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啊纷纷扬扬
宫本骨科前提的泽边雪祈/宫本大
标题和内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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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宫本大同哥哥打了一通电话,向他说明自己在东京过得很好。很好吗?宫本大问自己,也许不那么好。在东京的时候,有一块冰堵在胸口,很凉很冷,还不到融化时节,就这样放在这里,把心脏压在底下。它是很早就出现的,自母亲死去,便同宫本大在身体里存活,朝夕相处,日子过得久了,一时半会无法想象没有这块冰,自己的人生是否会改变。
如今,冰有融化的趋势,宫本大想这是泽边雪祈的功劳。之所以如此,恐怕离不开宫本大同他第一次见面就感受到的一种蓬勃向上的、近乎执拗的欲望,那种感情和宫本大相像,没办法解释清楚,是虚无又具有献身精神的一种感情。后来宫本大知道,泽边雪祈把这种称之为职业感,讲述这些的时候一脸真诚。泽边雪祈的眼睛里有那种诡异的热忱,演奏钢琴的时候则有一种危险的亲切和深不见底的活力,轻而易举地将宫本大俘虏了。
当宫本大知道泽边雪祈并不如宫本大所想那般、并不是东京有钱人家的孩子之时,他竟有一丝庆幸。倘若问宫本大为何而喜,他也无法解释明白,只是觉得距离更近,不像其他身份那样有所间隔。更近……同什么相像,宫本大毫不怀疑这是自己的真正目的。坦诚面对自己内心,远比有所隐瞒舒服。泽边雪祈规规矩矩活了十几年,唯一特殊的地方是他所追求的音乐。宫本大与他不同,虽说没有任何意外,却没人可以否定世界上存在意外。
大众所认为,幸福是一种必需品,是上天给予的礼物。得出以上结论,全要归功于宫本大的哥哥——宫本雅之。
在小时候,宫本大同宫本雅之下雨一起打伞回家,两只手牵在一起不分开,好似被胶水粘在一起。宫本大清楚认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源自于小时候夜间遭遇的雷雨天气。和哥哥躺在一张床上过夜,闪电在窗外划过,紧随而来的雷鸣隆隆作响,巨大的甚至可以撼动屋子内的桌椅,在轻轻晃动着。窗户没有关紧,树上叶片摇曳的声音溜进屋子躲藏。这种天气还要持续,恐怕是出于本能,宫本雅之抱着宫本大,像是担心自己的弟弟从床上掉下去。宫本大和宫本雅之靠得更近,很难想象这种勇气是从何而来,也许正是这声雷鸣,让一切诡异都顺理成章。早上醒来,出门发现有一株树被雷击中,叶子落在地上。
幸福正是这样烂熟的果子,依靠着亲情掩盖着腐烂的味道。
有时候宫本大会想,如果在自己要去东京的时候,宫本雅之对他说不要去,自己所追求的是否会为这一句话停下。可宫本大也知道,哥哥绝不会否认宫本大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在他心中,宫本大的幸福已经和爵士乐绑定在一起,只要宫本大获得了幸福,他也会感到十分骄傲自豪,或者说,也是一种幸福。
离开仙台的前一天夜里,宫本雅之约宫本大出去。夜里的风很凉,打在宫本大脸上,不由得瑟缩一下。他们就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彼此的手,在台阶上走上走下。宫本雅之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一百零八,他停了下来,眯起眼睛看向宫本大,说,你去东京后要记得这个晚上,我们走过了一百零八个石台阶,虽然不是连续的,但勉勉强强算得上。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这些话像细蛛丝,绵绵地缠绕在树枝之中,风一吹,便盖在宫本大的心上,成为冰块下唯一的保暖。
此外之后的话,宫本大没记住几句,尽数抛在脑后,因为不重要——对他来说,不那么重要。
宫本大同泽边雪祈认识三天,宫本大从他身上嗅到什么熟悉的味道。很难概括清楚,因为他不那么重要,宫本大倏地认识到,泽边雪祈和宫本雅之有什么很相像——不是他们相像,而是他们在宫本大的心中都成为了同一种意义。
也可能是名字很像。雪,雪啊……雪祈。宫本大拍拍自己的脸,难得斟酌自己的用词,话到嘴边,脑子忘了要说什么。泽边雪祈端着咖啡,眼神游离在外,没看着宫本大。这也许是宫本大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话的原因。
嗯,什么?泽边雪祈突然回头看着宫本大,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见。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宫本大拉长音,不去看泽边雪祈。
喂喂,这就生气了?泽边雪祈伸手,去戳宫本大鼓起的脸颊,笑得灿烂。
正是这种态度,宫本大毫无征兆地想起自己的哥哥,晃神中喊出那几个音节,被泽边雪祈尽数纳入耳中。倘若放在寻常,泽边雪祈定是会调笑宫本大一番,如今却像是收到启示,他没有笑宫本大,而是小声地说:你在叫你的哥哥吗,大。
这是陈述句。泽边雪祈的语气很肯定,根本不怀疑自己的猜测出错。宫本大停下拿着搅拌咖啡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泽边雪祈,一句话说不出来。他不会否认,也不会承认,这些都是袒露自己感情的最差手段,宫本大虽不聪明,却也知道不该把弱点暴露给他人。可他点头,开口说了一句对,让他埋在心底的感情无所遁形。
突然下起雨。雨点打在玻璃上作响,泽边雪祈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下雨,真是不可相信。宫本大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一直带着伞,下意识问泽边雪祈,要一起走吗。泽边雪祈看窗外,雨淅淅沥沥,算不上大,不用伞,小跑着回去是无所谓的。泽边雪祈打算开口拒绝,但瞥见宫本大的眼神,执着坚定,居然无法说出任何委婉拒绝的话语了。
宫本大邀请泽边雪祈的时候有过犹豫吗?手捏着伞柄,一会紧一会松,可能他也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向泽边雪祈提出这种请求的。你愿意吗?也许宫本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泽边雪祈的吧。出了门,雨点摔在地上,已经有了小小的水洼,街上很少瞅见带了伞或者遮挡物的其他人,宛如落汤鸡一般。
泽边雪祈握着宫本大的手,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宫本雅之握着他的手向前走,一模一样。哥哥,泽边雪祈听宫本大再次说到这个词,不由得朝他扯出一个笑。别回头了,大。他说,不要回头。
我没有。宫本大咳嗽几声。我没有回头看。他笃定地说。
泽边雪祈耸肩不作声,只是看着宫本大。
“我到家了。”
“啊,好。”
“进来坐坐吧。”泽边雪祈把手伸出伞的范围外,说,“雨还是有点大。”
宫本大应了他的回答,说好,旁边传来自行车的铃声,经过的时候激起水花,打湿宫本大的裤脚。泽边雪祈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走吧。
后来玉田俊二给宫本大打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来,宫本大说自己要在泽边雪祈家呆一会,玉田俊二在电话这头听了差点急到跺脚——好小子,真就像自己说得那样,还没了解就要躺一张床了。宫本大好像知道玉田俊二在想什么,缓缓说道,自己和雪祈不是这种关系。“越描越黑,你别说了,我都懂。”玉田俊二面无表情,手指已经准备按下挂断电话的按钮,“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阿大。”
“都说了不……”宫本大没来得及说完,电话挂断了。他面露难色,虽然知道玉田俊二是为了自己,但这般武断,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泽边雪祈看出宫本大的困扰,觉得这不是自己可以插嘴的地方,自己和宫本大相识不久,对他了解甚少,连他生日都不过问。一番洗漱过后,雨仍然下着,甚至愈演愈烈。宫本大躺在床边,望着翻滚着雷电的阴云出神。房间内的灯光很暗,泽边雪祈把灯关上后,只有手机屏幕称得上亮度。
“你不怕挤的话,就和我一张床吧。”泽边雪祈拍拍宫本大的后背,“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帮你找点垫的。”
“没事,我不怕。”宫本大往泽边雪祈怀里倒。“以前和哥哥一起过。”
“你很喜欢自己的哥哥吗?”
“嗯,他是个好哥哥。”宫本大闭上眼睛,“我能够遇到你,也许也有他的功劳。”
是太过劳累的原因吗?宫本大睡着的很快,没几分钟就听见微弱的呼吸声。泽边雪祈看着他,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在电闪雷鸣过后,竟是将手放在宫本大的腰上。大抵是睡得不够深,很轻的动作都可以吵醒宫本大。宫本大睁开眼睛,看着泽边雪祈,笑了起来,一只手抚上泽边雪祈的脸,发出孩童似的低吟。
是鬼迷心窍。泽边雪祈亲宫本大的时候,昏昏沉沉想,好像有点冷,再靠近一点吧。
第二天泽边雪祈醒来,发现宫本大穿好鞋子,准备离开。谢谢你啦,雪祈。泽边雪祈听他这样说,揉了几下眼睛,听见哐当一声,空气又陷入安静。早上,人们赶着上班上学,泽边雪祈出门,挤上电车,脚踩着节奏,可怎么都无法忘记昨夜的雨和宫本大,到了站都没反应过来。站在街上,泽边雪祈用手指擦了擦嘴唇,仿佛温度犹存。
但是没有什么温度。泽边雪祈想,雨后的天,冷得出奇,他拿出手机给宫本大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第二次,无人接听,第三次,宫本大终于发现自己没有接通电话,赶忙点了收听,问,雪祈,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我落在你那里了吗?
什么都没有。泽边雪祈答,我只是觉得有点冷,好像和冰块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晚上。
有这么冷吗?宫本大问。
很冷啊,当然很冷。泽边雪祈边走边说,就像冰块一样。但它不是纯粹的冰块,他还融化了,吸收了周边的热量,才会格外的冷吧。说完,泽边雪祈挂断电话,他清楚地认识到,有什么在发芽,借着融化了的冰水,和一些不怀好意的利用。春天到了,泽边雪祈自言自语。
春天到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