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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崩坏星穹铁道 应星 , 丹枫
标签 枫应 , 恒刃
状态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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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31 02:10
- 导读
- 私设多到无法解释,看到不对劲就赶紧跑!
但大概就是非正常星铁日常生活,偏向于古代那种,反正剧情魔改得我自己都不认识,本来是冲着刃淫的一篇脑洞怎么转一圈还打我自己脑袋上了……
非常规(龙尊)丹枫&长生种应星
(就是一开始的龙尊不是枫子,算了,看就完了)
不喜欢就跑,谢谢ദ്ദി(˵ •̀ ᴗ - ˵ ) ✧
“看起来,今年的收成也不错呢。”
仙舟罗浮分境之内,一个不起眼的偏远镇子,一个几乎与县城隔绝的世外之地,层层麦浪在这里起伏着,有人怀抱着农具向远方望去,只见白云飘在蓝天上,令人想到蛋花汤里浮着的白沫。
那些人好像也浮沉在浪海中,只能望见几个灰白的影子,没在初晨的薄雾中,看不清真切,只能望见一望无际的青黄之色。
不需要知晓如今城内的近况,他们似乎就只需要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然后等待着某个契机——某个能够让全家人拥有足够的动力去寻求更好生活的契机,然后再让镇子中的人家又少一座,城内的普通百姓家再多一座。
——倒是没见过他们回来过。
应星是这样看着熟悉的邻居一户一户迁走的,他倒是还没有遇到过那样的奇遇,他认识的人至少都已经换了两拨了,好在他也习惯了,他也不觉得在这里生活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许到了城内,他还会显得更为拘谨些也说不定,应星这样想着,摇了摇头,将桌上陈列的一柄柄农具放到架台上,又重复开始了新的一天。
说起来,他才堪堪十二三岁,应是在学堂里念叨着书本的年纪,只是可惜他自幼不知父母,被同样孤独的养父从山中捡来后稀里糊涂地望着铁匠铺喜欢上了铸锻匠冶……念想来倒是“一见钟情”,不过勉强有了能混的过去的本事,直到养父他老人家躺进土里应星也能自力更生吃上一口热乎饭。
一开始字是只借着那些时不时路过这里的商队蹭了几天偷学的,有个好心的狐人少女还赠了他许多正八经的学书。
不过其实养父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应星最初是没料到这一点,算他当时脑子转不过弯——一个经常上山采药的人当然得记这些东西,虽然说话体现不出什么文绉绉的意味,但老人家讲到那些珍奇的药材知识时,神色同应星摆弄巧玩意差不多。
那这就不得不提到他庆幸自己的名字不是被取作是什么大狗二蛋之类的了。
眼看着是粮下来的季节,这个时候最常来修缮农具的单子,不同于播种季的农具上新,他也得以轻松许多。自从铁匠本人拖家带口跑进了城,这个小屋子也就空闲了下来,应星凭着和铁匠学来的手艺借用了这些东西,虽然对他来说有些高,不过既然有了力气,那所缺的也就是在脚下垫个板凳罢了。
墙角堆了几捆菜,大多是萝卜和白菜。邻里街坊关系还算和睦,见他这个孤寡人家也就时不时照顾着,应星对于他们念他是福星在世也没什么过多的想法——这是对于他“送走”了两拨邻居的感慨。连带着他家附近的地方都变成了烫手的地,想来也是可笑,如果他真是福星又怎会碰上父母遗弃的糟心事?
不过用菜来替代钱什么的他可不太满意,像他们这种边缘地方,还没有传说中的玉兆那种小玩意,巡镝虽然划痕交错,但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交易货币,他工作台底下的暗格中就有几枚,暗花色大面值,充作应急备用。
看样子一时半会没有人来光顾,应星将头探出铺子门口左右望去,转身取了画着草药的书本充是话本,自己坐在门口看。计划着几日后再去山里一趟,避着凶兽,山里的野兔还算活跃,他的陷阱也能够捕到一两只呆头呆脑的野山雀。毕竟采药是他困难时期应下过活的碗,匠冶才是他的心尖宠。
“小兄弟,在下想保养护身之物,可有空闲?”
应星暗暗叹了口气,直起身,将本子放在凳子上,取了块磨刀石压在自己方才看的那页:“来了。”
等他走到那处特地留下的窗口,金发碧眼的青年外乡人早已将一柄白黑二色相交错的细剑放到了台上,说来也奇巧,应星的眼睛落在那剑上,迟迟没有回神,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技艺,捧起剑身轻敲几下,没有回声,仅有细微到不可查的颤动,质偏软而内里坚硬,令他想起了养父留给他等着卖钱的那块暖玉。
“如何?”
那陌生人又问,应星看了他一眼,生面孔,应该是最近才到村上的,人看着倒是温和儒雅,翠绿的眸子如新生的枝芽,生不起什么反感的情绪。身后背着个很难不被注意到的大匣子,大小足以装入一整个人,与这人衣服一样的洁白,又是一种另类的圣洁之感。
“你这剑不是我擅长的,如果你不介意我用古法的话倒是可以。但你要是不急于离开,那还是等我研究一会最好。”
他倒是希望这人留下来,让他自己再仔细看看这柄剑,可惜这人眉头皱起来,配上那张脸又多了几分迟疑,得,大抵是做不成了,应星啧舌,将剑重新放到台上。
外乡人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用仙舟的古法吧,我一位行事直白的朋友也曾这样帮我养护这剑过。至于多留几日……恐怕不妥。”
应星应了一声,从台下摸出块处理干净的鹿皮浅浅擦拭着剑刃与剑身,多是细小的污油,好清理,如果沾染上某些暗红色固体的话他可能还得考虑一下,看这人也不像是心狠手辣之辈,倒像是个教书的夫子般文雅。
“做生意还是游历?瞧着面生。”鹿皮柔软细腻,拂去剑上面的污渍后应星又寻出棉纱沾了自制的剑油,“可惜现在大家都盼着收成下来,附近的粮商都相熟了,估计你也做不成什么生意。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后边有山,但是不怎么安生。”
“在下名为罗刹,虽是一介行商,此行确也不是因此而来。”
罗刹面带着浅笑又走近了些,话语中却带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罗浮境内的持明一族遭了祸端,在下有一友人因此受迁连,而我……到可以认为我是为了躲避仇家。”
少年正用力擦拭着剑身,听到他这话,手中动作停了一瞬,转而又自顾自地伸出手指点在剑上,感受摩擦出来的温热:“持明?那个龙族?”
他倒是听养父讲过,养父是他知晓的唯一一个乐意从城中迁出来的人,反正就是在某天提到过这个有些自傲又有些蛮横的种族,应星对于他们的样貌有些好奇,他幼时听闻那些人是长有鹿般长角的,大抵也是有些天分,至少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理解的天分。
听说罗浮境内有龙有狐,他曾经倒是只见到过白珩一个狐人,就连持明的具体消息现在也是第二回听到,八卦之火骤然燃起,应星心里也是痒痒的,不自觉好奇这所谓龙族的结局。
“嗯,倒可以这么认为,”罗刹曲着手指有意或无意间敲了敲台面,石质的小台碰上质软的手套,发不出什么声响,“他们惹了不该惹的存在,首先是方壶,朱明后继,现在么……那两个杀神估计来了罗浮。”
这么有实力?
应星眨了眨眼,方壶他听说过,也是养父曾经向他说过的仙舟六域之一,可惜他的圈子也就一个小村。那是一区被持明族所占据的地块,仙舟能割让出这么一大块土地,估计也是看他们可以结交,虽说他们的神分割作了几份,但险中之险还是给他们留了一份生育能力,他们自己倒是把将这份能力发扬得光大。
“不过想来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外乡人叹了口气:“持明虽能转生,但那两人专门奔着碎卵而去,他们倒也不怕沾染上‘因果’,想来也是气得极了。”
“啊……这么狠绝的吗?”
“据说是他们的亲人遭了龙尊‘青睐’,毕竟光是如今罗浮的龙嗣就不下十几,各自有自家亲母,哪位龙尊不经意间染上是非也是正常。”
十几个孩子,还是和不同的女人生的……应星感慨地摇了摇头,想来是常在河边走这下不小心湿鞋了,可惜看来没有挽救机会,连屠三个区域的持明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决心,不知道为了这个老同盟仙舟有没有出手帮扶。反正只要不搅了他的生活就好。
这人说完之后又拱手道:“今日我与小兄弟提到这些,算是我有些私心。关于我曾来到这里之事还请小兄弟保密。”
想来也奇怪,应星是知晓这村里老人口舌的实力的,即使是新来一个陌生人,也肯定是不消片刻便传遍了整个村子,更别提是罗刹这样算有姿色的俊朗人儿,当初他被抱到村子都被那群妇女围着转三圈。他磨着剑,想着反正自己已经听了一耳朵八卦,自己也不是什么乱嚼舌根的人,也就应下了。
他这座铺子本就算是偏远的,村中也只有他这一个能补得了铁具的,罗刹瞧上他这里也是正常,躲人也方便。应星干脆叫人进来,护剑的过程也算不上多久,盘剑上油之后他就不得不对着这剑繁琐的手柄处意义不明的花纹犯怵。好在罗刹表示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收剑摸了些巡镝放在桌上。
刚才他看着那本绘着草药的图册还在凳子上摆着,墙角处不仅摆着那些蔬菜,还有着几两封盒的晾干了的药物。屋里的火气比较重,倒也衬得丝丝中药味愈发醒神。
应星随手将那几个巡镝收到衣服褶里,衣领处因他的手而沾着些灰。等到他再回过神的时候那个金发碧眼的行商已经走了,神出鬼没的,叫人摸不着什么头脑,应星也不打算去想,萍水相逢也算不上什么要紧事。
掀开门帘,三两步跑到院内的小井旁舀了半桶水,这时候的天还没有显出多少凉意,不过水倒是在暗处晾得久了,凉丝丝的,应星搓着手,一开始触感像是一下子将全身都冻上了一般,清爽的感觉涌上神经,不由得泼了这桶又摇了水拍到脸上。
感觉活过来了。
井口镶进地里的木桩上开了口作横拦,挂着风干的毛巾,伸手去拿,硬得几乎定了型,他随意将其抛进桶里搅了搅,拧干后抹着脸上的水珠,有些已经钻到了衣领里顺着肌肉洇在布料上,活泼得像是这阴晴不定的风。
一天就将这样过去,然后继续开始下一天。等到回了自己的家开始烧菜,应星才莫名想起来那行商的话,心中也有了点想出村的想法,仅仅是一点,毕竟他也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每天和邻居打声招呼,然后再自己琢磨那些机关玩意,闲来无事就去山里转转,这么想来,活得自在,只是长久下去又没什么意思。
花盆里种的葱,屋后养的小菜园,铁匠铺,群山……不,其实他就只去最近的那一座,山里有个传说中的山神,但细想来他的圈子还真是小。
有人说城里会有铸造的大家,他记得那个朱明域就是崇尚冶炼的,应星自然有些向往,想着自己若是得到一些指点是不是也能闯出些名堂……
他掏出那几枚巡镝摸了摸,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这些乱窜的火苗,再长大些,他想,等自己再成长些,能保证安全了再出去,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依靠,自由身什么时候都是好的。
填饱了肚子在床上翻滚着,胡思乱想间也多了几分乏意,眼皮子也打架,应星忽的听到几声细密又清脆的声响,然后越来越大,扰得别人的睡意就像是沾了水的棉毛。
房顶是青瓦做的,堆叠着将其中的茅草压得严实,顽强的草叶从那层泥中探出头来,迎接着雨水的洗礼,只是可惜这雨越下越大,倒将它们压弯了腰,像是要将它们重新摁回土里去。
这时候也留不出几分好脾气,应星嘟囔着起身去关窗,夜雨阵阵又起,丝毫不显停息,天上也没了月光,剩下一整片斑驳的暗白与黑灰,其中翻涌着不尽的云,怒气腾腾,酝酿半天吐出了亮光,一道贯彻天际的光闪动后便是惊天动地的滚雷,这下直接将他最后一丝困倦都败光了。
刷有漆油的窗棂猛地合上,外边那些雨点就落在了粗制的玻璃上,一碰上就溅开了大朵水渍,颇有些死不瞑目之意,应星晃了晃脑袋,听着雷公咆哮,莫名有些担心起自己这青瓦红墙能否挡得住风雨。后边还养着小菜园,他还要将棚子支上,别等到第二天又淹死了。
这些技能却不是养父教给他的,大多都是曾经的邻居看他一个人可怜所做的帮扶,这些他都会记下,然后再寻机会还回去——有些人又不是愿意长久呆在这里,或许等到再次日常去探看的时候人就已经早早离开了。
那盆葱就死了两回,一回渴死一回烂根,整得那时候他都没什么脾气了,天天就盯着那灰绿色的叶子瞧,还有剪了之后留下来的洞状叶片,随着日子过去,也枯死了,落在土里。
现在它就被应星抱了起来,因为它挡了窗户,现在长得也算郁郁葱葱,至少还能够再揪两回吃。
这雨还是早些歇了好,应星在心里念叨着,不然村里的田肯定要积了水。仙舟嘉禾产量确实高,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辗转的商人来村里收购,他倒是希望今年也会有个好价钱,倒不是为了又换一拨邻居,只是想着让这里更好一些罢了。
不过这次他心里倒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上来。
他望着这漫天的雨幕,一眼望去,看不到停息的尽头,天边的雨云连成片,浩浩荡荡笼罩了整个天空,每一声震雷都惊天动地,他莫名联想到了天罚,听说细细去听能够听到隐藏在其中的愤怒。可惜他只想着早点结束,应星披上蓑,摸到后院去支了棚子,留了个口,放到排水渠。
说是排水渠,也只是没有技术含量的一道沟壑罢了,雨水愿不愿意从这走还是未知数,棚子里面还种着一些简单的作物,那些都是他好不容易学来的种植技巧养护的,他可不想将自己的努力白白喂给老天。
等到放晴了,可以多挖几条,应星费劲拔出陷在泥里的脚,还是土路,现在村里只有最主要的那条道才是砖头铺的,说起来也憋屈,他迟早要在这块地旁边弄上些寻来的大石块作垫脚,这想法兜兜转转又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人的本性是懒的,他信了。
遥遥望见又几家亮起了火光,这光在雨里朦胧,摇曳晃人眼,应星打了个哈欠,随便冲了澡就窝在床上累得睡着了。
这连绵的大雨下了三天,直到雨歇了,天还是阴沉沉的,压了太阳的存在,满目是积累的乌云。
老天也不给赏什么好脸色,村民可就叫苦不迭了,前几日还满目郁葱的田地,现在已经积满了水,连带着排水渠一起,村长自发发动村民们一起疏水道。本来的沟渠已经不能用了,甚至现在已经可以当做是一条水带,停雨了之后其中的污泥便沉下去,一眼可望到底。
长在底部的草已经浸满了水,还挂着些许气泡,也不知道是淹死里面的蚊虫还是杂草吐出来的,应星一过去望着映在上面的少年模样,摸了摸自己藏蓝色的发顶捋平了碎梢。
他早早趁着难得的雨停疏通了自家的园子,那是也不能称作是菜棚了,更像是水田。那些作物之类的看起来只有叶子浮在水面上了,即使有一纵土障作挡,依旧漫进去了十厘米的积水。
若下雨是天空的话,那老天确实够伤心的。
应星在忙完自家的事之后,就扛着锄头跑了出来,现在也是闲着,倒不如帮某邻居街坊。养父他老人家是短生种,他……大抵是长生种罢,但当年其实有许多人都敬佩养父的医术以及慷慨,只是可惜,长生与短生之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至少养父教会了他要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刻,不要因为是长生种而荒废时间,这是其他长生种不能体会的秘诀。
踏在雨后的青石砖上,这条路也是唯一用石头堆砌的主要通道,村长依旧是那个村长,任由时光荏苒,就像这个村子一样,长生不记年,恍惚间,一睁眼便是溜走的时间。只是思绪仍然不时回到那个只会天真又盲目地跑在青石砖上的时候,身后也不再有徉作追逐的老人了。
远处有一道佝偻着的身影,他定睛去看,是郑婶,虽然不是邻居,但是熟人。他左右瞧瞧,却没见到郑叔的影子,难道是去别处帮忙了?
“郑婶!需要帮忙嘛?”
妇人像是迟钝了,如同没来得及上油的老旧器械,抬起头看了看他,双手握紧了木制的耕器柄:“唉,星小子,东边那儿。”
她注视着应星麻溜地跑去东边的田地疏水,灰青色的眼眶镶着无神的眼睛,郑婶一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驻足立在那里,半晌也没说话。她身旁有个湿透了的稻草人,身上披着老旧的薄衣裳,吃透了水分往下淌着水。
少年挥着锄头挖开了东侧的一处田埂,十厘米高的水位便朝那边下去,他沿着昔日留下的水渠的痕迹,铁制的锄头拨弄走强占在这里的五爪藤,这种植物长多了容易嵌进石头里,终究是为了吃土,但是它的生命力又过于顽强,挡了其他作物的路,现在也只好抹了它们。
这种草边缘是带着细刺的,扒在人的裤脚上半天都下不来,还好,今天他穿的是长靴,应星拖着它们放到了空地,等着家里有养牲畜的村民捡走。村里的河道还能用,现在只涨了一半的水量,其实也不少了,平时这里旱得只能打井,这一场雨下来也算是滋润。
等着水全都流到河里后他才注意到了还在原地站着的妇人,不禁又扛着泥泞跋涉了过去:“好了,郑婶。郑叔呢?怎么没见他也来排水?”
郑婶一时无言,只是悲哀的看着应星:“啊呀,他……他‘出村’去了……半夜走的……”
出村,差不多就相当于疯病发作了,听说在城里管叫做魔阴身,一个意思,大差不差。要么等着被村里的屠夫砍掉脑袋,要么独自一人跑出村外,就像是某个既定的宿命,惹得离别又悲哀。应星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村的人,也没见过砍脑袋的。
之前有过人将发了疯病的人拴在屋里,手脚都锁上,牙间也卡上木块,但碍不住血肉和枝条疯长,听说挤破了骨骼和束缚,整个人就是一坨多长了骨的肉团,红彤彤又发着腥味,不消半天就让别人知晓了,也自然传到了村长那去,这相当于大事,也无法顾得了其亲人的求情,将这个肉团切碎了,分波扔在别处,就算是处理了。那时养父还在,全程都捂着他的眼睛,即使他嚷嚷着想看也没让他看见。
“……郑三河还要您呐,他还得靠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应星想起了那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浑小孩,目光闪烁着望向田里的麦,“我之后也可以帮您……”
“……”
妇人机械似的点点头,锄头撵着地里的稀泥,她好像是雨停到现在才挖开一个小口,应星忍不住帮她又清了波水,拉着她坐到勉强算是干燥的地方,现在他也有些手足无措了。郑家儿子估计也是在其他地里晃悠,又或者是在家里偷偷哭?就像自己曾经那样……应星回神时郑婶已经谢过他,蹒跚着自顾自走远了。
难道是这雨?应星沉默地拨开田埂上孤立着的一株麦苗,根部已经蔓延上一种奇特的纹路,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长成了,不过他想到那雷的威势,心里总是沉闷得像是压上了几块石头。
这不详的预感还是成真了,三日之后,天晴了,这些淋过雨的苗也莫名其妙死在了田里,连带着应星的一小棚菜,全都变作了灰黑的颜色,一摸就脆得掉渣,知道不能再吃了。这时候倒也不用清扫了,连野草都没能幸免,一律都化作了灰。
应星气得一个人蹲在地上把那些菜都薅了,也从来没觉得这仲秋的太阳如此毒辣,明明是众人期盼的大晴天,怎的就出了这档事?
红日下,麦田像是被蒸干水分,一株株都像是十年没喝过水一样裂开,这时候,又是即将冬季,哪有时间重新种一波。虽说早年干旱导致收麦时期比往常缓了些,可如今本来好好的青黄绿变成了败色,谁哪晓得这等天灾人祸,农民愁眉苦脸蹲坐在田埂头,碰都不敢碰那些永远停留在茂盛时期的嘉禾,只顾着一个劲叹息。
村长把大家叫到一起开了个会,现在这样子肯定是不成了,那又能怎么办,不能之后总饿着肚子吧。认识的其他村肯定又是这个惨状,这时候貌似只有城里分三六九等,万一那里有正常生长的粮食,价格肯定又会翻上几番……
要么大家一起进城去,要么就用钱去买粮,村长不住地发愁,终究是有几户率先出了门去,这表示他们要马上收拾行李动身进城。应星看着他们,剩下这些人大多是对这里已经产生了感情还没有放弃,就是不知道这值不值得他们的期待。
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又望了望自己家的孩子,最后没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将钱投进中央的箱子,众筹钱去平分买来的粮,应星在家里犹豫着放下了半把巡镝,定定望了它们半晌,只留下了两个,剩下的则全都被送进了那个众筹箱里。
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用得上它们的地方,应星安慰着自己,想要的山里都有,无论是矿还是食物,不过就是出游的时间再缓一些罢了,他又不是废人,又不是攒不到钱。
几个壮汉子驾着空的马车跑走了,带着村民们眼巴巴的目光跑向了城镇,也带着那些古旧的巡镝。
几天后,消息传了回来,粮食勉强装满两个马车,一个小村也至少八户,近二十人,即使跑了些人,可这点要是真从现在到冬季结束……至少是冬季结束,是肯定不够吃的。中年村长皱着的眉头也从未下来过,几次三番望着那几个低着头的汉子。
“这价格已经涨了不止一倍了吧?”
“俺们已经在砍价了,也算是早的,但他们说那劳什子下雨的龙死光了,那三天雨算是天怒,是要降下来给人看的,不只咱沐河村遭了殃,附近的庄子全没落着好……听说之后雨日也少了,这可咋办……”
“那……那些水呢?那些水至少能用吧?”
“呃,城里人有几个细溜的说能用。但谁又能说的准,粮吃了都死了,那人喝了保不准就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唉。”
喜色像是从这个村中被剥离了出去,众人领了粮食,便匆匆散去,像是生怕被别人看到似的,闩紧了门,可是这粮是按照人头分的,用着同一个斗,平均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就是两袋多一点,勒紧裤腰带才勉强够一个季,可现在才是仲秋,想来也是天方夜谭。
应星猛地推开桌上的杂物,狠狠地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深色的发丝绕在手上,有几根落在桌上或者地上,他则毫不关心它们,有的只有烦闷,眯了眼望着外面顶天了的太阳,心里的郁火是越烧越冲。
这晴天,为什么之前下雨的时候没有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慷慨地发出光亮?
他吐出一口浊气,拽过旁边桌上放着的竹篓背在背上,带着那些常用的物件,踏出铁匠铺的门口朝着大山而去。漫步或者是寻找其他的出路都行,反正只要能出出他现下的郁气就好。
不幸中的万幸,在这雨后,山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至少植物还是同样郁葱,应星在山脚下摸着这些熟悉的草叶,不禁陷入沉默,既然山没有出事,那是不是这里也成了食物的来源地。
倒是可以和村长商量商量,暂缓一缓燃眉之急,还有那些养了家畜的农户,叫他们用这些当饲料好了。
部分草叶长得低平,伏在地上,像是另类的绿色大花,其实都是被人踩扁过的野丛,也算是一种标记。
这里的蚊虫好像少了一批,往日里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蜈蚣和蜘蛛又有许多不见了踪影,看起来应该是受了一点雨的影响的……难道真的有山神?
他找寻着记忆中的模样,拨开面前巨大的叶子,这里的雾气还没散,即使是烈阳高照,也迟迟未肯离去,他的注意力也在时刻警觉着,注意着周围细碎的响动。
西南侧有些哩哩啦啦的声音,很快且迅速,小型动物,挺有活力。应星放心了些,这说明这山里确实还有一些可以作为储备粮的小动物,他抽出腰间自己铸的匕首,捏住面前的棕色的新枝,截下一段扔进背篓里,药材也还是不能放过的。
应星看了看天,他倒不记得这里的树木什么时候长得这样茂盛过,遮蔽了视野中大部分的天空,只留下淡淡的迷蒙的灰,让人有一种置身在另一处世界的错觉,前方有流水潺潺,不同于高处的鸟儿的鸣叫,又是另一种韵味的生机。
这水看起来没有受什么影响,就像是他们自家的井水一样,他用手摸了摸清可见底的溪水,这一动吓跑了许多小鱼,扭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跑远了,他蹲在一侧,手里拿着一个较小的竹篓,混上些湿润的树杈铺在下游,自己则不停朝着那边轰赶着这些小鱼。
养父曾经教过他怎么做些简易的陷阱,也告知过他什么鸟喜虫,什么鸟喜谷,大多都是伴他一同上山时念叨的琐碎事。
那时老人偏爱清晨进山,吃过早饭后便去山里看那些露出头来的菌子和野物,一趟下来,身上都要被露水湿个遍。
他还记得养父最喜爱那些野菌,碰着熟了的就捡回家中,没熟就在上面铺上些枯叶,再在旁边的树上留个记号,方便下次能得到。
一来二去,他也耳濡目染,那些有毒的菌子他自是不吃,可养父虽是短生种却有一颗不羁的心,微毒的还有致幻的可是没少吃,仗着艺高人胆大,倒是不忌。
秋的中旬,正是偏向于清凉,这些鱼儿也自愿跑出了石罅,浮到面上,收起来总共够得了大半斗,应星满意地将盖子合上拴在腰间,粗糙的硬木条碰在蓑上沙沙地响,溪水也映着少年越过溪潭。
至于中途歇脚的地方嘛,山腰处倒是有一个废弃了的神庙。
门口的台阶上湿滑,青苔遍布,在常日里更是在外围游走着小虫,那些建筑本是摇摇欲坠的,可是顽强生长的青藤突破了这里的石砖,蔓延而上,又将那些牌匾扶起,应星踏步走入了这座古庙内,迎面就看见了位处于中央的一口水井,他习惯性地探头向里瞧地,其中的井水常年不涸,宁静从平静的井水中好像也延到了他的心里。
这里供奉的是一个无名的山神,他伴着老人家上山的时候与这里已经相熟了,叨扰神像的苔叶之类还没来得及长回来。
应星从腰包掏出一块鹿皮,摸索出里面放置的一根香,也是用山里的花草叶木揉合在一起的土方制法。倒也不是没用过那些商人运来的供香,不过大多都呛人且烫手,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香。
再摆上些采摘的野果,简陋的祭礼就这样成了,虽说这祭祀用品都是来自于山中,呃,但好歹是有诚意。
〔希望……村庄之后能好起来〕
他闭目默念,再抬头望向那尊石质的无名像,似鹿似马,头部的材料已经不见了,留出空白,像是从古老的传说中走出来的那般。
好了,可以继续走了。
出了神庙再往山上走,这是他一贯的前进路线,事实上,如果往山侧走的话,会得到更多的收获,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进山更像是一种爱好,他本来就是被从山中捡来的,某种意义上还算是回家。
直到他又在中途闻到了混在泥草香中的丝缕血腥味。
应该是死掉的动物吧,他顿住身形,转身朝着那边走去,反正也不耽误,嗅着也是新鲜,大抵是蠢死的兔,捡了罢。
于是他扶着周围粗糙又坚实的树干,踩着尚且还有些粘人的泥土寻向了血腥味的出处。
这里是他从来没有来到过的地方,他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到了偏向于山的另一侧的地方,或许是雨后的林子使他迷失了方向……还是这方天地变化无端无常呢?
胸口处莫名升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应星定住心神,又拨开前方的草叶,等到目光落下之时,心中却涌出骇然的情。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年纪与他相仿——或许比他要小上一点的少年倒在草丛里,那一身青黑色的衣裳仿佛是泡在血水里洗上了几遍,看不出原本的花纹,肌肤白得不像是干活的人,可是却攀上了不数的淤青,一头乱发盖在侧方的脸上,看不清生死。
好像还有些起伏,应星欲过去查看,却又有些踌躇。
不为其他,正是这少年头上与身后皆有着传说中持明特有的峥嵘角冠和类蛇长尾。
“……”
哇,应该是活的持明。
应星是想到了前几日那行商的话,若是现在就转身离去,当做无事发生,那这一切就与他毫无关系,在此时大发善心,万一那两个寻仇的找到了他,那很可能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生生遭了祸,现在可是厄灾的时节……他的眸光闪动间却不离那道身影。
最后他还是决定先看看。
那个持明少年像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跋涉,身上的淤青部位正常情况下几乎全都是摔倒擦伤磕碰所能造成的,实际上没流多少血,伤的最重的却是双手,但说是重,其实只要休息上几日即可。
不对。
他扶着持明的肩膀将其翻了个面,调整为仰卧,掀开衣摆,破破烂烂的青衣下面是一道巨大的横贯创口,腰侧正在不断往下渗着血,上面还压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布料和草叶,但已经团成一团又裹上了泥浆血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随着他这么一弄也是彻底滚到了地上,吓得应星又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很难想象他经受了什么,估计罗浮的持明族确实已经遭遇不测了。听说讲究斩草要除根,可应星观其年岁,心中又多了几分怜悯,悻悻然间想到当初如果没有养父的博爱他又会是何等结局,不禁又升了几分恻隐之情。
但现下情况依旧紧急,大概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应星仰起头,深吸了口气,放下背篓,从中翻出止血的草药与应急的绑带做了个简易的包扎,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个心理安慰。不得不说,不愧是传说中的持明龙族,这肉体强悍的程度属实可怖,假使是从山的那边爬过来的,那这意志和身体绝对都是顶尖的程度。
应星叹了口气,他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俯身打横抱起这人,就这么一下他就向后踉跄了半步——真沉呐,他暗暗咬牙又将其抱紧了些,小心翼翼地按照原来的路往回走。
村……先不回村里了,至少这人还不能放到村里,要不先放到山神庙?呃,他都供奉那么长时间了,山神大人应该不会计较的,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中闪过,让他险些看错方向滑倒在这山路上,但心中仍有些余悸,不自觉又加快了速度。
好歹也算是回到了这座孤静的小庙,他迫不及待的将其轻缓地放在了地上,活动着酸麻的双臂又不禁有些感慨,这人晕得确实彻底,一路上除了细微的呼吸,都极静得像个死人,应星又深深看了持明一眼,认命般地站起身,决定先下山回家再作决议。
他还需要将这山上的情况告诉村长,这很有可能就会成为生之一侧的砝码,至于这人的存在……他可以暗里表明这里的情况和往常不同,村长是个明白人,倒是能叫村民们向别处探索,毕竟村民大多劳于耕地,平时倒没有像他这样的闲人来这里上香。
……而且,如果这人没挺下来的话,那、那也只能算是他时运不济。应星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还是在原处放了药和些许粮果之类,心中则逆着方才的想法暗暗祈祷奇迹再现。
背着竹篓又将下山去,他最后在庙门前回首,明明是泛着白影的林隙,他却恍然看到了些许霞光,大概是错觉吧。
不,动作要更快些,不能再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了,他目光忽的坚定下来,又踩着那些低伏的草丛汲汲皇皇奔走去,要将这此间事了。
林间飞鸟惊得散去,只留下了台阶上的点点深色苔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