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最近有点奇怪。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是露易丝。一周前的清晨，她在烤苹果派时察觉到宝贝儿子为自己打下手时的心不在焉。起初她怀疑是苹果派不合乔的口味，但在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星期，而自己把黄桃派草莓派樱桃派南瓜派来回切换到快要失去创意，且几乎把一整条街的水果店都买了一遍之后，终于确认了问题不是派，而是乔。儿子的情绪变化当然是做妈咪的不可忽略的，于是露易丝在周末的睡前时间敲响了乔的房门。
  乔正在进行他的睡前阅读，他从书中抬起头来。“怎么了，妈咪？”
  露易丝心中的最后一丝疑惑在看见儿子手上那本《人性的枷锁》后，得到了最终确认。她坚信乔绝不会在非青春期以一个小毛孩的身份选择这本厚书，更何况他刚才看的如此入迷。她坐到乔的床边，爱怜地摸了摸乔的头。
  “是你怎么了，我的儿子？”
  怀藏的心事能被母亲看出并得到倾诉机会对乔来说是件好事。他顺势倚在露易丝身侧，语气里是平日极力掩饰的疲倦。“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最近做什么都恍恍惚惚的，脑子里总是想七想八，还因为这个被达米安嘲笑了很多次，我都不想去学校了……”
  心细如露易丝，听见儿子如此纠结的情感表达实在是心疼，可再想想，又隐约为儿子迈入青春期之门而欣喜。一转眼，乔也从围着自己乱转的小男孩长成情窦初开的少年了。瞧瞧这显而易见的青春期综合症，再瞧瞧这张初次为情所恼的俊朗小脸。做母亲的还是要好好引导儿子正确面对尚不自知的情窦，再给予支持鼓励的好。她爱怜地顺了顺乔的小卷毛。“好啦，妈咪明白，有喜欢的人就大胆一点，不要害羞，要记得对她绅士一点，我相信我们乔乔的魅力。”言罢，在乔额头上印下一吻，道了晚安后便离开了房间。
细心的露易丝还是忽略了一点。乔的倾诉的最后落脚点，是达米安。于是这样的一番鼓励后，乔一个人坐在床上心脏乱跳。
  妈咪，可是，好像，不是“她”啊……




  “乔纳森你最近怎么回事？”在连续一周的当日第四次核算出错后，达米安的不解与不满同时达到了顶点。“加法你都算不好了？真要回幼儿园做你的乔宝宝了？”
“乔宝宝”这个称呼产生了意料之外的效果，达米安就这么见证了乔由小白脸变身小红脸的全过程。他是绝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嘲笑乔的大好机会的。“低智乔宝宝害羞了？乔？宝？宝？”
  乔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散发热射线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准确来说，是离开可以听见达米安声音的地方，尤其是正在管自己叫“乔宝宝”的恶魔达米安。他当然知道达米安语气里的嘲讽，可他就是在错误的方向上越想越远了。
  看着氪星男孩满面通红不知所措地杵在自己面前绝对可以列进达米安“人生爽事”的top3，当然，最爽的必须是向乔发出“走我们跟我爸一起去参观氪石”的邀请并欣赏乔的精彩表情。他还没机会尝试这个，但他相信机会很快就会来的。在嘲笑愚蠢氪星男孩这件事上，达米安也许会迟到，但达米安绝不缺席。他索性直接抬手掐上乔滚烫的脸颊。“所以需不需要为乔宝宝预留一个幼儿园席位？”
  乔的热射线真的差点在达米安掐上自己的脸时控制不住。“住手啦恶魔达米安！！”他只好留下这句没什么力量的控诉，然后匆匆逃离现场。
  确认过乔正往家的方向连跑带飞后，达米安挑挑眉，准备进行一个人的核算。其实这些工作他一个人完全没问题，只是谁能拒绝身边有个供自己尽情吐槽的乔？反正达米安不能。真是奇了怪了，乔最近难道真是被降了智？达米安在收拾桌子时自顾自想着。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一张用乔的笔迹写满自己名字的草稿纸？
  看来他得跟乔谈谈。




  等达米安摁响乔家的门铃时，已经是傍晚了。是露易丝开的门，她对这位客人的来访多少感到些惊讶，尤其在对方自我介绍后——眼前这个打扮整洁，浑身散发着良好教养气息的蜜色男孩儿显然不是乔平时描述的“恶霸朋友”那么回事。虽然心中有些疑惑，露易丝还是温柔地把达米安请进了屋。“乔在房间里呢，你要吃点樱桃派吗？”
  “不了，谢谢，我吃了饭。”
  好吧，其实他没有吃，他只是想避免产生和不是自己的妈妈对桌而坐的尴尬情况，他连跟自己的妈妈都不想。跟陌生长辈打友善交道从来不是达米安的强项，更何况……
  呵，他才不要和愚蠢的氪星人建立什么关系呢，边都不沾。
  正坐在房间书桌前盯着牛奶出神的乔被达米安的出现吓了一大跳，内心的慌乱也在达米安反手关上房门时飙到顶点，毕竟只有两个人的小房间可以干出多么惊为天人的事情啊。“你……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吗？这可不像你的温柔妈咪。”达米安毫不客气地把背后的书包随手丢到乔的床上。什么良好教养，扯淡去吧，他是不会在乔面前来这一套的。
  淡蓝色的粉刷墙，上面还有什么宇宙装饰贴纸，书架上《格林童话》居然紧挨着一本《人性的枷锁》，达米安简直找到了他的毒舌天堂。“乔宝宝这是步入青春期了？读书跨界挺快嘛。”
  没有回应。达米安回过身，只看见一个在蓝色房间里脸红的相当突兀，以一种奇怪表情盯着自己的乔，他不由觉得这样痴呆的乔有点好笑。视线再次掠过书包，达米安记起了此行的重点。
  乔一直紧跟着达米安的视线在看见达米安从书包里拎出那张草稿纸之后迅速转移了目标。此刻的乔才是地地道道地完全降智，满脑子除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达米安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之外，别无他物。
  达米安直接拎着那张纸走到了乔身边。
  “所以，怎么回事？是什么诅咒方法吗？”
  “才不是啦！！！”乔只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啦！他还以为达米安一定全知道了！
  “那这是个什么意思？”草稿纸离乔的脸又近了一点。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乔纳森·肯特。
  达米安可不会就这么算了。“不打算给个解释？”
  沉默，沉默的乔纳森是铁一般坚韧的男儿。
  “你在慌个什么劲？”
  这可容不得乔沉默。“我哪有慌？”
  “你桌上的牛奶马上要烧开了。控制一下你的热射线好吗？”
  “……”乔讪讪地收回热射线，看来他离学会控制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谁知道达米安的脸突然整个贴到他的眼前。乔只觉得自己的热射线又差点失控了，跟达米安的脸几乎零距离，这谁顶得住啊？尤其是思春少男乔纳森。
  好样的，乔顶住了。起码他没有再乱发热射线烧伤达米安。
  天知道乔脆弱的小心脏有多顶不住。
  “你倒是发个言啊？”
  达米安的脸越贴越近了，乔的眼神都快没法在达米安的绿眼睛上聚焦了。此刻乔只想一头扎进达米安绿松石一样的眼睛里再也不出来。达米安的脸怎么就这么经看呢？乔很没出息地又出了神。
  达米安气得都要笑出来了。氪星人都这么容易走神吗？“你再不说话我当你暗恋我了啊。”
  好端端一句威胁，传进乔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一个普通问句。爱情果然是使人失智的东西，强大如氪星人也无法避免。于是，在出神状态下的乔认真地点了头，还“嗯”了一声，直到眼睛里达米安的俊脸神情复杂地迅速拉远，他才回过神来。机智如乔，当然要在线装傻了。“呃……我刚刚说了啥？”
  秉持着诚实可贵的精神，达米安神情复杂地开了口。“你说你喜欢我。”
  两个人就这么神情复杂地相互盯了一会，最后还是心理素质比较强大的达米安打破了沉默。
  “什么时候的事了？”
  脸皮薄的要命的乔才开了口，就要说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等发觉的时候已经……”
  “那就是历史悠久咯？”
  乔低下头，就当默认了。
  达米安的手又掐上了乔的脸颊。
  “愚蠢的氪星宝宝。”
  乔的脸再红下去就要滴血了，但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你……你不讨厌我？”
  “我讨厌你什么？”达米安的手好像使了点劲，但不要紧，乔正欣然享受着这份痛苦背后的甜蜜。“反正你也当了这么久的跟屁虫，只要不拖我后腿，你也没什么差。”
  好吧，还是要跟氪星人沾沾边的，哪怕他愚蠢。
  乔简直开心到窜天了。
  达米安是这个青春期送给他的最好礼物！






*后续


  露易丝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先是老公，再是宝贝儿子。
  蝙蝠家。真能。
  还有家里那俩胳膊肘往外拐的没良心！！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