非常可怕,他太轻易就被这个男人吸引注意力。
比如现在,他一边走一边对王杰希说,“你刚才在会上说的事,我过会儿来找你?”
非常贴心、上道的主动。
“不用,就现在,五分钟就说完了。我等会儿还有个会,你找不到我。”王杰希虽然很想跟他多一个约会,但他不能浪费他的时间,于是他们就站在办公室门外快速交谈。王杰希解释了一通办事流程和可能遇到的问题,最后对他说,“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也不用我告诉你,但我还记得你七年前跟我说的话。”
喻文州看着他,有点感动,“你记得呀?我那天回去还在想,你说不定觉得我多管闲事,好为人师。幸好是我请客,你有得吃,应该不会太介意。”他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跟你思路一致喔。”
“不,我很感激你。”他们准备分开的时候王杰希突然说道,“晚上吃什么?”
一直到下午下班时间两人都没有再碰头,各自应付手上千头万绪的工作。临近五点半时王杰希忽然无心事业,他想着我现在就去他办公室找他是否合适。
要不再等等吧。
等到五点三十二分,他按耐不住。他已经提前收拾了东西,关了电脑,发现自己关早了五分钟,于是还把办公桌整理了一下。
“我们开车去好了,”没想到他正打算走,喻文州敲了敲他办公室门上的玻璃视窗,对他笑了笑,“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再等十分钟更容易堵车。”
王杰希让客人决定吃什么,于是喻文州很贴心地选了牛肉火锅——可能是猜出北方人对海鲜不那么感冒吧。X市是海滨城市,每次公司聚餐都是吃海鲜,吃得王杰希生无可恋。
“所以,吃海鲜什么感觉?”喻文州一边开车一边问。
“还行吧,”王杰希半真半假:“我觉得白灼虾什么的还可以,就是肉少。”
喻文州闻言眉眼笑得更开:“这个看法很‘北方’。”
“我还是很佩服你们南方人在吃上的造诣。”王杰希知道中国人就是绕不开“吃”这话题:“上次有个本地人同事,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那道菜有问题,说那个螃蟹做之前就是死的。我的天,我吃了一口都没吃出来有什么区别。”
喻文州听出王杰希话中间的停顿,他又笑了一下:“那道菜叫香辣蟹。看你想了一秒没想出来,提醒你一下。”
“你这样明察秋毫我很尴尬的。”王杰希觉得他从坐在副驾驶上开始表情就管理不好,完全冲一个失控的方向飚,拉不回来那种。他跟喻文州之前一直在公司见面说话,同事关系存在感太强,导致他没有办法评估对方的态度。现在终于到了私人场合,他感觉喻文州也脱离了那一点公事上的“表演”性质,本色了一些。
“没有什么好尴尬的,我认同脑子不是用来装无关紧要的东西。”喻文州一边评论一边打着方向盘,按门童的指引停车。这要是在公司,他不会说出这种跟“脑子”有关的言论。两个男人点菜非常有效率,以摆餐具、架火锅勺、下菜捞菜的熟练程度来看,都是惯常的食客。
“你来TUSIC两年了,有什么感想?”喻文州问道。说起来喻文州的工作经验比王杰希多大概五年左右,简直有一个代沟。
“还好吧。虽然有些事情不符合预想,”王杰希想了想:“我花了太多时间在跟各种人周旋。还有很多我认为非常愚蠢的工作,却非做不可,进展十分艰难。但我想不论做什么工作大概都是这样。所幸我们部门的boss是美籍,比较自由开放。很多台籍主管都太压迫了,经常听到他们底下的人抱怨。”
喻文州下着牛肉,用漏勺煮了三十秒就示意王杰希赶紧捞。两人分完这份肉,他抬头对他说道,“你心态挺好的嘛。我的一个前辈,深造回来的时候一腔热血,觉得他一定要做点什么来改变国内高端制造行业的现状,没干多久整个人都抑郁了。现在就在家里呆着什么都不想干。他算是一个极端的例子。我已经有很多朋友转行,国内做这个太苦了,还有一些什么都不懂、趁着国家基金来捞钱混日子的老板,整天弄些没用的项目申请和报告装样子,时间久了十分消磨意志。在这个行业,总感觉自己太渺小。”
王杰希笑道,“不是英特尔创业的时代了。七八十年后的世界级大工业,情况已经彻底不同。”他顿了顿,“但制造业重心东移是必然的趋势。我常常想,不知道我的有生之年是否能够看到这个行业在国内蓬勃发展起来。如果有可能,这件事我绝对不能错过。这就像一场冒险,或者一个承诺。毕竟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喻文州看着他,眼神暗了暗。王杰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也只是穿了公司发的那件Polo衫,显得英气勃勃。之前他觉得喻文州穿着像学生,喻文州此刻竟也觉得王杰希这么穿像学生。距离他们进入大学都已经过去十年了,然而十年前和十年后,总有人初心不改。对于人生的激越想象,即使遭逢现实的挫折,依然并未湮于尘土。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不断拼搏,实实在在地填充每一个日夜。
如果你还没有放弃,那么我呢?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奇妙,有的人说出来的话总是能够打动你。他好像也不是刻意,没有特别雕琢什么言辞,随便说说感想,就莫明说进你心里。而当你看着这个人、看得非常仔细,你就知道他是不是真诚的。
喻文州快速回过神,对他说道,“我觉得TUS其实还算好,团队建设很完整。虽然那些人平常老在为难你,但我认为大多数时候他们是基于专业素养,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有争端,该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王杰希点点头:“我现在最大的困难还是在团队内部,成员里有一个非常优秀、我现阶段几乎不能失去的人,但公司制度原因,工资涨不上去。她现在随便跳个槽薪水都能翻2-3倍。我已经做好她随时可能会离职的准备,这真的很困扰。”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上次碰到跟她聊了几句。怎么说呢,薪酬的问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相信如果一家公司不愿意给你更多,说到底,是因为你对上面的人来讲,确实没有足够的价值。国内制造业这个大盘太复杂了,牵扯到太多东西。”喻文州叹道,“撇开那些复杂的事来说吧。每次遇上一个来自大陆的、能力很强的人,我都觉得遇到了亲人。被外籍人士包围让人烦恼,总在不断提醒你那种,国家的处境。”
王杰希略略若有所思,但很快,他把那些应该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思考的问题都丢到一边,打趣道,“我觉得啊,你会不会感觉她就像当年的你。”
“还真是。毕竟我也是从那个职位上来的。不过,”喻文州调侃:“我纳闷的是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追她。上次boss跟我说这个事,他也不希望这个人离职,他想出的办法是把你们凑对。人家优秀漂亮,性格也好。女生干这行这么厉害少见啊。”
王杰希心想,boss要是知道我想追你,不知道会喜还是会忧。他笑说,“你们好歹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除了出卖男色就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喻文州低下头去笑。火锅店很大,不是一个安静的场合,旁边还有一桌在拼酒。但坐在一个人对面,眼中只有这个人,好像周围的一切过耳而不入,看到了也不存在。两人忽然有点无言。喻文州用漏勺拨了拨汤底说道:“多吃点吧,还有这么多肉。”
“所以,没有博士学位你会困扰吗?”王杰希问。
喻文州一愣,可能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王博士,你真是会戳人痛点。”
“我知道你的才能不输,但问题是社会大环境就是这么势利,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吗?”王杰希看着他。
“安全感这件事,这么多年应付下来已经不成问题。我当然知道社会大环境是什么样的,但跟博士学位没缘分,有什么办法。我出学校这么多年,你要让我现在去读博士我肯定不可能。不过,”喻文州笑道:“至少现阶段就各方来说还好,暂时没什么可计较。”
王杰希摆摆手说,“好吧,算我输。”
喻文州却道:“不过你说得对。社会大环境,有些职位博士学位就是个准入证。职业瓶颈问题我也考虑过。其实出路很多,比如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转技术销售帮你卖东西嘛。”
王杰希听到这句话心下复杂,但他笑了一下掩盖过去:“抱歉抱歉,你是不是从来没遇到过我这么不会聊天的人。我要是说我只是关心你,你信吗。”
喻文州了然地点头。他其实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甚或他自己也并无难过。但到这步,他只能扯开话题:“说起来,我还记得我们那一层真的有个物理组。我一直觉得很无奈,你知道他们研究光致发光材料的方法就是,把元素周期表上所有的元素都掺进去一遍。”
这个无聊的专业吐槽拯救了聊死的话题。接这种话可太容易,王杰希说:“不止呢。元素周期表掺完了,还可以双元素共掺。保管能掺一辈子。虽然无聊,但有时候研究就这样吧。为了发这个论文,你要写出一个自圆其说的重大意义来。我有时候在想他们是不是说真的,还是编到最后自己也信了。我相信有真正闪光的思想,只是很少。”
“比如说什么,肖克来的诺奖?”
“肖克来多少有点反人类的意思,他说智商低的人都不该生孩子,但他的才能毋庸置疑。不过相比之下大家可能更喜欢罗伯特诺伊斯的诺奖。”
“嗯,如果他没有那么多绯闻的话就更好了。所以闪光的思想还是有的,只是万里挑一,你得把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傻叉思想都滤一遍才能找到。”
王杰希又笑起来。
他觉得他很喜欢喻文州说傻叉这个词的语气,好像那不是一个贬义词一样。他从来不知道什么人可以把傻叉这两个字说得那么不带思想感情。因为你骂别人傻叉的时候,多少会有点气急败坏的。他问道:“傻叉从来都不能影响你吗,小喻总?”
“你不知道。”喻文州眼神平静中带着一点点感慨,“我当年在学校,导师发起飙来会把每个人的方案都批得狗血淋头。我总有一种被他批得最狠的错觉。当他把你贬低到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你就会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虽然这种处境会让你把自己的位置思考得非常清楚,但过程无疑是不愉快的。
“有段时间太过于自我怀疑了,有些无法忍受。那个时候我就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他开始骂人了我就在草稿纸上默写一首诗。普希金的《纪念碑》你知道吗?我现在还能记得最后几句是这样的。”
喻文州清了清嗓子,很有一点正经地开始朗诵:“啊,缪斯啊!听从上帝的旨意吧,不要畏惧人们的欺凌,也不要祈求桂冠。冷漠地对待赞美和辱骂,也不要和愚妄的人争辩。”
王杰希觉得自己或许不该笑,但是又有些忍俊不禁。他有点分辨不出喻文州到底是否带着伤感,还是他走过以后已经释怀。还没等他想明白,喻文州接着说:“我现在觉得我那样挺过分的。其实我很感谢我的导师,他给了我机会,是我自己没有珍惜。即使对我失望,最终还是肯定了我的努力。我后来觉得,或许这一切最终也只不过让我面对世事更坚强了而已。”
王杰希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他心想,不是这样的。你会蜕变不是因为他怎么对你,而是因为你是你。你有能力从任何事中汲取善意和成长。
“所以,”王杰希缓缓地出声打破沉默,“除了普希金,还默写过什么别的诗吗?小喻总。应该还有的吧。”
喻文州闻言,忽然低头耸肩笑个不停,“还默写过一首徐志摩的,现在说出来有点羞耻。”
“说说呗,什么‘一低头的温柔’这种?”王杰希更感兴趣了,“说说看嘛。我不笑你,我保证。”
喻文州又自顾自笑了一会儿,他说,“那我说了喔,你不准笑。”他收了收表情,正色道,“你在哪里?我要你,要得我心里生痛!我要你火焰似的笑,要你灵活的腰身,要你发上眼角的飞星。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象一座……”他没说完就破功了,低下头去把脸埋在手臂里,王杰希只听他笑了半天,脸也没抬起来,闷声说着,“唉不行了,我说不下去。”
他叫别人不要笑,自己却笑得半天才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红,表情里还有一丝残留的笑意,似乎他真的只是觉得太好笑而已。可王杰希却忽然想问他,那个让你要得心里生痛的人呢,你们怎么样了?
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喻文州口中的话题一转,他们又开始聊校园往事。那天晚上吃饭他们聊得非常合拍,都感觉在世上遇到一个有点儿不太一样的自己。聊到最后,酒都没顾上喝几口,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喊了个代驾。
X市本就以城市规划而著名,政府居然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斥资打造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他们从两旁五光十色的夜灯和树影下行驶而过。可能是说累了,在车里都很安静,仿佛经过这个晚上的相处不觉得沉默是尴尬的。
喻文州还在住公司宿舍,只说他觉得公司宿舍条件挺好,他能接受,而且上班方便,吃食堂也方便。哪有啊,王杰希心想我又不是没住过。他看着喻文州望向车窗外放空的眼神和反射在他脸上的闪烁光彩,他很想知道他的人生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现在会一个人过着一种没什么要求的生活。他的目光从脸逡巡到凸起的喉结和轮廓分明的脖颈,再到挽起的衬衫露出的半截手臂。那手臂在幽暗的光下泛着柔和的白,看起来肌肉分明。
“你在想什么?”喻文州突然开口。
“我在想你吃得也不少,为什么不长胖。”王杰希很淡定。
“因为我坚持锻炼。”
“为什么要坚持锻炼?”
喻文州忽然默了默。他们路过的这一段路有些昏暗,好像没有很高瓦数的路灯,只有车辆偶尔呼啸而过闪烁的探照灯。他在这昏暗中笑了一下,眼神流转过提问的人,缓慢而又平静,“我一个单身狗,再长胖,是想孤独一生吗?”
王杰希在幽静的微光中转过去望着他,虽然对方可能也看不清他的面目。夜幕掩盖下,他抛出了刚才想问却没问的这句话。他说,“你以前不是有个爱人,成为不去深造的其中一个原因。”
喻文州笑了笑,“但是最后事情就是不work,所以我成了单身狗。”
王杰希闭上眼,不知是喜是忧,“要是我是你,发生这种事肯定做不到坚持锻炼。”
喻文州竟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好难。”他顿了顿,如同说给自己:“可你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个谁。虽然从概率上讲这话根本是瞎扯。但我有梦想啊。”
王杰希听到他语气严肃得如同宣布什么生死宣言:“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博士学位的人来说,梦想有多重要吗?”
王杰希闻言,低下头去非常配合地笑。
喻文州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整个人靠在靠背上彻底放松身体。他们在车上一言不发。司机先将王杰希送回家。到了他家的小区,王杰希客套地道过谢以后打开门走了出去。这是个月明星稀带着晚风的夜晚,空气中吹过一缕微风。王杰希正要反手关上门,忽又迟疑了。他毫无预兆地转身钻回了车上,顶着喻文州疑惑的表情抢先说道,“七年前,我知道你快乐过。或许这就足够了。”
喻文州看向他的表情惊异,眼神闪烁。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是的。我快乐过,这就足够了。”
见到他奇异地有一点乖,王杰希忽然很想吻他。但那不可能。于是他只是说,“对不起,我唐突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