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最底层的，在人类某个小村镇潜伏的魔族探子发来讯息，紧急加快，跳了好几层，落到霸王下面一级的魔族手里。

他们谈论的时候，霸王会听一下，但绝大多数消息对他而言没意义。他撑着脑袋，看向别处，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可能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大多数事情手下自己就会处理好，也没有人敢打他背后的主意。

报告说世界上出现了穿越者。穿越者最初是掉到了森林中，凭借出色的战斗天赋击败了一些零散的小魔物，然后通过与低级冒险者队伍的接触，进入那只探子所在的村镇。就和对穿越者的认知一样，他在进行测试时表现出了高度且多种类的魔法适性，还有破格的成长值。既然消息已经传到这里，那村镇所在的王国的高层应该也知道了。

他只是表现出了天赋而已，能力还是基础水平，但会随着时间推移快速提升的，所谓的穿越者都是这样，还会快速地扩充队伍，积攒宝物。最好是马上就去把他杀了，在他变得难对付之前。要不我们猜拳谁去吧，霸王的部下在那里聊着，很严肃，但又有着一股轻松感，魔族的尾巴在摇，这是个大问题，但现在还不是。

别管他。他们听到霸王开口说。这可能是某个新上任的魔族第一次听到霸王发表意见。很短很突然，就像个幻觉，但没谁敢真的当作幻觉。气氛马上转变，他们都不敢多嘴或是多动一下。霸王坐在桌子的那一头，没有改变他的姿势，也没有看着谁。他不需要多说，一切都会由他的意思进行。摸不清楚他话的意思的人，或者胆敢猜测他真实意图的人，都早已不存在了。

暂时，他补充，提供更多消息给我。然后他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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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接近那个镇子，打量了一下此处居民的装束，然后给自己做了相似的衣物幻象，让他看上去像个普通旅人。他一定程度上消除了自己的气息，以这个镇子居民的法术水平，绝大部分人感觉不到他有问题。

他一走进镇子，就听到有人在谈论穿越者。看来，穿越者的恩惠至少已经传遍这座镇子。他甚至一句话都不用去主动发问，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所有信息。像是穿越者带着人打败了为患已久的魔物，救助了误入森林深处的小孩。不仅是在冒险方面，在居民的生活方面也帮了很多忙。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勾勒出一个典型的完美形象，有力量又乐于助人，皮囊也被一些人津津乐道。想和他走近一点的话，不妨直接去找他吧，随便提一件什么事情要他帮忙，他就肯定会来的。

霸王看见一间店铺在卖他没见过的食物，他闻到了不一样的香气，于是走了过去。这是根据穿越者的意见改良的新菜品，很好吃的，有些旅人甚至慕名而来，店主脸上洋溢着笑容，大概是看他风尘仆仆，很可能肚子正饿，所以直接塞给他了一个。

霸王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没有表情变化，咬了一口，然后边吃边继续往前走了。镇子很小，就那么几条道路，他多听别人在谈论什么，就可以找到穿越者本人正在哪里。

穿越者此时不在旅馆的房间，在一位隐居的魔法师家里，正和对方谈论魔法研究上的事情。隐居的魔法师用法术改变自己的外表，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过她觉得穿越者对刚接触到的魔法理论就有自己的独特见解，测试结果也很好，也许能为世界带来希望。单凭他的吸引力就让人无法拒绝。

她正在思考怎么回答穿越者提出的一个很深度的问题，忽然身体抖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暂时。霸王找到这座房子后，以隐形的状态穿过房门，走上二楼堆满魔法书的他们正聊着的地方，没人看得见地站在两个人中间。

霸王姑且瞥了与穿越者对话的这个人一眼，知道她是曾经在军队中还爬到比较高层的一位魔族。他对这个同族的前因后果没有兴趣，多打量了一下穿越者。从他现在看到的，消息和人们的传言都很真实。不过还有，他在讨论魔法理论的时候显露出一种更强烈的专注，眼睛一直盯着正在思考的魔法师，在等她的回答，自己也在思考更多的事情。

魔法师正在思考。在我看来……她说。她忽然身体开始肉眼可见地颤抖，并且喉咙像被卡住，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呼吸。穿越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起身靠过去，想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但他马上也定住了脚步。有什么东西在制止他前进，制止他发出声音，而且让他感受到自己毫无抵抗能力。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时间似乎只要久一点，在场的两个人就都会断绝呼吸。

不过在他已经看到一丝如此快速的死亡的时候，那种感觉消失了，就和它降临一样无端。他有些无力地坐回到椅子上，而魔法师躺在沙发里，努力吸氧。

他们用片刻缓解，来让自己能够勉强正常讲话。

那是什么……穿越者问。但是魔法师好像听不到他问什么，只是自己呢喃着。我被发现了……她说。是打算杀了我吗？又为什么没做？是一种警告吗？是在警告她不该做什么？

也没有为什么。霸王想到要做什么就会直接抬起手，不存在深层原因。魔法师涸泽地搜索他的气息，最后判断他已经离开了，不过其实他还在。他只是抬了抬手，再收回去。

他刚刚在这里，魔法师说，也可能是通过某种魔法窥伺了我们。他展露了一下气息，表示他有在看。

那是谁？

是魔王。

霸王给的这番警告太模糊了，魔法师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性命。她小心翼翼地给了穿越者几本基础魔法书，但不敢再跟他谈更多，不敢再回答问题，谁知道霸王有没有在看，会不会在她说到某个词的时候用空气刺穿她的喉咙。但霸王的出现一定和穿越者有关，她至少明白这个。她让穿越者离开房子不要再来了。说不定她会搬走，但搬到哪里去才可能结束这种恐怖呢？

不过确实，只要她不再接触穿越者，霸王对她去哪里做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

穿越者有些不明白，但是理解了她想自保的态度。其实，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后基本一帆风顺，他有了解过魔王的存在，但没有很清楚的认识。今天，他在片刻中有感受到一部分气息，他的感知力不强，但知道那绝对比他曾经单纯的想象要超出很多。

但不会有什么事物是没有上限的。魔王现在可以杀他但没有做，可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顾虑，他如此猜想，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知识现在还有限。他也没什么别的路可走，只能在能力所及范围内保证大家都安全，继续向前。其实，要是霸王长时间里不再彰显自己的存在，他大概会慢慢淡忘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可能是被敌方掌握着的。

就像现在，穿越者在边思考，边走远时，霸王就正在很近的地方看着他。直到霸王觉得，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可看的了，就离开了。这些事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知道，他也不会对任何别的个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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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有时候来心情了就会去看一下穿越者正在干什么。过会儿没有心情了，就离开。没人知道这件事，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敢乱说。在此之外霸王一切活动正常。他在会议上听取探子发来的关于穿越者的消息。有些事情他已经提前知道了。

他说过了：别管他。所以魔族的一切活动正常进行，就跟魔族这边没人发现穿越者的存在一样，没有做出任何行动调整。这让穿越者打怪升级捡队友和宝物的路上没什么阻碍。霸王也偶尔听说有某几个在他看来很低级的魔族前去挑战。大概以为自己能异军突起、立功受赏吧。不过都没回来。

按这些魔族说的，现在魔族全员上下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穿越者最近新增的队友在检查确认来袭的魔族都已经死亡后说道。但他们只有这么几个家伙过来。而且各王国传出的消息里，魔族的动向都没什么变化。

嗯，穿越者说，毕竟魔王都知道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其实魔族上下也都不知道，魔王自己都不知道，也没人敢问。

来的魔族也不差，如果是一段时间之前的穿越者，可能打不过。不过他在旅途中已经大幅度成长，现在已经有人类战斗成员中的中高层水平了，已经不是谁都能杀得了的人了。

你受伤了，另一个队友提醒，穿越者这才暂停思考，发现自己确实有被伤到。擅长疗伤的队友来帮他治疗。他自己也可以做，但不是那么擅长，这方面他没有多研究。天黑了，他的队伍在野外暂时休息，生火烹饪一些野兽的肉。他们在火旁聊了很多事情，像是关于他们旅程的，关于大家自己的生活，关于穿越者原本的世界。基本轻松愉快。这种小剧场，也不知道霸王有没有在看。霸王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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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一行很早就被所在的王国高层注意到，他们可能也像魔王一样，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然后对穿越者提出正式邀请，让他们去王都，面见他们。

王都有太多资深魔法师了，不过主要还是霸王不想去那种地方，他就一段时间没再亲自去观察动态。探子报告说，那个王国想让穿越者去和关系不和谐的邻国打仗。确实是人类掌权者会做的事情。

探子说穿越者了解情况以后拒绝了，似乎这让那些发号施令的人变得很不高兴。

既然你只想和魔族打，那就让你打个够好了，大概怀有这个意思吧，穿越者和一部分队友被派去守卫抵御魔族的边界要塞了。那里生活环境很差，很危险，要成天面临魔族攻击的浪潮。穿越者也一样可以提出抗议，但好像因为某些正中他下怀的原因，他答应了。

这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其实还是完全看霸王的心情的，并没有某个时间点刚好的原因。霸王在会议上忽然又久违地开口说话。

去攻下那个要塞，他说。

那会打破整个战线的平衡的，有下属说。啊，他不是反对魔王的命令，没有那个胆子。

那就打破平衡，魔王说。

他就只是说两句话，在场的下属心里都开始进行大量的计算、构思与猜测，开始安排自己得去做的事。虽然摸不清魔王的意图，但无聊没味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嗜血的魔族们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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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攻击要塞的大量魔族基本都是没有脑子只有数量与凶残本能的底层魔物，可能掺杂少数有智慧的魔族来看管与指示它们。而一般人类应付单只凶恶的魔物就很困难，所以要塞一直在危机边缘，但穿越者与队友们的到来，让状况显著好转。

同时，他们有感觉攻击的浪潮在慢慢变弱，虽然感觉有什么黑幕，但他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大多数人会觉得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被那种向上的气氛裹挟，他们甚至制定了一些反攻的计划。

直到某一天，前一天没有遇到任何攻击，他们已经感到明显的不对劲了，新人卫兵没见过这阵势，战战兢兢地在岗哨上执勤，在望远镜里看到魔族的队伍时，他真的以为他看错了，抖着手确认了好几遍，警报传遍了要塞。

魔族的意图长时间里是令人类捉摸不透的，在人类区域的几处边界防线上长时间对峙，时间久了，安全区域里的人可能会觉得他们也就那个程度，但偶尔魔族会突然攻破了防卫，占领了几座城镇，在人们开始想对策、或是觉得末日要降临了的时候，又撤回去，不再管那些被烧焦的土地，于是人类又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将地盘占回来。人类不知道那只是魔王偶尔来了心情，又很快没心情了而已。

其实魔族们也，前一天还在期待着毁灭人类，今天又得到命令说要收拾东西走人了，也很不乐意，但谁也不敢将这种意见报到魔王面前去。所以得到这次新的攻击命令时，他们更愿意想，趁着还没叫他们收手，能造成多大范围的毁灭就搞多大。

人类擅长很多东西，但要是单说战斗这方面的能力，即使有天赋、有培养，也很难与魔族正面抗衡。在魔族动用了更真实一点的本事，他们又没有提前做任何准备时，差距变得更加呈现碾压态势。

不过，这不是还有穿越者么。

战报看得差不多了，霸王离开观众席，走入大部分争斗已经结束的战场。穿越者独自守着一处险要位置，在他身旁被杀死的低等魔物堆起来。其实魔族从别处开辟一条路绕过他就可以攻进去了，不过前线的魔物们等级都太低了没这个脑筋。

走近了以后霸王看到还不是只剩下穿越者一个人了，他背后还有一个人帮他进行治疗，所以虽然他受了很多伤，身上都是血，但还能继续战斗。也就多一会儿而已。他看起来很累了，挥动武器时偶尔身体会不稳，治疗者的魔力大概也见底了。失败已经是定数了，但他还是在坚持，再斩杀一个敌人，再把自己的生命多压榨一点，似乎那样就能有一点希望冒出来似的。

霸王正处在一种别人都不会注意到他的状态，在他采取什么行动之前，另一个魔族发出了声音，他看过去，是一个会出现在会议上的家伙。他便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这场戏在没他参与的状态下继续。

魔族让那些低等魔物都退走，然后自己朝穿越者发动攻击。动作挺好，挺凌厉，看样子是在直击对方要害，其实留手了，有些在玩的成分，对方应对得很勉强。也许这会让魔族产生一种自己很厉害的错觉，其实根本是在欺负对面状态不佳，还得保护后面的治疗位。

霸王看了几个来回就觉得没有任何意思。他用魔族的语言发出声音，人类听着不觉得有什么，只有他的下属，停下了攻击，发现霸王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旁边时，显露出恐惧。

顿时到处都是人类和魔族的尸体的土地上，战斗发出的声响消失了，霸王走上前，走到自己的下属身旁。人类那边，他们从不知道魔王长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道这是谁，不知道为什么战斗停止了，他们往后退了一点，两人小声交谈，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一点预想，做一点准备。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暂且喘息一下。

片刻，霸王抬起了手，人类这方马上警惕起即将到来的攻击，但他们只看见神秘来客身边的魔族发出了惨叫，身形变得扭曲，折断、碾压、碎裂，最终躯壳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接着，一片黑雾从那具身体里钻出，朝人类扑来。

这样的攻击没人料想到，他们被雾包围，穿越者心惊胆战地观察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没有，皮肤没有腐烂，也没有感到无法呼吸，甚至可以说，他感到自己体力在恢复，长时间挥舞武器造成的酸痛在淡化，因为受伤、头晕变得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虽然他精神上的疲惫并不能被治疗。他将武器的握柄抓得更紧了。

他回头看，却发现他残存的伙伴倒在地上，身体颤抖，从唇边、从眼眶里流出黑色的液体。他丢下了武器去看她，将她的上身抱起来，试图对她使用一点自己了解的治疗法术，他现在也有足够的魔力随意施展了，但那都没有效果，雾气慢慢散开，这里最后一个原生的人类也死去了。

霸王不说话。他等着穿越者片刻后将人类的身体放下，然后捡起武器，把状态收拾好，做好战斗的准备，朝他走过来。怎样都可以，霸王等待着。

穿越者一开始用武器朝他发动单纯的物理攻击，他进行闪避，心里估算了一下对方相关状态的数值区间。不能说是满状态但也差不多，精神状态方面的影响他也有一个估计出的百分比。且这番攻击本身也有试探的意味，没有用全力，他知道。武器不是一般制式，从他身边舞过时他看了一眼，从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翻出来的宝物吧，他想，那也没关系。有一些伤害法术在他闪开时，从另一个角度飞来，看来是在找他的死角。他没有躲，这一样是试探性的，连他的衣服都伤害不到。

几个回合后，穿越者的攻击态势暂停下来。然后，他开始释放法术，霸王注视着，发现是自己没见过的类型，看来有自创成分。伤害的能量以分散而密集的形式流窜，且在他移动躲开时会追过来。有些法术串击中了他，他感觉到其中除了单纯的伤害还有别的成分，构成有些独特。他回到地面，这只能说是新颖的把戏，但不能决定战局走向。

穿越者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子，他也没有趁此动手，一直到结束他都没有动手。他感觉到对方让自己剩余的魔力全都翻涌了起来，那对于人类而言是一个挺大的量。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魔力构成，他意识到穿越者在以刚才的小法术为基础，构建一个耗费全力的复杂法术。其中不仅有伤害构成，也有对目标的活动进行限制的构成，因为是很强劲的法术，所以也设计了一些结构让它不容易被躲开，想得很全面。挺不错的，留下来的话也许可以带着人类的整个法术研究水平更上一层。

不过另一方面，他感觉到这一次性动用的魔力已经超出人类可以控制的范围，虽然穿越者更强一些，但有些能量回路的边缘也开始变得散乱，释放法术的人自己可能也知道，所以将残余的精神都集中在把主要路径控制住。虽然如此，这也非常勉强，霸王觉得只要在其中轻轻一推，全部魔力就会脱离操控，无序乱窜，转而爆炸。

在为了控制住它把精神力耗尽之前，法术结束了构筑，伤害端朝霸王砸下来。巨大魔力波动造成了小范围的地震，地面开裂，穿越者背后被之前的攻击损毁了不少的要塞有一半彻底倒塌。

先是震动，然后是烟尘慢慢散开。霸王站在原处，衣服损毁了一点，他在伤害能量砸下来之前随手开了一道魔法防御罩，不过伤害数值更高，将防御打破了，有一点小雨撒到了他身上。其实不防御硬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他偶然觉得那样没意思罢了。

他拍了拍灰尘，朝穿越者走过去，穿越者已经倒在了地上。法术在最后时刻有一些失控，波及到他，并且他的魔力与精神都耗到极限了。他没法动，意识在渐渐模糊，看见霸王的脸进入他的视野。战场上没有了声音，除了风在吹，一些小石子在落下。平静得好像惨胜了似的。他的意识暂时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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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醒来时，他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他睡了很久，但感觉精神还是很疲惫，有很多治疗法术无法治愈的痛感残留。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软床上，目光所及黯淡而整洁，从房间的窗户还能看见外面的树植。他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死了，然后又穿越了。

他把头扭到一边，看见了一旁静静站立的魔族侍从人偶。

人偶第一时间传输消息，很快霸王走进了房间。穿越者看到他，愣住了，说实在有点恐惧感，但霸王没有表示，只是过来，看到他，然后站在那边，也不说话。

那目光好像没在说什么，又有着无形的压力，让人不能直视，他只能将头摆到一边。

什么都只能靠他自己猜，但这也实在太难猜了，他只能问了。

这是什么地方？穿越者说。

这里是魔王城。霸王回答。

……我不明白。穿越者说。

霸王平常不会想怎么把话说明白这个问题。他只说他想说的。

你在这里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不能离开城堡。霸王说，有任何需求，告诉这个人偶。他指了一下站在一旁的侍从人偶。

然后他就走了。可能他觉得穿越者需要有一段时间来消化现状。可能他只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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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城堡很大，就像一座小城市，分成很多区域。有些区域是有很多魔族经常来往的。霸王将人类安排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区域居住，其实大多数区域都这样，很空，只有侍从人偶在定时打扫，保持整洁不染灰尘，要说的话，都是属于他个人的。

人偶会随时报告给他人类在做什么。人偶永远跟在穿越者身旁，事无巨细地记录他的行动。在休息一段时间以后，穿越者开始向人偶获取信息。霸王已经设置好了人偶，不能告诉他的事情，人偶就不会回答。

穿越者在了解到人类世界那边的现状以后，显得有些沮丧。后来，他开始问人偶这个地方的构造。他得知了这里在魔族占领区的最深处。他知道了这里存在图书馆，且了解到那里有大量魔法相关的书籍。

他偶尔探索一下这走不到头的城堡，很多时间在图书馆里阅读，偶尔也锻炼一下战斗技巧，免得生疏了。之前的武器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向人偶提需求，人偶给了他一把魔族士兵用的制式剑。

霸王偶尔会亲自去看看他在做什么。不发表评论，不引人注意，即使被注意到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穿越者觉得一切都很怪异，他和魔王的下属一样艰难地猜测霸王到底在想什么。反正正确答案也不存在。

不过，慢慢地，因为霸王没有再做出什么敌对行为，他也不再在对方出现时提心吊胆，自动产生恐惧感。这是一种自己无法克制的适应行为。

他有时候会走到经常有魔族来往的地方，遇到一些魔族。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他还是突然激起了战斗意识，浑身绷紧。不过这时他身上没带武器。那些魔族只是在工作之余聊天，看到他，也感到很奇怪。

魔族非人的长相，拒绝和平的本能，天生给人类一种异类感和压迫感。但他们说起话来又有点像人。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类啊？一个兽首的魔族说，张开嘴，露出长舌，发出笑声，好像食欲被勾起了。

你可别想，这是魔王的意思。另一个魔族说，看长相有女性的特征，但不能说死。听了这话，之前那个贪吃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把脸擦了擦，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说起来，我们能看到的魔王，也都是人类的样子。虽然那肯定不是他的本来面貌。他对人类有什么感情吗？

但以他的力量，以他的所作所为，不可能。

模拟了人类美女形态但又长着角和尾巴的魔族朝穿越者走过来，露出甜度过高的笑容。你迷路了吧，人类。在这儿乱转，也许真有谁不知好歹把你吃掉。你打算去哪？我给你指路吧。

他或者她差点就要抓起人类的手。不用了，霸王说。

人类和在场魔族都吓了一跳，不过人类都习惯了霸王随时出现，只是很久没听到过他说话了。魔族则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看在霸王并没多看他们，好像并不在意他们刚才的议论，他们悄悄溜走了。

你打算去哪。霸王说。

呃，我只是打算到处转转。穿越者说。不过他现在有点饿了。……我想去吃点东西，他说。

霸王和他一起走去餐厅。这里是其他魔族不会来的区域，可以说是魔王私人的地方，但魔王并不使用。人偶给穿越者端上了冒热气的正餐，他坐下来，准备拿起餐具。他抬起头，看见霸王就坐在桌子那边，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是看着他。

这让人挺不好意思敞开吃的。嗯……他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是魔王了。你不吃吗？他说。

我不需要，霸王说。

……他鼓起勇气，说道，但这样，很尴尬，我吃不下去。

半晌，霸王叫来了人偶，让它再端来一份同样的。

然后他们开始默默地用餐，然后又会互相打量一下。穿越者觉得魔王长得确实就是人类的样子，吃起东西来更像了。他叉起肉块，塞进口里。

你让人偶更改了烹饪流程，霸王说。

魔族的口味对我而言太怪了，穿越者说。很多该切碎的东西没切碎，该煮熟的东西没弄熟，调料也混合得无法言喻。这是他心里的抱怨，现在也只是变得好了一点。

霸王没有发表任何对口味的评价，他只是很快地吃完。等穿越者结束用餐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就跟他来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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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次，穿越者正在图书馆里翻阅某本书，他想找一条特定的内容，但这里没有机器能够检索，他只能对着书架慢慢找。他听到了霸王的脚步声，这么长时间以后他已经习惯了，霸王这段时间以来从没显现任何恶意，他越发习惯，甚至可以跟对方道声早。

你最近经常来，是魔王的工作变少了？他像跟朋友一样地和霸王聊天。

我没有工作，霸王说。

那你平常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你在找什么？

想找一种构成式。基础魔法书会提到，但没有详细记载。魔族的魔法书里有很多新东西，但我也没有看到过。穿越者说，没有抬头，低头快速读着新的一页，希望能找到他熟悉的词汇。自然，穿越者自带直接读懂异世界所有语言与文字的能力。

你可以直接问。如果可以告诉你，我会回答。

这么说，还有不能告诉他的。穿越者想了想，暂时停止了翻书。

你有对我施放不能走出某个区域的法术吗？他问霸王。他在某个角落找到了这类法术的记录，以及解除方法。

霸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觉得无所谓。

唉，好吧，穿越者说。单纯把魔王当作一个有时不太响应的数据库也可以。

他们与几本书呆在图书馆的书桌旁。穿越者问了很多问题，大多数霸王都会回答。很多东西这里最陈旧的书籍也不会记录，但霸王知道。穿越者问问题，然后翻书，在纸上写着什么，有时停下来，陷入沉思。霸王只是静静看着他。

这个世界人类和魔族的魔法体系有许多不同，但本质一致。他听着穿越者自言自语地说，魔力的流动虽然不符合科学，但有自己的规律。将这样的思路相结合的话……

他在想什么呢。

他又计算和思考了一番，抓了抓头发，还是缺了关键一部分。

我想找到穿越时空的法术。穿越者说。看历史记录，这只是一种随机现象。有没有机会将其变成可控的？

我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那种法术不存在，霸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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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可以从人偶那里得知很多人类那方的消息，看来魔王并未对此做出任何限制。

霸王来到时，看到穿越者心情不佳。他知道，对方是听到了人类方某一王国覆灭的消息。是他曾经所在的地方。要塞被击破后，人类方也曾经以为魔族会像以前一样，攻下一些地方以后就退回去。大部分魔族也这样想。魔族觉得这时候应该收到让他们往回走的命令了，但没有等到。他们发现这次不一样以后，欣喜若狂。而人类就遭殃了。

那对于魔王只是一句话的消息而已，也不超出料想。穿越者知道他来了，一开始不想面对他，但他一直站在那里，所以人最后还是抬起了眼睛。霸王接收到那种就像一般人类看敌人的目光。毕竟，他是看上去毫无关系，他手上不沾任何人的血，眼里也没有让谁消逝的光，的始作俑者。

片刻，穿越者收回了视线。

真的没有办法实施穿越的法术？他又提到这件事。他此刻忽然很想回去。回去虽然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但多少不存在这样巨大的敌对与杀戮，还让他也被迫参与其中。虽然要他抛弃这个世界曾经对他温柔以待的那些人，让他也很痛苦。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马上离开，甚至如果能忘记这一切就好了。他觉得是有可能的，他的拼图应该就差一片。

建议你别在这个主意上白费工夫。霸王说。

如果能离开，我就……不需要和你敌对了。穿越者说。

魔族征伐的脚步没有停止，就像生命不停止脉动一样，一个小国度的灭亡只是他们的开胃菜，他们会马不停蹄前往下一个和平区域去进行毁坏，而且鲜血的刺激让进程变得更快。而在这过程中，曾经被有些人当作救世主的穿越者，正在魔王城里与魔族的统帅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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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已经很熟悉魔王城了。他知道接下来他会走到有很多魔族在的地方。他遇到的是几个还未卸下武装的魔族战士，他们说不定才进行了一番杀戮回来，手还在发痒。

他们看到他，还是会觉得，咦，怎么这里会有人类？不过现在大多数人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对他露出想讨好但实在很恶意的笑。

我想找人练练手，他示意了一下身边挂着的剑。你们有空吗？

咳，他们可不想在比试中不小心伤到和魔王有关系的人，那可都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怎样死。

你们伤不到我。他说。他眼睛中放出一种蔑视，那对一般只会蔑视人类的魔族而言很是刺激。马上有谁就忍不住了。要是能杀了这么傲慢的人类，不也很快乐吗。有很多欲望可以让魔族忘记保护自己的性命。

穿越者跟着他们到了魔族的演练场。这儿还是在魔王城的范围内，不过更大的士兵营地在外面。他们随手拿了架子上摆的武器。其中一个魔族打算第一个面对他。

魔族攻过来时，他先下意识闪避。其实这么久了，他对自己的状态并不是完全自信，但他发觉这做到得反而更加容易了。仿佛就算一直没有活动，他的能力也还是在成长着。他反身就砍倒了敌人。

魔族们开始讶异。但他们不会退缩，彼此商量了一下，干脆别一对一了，直接全部朝他扑来。

霸王在不远处看着，一样是谁都不会注意到他的状态。他清楚混战中每个个体的战斗力水平，知道穿越者不会有任何事。如果他有事，那说明他没用。

不过，可能还是因为很久没活动了，将那几个魔族撂倒后，穿越者还是有点喘气的。这样子不行，他之后得更努力一点，他提着剑，打量着自己的状态。不过，他没有将魔族直接斩杀，不知为何对人类的敌人们也没有下杀手。一个躺倒的魔族翻了个身，朝他投掷了一件东西。

他用余光捕捉到，然后抬手接住了。他拿在手里，看了一眼。

霸王这时候才现身。他走到倒下的魔族们和站着的人类身边。他也没说什么，就是看看罢了。没被打晕过去的魔族可能现在会很恐惧他在想什么。真的没什么。

他和穿越者往回走。穿越者看起来在思考什么。

我想问你，他说，如果你觉得冒犯……

你说。霸王说。

你真的是魔族？你的外表和人类完全一样，穿越者说，没有角和尾巴，也没有过度健壮的身材。他想起他曾在图书馆看到的一本魔族图鉴。

这只是我习惯使用的一种形态，不是我的本来面貌。霸王回答。

那你本来是什么种族？他问，他回想着书中内容，难道是很擅长改变形态的某个种族，或者是擅长隐匿的某个种族。其实那些只是法术。

你想看吗？霸王说。

穿越者没想到霸王会这么说。呃，如果……他一时组织不好回答的话。

回房间吧，霸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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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对于他的本体来说有些狭窄，他遮住了窗户，房间变得很暗，让人反而看不清楚他的身形了。不过就算看清了，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本来，那只是整个世界，也许乃至整个宇宙、所有次元中的某些情绪的聚合体。对这族群而言重要的是意识的存在与能力，不在外表，躯壳只不过是个容器，在最初的设计构造中随便加入了一些元素，只保证了基本的生存。非要说的话，他的本体上有很多魔族的元素，有些地方被鳞片覆盖，不该长翅膀的地方长着翅膀，也不像是能用来飞。有角，但出现了很多扭曲。有利爪，但与身材不匹配，不像是能用来走路。有些本该被皮肤包裹在内部的器官暴露着，有些地方可以清晰看到神经与血管脉络。就算是魔族内部也不会喜欢这样的长相，这样的体型也不方便活动，所以是个被摒弃的内容。

人类看着他，不知道该看哪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人类伸出手，摸了一下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在这一堆东西里看上去比较正常的一块皮肤。那里却陡然睁开一只眼睛，转了转然后盯着他，吓到了他。

我好像读到过。他说，他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想到的那一页，因为书上对于这个种族的外貌描写很模糊，不过现在他看到的也很难用语言描述。

他的视线到处转，看到了一个像是心脏一样的器官，但是没有胸腔保护，基本暴露在外，还能看见与其相连的血管。它在肉眼可见地跳动，不过感觉和人类的心跳频率很有差距。

他伸手，轻轻碰到它。甚至能感觉到其中血液的涌动。

我记得这是，这个种族的致命弱点。

没错。霸王的声音从房间某处传来，不知道发声器官在哪。

在另一处，霸王的眼睛正盯着人类。事发突然，他忽然感到胸中爆发出剧烈的痛苦。他的视觉器官在这等混乱下也忠实捕捉到，人类手里有一柄小刀，刺穿了那颗脆弱的心脏。

霸王变回了人形，小刀掉落在地，他跪倒着，他的胸口没有显现出伤痕，但他张口，血色便倾泻而出，他低下头，看见这色彩在地板上铺开，往外延伸，仿佛能流成湖泊，他就像看着别人的血一样看着这些，除了无法忽视的躯壳内部像春天的植物枝茎一样伸展开来的痛楚。

血流到了人类脚边，他看见人类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转头就跑。他听见人类在走廊上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了。源源不断往外流的血淹没了伤害到他的微不足道的利刃，仿佛把整个房间填满都不会停止，还要往外溢出，要填满一座城，要将地表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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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没有再去面见或者亲身去观察那个穿越者。他只是坐在魔王城里，一直听战报。有些消息会提到穿越者在哪出现了一阵。他听到时会抬一下头。但下属只是变得更加不敢猜测他在想什么。

穿越者回到人类阵营，但未能逆转格局。时间在推移，魔族在扩张土地，不过魔族对于占领地盘没有欲望，只寻求对人类的杀戮。陆地上的王国都覆灭后，只剩下少数人类还在分散逃命。空气中人类的气味越来越淡。

直到他听到消息说，一些逃过一劫的人，正在某处很早就成为废墟的地方生存，一直没被魔族注意到。不过既然他得到消息了，说明那些没智商的低等魔族也还是找到地方了。

他这个时候才再度启程。

看来这些人已经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并且很有战斗经验，曾被烧毁的房屋又简陋地重建了一些，防御工事做得充足。低等魔族无法轻易攻进去，只是将他们围困。

霸王在自己的队伍中端详着那座防备森严的小城镇。一般而言，他不会夺走那些低等魔族杀戮与被杀的欲求满足渠道。

注意到魔王亲自开始构建大型法术，有脑子的魔族们就识趣地退出了包围圈。对于守城的那些人类而言，他们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即使注意到了也不明白什么事情再发生。他们慢慢感觉到视野中的光线在变暗，时间离天黑还有很久才对。

黑暗包裹了整座小城镇，并且开始浸入、影响人类脆弱的精神。魔族们在外面安静地呆着，有魔王在谁都不敢吭声，听见里面反而自己传出了许多嘈杂的声音，有什么人在叫喊，兵刃相碰，有人在哭泣，有火焰熊熊燃烧。霸王就站在那儿，等这些声音自己膨胀起来，为非作歹，然后又慢慢消减下去。跟着他那些下属等累了也不敢提意见不敢跑。

法术制造的黑暗从某个时候起开始自行消散，像一阵被阳光照开的云。几支攻击法术拆毁了防御工事，霸王走进城镇。这儿令他有种熟悉感，这里的情形也令人很熟悉。他四处望了一下，然后朝一个方向走去。

霸王看见了穿越者，很久不见，对方看起来变了很多，不过不是本质上的。他身边有几具尸体，而他手上的剑，刃上全是血。他也看见了霸王，但他现在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去进行诧异。他甚至忽然放下剑，坐在地上。

为什么我……他说。

这就好像以前他们流畅的问答环节。

现在所有法术都会把你的存在判定为魔族，即使你的本来性质没变。而这个法术的对象设定是人类。霸王说。

霸王自己知道由于这个的关系，穿越者回来后，很多人拒绝接纳他。为什么经历了所有人都死亡的败仗以后他还能活着回来，探测性的法术也将他错误判定，他身上有浓厚的敌人的气味，他所用的法术有敌人的影子，这可太难被相信了。不过这也不是魔王有意而为之。而且就算没有这种事，魔王也不觉得一个穿越者能让人类团结起来抵御外敌，即使死亡临头，该勾心斗角的人们也依然会是老样子。

不过这里的人大概因为很少，都有过见识了，所以还属于人类中挺能干的那一批，他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应该也过得不错，魔王这么想。

反正总归要失去的。

也不可能就这样了吧。霸王想。果然，对方休息了一下后，还是站起了身，拿起了剑。那是一把很普通的武器，甚至不锋利。

人类朝他冲过来。因为会被人以异样眼光看待的缘故，他现在习惯避免使用法术。但动用武力的他，状态也不怎么样，终究还是精神遭遇太多打击，太不稳定了。他的情绪将要爆发出来，霸王能感受到这一点，但他的身躯并做不到。霸王很简单地闪开他的动作，踹了一脚他的腹部。这样就能让他的武器脱手，并且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也不是说他变弱了。现状的缘故。他还想去将武器抓到手里，霸王站着看。但他最终放弃了。霸王感觉到他的情绪在彻底崩塌的边缘浮动。

霸王转身离开了。这里的烂摊子不归他收拾。有下属问他说，怎么处理？随你们便，他说，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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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又想起了这件事。他问下属，现在，这个唯一还幸存的人类怎么样。

他在会议中途离开了会议室，走到监狱的下层。这儿环境很糟糕，不过最下面一层是关人类囚犯的，所以现在基本空着，反而干净些。

他平时基本不到这里来。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门都没锁。他看见穿越者躺在里面。

没有人类可以杀戮了让很多魔族很烦躁。不过，这里还有一个。而且，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用的治疗法术，本来只能对同族起效果，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人类也有效。仅此一个如果死了就太可惜了，所以如果他看起来快没命了，就赶紧治好。恢复如新，从头再来。

因为魔王当初说随便了，后来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们自顾自猜测魔王已经没有了对这个人的兴趣。

霸王将人类抱起来。他衣服上有许多裂口，而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不过与上次相比，变得轻了很多，好像失去了很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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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又醒了。他看到以前看到过的天花板，看到过的房间。让他觉得是不是很长一段记忆都全部是梦。但他低头，看见地板上有擦不干净的淡淡的血迹。

他看见霸王，并不是接到消息后才过来，而是一直站在那边。到了现在，那表情依然让人读不懂。好像一切都还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已经有了太大不同了。

好像，现在做什么也没意义。所以，为什么你没死？他干脆直接问。

我是种族中的特殊个体。我有不止一个心脏，即使被刺穿一个也不会死。霸王回答。

那可太犯规了，这谁知道啊。不过他也只对别人说过这么一次。

穿越者背过脸去，干脆闭上眼。

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毁灭了吧。

没错。很多天没有消息说找到幸存的人类了。霸王说，过段时间我们会开启传送门，去新的世界进行下一步侵略。

等等。人类爬起来。你以前说那种法术不可能。

那是骗你的，霸王回答。他从没说过他不说谎。

为什么？人类说。霸王感觉到他又重燃怒火。

因为我不想让你回去。霸王说。

理由很简单，听起来就像某种甜言蜜语，但是在他说出来，在别人听来，并没有一丁点那种感受。他还想继续问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这么多事情都不应该发生的，也许从最初，从所有的最初开始，如果全都没发生就好了。

但是他觉得他也得不到回答，也得不到什么他想要的答案。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掌控，别说别人的未来了，自己的未来都，完全再也看不清了。

他感觉很累。旅行结束了。旅行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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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睛时，听到一些声音，但他感觉劳累，不想去管。在他走神的时候，霸王摘掉披风，爬上了床。他习惯了对方永远令人不解的举动，可能是现在又对他没兴趣了，想亲手掐死他吧。

他感觉脸颊碰到什么，下意识张口想发出疑问，然后遭遇了可能是亲吻的一种行为。他对此最多感到不适，咬了一下钻进来的舌头。他接着尝到了魔族的血的味道，但对方未做出任何退缩，令人不安的液体混在一起。

他抬起手来然后马上就被按住。他的躯壳保有体力，但精神虚弱，这让他想到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回忆起许许多多的痛苦，即使不断重复，人也无法对此麻木，所以他开始更剧烈地挣扎，其实又带了一份觉得身上这个家伙不会真的伤害他的虚假安全感。又不是没发生过。

他自然还是被压制住。霸王暂停了亲吻，直起身来，看着他，看他沮丧又迷惑不解，不过即使如此，在那些情绪的最里面，他还是没有完全放弃的。就是这个样子。

飞鸟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窗户。

魔王永远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情绪。他从情绪的聚合里形成，但他只能读到别人散发的情绪，看不到自己头上的数字，只能感觉到自己在此时此地想做什么。有个声音在内心说话，跟他真的说话时一样，没有起伏。他不过是想到什么了就去做。他从中获得了什么，别人又会怎么样，他对那些没有感觉。很少的时候，他会觉得，他一直以来的行动好像让他抓到一点什么了。他继续他的亲吻。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冒出很多想做的事情，以至于他还要排一下序。没有到他忽然觉得，没有心情了，的时候，他不会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