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难得的假期,実夏与好友桃子约了出去一起逛街。桃子在外国工作,业务繁忙,几年难得回来一趟。两人一边买东西吃吃喝喝一边随便聊天,実夏提及自己在PM工作时,桃子查了下PM的企业构成,突然兴奋起来。
“这么说,你是在给太宰先生当秘书?”
“对啊。”実夏瞅了瞅好友的神色,耸了耸肩道,“劝你别对他有什么滤镜,他就是个工作狂,你知道在此之前我多久没放假了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和照片上一样好看?”
“好看确实是好看的。”実夏承认,“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但他气场太强了你知道么。见到真人的时候很难把关注点放在他的脸上了。”
热衷于各类霸总文的桃子捧脸:“又好看又有才,不是说他带领PM公司也走上了一个新台阶么。那你有没有……”
実夏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否认道:“你少来!我还挺喜欢我的工作的,太宰先生太不近人情了你别想了,觊觎他的人不把心思藏好只会被他发配边疆。”
“哈哈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桃子大笑,“你这个性格怎么可能和他产生那种发展。我是想问你有没有看到他喜欢的人?不是说这种洁身自好的大佬双标起来最可怕么?”
“唔……”実夏想了想说,“有吧,但我不确定,我有时候感觉太宰先生脑子不正常。”
桃子愣了愣,问:“什么意思?”
“这半年来,他一直在找人。”実夏说,“我们唯一的线索只有太宰先生手上的画像,他说那个人可能叫「中原中也」,也可能叫任何名字,所以让我们按照画像找。但根本找不出和那个画像一模一样的人,甚至我们查过所有叫「中原中也」的人,也一无所获。
“而且我感到很奇怪,太宰先生说他认识中原先生是在两年前,但我跟着他工作了有三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说的这位中原先生。”
桃子看着好友的眼睛,莫名感觉有些脊背发凉:“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中原先生真的存在过吗?”実夏慢慢地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中原先生从来都不存在,他只是被太宰先生臆想出来的呢?”
始.
太宰治靠在椅背上,他面前正站着汇报工作的秘书,青年面上没什么表情,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动着资料,自始至终对秘书的话都未发表什么看法。
“……以上就是今天汇报的内容,Boss?”
“做得不错。”太宰治罕见地做出了夸奖,紧接着问他最关心的问题,“找到他了吗?”
秘书抱着资料的胳膊紧了紧,说:“……抱歉,还没有。”
太宰治点点头,没说什么。他送走了秘书,自己继续翻阅桌子上的资料。他把最后一点文件看完,用电脑发了几封邮件。关掉电脑时,他瞥到桌上不知谁送来的一沓心理测评表。
他拿起一张测评表,只见最上面写着如实填写、如有问题早发现早治疗之类的套话,下面是一些问题和回答。员工的心理关怀不归他管,太宰治无意窥探员工隐私,把测评表放下了。
……不小心送错了?
太宰治手指慢慢地敲着桌子。
应该不是,秘书组的那几位一个比一个精。刚実夏还找他汇报过工作,心理测评表另放在桌子上,如果这是无意送错的她没道理认不出。
那就是故意送错的。
太宰治自嘲地笑了下。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甚至一向安分得跟鹌鹑似的秘书组都忍不住悄悄暗示他了么?
他转了下椅子,面朝落地窗,透过巨大的玻璃,可以看到被灯火点亮的夜幕。这一片的建筑中PM大楼是其中最高的,横滨尽收眼底。太宰治从兜里拿出一颗蓝色的水晶珠,想起以前。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相遇,是在两年前。
那天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失眠夜,最开始失眠时太宰治还会焦躁地去想各种办法睡着或者找药吃,那时他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躺在床上想第二天的工作安排、顺便想想怎么自杀。
如此胡思乱想着,思考速度渐渐地降下来,他并没有睡着,但能停下思考对于太宰治来说也是一种相当难得的休息了。这时突然听到客厅一声巨响,那声音就跟有十个冲天炮在屋里一同炸开似的。
太宰治披了个外套,走到门外。
很少有事能超出太宰治的预料,但此时此刻饶是他都不由得愣住了。
他家是两层楼,现在整个屋子似乎被割裂成了两个空间,二楼仍然是原来的样子,一楼却变成了全然陌生的配置。原本放着茶几沙发和名贵摆件的地方,被各类古色古香的物件所取代:低矮的茶几、两侧用来跪着的软垫、铺满了地板的榻榻米……墙壁以一二楼为界,二楼仍是性冷淡风的灰色墙纸,一楼则变为了木制。原本是阳台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巨大的推拉门,半掩着的门外可以看到古朴清幽的山林,还有一条石子路蜿蜒到远方。
屋子正中站着一位青年,他一身和服穿得相当随意,领口大敞,露出的胸膛隐隐可以看到红色的奇怪纹路。他手中拿着两个珠子,听到开门的动静顺手把珠子塞进了袖子,抬头望向太宰治。
两眼对视,蓝色的眸子里澄澈得仿佛有海水在流淌。
太宰治看对方的神色不算惊讶,心里有了底。
他从楼梯下去,问:“阁下为何而来?”
“不好意思,略微出了点意外。原本是打算搬到你家附近的,没想到你家太大了……”青年挠了挠头,“我叫中原中也,是只妖怪,来找你帮忙。”
“太宰治。”太宰治简洁地介绍完,继续问,“什么忙?”
中原中也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红色纹路:“这个东西原本只是侵蚀我的妖力,现在逐渐开始侵蚀我的身体。唔……我跟你们人类的构成不太一样,我不会死。如果被它完全侵占的话会失去神志,到时候会很麻烦。”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太宰治从未听说过历史上存在过妖怪,显然,这人跟他不属于一个时空。
“前辈算出你可以帮忙消解这种情况,所以我就想办法跨时空来找你了。”中原中也说,“不会让你白帮忙的,理论上两年后你有一场死劫,我可以帮你度过。”
闻言太宰治轻笑了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他审视着这位不速之客,语气冷淡而直接:“我拒绝。”
中原中也愣了下,问:“为什么?你是没听清吗,你在两年后……”
“我说,我拒绝。”太宰治说,“我有帮助你的义务吗?没有。是我邀请你来的吗?不是。三更半夜闯入别人的家里,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太宰治分明只草草披了件外套,身上仍然是柔软舒适的睡衣,此时他却展露出了仿佛肉眼可见的棱角,他说:“况且谁告诉你,每个人都想活?”
中原中也被他连怼几句,语气犹疑道:“你……”
“我不想活。得知我快死了我高兴得不得了。”太宰治微笑起来,“现在你可以重新说,你对我有什么价值?”
“行吧。”中原中也对他的话接受得很快,点了点头,“理论上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有办法给。你们人类所追求的财富、权力、地位、梦想……都可以。”
太宰治随手指了指楼上,一看陈设就知道价值不菲:“这些东西我都不缺。”
“你什么都不缺?”中原中也皱起眉,他思索着,“这就麻烦了……”
“既然你没有更好的主意,不如让我来制订规则。”
太宰治走到中原中也面前,伸手把对方大敞的领口往中间拢了下:“你刚刚提到了「代价」,你需要我救你,所以你得同等付出同等于救命之恩的「代价」给我,对吗?”
“对。”中原中也和他对视,“你很聪明。”
太宰治的手停留在他的领口:“那么在我找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你先待在我的身边,如何?”
透过水晶珠看窗外的万家灯火,总有种不真切的朦胧。太宰治把玩着这个珠子——很普通的蓝色,甚至还透露出一股廉价感,仿佛放大版的玻璃弹珠。
然而在太宰治的记忆中,这是他和中原中也契约的信物。
那天一番拉锯之后,中原中也最后答应了他的条件,两人签订契约,以这个珠子作为凭证。彼时水晶珠中亮起了一个漂亮的法阵,连带着整个珠子都有种夺目的光华。
中原中也是在一年前离开的,那时珠子里的法阵仍然点亮着。
然而半年前,一切突然都消失了。
所谓的“一切”,指他所残留下的任何痕迹。照片、录像、摄像头……所有现代科技能记录下的影像中都失去了中原中也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身边也无人再记得。
其实太宰治曾经带中原中也来过他的办公室。
中原中也用的禁术很有意思,太宰治打开大门依然是自己的世界,但若从推拉门出去便是对方的世界。两个世界在这间屋子里交叠,却并不影响双方各自的生活。妖怪世界大概现在仍处于农耕文明时代,所以对方对于太宰治世界的一切都好奇得不得了。
起初太宰治并没有让中原中也介入自己生活的想法,顶多只是应对方要求给他买点小零食,或者给他带点小玩意。两人虽然过着同居生活,往往太宰治下班后把买回来的东西丢给他就直接上楼,谁也不见谁。
观念的变化始于第一次“帮助”。
朔月之夜,中原中也身上的红色纹路会发作,需要太宰治与他进行肢体接触来缓解。彼时中原中也把他带到了一间暗房,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地砖,之后墙壁挪动,掉出来几根锁链。黑色的链条足有大腿粗,末端嵌在墙里,咒语呈金色的暗纹附着其上。
妖怪浑不在意地说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用,以防万一先用这个把我锁起来。太宰治拿起来看了下,注意到锁链根部干涸的斑斑血迹——显然,这是中原中也以前挣扎留下的痕迹。
他从善如流地用锁链把中原中也扣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待对方发作,期间两人还有心思拌嘴。
没营养地吵了一会,中原中也的声音突然静止了。太宰治看见中原中也身上的红色纹路开始蔓延,从衣服遮盖住的地方延伸到他的胸口、锁骨、脖颈、脸庞……手腕指尖也不例外,浑身的皮肤无一幸免。原本清澈的蓝瞳泛起了红光,其中有雾气遮盖,再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四肢不由自主地用力,青筋暴起,锁链被挣得哗啦啦响。他喉咙里发出不成句的低吼,下意识对眼前唯一的生物富有敌意,却又迫于四肢的压力而无法动弹。
太宰治站起身,躲过中原中也无意识发起的攻击。密室大概是由特殊材质制成,并未因为中原中也的攻击而产生裂痕。他不紧不慢地在空荡荡的室内挪动着,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中原中也攻击的频率开始放缓,七窍出血。
太宰治这时才慢慢上前,他蹲下身,触碰中原中也的脸侧。对方身上的红纹立刻如潮水般褪去,眼中重新恢复了清明。中原中也像是没力气了,直挺挺地往他的怀里倒去,却又被锁链桎梏,双臂只能被吊起。
黑发青年拿出中原中也交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锁链,看到对方的手腕已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之前被红色纹路侵蚀过的皮肤都在不同程度地渗血。太宰治把他打横抱起,洁白的衬衫被染上了暗红的颜色。
没过多久,中原中也恢复了一点意识,他看见自己在被带出密室,迷迷糊糊地怔了一会,问:“天亮了吗?”原本清亮的声音此时哑得不想话。
“没有。”太宰治简洁地说,“我解除了你的异常,先带你出来了,你身上的伤应该处理一下。”
“……不用。”中原中也没什么力气,声音也很低,“妖怪的恢复速度和你们人类不一样,一会就好了。”
如他所说,他身上的破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太宰治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浴室,伸手解开他的衣服。妖怪便是再缺乏常识也知道这种事不应该由不熟悉的人来做,刚表现出一点抗拒,便听到眼前的人问:“那中也知不知道,如果放任这个东西侵蚀你真正的后果是什么?”
“……什么?”
“中也和我签订契约的时候说,这个东西会让你失控,如果你彻底失控,带来的后果难以预计。”
太宰治脱掉他的外套,剩下几乎被鲜血浸染的里衣,转身去浴缸里放水,水声中他的声音依然很清晰:“但据我刚刚的估算,它带给你身体的负担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在你彻底失控之前,它会先把你毁掉。中也,你会死。”
“这样吗?”中原中也虽然目前和太宰治不太熟,却也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对方的脑子有多好使,对他的判断并不怀疑。他喃喃道:“早知道这样就不用……”
“不用什么?”太宰治的语气很平淡,“早知道这件事最后只会作用于你本人,你就不会用禁术来找我了,对吗?”
“不然呢?”中原中也反问道,“我又不怕死。”
太宰治看着他,妖怪说得坦坦荡荡,并无任何虚假的成分,他是真的对自己看得并不重。
说不清缘由的怒气在心里酝酿,太宰治却弯起了唇:“那么中也现在后悔了吗?”
“也不算吧。”中原中也想了想说,“能解决掉也挺好的,我不怕死不代表我想死啊。”
“不对。”
太宰治把他的里衣扯开,指尖抵住消解后仍然存在的红纹:“你来见我时,它只到这里。”他的指尖往上挪动,“现在,它已经往上生长了一寸——中也,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只能解除你的异常状态,并无法根治。”
妖怪这次怔了下,一时没说话。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接触的程度不够深?”
浴缸里的水放满,太宰治关掉了水龙头,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不是!你等等,你干什么?”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三两下脱掉了外套和衬衫,之后甚至开始拆绷带,如果不是四肢发软,他现在想必已经拉开浴室的门夺路而逃了。
太宰治的绷带窸窸窣窣地散落了一地,他毫无遮挡地走到中原中也面前蹲下身,拆礼物似的把中原中也的里衣解开、整个人抱起来放进浴缸——直接无视了对方因为力竭而没什么力道的推拒。
此时中原中也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剩下干涸的血迹,太宰治漂亮的眸子在水汽中仿佛有盈盈的光,他在笑:
“现在我们来进行第一个尝试—— 一起洗澡。”
太宰治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带着几分作弄还有赌气的意思。他一直看着对自己的生死完全无所谓的妖怪涨红了脸、语无伦次、最后气得眼眶都泛起了红,才感觉到心里的不爽稍微地缓和了下去。
当然,他是满意了,事后中原中也气得足有一个星期不愿意理他。
妖怪世界发展程度不够,自然也没有现代社会那么忙碌。基本上太宰治出门时中原中也还在睡,回家时对方都已经玩了有一会了。以往中原中也还会遵循礼节,在他下班回来后跟他打个招呼,而那几天完全不见人影。第一天太宰治去敲了敲卧房的门就被他扔了个枕头出来赶走了,后面几天干脆都不在家。
小动物跟尾巴被踩了似的炸毛了,太宰治感觉好笑。最后只能在早上出门之前去卧房堵人,把睡梦中的妖怪推醒。
中原中也这下已经充分看透了他的恶劣本质,不再像初见时一样客气,被吵醒后立刻往后退了三尺,警惕地盯着他:“你又想干嘛?”
“明天我大概会有空,可以带中也去我们的世界玩玩,你去不去?”
中原中也对现代社会自然是相当好奇的,但思及太宰治是个多狡猾的人,满脑子这家伙又要来整我了,犹豫了一秒后表示:“不去!”
“我保证,不做多余的事情。”太宰治双手举起面对着他,说得诚恳,“就当给中也赔罪,好不好?”
听到他说“赔罪”,中原中也不由得又回忆起了那天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被抚mo过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连最隐私的地方也不例外;想起对方一边笑一边跟他说着令人羞耻的话语;最后他被激得甚至没办法好好维持人形,尾巴和耳朵都冒了出来,弱点被对方握在手里把玩;太宰治还无视他的颤栗,逼问他的原形是什么。
妖怪当然没有人类那么多讲究,如果单单是一起洗澡中原中也即使一时生气,也不至于气这么久。但被捏着尾巴逼问出原形这种事哪怕是对妖怪来说也太过了!
中原中也想到这又撇过头:“少演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可以带中也试试你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机车。”太宰治开始加筹码,“可以去最有名的小吃街,你想吃多少吃多少。还可以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不管是你们世界没有的摩天大楼还是电视塔。或者如果中也想去游乐园,我也能安排。中也如果不想见到人我可以清场,还可以……”
“好了我去就是了。”中原中也听出来这人这次貌似是真心的,没再闹别扭,“明天什么时候?”
太宰治看着小动物转眼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神亮晶晶的,没忍住揉了下对方的头发:“到时候我来叫你,中也什么都不用准备,跟着我就好。”
对中原中也承诺过的事情,太宰治后来都一一实践了。他带着对方去过横滨的每一处景观,去过日本最大的游乐场。他想办法让中原中也吃到过每一种他想尝试的小吃,也曾架势着机车带对方在人迹罕至的山路上奔驰。
这些当然不是在一天内能完成的,中原中也工作上的事情远不及太宰治忙碌,第一次被带去玩时玩得挺尽兴,后来他便时常撺掇对方带他去玩。
而对太宰治来说,如果说第一次只是哄哄小动物别跟自己闹冷战,后来越来越多次的纵容,则是他越来越无法拒绝中原中也。
太宰治只有在第一次中原中也红纹发作时袖手旁观过,后来见到类似的迹象时便会毫不吝啬地触碰对方。出于私心,他哄着中原中也和他进行越来越亲密的接触,起初是牵手,后来是拥抱,再后来到亲吻……甚至shang床。妖怪并没有真的那么不谙世事,但不知为何,很少会拒绝他的进一步举动。
于是他们逐渐开始像恋人一样生活,早晨离开时会一起吃早餐,夜间会相拥而眠。太宰治听中原中也给他吐槽任务上遇到的奇葩妖怪,中原中也则纵容着太宰治的每一次亲吻。
半年后的某次朔月之夜,太宰治解除中原中也的异常后,掀起对方的睡衣下摆查看——由于确定他非常有用,现在中原中也已经不去密室了,直接往他的床上一趟完事。
“红纹褪得差不多了。”红色的纹路是以中原中也的小腹为核心扩散,现在只剩下小腹那里有一个浅浅的痕迹,“中也,一直没有问过你,这个是怎么来的?”
朔月夜即使发作被抑制,依然是中原中也一月之中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他闭着眼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
“嗯,从我记忆起就有了,应该是和我本身伴生的吧。”中原中也说,“我不是说过么,我从有意识起就是人形,虽然我会有尾巴和耳朵,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原形是什么……之前翻过古籍,我大概是混沌或者恶意,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化形吧。”
太宰治眯起眼睛:“那么如果你死去,你的原形是会消散于天地间、还是和你一起死亡?”
“当然是死掉,死了就是死了,哪来的消散这一说。”中原中也睁开眼瞅了他一眼,“你是想说,给我种下这东西的人想要我死?”
他打了个哈欠:“我无所谓啦……没关系的,太宰。”
中原中也从不肯带太宰去自己的世界游览,原话是我们的世界没什么好玩的。但太宰治是什么人,他多少推测出中原中也在对方世界的处境或许并不好,他很强,所以更多的人只是害怕他畏惧他,却也憎恨他。中原中也只在他目前身处的组织里有容身之地,其他地方都把他当成异类来看待。
饶是如此,他当初害怕自己会失控伤害他人,仍是使用了时空穿梭的禁术。
太宰治旁敲侧击过,禁术的代价是中原中也自己的生命力。他蛮不在乎地说反正我的生命力比你们人类的十辈子都还多,没关系的,太宰。
中原中也总是在说没关系,好像红纹发作时的痛苦也没关系,好像那些伤口痊愈得很快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好像他的付出总会被误解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没关系……
“我觉得有关系。”太宰治俯下身,给予了中原中也一个激烈的亲吻。妖怪对他并未设防,被步步紧逼也只能陷在床里承受,推他的手指被扣紧,想要喘口气又会被扭过来继续吻。到最后身上被一点点地撩起了红色,耳朵和尾巴也露了出来。
太宰治逗弄他已经轻车熟路了,这天晚上中原中也被弄得很狠,骨头都在发酥。事后被清理完毕,他窝在对方的怀里,听着太宰治咬牙切齿地在耳边说:“你给我多在意自己一点,中也,听到了吗?”
那时中原中也困得睁不开眼,却还勉力反驳道:“说的跟你多在乎你自己一样。”
“就当我输了。”太宰治把他往怀里压了压,叹气,“中也,你就是仗着我会心疼你。”
中原中也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问:“只是心疼吗?”
太宰治没办法似的,扣住他的后颈亲他:“喜欢中也,因为喜欢才心疼。满意了吗?”
“不算太满意。”妖怪笑起来,黑夜都遮盖不住的耀眼,“你要求我做到的,你自己也要做到才行啊……太宰。”
恋人关系确立得顺理成章,后来太宰治带中原中也去过自己的办公室。彼时秘书组的几位都曾好奇地注视过中原中也,不知这位身份不明的来客是否会是未来的首领夫人。面对秘书组们八卦的目光,太宰治但笑不语。
一年前的某一天,太宰治回家发现别墅的陈设已然恢复如常。他在卧房的桌子上发现了中原中也留给他的纸条,对方说禁术到达了时限,之后还会想办法来找他。对此太宰治事先有做好心理准备,因而并不算意外。
但自半年前起,一切都消失了。秘书组不再有人记得中原中也这个名字,相册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合照只剩下他自己,曾经拍摄的一二层风格大相径庭的别墅恢复了它本应有的样子,珠子中的魔法阵亦消失不见。
太宰治不知道这种消失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不是个好征兆。他怀疑过中原中也是否通过别的办法到达了这个时空却与他走散,便不知疲倦地让秘书组日复一日地调查世界上有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然而一无所获。
在所有人的否定中,太宰治自己都要以为他与中原中也的相遇不过是一场幻觉。
但怎么会是幻觉呢?
太宰治关掉了首领办公室的灯,敲了敲秘书组的门示意还在加班的秘书早点下班,自己乘坐首领电梯到达一楼。
他心情不好不想开车,手揣在兜里往自己家的方向徒步走去。
路过一家蛋糕店,他会想起中原中也很喜欢吃这家的蛋糕。妖怪没有人类那么多的讲究,每每吃蛋糕都是直接上手抓弄得满手奶油,再自己一点点舔去。起初太宰治看到了会皱着眉给他擦净,后来关系有所进展,便会低头含住对方的手指吮吸。中原中也没他放得开,每每能从手指尖一直红到耳朵尖,被闹了几次之后老老实实地学会了用叉子,对此太宰治颇有些遗憾。
路过一条小巷,他会想起自己曾经带着中原中也走过这里。那时他把妖怪抵在墙上亲吻,对方天生五感敏锐,有人路过时总会僵硬一下。到后来被吻得失了神,冒出来的耳朵都是软的,尾巴还缠在他的手腕上。事后对方会有些恼地咬他,身上被啃出深深浅浅的牙印,却一个都没有咬破。
路过一所中学,他会想起中原中也好奇于现代的学校是什么样子,于是太宰治搞来了两套校服和他一起趁课间翻墙进学校。妖怪在学校逛了一圈失望道现代的学校也太小了吧,而且都坐在教室里上课好没意思。太宰治逗他说要不要体验一下现代的早恋,在学校的花园里和他亲吻,但刚亲没多久便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两人牵着手一路抛开,最后翻出校园后平复了会呼吸,对视一眼一同笑起来。
……
太宰治记得中原中也和他拥抱的温度,记得对方早上懒洋洋地踹他说赶紧上班去别黏糊了,记得妖怪看似对什么无所谓但发现他不好好吃饭还是认真地研究了厨艺,后来已经能做出相当不错的饭菜……
他记得这么多的事情,怎么会是幻觉呢?
现在已然到了当初妖怪所预言的“死劫”,中原中也欠他的那个愿望,太宰治一直都还没兑现过。
路过斑马线时,太宰治遥遥地看着那辆速度过快的车,凭借他的视力他可以看出那位司机的状态不对劲,大概是过度疲劳驾驶了。
他慢慢地往前迈了一步。
中也,你会不会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呢?
半年来被所有人不断地否定,所有的物证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口袋里的这颗珠子,也有人表示过这是之前进货的一批宝石中的残次品,应该是被他顺手收起来了。
所以太宰治也会想,他是不是疯了?
臆想出了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幻想着对方有着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身份,逻辑自洽地骗过了他自己。
我有那么孤独吗?
我有那么可怜吗?
竟然需要用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来骗自己。
太宰治又往前迈了一步。
中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中也,你会来吗?
看着那辆车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竟然微笑起来。
——如果你真是我的幻觉。
他想。
就当我在为自己幻想的爱人殉情吧。
终.
実夏窝在卧房里,一边刷综艺一边和好友桃子连麦。
“上次你问我的太宰先生喜欢的人,当时我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可以跟你聊了。
“他们是两年前认识的,没过多久就恋爱了,一直到现在感情都很好。上个星期,太宰治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差点被车撞,还好中原先生及时把他救了下来,万幸两个人都没多大事。
“我听说他俩还吵了一架呢,中原先生说你不爱惜自己,太宰先生说你离开那么久……大概这种,反正吵着吵着就变成狗粮了。据去探班的组长说,她每天带着我们的文件去医院汇报,都感觉自己特别亮,你懂么。
“不过我也不太懂太宰先生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啦……他俩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桃子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実夏稍微愣了下,才接着说:
“你说我们公司对他俩的态度?我感觉还挺奇怪的,我记得我有几个同事还是挺恐同的……但是说起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都还蛮祝福的,不是那种迫于上司威胁不敢说的祝福,就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我啊,我本身就无所谓啊,我感觉他俩相处还蛮好玩的,给我枯燥乏味的打工人生活增添了一丝乐趣。有了中原先生在,我们加班的频率都变低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唔……其实我也说不清啦。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俩一直特别甜。”
面前的综艺这集已经放完了,実夏却没有切到下一集,她说:
“但我总感觉他们能走到今天,特别不容易。”
FIN.
中也离开后世界线自洽,因为他不是太宰世界的人,所以和他有关的痕迹全部被抹消了。半年后才抹消是因为中也那边一直在想办法。
太宰的死劫实际上就是两年后他会为了中也自杀,只是最初的时候他们都只知道这个死劫的存在,而不知其原因。因为中也欠了太宰这份「代价」并且一直没有还,在契约的作用下太宰自杀时触发了契约,中也就被拉过来了。太宰看不到珠子中代表契约的法阵也是因为世界线自洽。
拉过来后中也选择了留在太宰的世界,所以世界线再次变动。
序和终同一人的两种说法代表了旁观者在世界线变动中的记忆变动。
至于寿命问题,中也留下之后就会变成人类啦,太宰的世界是没有妖怪的。
其实写的时候还构想过另一种结局。
太宰最后是在车祸前被中也拉到了妖怪世界。所以在秘书眼中,她们的BOSS是出车祸死的,死前还面带微笑,是不是在临终前看到过自己幻想的爱人呢?
按照这个结局写的话,太宰的经历既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他妄想的。
只是写的过程中感觉好像两人还是更适合到现代社会生活,于是让中也被拉到了太宰的世界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