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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赛】自由心证

作者 : 鳥沢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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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人外生物

原型 泽塔奥特曼 泽塔奥特曼 , 赛罗奥特曼

标签 泽赛

396 10 2022-10-25 19:50
自由心证

1
行星格拉玛。
“唔哇——赛罗师父,这里奥特漂亮啊!”刚刚降落到航空港,泽塔还没有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作为交通枢纽存在的星球实际上历史悠久,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和丰富的矿物资源,泽塔甚至觉得这里的航空港比光之国的还要气派一点。
巨大的飞船在他们身后鸣笛示意,赛罗赶紧把还在好奇张望四周的小徒弟拉到一边:“先说好了,这次虽然是跟警备队无关的私人行程,但……啧,总之你别给我丢脸!”
“我知道的,赛罗师父!师父难得带我一起出门嘛,嘿嘿……”泽塔打量着赛罗,发现师父的眼神也落在周围的建筑上。按照当地时间现在已经是夜晚,白金色的助航灯把这里照亮得如同白昼,涂装精良的货船驶入预备好的船位,稍远处又有飞行器呼啸着驶离跑道,消失在天际。
察觉到泽塔的目光,赛罗习惯性把身子转过去不看他,嘀咕着“不是你自己要跟过来吗?”,却没办法否认现在他们两个看起来确实像是出来约会一样的事实,只好催促小徒弟继续往前走,在等候区应该会有负责接待他们的人。

“啊、应该是这边……”泽塔研究着指示牌,用通用宇宙语写的说明让他不至于像刚去地球语言不通时那样窘迫。赛罗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看小徒弟都快要把脸贴到透明的幕墙上在观察外面,感觉这家伙一定是兴奋过头,根本没把他刚才的话听进去。
“师父师父,我们要在这里待好几天是吗?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赛罗回了他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目的地似乎就在下一个拐角过去不远,于是他一掌拍在小徒弟肩上:“我说,你是不是太激动了点?”

赛罗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颗行星,但距离他上一次到访已经有些年数了。不知不觉这里的文明已经传承了许多许多代,重建的航空港也丝毫看不出怪兽曾经侵扰的痕迹。出发前泽塔缠着他说在这里和敌人战斗的事迹,不知这家伙是从家里哪些长辈的叙述里东拼西凑起来了这个故事:赛罗在收到遥远的星球发来的求救讯号之后孤身一人赶了过去,独自对付两头凶暴化的宇宙生物,之后更是调查出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给这颗星球带来了数百年的和平和安宁。赛罗觉得小徒弟掰着手指絮絮叨叨的样子傻里傻气,便搪塞着回答了泽塔关于战斗细节的提问:“好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记得?那都是被你缠上前好久的事了……”
“就是因为听说了赛罗师父在宇宙里的种种事迹,我才决定拜师的!果然赛罗师父奥特厉害……”
“你这小子到底为什么这么盲目地要追随我啊,啧,还有,我可没答应收你做徒弟!”那时赛罗反驳着,还不忘把凑上来的泽塔往后推开。

这次说是受邀访问,本质上还是休假时的短期旅行。赛罗明白这里的人们想请他回来看看的热切愿望,但专程为他举办欢迎典礼的计划还是有点夸张了——年轻的战士委婉地拒绝了这份好意,把远道而来的邀请函仔细地收藏好。


负责迎接他们的是一位女性,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赛罗得知她叫安娜,是格拉玛现在最年轻的外交官。
“您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我在历史的教科书上读到过您的事迹,非常荣幸能见到您!作为外交官我的经验也许尚且不足,如果有招待不周之处……”
“啊,叫我赛罗就好……用尊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赛罗打断了她的话,“这是我的徒……呃,这是泽塔,这次姑且跟我一起过来了。”
即使提前告知了这是私人的行程,对方的语气措辞也非常正式。赛罗本来就不太擅长应付这些社交辞令,加上刚才又不小心差点脱口而出“徒弟”这个词,有一瞬间他都觉得身边三分之一吊子都要摇起看不见的尾巴冲他傻笑。


安娜带领他们去的住处是位于北半球中心区的高层旅馆——专门用来款待尊贵客人的地方。飞艇驶入城市上空时泽塔更加好奇了,早先听赛罗说过这里是繁华的不夜城,从上空往下看,几乎每一栋建筑都是银灰色的。
“阳矿石?”
“没错!”安娜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格拉玛特有的矿石,用它为原料制作的建筑材料坚固结实,银灰的色泽也非常美丽,可以说是兼具了美观和实用性——啊、抱歉,不知不觉就换上正式的介绍词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为了缓解尴尬,安娜还从光屏里调出一些照片给赛罗和泽塔看:“几天后的烟花大会上要用到的烟花也是用阳矿石的粉末做成的,蓝紫色的烟花应该在全宇宙都不多见吧!赛罗,你们真的来对时候了!”
“哦哦!没想到矿石居然还有这种用途吗?”
“是啊……”安娜看起来像在偷笑,“就在最近几年,我们在极地地区探测到了非常巨大的阳矿石贮藏区域!比现在已知的贮藏量还要多!虽然前辈们总说这样丰富的资源会引来麻烦,但我觉得——”
她看向赛罗那边,笑嘻嘻地接下去说:“那样的悲剧,格拉玛的住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的!”

等飞艇稳稳停在楼顶,泽塔还是对刚才安娜提到的烟花大会念念不忘。格拉玛一年一度的盛会使得它不失为宇宙旅行的热门目的地,无奈这里离光之国实在太远。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凑巧,他可能还挤不出时间来这里亲眼看看传说中蓝紫色的、像花朵和流星一样的烟花盛景,更别说是和忙碌的师父一起了。
这里的行星日不长不短,今年大会的日子恰好是赛罗和泽塔旅行的最后一个晚上。在陪他们来到旅店的房间后,安娜就暂时离开了。赛罗躺在柔软的床上确认接下来几天的安排——不得不说,这样一切都有人打点的旅行还真是不错。明天的行程从上午开始,“参观制作烟花的工场”这一项让赛罗突然有了兴趣,没想到科技水平颇高的星球居然还保留着手工制作烟花的工艺,仔细想想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浪漫。美食和美景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格拉玛的居民居然还专程为他制作了纪念雕像……他轻笑着翻了个身,差点被一惊一乍的小徒弟吓到。
“赛罗师父,明天我们去……啊啊!请先把披风脱下来再躺到床上,这样重要的披风会皱的!”刚才还在看着窗外夜景发愣的泽塔赶紧跑到赛罗面前,硬是把师父的上半身从床上拽了起来,“我跟雷欧大师父保证过要好好照顾赛罗师父!”
“大惊小怪!不就是披风吗?”赛罗有些不满地看了泽塔一眼,徒弟却执着地想帮他把披风脱掉。什么“跟雷欧大师父保证过”啊,他下意识要去拍掉泽塔伸过来的手,披风却故意要让他难堪一样,不合时宜地从他另一边肩膀上滑了下去。
他只好看着小徒弟两只银色的手为他轻轻脱下身上克莱因蓝的布料,仔仔细细地抚平上面的折痕,挂进玄关的衣橱里。亲密到甚至有点暧昧的动作让他很是不好意思,近的时候赛罗甚至都能感受到小徒弟的鼻息打在他脖颈上。“你怎么跟师父还有老爹他们一样啰嗦!”他自顾自躺下去,抓起绒毯的一角胡乱盖在身上,“……睡了!”


可是赛罗意外地失眠了。
他原本并没有这种困扰。不知道怎么的,陌生的房间让他难得地开始胡思乱想。他依稀记得格拉玛的自转周期比地球要长,虽说中心区依然灯火通明,到底还是比白天冷清一些的。泽塔睡在另一张床上背对着他,有时迷迷糊糊地说梦话,“赛罗师父……”“嘿嘿……”之类的话语让赛罗更睡不着了,甚至熄掉眼灯之后还忍不住去想,现在那家伙是不是口水都流到了枕头上。
……真是对这三分之一吊子太好了。赛罗在心里吐槽自己,把一床绒毯胡乱拧成团抱在怀里。现在他的心情也像那团皱巴巴的织物一样厘不清头绪,好像思绪里装满了“泽塔”这个名字,可是往下深究,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情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这样辗转反侧到后半夜,赛罗总算有了点睡意。梦里是他初次来到格拉玛时对付的怪兽,部分鳞片特化成了坚硬的锐刺,扎进掌心时整条手臂都因为疼痛痉挛起来。
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战胜两只巨兽的了。随着它们轰然倒下,有什么盖过了彩色计时器急促的警告声。
“英雄——您是我们的英雄!”
“您是格拉玛的英雄!”
他看见那个被称为“英雄”的自己站在战斗后的废墟里,伸出手指冲着被打倒的敌人做了个“你还早了两万年”的动作。人们的欢呼声越来越响,最后居然冒出了泽塔的声音:“赛罗师父——赛罗师父!起床啦!”


被吵醒的赛罗对小徒弟的大嗓门无可奈何。简单准备之后他们又登上了昨天的飞艇,年轻的女孩子热情洋溢:“赛罗、泽塔,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吗?”
“啊……还行。”赛罗随便搪塞了一句,顺便把脸都贴在窗上的泽塔拎到身边坐好。按照计划,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市郊的传统工场,之后烟花大会要用到的各种烟花就是出自这里的工匠之手。
依照惯例,每年大会上都会有一颗被称为“维格特尔”的,最大、最好看的烟花。安娜解释说这在格拉玛的语言中是“蓝色流星”的意思,物如其名,虽然每年燃放的“维格特尔”都有些许不同,但最具特色的蓝色火光,以及炸开后像流星一般坠下的设计是不会变的。

工场里的工匠大多经验丰富。安娜也没有来这里参观的经验,于是三个人颇有兴趣地看工匠们从混合粉末的工序开始制作烟花。灰黑色的那些是用于起爆的火药,阳矿石的粉末也在这时被一同混合进去。负责的工匠向远道而来的贵宾们解释其中的缘由,泽塔听得半懂不懂,被赛罗瞪了一眼。
“总之就是……矿石粉末的种类和用量决定了烟花的颜色!你这小子,刚才有好好听吗?!”
泽塔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正要跟工匠先生道歉,那位好相处的手艺人却摆摆手示意泽塔不必在意,随后便领着他们来到工场中间的露天晒场。在这里,混合好后被做成一颗颗小珠子形状的粉末会被自然晾干,接着就是装填的工序了。
“听起来很复杂对吧,要不要来亲手试试?”工匠先生先是询问了赛罗。年轻的战士自知对这种事不怎么擅长,可又拗不住拉着自己跃跃欲试的徒弟,只好照着工匠先生的样子坐下,用手扶好眼前的烟花外壳:“喂,泽塔,你来填!”
“啊、好的师父!”泽塔仿照工匠们的做法,把准备好的几种火药球依次在球形的模具里放好。赛罗还帮忙整理了好些不平整的地方,抓过火药的手灰扑扑的,在小小的模具里打架,泽塔的指尖好几次摸到他的手背,他的手指又好几次和泽塔的缠在一起,最后是安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工匠先生说,可以等今晚点火试试效果!”在两人笨手笨脚地完成最后封装的工序时,安娜向他们转达了消息,“呃,留到烟花大会时也可以!不过到时候就看不出来哪一颗是自己做的了……你们来决定吧!”
“居然可以留到烟花大会?!这样大家都能看到我和赛罗师父一起做的烟花了?师父,我奥特想把它留到那天!”泽塔的手上脏兮兮的,于是他把手藏到了身后,“可以吗,赛罗师父!”
“切,到时候最难看的那颗就是你做的。”赛罗不是很能拒绝那样的眼神,下意识地把脸转过去,无视掉小徒弟“奥特打击!!”的嚷嚷,走过去在泽塔身上掸了几下。
“好痛啊师父!怎么还打我?”泽塔看起来更委屈了。
赛罗又好气又好笑:“看看你身上,全是灰!”

安娜发现眼前这位在教科书中出现的英雄并没有大人物的架子,反而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一路上她跟在赛罗和泽塔身后听他们说话,还时不时被两人的对话逗笑。这天上午的行程最后以一次意外结束: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这里时,不大的工场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眼尖的泽塔瞧见一个不高的孩子顺着外墙的凸起翻进了储藏烟花成品的仓库,赛罗抢先一步追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拎着闯了祸的小鬼从内侧打开了仓库大门:“这小子想去碰安全装置,啧,里面的成品差点就要被浇湿了!”
“那些可都是为了大会准备的烟花!真的不知如何感谢你们才好……”
“这是奥特战士应该做的。”

2
安娜还有别的工作,所以从下午开始,直到第二天的中午,赛罗一直领着泽塔在市区里兜兜转转。年轻的外交官为他们推荐了许多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去处,比如那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点心店,柜台里摆着赛罗和泽塔不知道名字的甜品。
“抱歉,是今天的最后一份了……哎?您是?!”在为打烊做准备的店主刚一抬头,就看见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正打量着柜台里仅剩的一些点心。银色的头镖、暖色调却凌厉的眼灯——不会错的。眼前的客人正是格拉玛的住民世代相传的故事里那位拯救了这个星球的英雄,名叫“赛罗”的奥特战士。他惊愕地愣在原地,好像还没能接受眼前的状况,直到赛罗理了理披风,露出前胸上标志性的彩色计时器,才喃喃地问道:“真的是您吗……”

赛罗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这颗星球上可谓无人不晓。来之前就婉拒了这里的人们为他举办庆典的计划,为了不再引来更多人的目光,他用食指轻轻贴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呃,哈哈……来旅行的,我很喜欢这颗星球……最后一份也没关系,帮我装起来吧!”末了还回头看了一眼小徒弟,别扭地加了一句“餐具请给我两人份的。”

软糯的甜品和地球上的年糕很像,咬下去还要更有弹性一些,带着草木特有的香甜味道。据说糖浆来自格拉玛特有的植物。
“寒冷的季节才会开花吗?”泽塔吃得脸颊都鼓起来,看起来有些傻,“果然每个星球都有奇怪的物种啊!师父,最后一块给你吃!”
赛罗转过头去,发现小徒弟已经把那块点心夹了起来。金黄色的糖浆挂在边缘,有几滴随着泽塔的动作落在纸盒里。因为他们是这家店今天最后的顾客,加上赛罗特殊的身份,老板似乎多给了他一些。可是奇数块的年糕吃到最后就是会出现这种麻烦的问题,泽塔自然是会把整块都让给他的,不知为何这让赛罗有点不爽。
“……一、一人一半?”他迟疑了一下。
“赛罗师父吃吧,我觉得师父很喜欢这个!”泽塔则是立刻接了话,还把叉子往赛罗那边伸了一些,近得快要贴到师父的嘴唇上。心里的不坦诚在作祟,赛罗最后咬走了一半,把剩下的都朝小徒弟推过去:“不吃了不吃了,你看着办!”

他走在前面,听到过了一会儿身后才传来泽塔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剩下的那半块最后大概进了泽塔的肚子,小徒弟嘿嘿地冲他笑,赛罗总觉得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在懒得再去反驳小徒弟的话时他常常就近找地方坐下——跟笨蛋说话也是很费体力的。于是这次泽塔跟着他一起坐在了长满青草的河岸边,恒星的光辉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从鳞次栉比的高楼间,吹来了温热的风。



烟花大会如期举行。
明明是昨天踩过点的河堤附近,夜色落下后两人还是因为不熟悉而迷了路。本以为安娜会一起过来,泽塔却拽着赛罗的手示意一起去找个地方坐下观赏。“啊、安娜小姐……我和她商量……啊,没有没有,是安娜小姐说今天要陪伴家人,所以让我们自己过来!赛罗师父,我们去那边?”
想到白天安娜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有些奇怪,赛罗更笃定了是泽塔这小子在背后搞了什么名堂。但是拥挤的人流不允许他多想,稍不注意就有被陌生人挤散的危险。
泽塔在前面开路。那家伙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被碰得往一边歪了过去,斜斜地挂在脑袋上。赛罗腾出没被泽塔牵住的那只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具——说起来,这种戴着面具、穿着传统服饰看烟火的习俗好像地球上也有。虽说入乡随俗,碍于格拉玛的服饰过于繁琐,他和泽塔今天只戴了面具。不过还好身上有披风挡着,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不知就这样随着人群走了多久,赛罗甚至觉得和泽塔握在一起的手心里都沁出了汗,这让他有点紧张,但同时又觉得,现在无论如何自己都是问不出口的,好像那家伙身边有特殊的引力,让到嘴边的话也变得弯弯绕绕。
等到第一束烟花在空中绽开,小徒弟才领着他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那是距离人群稍远的桥边,年轻的战士们在河堤上席地而坐,赛罗刚摘掉面具,又是“砰——”地一声,金色和红色的烟花组成了“格拉玛”的文字照亮夜空,宣告今年的庆典正式开始。


“今年的花火祭很热闹哦?真的不留下来一起看吗?”赛罗最后一次到访地球,在离开时小茧拿出了自己崭新的浴衣给他看。白底的布料上印着桔梗和紫阳花,带子是粉色的。小姑娘把它们展开给赛罗看:“爸爸说了,如果赛罗也来的话,就再给赛罗准备一套浴衣!”
“抱歉啊小茧……”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着小茧的头,“我必须得走了,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来的!”

赛罗没想到,地球没有去成,居然凑巧有了在另一个星球看烟花的机会。虽然格拉玛的烟花大会更像是家族团聚欣赏美景的氛围,他还是忍不住以更为熟悉的地球习俗来思考现在的状况。盛大的烟花几乎让半边的天空都亮了起来,这里技艺精湛的工匠们甚至做出了能在空中炸开两次的特殊品种,第二次绽开的那些似乎正是因为加入了阳矿石的粉末而呈现出漂亮的蓝紫色,让赛罗想到地球上春天的紫藤。他朝身边望去,小徒弟的眼灯里也盛满了同样的颜色,就像熠熠生辉的宝石。
他丝毫不怀疑泽塔对自己的感情,倒不如说自己与泽塔有着相同的念头。那对眼灯里流露的情绪实在太过明显,哪怕泽塔一句话都不说,“喜欢”的感情也会写在脸上,变成小徒弟傻兮兮的笑脸——不可否认,和泽塔聊天是一件会让他开心的事,暂时抛开作为“英雄”的责任,作为“前辈”的负担。也许是泽塔傻乎乎的性格会传染,赛罗总觉得和泽塔待久了,自己也变成了和他差不多大的麻烦鬼。从岁数上来说,他姑且比泽塔大上900岁,丰富的战斗经验让赛罗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但他总在和徒弟吵吵嚷嚷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不符合形象的事,于是在泽塔光溜溜的脑门上“啪”地一弹。

但是赛罗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别扭的话语就像发射失败的烟花,连火药都没有被点燃就直直落下。在战斗中记挂别人算不得什么好事,赛罗更不想那份在意变成自己的、或者是泽塔的软肋。或许可以问一问有经验的人?可是他左思右想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索性暂时不去理会。
好热——
人群的躁动,烟花的热度,或者是小徒弟靠近时的体温。他依稀从远处的人群里听到“是‘维格特尔’!!”,随即听见一声尖锐的声响,被称为今晚重头戏的那颗烟花升上了天空。“砰啪——”,蓝色的花束在夜幕里绽开,明亮纯净的颜色停留得比流星更久。


“小赛罗,黄豆粉年糕还是三色团子?”红莲问。
“黄豆粉年糕,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赛罗疑惑地转头看着好友,但还是给出了回答。
“唔……光之国的宇宙警备队还是终极赛罗警备队?”红莲又问。
“哈?”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喜好吗。
赛罗朝红莲那边凑过去:“看来你终于被火焰烧坏脑袋了?”
“嗯,果然这个有点难回答吗,那地球还是光之国?”好友丝毫不理会他的吐槽,若有所思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什么和什么啊!红莲你今天怎么了?!”赛罗这次站了起来,准备回到基地去不再和这家伙说没营养的废话。可是他正要走,又被从背后抓住了披风。“最后一个!宇宙和平还是你那个小徒弟?”
“宇宙和平。”他没好气地把披风从红莲手里拽了回来,“那个三分之一吊子也可以跟‘宇宙和平’相提并论吗?”
不知道多久以前的记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很不合时宜,又让赛罗产生了莫名的、不算好的感觉,直到他往小徒弟那边看过去——那对晶莹的钻石眼灯似乎比烟火还烫,几乎快要灼伤他。他看见泽塔紧紧捏住的手指和一起一伏的胸膛,那家伙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喊他的名字。

“赛罗,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开始!”
赛罗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泽塔几乎是用尽力气在喊,甚至盖过了“维格特尔”震耳欲聋的声响。他少有地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泽塔身后的夜色里开出无数朵鲜艳的花,不如“维格特尔”壮观,但是一簇接着一簇,把那一块天空都染成雾蒙蒙的蓝色。


“是敌袭——是敌袭——!”
烟花的盛典来到了最高潮,不知是谁的呼喊声被淹没在欢呼中。他的小徒弟在等他的答案,可霎时战士的本能让身体先动了起来。“你听见了吗,泽塔?!”“是‘敌袭’!师父,在那边!!”
一瞬间赛罗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风猎猎地刮在脸上。呼之欲出的答案在最后一刻被狠狠压了下去,离天空越近,他越是不可遏制地愤怒。
来自宇宙的陌生战舰已经冲破了格拉玛的防御系统,每一艘战舰的照明系统都被伪装成和“维格特尔”别无二致的蓝紫色。“专程挑这种时候打过来可真是卑鄙啊!”身边的泽塔先一步摆好了迎战的起手式,“师父,刚才的事……先不管了,我会和师父一起把敌人解决掉!”
“切,你小子……”他习惯性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卡在前半句哑口无言。处理过无数次紧急情况的奥特战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些卑鄙无耻的家伙从格拉玛赶出去——他们是谁?为什么突然袭击这里?如蜂群一样袭来的舰队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这个规模的敌人,依靠他和泽塔两个人的力量……
可是换成阿尔法形态的泽塔已经率先迎了上去,赛罗紧跟在后面,无暇顾及现在的状况是否允许他停下来先想好对策。从低空传来的烟花声渐渐听不到了,要再快一点,要争取到让市民安全避难的时间。
格拉玛的英雄绝对不会让这里再一次被毁灭。


他和泽塔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敌人的计划之外,但不怀好意的侵略者一定是有备而来。以奥特战士的光线摧毁掉小型的飞行器不成问题,但没过多久泽塔也反应过来,这个数量级的敌人远远不是靠光线就能全部摧毁的。
躲闪、蓄力、对准目标发射。这样的动作持续了没有多久,赛罗意识到一开始他们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果能把它们拦截在宇宙中,集中力量攻击主舰,起码能不用像现在一样分心去收拾开始攻击地面建筑的那些可恶混账。况且格拉玛离光之国太远,在大概率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仅靠他和泽塔被动防守这些家伙胜率渺茫。眼下最有把握的办法是回溯时间,紧张的战况不容赛罗多想,他看了一眼还在不远处的泽塔:“……抱歉。”

3
光辉繁星驱动的光芒散尽,赛罗眼前依然是一片纯白。
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柔软的绒毯已经滑到腿根。目光所到之处的纯白是旅馆房间的天花板,缓缓坐起来时身上因为战斗留下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这无疑是已经成功回溯到过去了,可是……为什么会是在这里?!
桌上散乱着吃剩的零食和光屏。另一张床上的小徒弟睡得露出肚皮,听到他的动静才迷迷糊糊醒来:“赛罗师父……不再睡一下吗?嘿嘿,难道是要参观烟花工场所以奥特激动?”

“哈?你这家伙睡傻了吧?”赛罗下意识反驳,“什么参观工场,那不是前几天已经……等等,现在是什么时候?!”
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想要回去的时间点,赛罗跳下床去拿光屏。显然小徒弟没有糊涂,光屏上显示的日期正是他们来到格拉玛的第二天,按照预定,安娜会在稍晚一些的时候来接他和泽塔一起去手工制作烟花的工场。随后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小徒弟也跟着他起了床:“怎么了啊赛罗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喂,泽塔,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赛罗再次询问。
“我?呃……我们是在昨天晚上到达格拉玛的,安娜小姐在港口等我们,后来就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了……”泽塔歪着脑袋仔细思考,“师父在说什么啊?”
“你……算了。”赛罗摆摆手。使用光辉形态带来的疲惫感让他有些发虚,时间确实还早,也许他确实应该听泽塔的,再去床上睡一会儿。可是突如其来的状况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光辉形态回溯时间的能力并不十分准确,但大体没有偏差——为什么在被泽塔说了“喜欢”、遭遇了神秘的敌袭之后,连自己的力量也出了状况,把他送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点。
“师父你从醒来开始就好奇怪,真的没问题吗?”小徒弟抓着头冠,看起来有点着急。要思考的东西太多,头都隐隐作痛起来,赛罗索性先躺了回去:“你这三分之一吊子,要担心我还早了两万年!”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但又无比怪异。赛罗清楚地记得发生过的每一件事,甚至在工场里眼疾手快接住了一盒差点被泽塔打翻的阳矿石粉末。
“不愧是赛罗师父啊!预判得好准!”泽塔的手上都是灰黑色的粉末,还有一些甚至蹭到了脸上。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让赛罗没辙,小徒弟脸上脏兮兮的样子倒是显得眼灯更加漂亮了。这不禁让他想起这对眼灯映着蓝紫色的烟火时泽塔对他说的“喜欢”……说起来这家伙现在应该不记得了吧?赛罗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歉意,试图清了清嗓子换上平时的表情:“你这家伙笨手笨脚的,别给我添麻烦啊……”
上一次他看着那盒粉末洒了一地。泽塔对着工匠先生连连鞠躬道歉,为此自己没少责备那家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这次用光辉形态逆转时间出了点小问题,但除了多等两天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还能趁着这段时间休整一下。

对了,还有那个擅自跑去仓库的小鬼。
不等泽塔告诉他“窗户好像破了”,赛罗轻车熟路地从那个缺口翻身进了仓库。连那小鬼的逃跑路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一会儿他就在储物架的转角后面捉住了正要打开安全装置的臭小孩,提着衣服后领把他从正门里带了出来。
“你是谁?!快放我下来!!”小男孩不老实地踢着赛罗的腿,两只拳头乱挥,还打在了赛罗肚子上。赛罗“啧”了一声把麻烦的小孩放了下来,泽塔和安娜,还有那位工匠先生也一起赶了过来。
“这种事是不对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安娜耐心地蹲下来摸了摸男孩的头,“可以告诉姐姐你是从哪里跑进来的吗?”
“我要证明自己,我是和赛罗奥特曼一样能做大事的人!”男孩吸了吸鼻子,用幼稚的童音大喊,“不就是烟花大会嘛!我、我……”
“那是格拉玛的大家都很期待的庆典,你弄坏了烟花,大家就看不到了啊!”泽塔也跟着蹲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跟格拉玛居民不同的长相吓到了小朋友,他快速地把脸转过去不看泽塔,结果对上了赛罗的视线。
“哟小鬼,那你看看我是谁?”赛罗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我可不记得我会通过做坏事来证明自己!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了吗!”
没想到本尊居然出现在面前,小男孩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捂住了嘴巴:“你、你是……赛罗奥特曼?”

“师父,你刚才好凶……”
虽然没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失,赛罗本着“不让他吃点苦头他就记不住”的想法把男孩交给了工场的管理人。“还有你也是!”他在小徒弟额头上弹了一下,“笨手笨脚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在和安娜告别前,赛罗找了机会把年轻的外交官拉到一边:“最近有什么传言吗?”
“传言……哪方面的?”安娜对这个问题感到十分奇怪。赛罗再次解释:“比如……现在格拉玛在宇宙中有没有敌人?潜在的也算,毕竟这里资源丰富……总而言之,如果你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
“明面上的‘敌人’或许没有,不过据我所知……”安娜叹了口气,“其实,确实是有什么势力在觊觎这里。但是我们也还在调查——实话说,最近这种不好的传闻变多了。赛罗你知道点什么吗?”
赛罗摇了摇头:“……注意安全。我记得你说过,格拉玛的住民不会再让那样的悲剧发生第二次的。”

之后他和泽塔像上一次一样,走进了同一家点心铺子里。温热软糯的点心上淌着琥珀色的糖浆,最后一块孤零零地躺在盒子里,被小徒弟用叉子戳起来送到他面前。
“一人一半?”赛罗又说。
“师父吃吧,我吃饱了!”小徒弟冲他笑,被他嫌弃地瞪了一眼。点心被赛罗咬掉一半,他把剩下的一半推过去给泽塔,没想到小徒弟看着那里的齿痕发愣。
“你烦死了,吃掉啊?”
“那不就变成、变成和师父间、间接……”
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赛罗忍不住去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泽塔就在空中和他撞了个满怀,似乎准备了很多要说的话,又似乎什么都没准备好,不等自己同意就擅自跟在后面做小尾巴。他原先搞不清泽塔这样盲目追随自己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后来发现这家伙根本没有目的——只有一股脑儿的崇拜,尊敬和喜欢,纯粹得就像宝石似的眼灯,胸口荧蓝的计时器,和总是傻乎乎的笑容。


赛罗回过神来才发现,兜兜转转了一圈,他们居然来到了旧城。这里曾是格拉玛受损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赛罗记得那时自己脚下遍地是废墟和焦土。他不知道格拉玛是什么时候开始重建的,只是后来听梦比优斯说起过,这里的住民们自发为他修筑了纪念雕像。
“师、师父——你看那个,是你的雕像吧!”泽塔拉着他一路小跑,穿过颇有规模的广场,矗立在中心位置的雕像刻画的果然是赛罗。坚硬的石料被能工巧匠赋予了灵动的感觉,赛罗仰头看着另一个自己,一只手在胸前比着“你还早了两万年”的动作,披风在身后飘起弧线。
“话说师父,感觉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姿势的你啊!”发觉小徒弟也许正在跟自己看同一个地方,赛罗赶紧把目光从自己雕塑的手上移开。可等他转过身,才发现小徒弟背对着他,举着光屏努力把自己塞进取景器里。“好像太近了,我再站远一点!师父要不要一起来拍一张留个纪念?”
“……你在拍什么?”赛罗迟疑着跟了过去,听见“咔嚓”一声,反应过来自己也被泽塔拍进了照片里。
“我也想和师父一样,被很多星球的居民爱戴……如果要做我的雕像的话,是这个动作比较帅气?还是这个?”小徒弟在他面前比划着,“真想快点追上师父的脚步啊!”
赛罗没说话,把抱在胸前的手暂时放开,对着泽塔做了一个和雕像一模一样的手势。

格拉玛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今天似乎是个忙碌的工作日,赛罗环视了一圈,只有远处才能看见稀稀拉拉的人影,于是他默许了泽塔靠在自己身上打瞌睡的行为。
长椅也被晒得有些烫了。赛罗拉高了披风的领子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过显眼,放松下来之后困惑却和倦意一同涌了上来。为什么光辉形态突然带他来到了这个时间点?趁着烟花大会偷袭格拉玛的敌人是谁?放着这小子不管,是不是又会被告白一次?
那故事又会回到开头了——他们会因为节日的氛围错失最好的迎击机会,毕竟那种数量级的敌人过于棘手。由于这里离光之国颇有距离,赛罗在刚醒来时就推算过,哪怕当时立即联络警备队,从光之国出发的话也几乎不可能按时赶到。思来想去,赛罗还是决定带着泽塔独自解决格拉玛的骚动。
不知怎么的,这时他又记起很久之前红莲跟他开的玩笑,“宇宙和平还是你的小徒弟?”
如果他们早一点动身,就一定会错过盛大的烟火晚会。“维格特尔”,他和泽塔亲手做的烟花,还有小徒弟在烟火的光芒下直白又真诚的告白……也许都不会有了。

赛罗很少遇到这种让他两难的情况。他一向是勇往直前的,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可是当初把他从空中撞下来的小徒弟到现在还会给他许多“惊喜”,这让赛罗头疼,又似乎没办法拒绝。他不得不承认,泽塔对自己而言是特殊的,只不过眼下,当然是保护这颗星球比较重要。
——“告白”和“回应”之类的,也不是非要在烟花升起的时候才行。


“抱歉,泽塔,今天我们看不了烟花了。”他深吸一口气,不去看正在把玩面具的泽塔,“听好,这是敌袭。”
“……哎?!”泽塔果然一愣。赛罗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因为他完全清楚小徒弟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从听安娜说烟花大会那时起,这家伙就在心里打算好要在看烟花时告白了……啧,肯定还磕磕巴巴地跟安娜商量过让他们独自来看。怎么每次跟这小子在一起使用光辉形态的力量时都会有种奇怪的愧疚感……他想,眼下不能再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总之必须先处理掉眼前的敌人,保护好格拉玛和这里的住民。
“抱歉,之后再跟你解释,我们需要在人群聚集起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他看到小徒弟把面具藏在了身后,隔了一会儿又默默地拿出来放在边上。“我知道了,赛罗师父。虽然很遗憾……但是这是奥特战士的责任!”
“……那,出发吧。”

从空中望去,地面上的建筑变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等再暗一点,今年的烟花大会就该开始了。只是现在眼前星星点点的蓝紫色并非烟花的火光,而是像昆虫一样密集的战舰,赛罗先用光线清理掉挡在最前面的那些,招呼泽塔赶紧去寻找主舰。
“奇怪……喂你小子,换形态倒是挺快的!”他追上已经换成伽马未来形态的小徒弟,“别给我丢脸啊!还有……算了算了,回去再跟你说,我去那边看看!”
赛罗在战斗时一向直觉很准,这艘主舰好像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被动地防守泽塔的攻击。他加速绕到主舰的另一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剧烈的火光。泽斯蒂姆穿刺,赛罗记得那一招的名字——这件事常常被梦比优斯那家伙用来揶揄,“这说明赛罗是个好师父哦?毕竟我也不会把竞技场学员的招式记得那么全。”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赛罗转身用光线处理掉准备从背后偷袭的敌人:“切……阵仗还挺大!”
环视一周后他总算知道那种怪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奥特战士的迎击确实在敌人的预料之外,但为了偷袭格拉玛,这些家伙可不只是打算依靠数量取胜。从舰艇深处传来的轰鸣渐渐弱了下去,蓄满能量的炮口对准赛罗,和身后仍然纠缠不休的攻击舰把他包夹在中间。“可恶!”年轻的战士摆好了战斗的起手式,眼前的状况他要想突出重围有些勉强,他感觉自己的力量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倒转一同恢复,反而消耗得更快了。

一声巨响。是“维格特尔”吗?
眼前出现了熟悉的“Z”形标志与七芒星图案——花里胡哨的,赛罗没少嫌弃过。
赛罗知道烟花的声音传不到这个高度。赛罗意识到那是泽塔的埃阿斯盾被层层击碎的声音,光线的冲击让赛罗的视野里只剩一片纯净的白色,然后是彩色计时器愈发急促的闪烁。他拉着泽塔,坠入没有边际的黑暗里。

“你这三分之一吊子,为什么总想着救我啊,还伤成这样!”
……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这个时候想起来总有种走马灯似的预感。赛罗记得那时不省心的徒弟也是这样战斗到筋疲力尽,最后带着他一起摔倒,两只手虚虚地挂在他的肩膀上,还净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给我长点记性,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好!”他恼得抓着泽塔的背鳍拧,又在不小心碰到背上的伤口时缩回了手,“……你真是个笨蛋。”

看来还是不长记性的那种。

4
赛罗不喜欢失重的感觉,这总会让他联想到“失败”。就像幼时的飞行练习那样,不管是前胸还是后背,从空中摔到地上的滋味总不是那么好受。
急速下坠会带来眩晕,他本能地想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挣脱出来——起码努力换成一个可以保持平衡的姿势。可等赛罗打开眼灯,被踢到床尾的绒毯、柔软的床榻和安静的房间都在提醒他现在是在旅店的房间里。另一张床上的泽塔还熄着眼灯,不知梦见了什么,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喂?!喂……泽塔!!”赛罗翻身下床,关节和肌肉的酸痛证明他毫无疑问经历了一场苦战。
小徒弟被赛罗摇得醒过来:“早上好赛罗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赛罗看着泽塔递过来的光屏,时间又一次倒回了他们来到格拉玛的第二天。他反复向泽塔确认是否还记得些什么,可小徒弟不明白地摸了摸脑袋:“赛罗师父……你没事吧?”
“切!我怎么可能有事!”赛罗下意识反驳,肌肉的酸痛在提醒他自己并不是从梦境中醒来,而是实实在在的,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引发的时间倒流带他回到了过去。
光辉繁星驱动?
赛罗心中警铃大作。最开始的那次,自己确实使用了光辉形态有意识地想要逆转时间,至于为什么会回到预定要去参观烟花工场的那天早上,赛罗以为纯粹是自己在力量的使用上出了点差错。但这一次,即使他没有再使用光辉繁星驱动,还是重新回到了这个时间点。换句话说,这好像并不是偶然,而是实实在在地陷入了某种麻烦的时间循环。
赛罗不擅长思考这些,再想下去头又要隐隐作痛。计时器心脏嘭嘭、嘭嘭地跳得飞快,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一瞬间,他差点觉得就要失去泽塔了。

回过神来时泽塔已经端来了两杯热饮。因为盛得太满,短短的一段过道,泽塔几乎只能一小步、一小步挪着走过来。
“都洒出来了,笨蛋!”赛罗看了一眼托盘上的水渍,“所以说这是什么?”
“名字太长了没记住……不过闻起来不错!赛罗师父先尝一口?”
“哈?不要。”
说是这么说,但小徒弟的眼神太过期待。赛罗觉得自己更不能直视徒弟那样的眼睛了:第一次被泽塔在烟花升起时告白的记忆还挥之不去,上一个循环的尾声,在泽塔失去意识前的短暂一瞬,赛罗只感到身体都要沸腾起来。
“喜欢……奥特喜欢赛罗!”那句话轻得几乎要听不到。
“喂!……你这个、你这个……三分之一吊子!谁让你过来帮倒忙的!”

……切。

于是赛罗只好端起一杯,香甜的液体在杯中颤巍巍地晃着,好像又要洒出来了,他赶紧低头抿了一口。
“怎么样赛罗师父!”
“唔……还不错……”
“太好了!这是刚才服务生送过来的,好像对缓解疲劳也很有帮助……那个,师父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所以说你少担心我。”赛罗不去看他,自顾自把茶杯搁到一边,“……做噩梦了,就这样。”

是梦就好了。
这家伙很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就挡在自己面前要和敌人的光线硬碰硬,好像是非要挑着日子说一样,在身躯都要化成光粒子的时候,还凑过来说什么“我奥特喜欢赛罗啊”之类的傻话。
如果时间没有被莫名其妙回溯到现在的话,可能这家伙就散逸在宇宙里,永远找不到了。
想到心有余悸的场面,赛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连泽塔过来为他穿上披风时,赛罗都在有意无意躲避小徒弟过于热切的视线。


“喂小鬼!你偷偷翻进仓库是要干什么!”
跟眼前的小孩打照面已经是第三次——在和更多人交谈的过程中赛罗意识到,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的记忆也会在循环开始时一并退回到最开始。本应该不断向前的时间会在烟花大会的那个晚上突然跳回他们来到格拉玛的第一个清晨,成为不知如何破解的轮回。
泽塔的告白、敌袭、莫名其妙的循环往复……麻烦的事变得越来越多了。赛罗不知道从上个循环的结束到他从那张过于柔软的床上醒来究竟经历了多久,但从身体的疲劳情况来看,恐怕自己根本就没有休息过。

“赛、赛罗师父!别那么凶嘛……”泽塔在后面拉了拉他的披风。烦躁让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可怕,刚才还在烟花仓库里和赛罗追逐战的小孩子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安娜也一起蹲下来安抚犯了错的小男孩,赛罗摇了摇头,只好用上他哄孩子的管用手段。
“啧,小子,你哭什么!”他努力换了个柔和得多的语气,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刚才……抱歉,不过你做了错事,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奥特同意!如果烟花被浇湿,大家努力的成果就不复存在了。我觉得不应该通过这种做坏事的方式‘证明自己’……赛罗师父,嘿嘿,他是有点凶,不要放在心上!”
“喂喂,给我把最后一句话去掉!”
“哎——赛罗师父我说错了吗!”
“我可不是你师父!”
“奥特打击!师父、赛罗师父!你听我说……”
“啧!别过来!都说了我不是你师父!!”
一不留神又变成了这种对话,没想到小男孩倒是被这一来一回逗笑了。赛罗一手推开近得快要贴上来的泽塔,一手拍在小家伙的脑袋上:“别笑!知道错了就赶紧去道歉!”


“赛罗师父,那个啊……我总觉得你今天哪里怪怪的,果然还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吧?”
告别了安娜,两人继续在中心区的街上闲逛。经过百年的修生养息,格拉玛已经恢复得很好,除了旧城里的纪念像和被作为历史保留下来的一片废墟,这里完全看不出曾经被侵扰的痕迹。
“赛罗师父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的!”小徒弟向前跑了几步拦住了越走越快的赛罗,又重复了一遍,“师父,我总感觉你今天哪里怪怪的!”
“……没有啊,都说了你要担心我还早了两万年!”赛罗说着忍不住伸手在泽塔脑门上弹了一下——是第几次了?他不禁想了会儿,又晃晃脑袋试图把这件事忘掉。小徒弟捂着脑袋喊疼,赛罗觉得自己的手指和脑袋也跟着痛了起来。
这家伙,直觉倒是很准。赛罗在心里嘀咕。因为疲惫,今天走神的次数确实有点多,好几次连泽塔喊他他都没听见。
赛罗也考虑过要不要把自己的遭遇告诉泽塔,可是这样好像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而且赛罗自觉自己不是那种有话就全部挑明的性格,告诉泽塔之后呢?要怎么办?这家伙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头绪……在冲出去抓住那个溜进仓库的小鬼时,赛罗决定还是暂时对所有人保密比较好,包括泽塔。


奥特战士习惯了警备队紧张到争分夺秒的生活,格拉玛略显缓慢的生活节奏让赛罗感到有点不适应。恒星的光辉晒得每一个人昏昏欲睡,散步也变成了互相踩影子的游戏。
“……你几岁?”赛罗抱起手来,重重踩在泽塔的影子上。
“5000岁!话说师父不是也玩得很开心吗!”小徒弟绕到他身侧,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因为阳光角度的关系,黑影只有短短一截——这就需要他们离得很近了。泽塔每动一下,眼灯的棱面里就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让赛罗想到小茧带他玩过的线香花火,点燃的时候也是这样,会噼里啪啦地绽开明亮温暖的光。
“走开走开,太近了!”他向后退了几步躲开,虽然现在的泽塔不是伽马未来的形态,但凑得太近的小徒弟总会让可怕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呜哇——师父快看这家店好漂亮!是什么……哎,‘酒场’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这家伙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赛罗赶紧跟过去制止了小徒弟继续吵吵嚷嚷。街边本不起眼的店铺被翻修一新,门口的招牌写着“吟游诗人酒场”,好像是听安娜提起过的名字。

午后的小酒馆里空空荡荡。店主在吧台后的躺椅上悠闲地打瞌睡,听到门上铃铛叮叮咚咚的声响,才慢悠悠地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抱歉,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呐……您、您是……?!”
“咳……”赛罗做了个“冷静点!”的手势示意店主不要激动。差点忘了,自己在格拉玛可是个知名人物。他本想着既然不在营业时间就算了,打扰别人休息也不好,没想到热情的店主招呼他和泽塔在吧台坐下,还递上了酒水单。

“呃……”赛罗推脱,“泽塔你挑一个?”
“我?!不不还是赛罗师父你来……”
原本想早点回到旅馆好好理顺思绪,可盛情难却,赛罗不好推脱。无奈这儿的饮品都有着非常特别的名字,单看酒水单,赛罗和泽塔都一头雾水。

“既然如此,我推荐这个。”店主看着犹豫不决的两个人,“特调的低度数果酒,在我们这儿深受年轻人的喜爱!”
“啊……哦、那就这个。”赛罗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一样也没有喝过。
“一人一份?”店主又问。
“师父,那个是‘酒’吧,会不会喝醉啊?”泽塔凑过来,“不过说起来我都没尝过别的星球的酒精饮料……”
“哈?那你喝醉了怎么办?”赛罗不想再多一桩麻烦事,“一杯,给我们一杯就好。”

没想到一人一半也喝得晕晕乎乎。赛罗另外要了杯果汁,一口气喝空之后总算觉得清醒点了:“正好受到邀请,就回来看看……说起来格拉玛变化好大啊。”
“早知道您要来的话,格拉玛的人们一定会热情欢迎您的……这几杯就当我的一点心意,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赛罗摆摆手:“唔,不用那么大张旗鼓,我也只是做了奥特战士该做的事……谢谢,这个,嗝……还挺好喝……”

喝晕了的泽塔出奇安静。双手放在桌面上老老实实地趴着,听到师父小小地失态了一下才“嘿嘿”地笑起来,最后被赛罗拖出了店外。接下来去哪?赛罗感觉是泽塔在拉着他走,酒精的作用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时间轮回被暂且忘在一边。他们穿过密集的集市,看见巨大的神庙庄严肃穆,赛罗总算觉得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之前在地图上看到的,果然很厉害啊……这里……”
手和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相扣的姿势,手心里热烘烘的,赛罗一愣,前几个循环里小徒弟的样子居然浮现在眼前。
“小赛罗——你说……‘宇宙和平’还是泽塔?”
……啧,烦死了。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本殿的宏伟程度远超过两人想象。参道两侧伫立着各种模样的金属雕塑,殿前的石柱上布满赛罗和泽塔不认识的复杂图腾。
“师父——过来这边!”
赛罗循声望去,泽塔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招呼他快点过去。
“啧,小声一点,你都喊出回音了。”他几步走上前,顺着泽塔手指的方向念出了石板上的文字,“……这个不是礼拜的顺序吗?”

赛罗自己是不相信虚无缥缈的“神明”的。某个新年时伊贺栗家曾带着他去过神社,小小的五円硬币捏在手里,按照令人说的,先把钱扔进赛钱箱,然后摇动铃铛,“二礼二拍手一礼”……好麻烦。赛罗甚至想不起来那时许愿的对象是哪个神明,许的愿望也是“希望伊贺栗家的愿望可以实现”。至于自己的愿望——
还是要靠自己实现啊。

“泽塔,你相信‘神明’吗?”赛罗问。
“唔……我也不清楚啊,但万一存在呢!”泽塔若有所思。
“什么愿望都祈求神明帮助的话不就等于不劳而获了?”
“师、师父说得也是……不过来都来了,我也有想和神明大人诉说的事!”
“……行了,那你快点。”
“哎,师父不一起吗?!”
“呃……”

结果赛罗最后还是陪着小徒弟按照这里的习俗重合双手贴在胸口,看向殿上那位陌生的神明。
“我是来自光之国的赛罗,赛罗奥特曼……”据说在许愿前要自报家门,赛罗便在心里默念,“遇到了古怪的事情……呃,没什么,我会自己解决的。我没什么愿望,一定要说的话,希望身边这个笨小子的愿望能够实现……啊……就这样,谢了。”
我可是赛文之子,赛罗奥特曼,怎么会被困死在这种地方。他望向殿上不知名字的神明,握拳时指节也被捏得有些痛了。
“赛罗师父你许了什么愿望?”
“笨蛋,说出来不就不灵了?!”


烟花大会和敌袭都如期而至。
“听好了泽塔,这是敌袭。”他看见小徒弟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那双钻石眼睛又马上变得凌厉起来。赛罗再熟悉不过,那是战斗的准备。
“喂,等下听我指挥!还有……下次有机会再看吧,烟花。”
“哎、赛……赛罗师父怎么知道?”
“笨蛋,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赛罗突然很想在泽塔脸上掐一下,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手就先擅自动了起来。自己是第几次这样在烟花大会前浇了小徒弟一头冷水的?那颗他们一起做的烟花好像一次也没能看见……他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泽塔捂着被捏痛的脸颊嘟嘟囔囔:“赛罗师父可不要反悔啊!”
“抱歉……”

好在在前一次的战斗中赛罗已经摸清了敌人会如何攻击。这几天他一直没有休息好,泽塔已经睡着,赛罗还亮着眼灯思考怎样对付敌人。烟花大会是格拉玛所有人都期待着的盛典,不到无计可施赛罗绝对不想它取消。救援也已经考虑过了,如果从光之国出发赶不及的话,有没有其他可以赶来格拉玛的人……通讯上几个熟悉的朋友都在任务中,赛罗想起敌人那支舰队称得上“麻烦”的防御系统,觉得像之前那样正面突破一定不是个好办法。

避开来自小型战舰的攻击,赛罗拉上泽塔长驱直入来到主舰附近。“那个是超高能量的粒子炮,你这个三分之一吊子要知道躲开,别总想着用屏障接下攻击。”他看了眼黑黢黢的炮口,一掌拍在徒弟后背上,无视了泽塔“师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疑问,示意他快点跟上来。
“我来吸引它的注意,你用贝利亚黄昏试试,想个办法破坏掉动力源!”赛罗说,“……注意安全!”

这次战斗似乎比赛罗预想得顺利。他一口气击落了整列的攻击舰,挑衅地在敌人面前摆出了手势:“你们这种只躲在飞行器里里面,连自报家门也不敢的家伙,想要打败我,还早了两万年!”
这句话果然激怒了敌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赛罗很快预估出了粒子炮有效的攻击范围,抢先一步撤退到安全的距离,泽塔也适时地发来了联络:“赛罗师父,请离主舰远一点,我准备攻击了!”
随即主舰后半部分传来隆隆的巨响。爆炸像是引起了连锁反应,整艘战舰都发出金属变形的咯吱声。其他眼见情况不妙的宇宙人们开始冲着赛罗攻击,单艘小型战舰的威力并不足以对奥特战士造成威胁,这些家伙的配合却该死的好,丝毫不留给赛罗喘息的机会。而冲开的气浪又快要把他掀翻,还是德尔塔形态的泽塔及时扯住了他的披风:“赛罗师父……赛罗!!果然我还是奥特想说啊,我……”

5
……赢了?

赛罗又一次昏昏沉沉地醒来。面前是纯白的天花板,身子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没有拉开的窗帘显得房间里昏暗而安静。
他下意识打开光屏确认时间,烦躁得“啧”了一声。
应该是赢了才对,没有意外的话主舰的动力设备被泽塔破坏了,如果指挥者不在,想必剩下的那些杂鱼也溃不成军。
可是事情好像远远没有赛罗想的那么简单。

从床上坐起,和泽塔一起在工场动手做烟花,抓住那个想给烟花大会捣乱的小鬼。然后是闲逛时间,赛罗自己的纪念雕像,点心铺子,“吟游诗人”酒场,还有空旷得说话都会有回声的神庙。
他在一次次循环往复里发现小徒弟更多的细节——看向他的、纯粹又真挚的目光,靠上肩膀时傻得可爱的神情,看着被自己咬走一半的点心上的齿痕发愣的表情,凑在杯口的同一个位置抢走杯底最后一口果酒,连傻笑都是晕乎乎的,带着酒精的甜味,还有每次都不变的、傻乎乎的关心——“赛罗师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喂,泽塔,抱歉……有比烟花更重要的事。”
赛罗总是避开小徒弟的眼神。那样过于好懂的、直白的目光会让他语塞,心里都会不自觉地难受起来。可恶,为什么要我一次又一次重复这句话!他别过头去,发誓这一次一定要把那群可恶的宇宙人收拾干净,快点逃出令人不适的无限循环。

“哎?!”泽塔果然一愣,然后两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知道了,赛罗师父。”
可是泽塔永远不会对他的任务说“不”,警备队的历练让年轻的战士们比谁都清楚眼下的轻重缓急。赛罗又尝试了好几次,结局无外乎那么几个——泽塔护在他身前挡下最为致命的一击,或者是耗到两人都筋疲力尽,最后虚虚跌进一片白光里。几乎打赢了敌人的那次,他们总算把宇宙人的舰队打得七零八落。对方的目标和赛罗想的一样,格拉玛丰富的矿物资源还是引来了不怀好意的侵略者。可是胜利的战果最后也变成让人生厌的空白,再次醒来时面对的是和前一次如出一辙的场景——没有纹饰的天花板,柔软的床榻和织物,泽塔含含糊糊的梦呓。时间的流逝变成衔尾的莫比乌斯环,他起先觉得,只要能打败最后的敌人就能破解这个轮回,在不知终点的循环往复里,赛罗意识到,莫比乌斯环的出口不在那里。


一切都回到原点。


赛罗钝钝地打开眼灯,这样纯白的场景已经是第几次了?上一个循环的最初,他尝试用奥特签名联系佐菲队长,如他预计的一样,短短几个行星日并不够警备队的队员从光之国出发赶来这里。泽塔在他面前消失身形的样子又是第几次了?赛罗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宇宙人对他的报复——他一次一次拒绝掉一同看烟花的邀请,一次一次看着那个笨蛋在自己眼前化作光粒子消失,虽然再次醒来时泽塔还是会好端端地睡在另一张床上,自己却不能从眼前的噩梦里逃离出来。
柔软的床无法带来更多的安心感,赛罗深呼吸一口气,身体和精神似乎都逼近极限,战斗留下的外伤会在新的循环开始时自动愈合,疼痛感和精神上的折磨却丝毫不会减少半分。他挣扎着坐起来拿起自己的光屏,认输是不可能的——一定有什么破解的办法,被困死在这种地方太丢人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自己的体力在时间循环时只会一次不如一次。换句话说,回到过去的次数越多,他能依靠自己和泽塔的力量逃离这个时空的可能性就越低。于是赛罗决定去联系一些没有联系过的人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梦比优斯和泰迦平时都回复得很快,这次居然谁都没有发来消息,赛罗知道这是因为忙着别的任务。红莲倒是老样子大大咧咧回复了他,虽然回答和赛罗的提问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小赛罗,你说能量水晶选红色的还是透明的比较好,哪个比较帅气?”
“随便你,你到底在哪?还有你是不是太热衷于二选一了?以前你也问过我这种问题吧。”
“基地啊,对了,那不如我就两个都要吧!”
什么和什么啊。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来问我的必要!赛罗把光屏丢到一边不再理会。被踢到床尾的绒毯掉到地上,赛罗认命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想把织物捡回床上。泽塔倒是适时地醒了,迷迷糊糊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早、早啊赛罗师父!”


……不然,告诉这家伙会怎么样?
赛罗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从最初就把这个选项排除在外,赛罗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也许是没有头绪,才会有这么古怪的想法。面对泽塔疑惑的眼神,他拿了以前的借口准备糊弄过去:“……做了噩梦。”

他闷闷地躺回床上,转过身背对小徒弟。
对啊,一开始是觉得会把事情搞复杂才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正在经历诡异的时间循环。至于泽塔……周而复始的时间里赛罗意识到,无论细枝末节有什么变化,这家伙一定会在烟花大会的那天说出一些不得了的话。烟火跃上天幕时的“喜欢”,战斗时为他挡住致命一击的“喜欢”,伴随着飞散的光粒子和计时器轰鸣的“喜欢”……“喜欢”、“喜欢”,每一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却没办法、或是根本来不及回应,似乎越是迫切想要逃离时间的轮回,越是对那简简单单的几个音节感到无所适从。
明明他在意泽塔,在意得不行。

“小赛罗,我又没说只能选一个~”红莲的消息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赛罗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又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喂,你……”赛罗下意识想要拍开泽塔抚上来的那双手,小徒弟却笨手笨脚地躺到他的床上,把本来就拧成一团的毯子揉得更皱。
泽塔比他高一点,抱上来时身子热热的。手不知该放哪里,最后穿过他的手臂轻轻搭在胸前。赛罗下意识想躲,小徒弟竟把腿也搁到他身上,抱了个严严实实。
“唔……以前我做噩梦的时候,艾斯哥哥总是这样抱着我。”泽塔说,“……我也会陪在赛罗师父身边的。”Z形的计时器硌在赛罗的后背上,似乎还碰到了背鳍的部分,痒痒的。“现在还早……赛罗师父,再休息一下?”
“你这家伙……”
“别、别动哇!师父你放松……”
他感觉小徒弟往前蹭了蹭,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Z”……地球上通用语言的最后一个字母……终结战火的战士……“终结”。
对了,刚才红莲发了什么来着?


可恶,是不是一开始就搞错了。
还好旅店的床足够躺下两个人。赛罗觉得泽塔身上的热气都隔着布料传过来,小徒弟分走了一半他的枕头,又把自己的手臂借给他靠着,另一只手挂在他的腰上——比白色的体纹还要往下一点的位置。这样被别人从背后圈进怀里好像还是第一次,泽塔的呼吸都清晰地打在颈间。这家伙认真起来时的语气没了傻乎乎的感觉,又总能让赛罗感到莫名安心。
“再睡一会儿吧,赛罗师父。”
切,都怪红莲,把自己的思路也带偏了。赛罗又想到友人那个不好笑的即兴问答,黄豆粉年糕还是三色团子,宇宙警备队还是终极赛罗警备队……“宇宙和平”还是泽塔?
明明那家伙又笨,实力又是三分之一吊子的水平,非要学地球人的罗曼蒂克选在看烟花时告白,一股傻劲儿地跟着我,甚至还会让人难堪——
快追上我啊,我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泽塔。


不等赛罗证实自己的想法,连日的疲惫感袭来,泽塔的拥抱好像真的有魔力一般,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放松。于是他索性就这样熄掉眼灯沉沉睡去,等到再次醒来才发现早就过了他们和安娜约好的时间。
“没关系的,赛罗你现在好一些了吗?泽塔早些时候联系我说你没有休息好,问我能不能把上午的行程空出来……”安娜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嘈杂,“对了,烟花……出了点事故。我听说为大会准备的烟花被仓库的安全装置浇湿了,备用品最快也要几天后才能准备好,今年的大会……”
“啊……”
“延期或者取消……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抱歉,我这边还有别的事……!”

通讯变回挂断的忙音。赛罗钝钝地反应过来是因为他和泽塔没有去工场的缘故,估计是那个小鬼按下了仓库的紧急按钮……这在赛罗的预料之外,仔细思考却也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反而显得“即使成功打败了敌人也没办法阻止时间再次回到过去”这件事更诡异了。可是烦恼只会更快地消耗精力,赛罗再次昏昏沉沉地躺了回去。这时他才发现睡着的时候自己居然把泽塔挤到了床边,看起来就快要掉下去了。不过就算有一条腿的大半已经悬在了床外,小徒弟依然睡得很熟。鬼使神差地,赛罗居然有种想要亲亲额头的愿望。

说是吻,其实也不过是嘴唇在小徒弟脑门上轻轻碰了一下罢了。赛罗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的,万一这家伙在装睡,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事。但他又觉得自己早该这么做——不知是因为迫切想要帮助曾经被自己拯救过的“格拉玛”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不清不楚的喜欢,他总是回避泽塔过于热切的告白。甚至有些钻牛角尖地,把两种感情当作单选题一样对立起来。
笨蛋是会传染的。
他赌气似的把迟迟解不开时间循环怪到红莲和泽塔身上,甚至恼得脸上都热起来,想要推开还贴在自己身上的三分之一吊子。结果手掌抵在泽塔肩头,又不舍得真的推下去,手指只好一路向下,停在泽塔“Z”形的计时器上。
凑近了看,荧蓝的计时器里藏着更多小小的“Z”,赛罗第一次发现这个细节的时候还忍不住好奇了一下,在泽塔面前的前辈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小徒弟倒是很爽快,把手背到身后让他仔细观察这在光之国十分少见的计时器——好像地球上对亲近的人露出肚子的狗狗。
“太显眼了!”那时赛罗评价,“还有你这个眼灯、头冠、体纹,计时器又这么大……弄出点动静全宇宙都认得你!”
“那赛罗师父要找到我岂不是也很方便!”
小徒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赛罗只好背过身去:“笨蛋!没在夸你!”


结果直到泽塔醒来,赛罗的手指还戳在计时器上。他急忙触电一样地收回去:“醒、醒了就赶紧起来!”
“哎——赛罗师父别推我,快、快掉下去了!!”
赛罗只好又拽着徒弟的手把他拉回床上:“啧,你可真麻烦……对了,安娜说烟花出了点问题……”

“什么?!烟花没有了!奥特打击!!”
“……下次还有机会的,你轻一点,乱喊什么?”
“可是师父、师父你不难过吗!一年一度的大会哎,而且这里离光之国那么远,下次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泽塔捂着脑袋,“而且……现在我和师父的安排,奥特难凑到一起啊……师父?赛罗师父?师父你冷静过头了啊——”
泽塔看上去失望得快要哭出来。我冷静过头……?赛罗歪歪斜斜地躺回床上,看着小徒弟的傻模样有些想笑,居然还有种身为“时间旅行者”的自豪。只是马上泽塔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扑过来:“对了,师父你有没有好一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也奥特不喜欢做噩梦……”

“啊……哦、还,还行……别凑过来,你身上热死了。”

果不其然他们在点心铺子里等来了烟花大会取消的消息。店主错愕地拍拍脑袋,才往袋子里塞了两份餐具递给赛罗:“真是不凑巧呐……您远道而来,就要抱着遗憾回去了。”
“没关系,下一次我不会缺席的。”他朝店主打了个招呼,和泽塔一前一后走到店外。软糯香甜的点心的确好吃,但被迫吃了很多次的赛罗只能象征性夸一句,跟泽塔的激动对比鲜明。
“总觉得今天赛罗师父兴致不太高,是因为做了噩梦没休息好吗?”也许是咽得太急,泽塔差点噎住。赛罗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两下:“……有一点。”
“那我们等会儿回旅馆?”
“你这家伙,担心过头了……”他看着又咬下一大口甜点的泽塔,“啧,吃慢点。”


趁着泽塔休息的时候,赛罗独自飞往宇宙确认。看来敌人是特意选择了庆典的日子来偷袭,眼下烟花大会被取消,这群还算聪明的家伙也跟着改变了原定计划。
这个循环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赛罗也猜不到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只得先走一步算一步。等他回到旅馆,泽塔还在跟什么人联络。赛罗走到他身边问:“梦比优斯?他怎么了?”
“我和梦比优斯哥哥说了没能看成烟花的事,没想到梦比优斯哥哥和泰迦前辈就在不远的星球参与任务,泰迦前辈说,等结束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回光之国!”
“哈?他们在哪?”想起之前自己在警备队找了一圈没有任务的人,结果无一例外都在光之国赶不过来,泰迦和梦比优斯也没回他的讯息,于是自己再也没有考虑过联络别人来帮忙……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的位置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这个循环的发展出人意料,但赛罗总算有了一些休整的时间。自己一直联络不上的梦比优斯和泰迦居然回复了泽塔的发去的联络,这让那个奇怪的念头愈发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让他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也许泽塔才是解开轮回的钥匙。
……毕竟“告白”和“回应”,也不是非要在烟花升起的时候才行。

“赛罗师父,虽然没有烟花,不过这里的日落也奥特漂亮啊……”
恒星渐渐跌入地平线以下,没有打开照明的房间只剩窗外折射的点点亮光作为光源。看来这次也不会错,在循环的最后一天,泽塔总会对他说点什么。那个笨蛋还差点撞到床脚,几乎是摔进他的怀里。
“赛罗师父,喜欢!”
“嗯。”
“赛罗师父,赛罗!我奥特喜欢你!”
“知道了……”
“赛罗!我可以这样喊你吗!我奥特喜欢赛罗!”
“都说了……我知道了啊!”他被小徒弟结结实实地抱着,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手却下意识地回应这个紧实得过分的拥抱,计时器和计时器都重叠在一起,嘭嘭、嘭嘭地跃动着,“你这家伙,不是每次、每次都要跟我说吗……!”
他原本虚虚圈着徒弟的手臂突然用上了十足的力气,更不服输的泽塔硬是把师父的脸掰到朝向自己的一边,冲着嘴唇的位置亲了下去。鼻息打在对方脸上,指尖插进彼此柔软的背鳍里面,好像要一股脑儿亲到没有力气为止,近到连牙齿和牙齿都磕在一起,舌头纠缠着,把来自对方的爱意统统吞咽下去。
这家伙,嘴唇好软。


赛罗坐在床沿,手撑在身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果然说出来舒服多了。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没有骗你!”
“师父……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时间循环’什么的,听起来就奥特头痛!”泽塔敲了敲自己脑袋,“奥特不甘心啊,让赛罗师父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次。”
“我本来觉得……咳,告诉你也只会把事情搞复杂,反正下一次轮回时你也没有以前的记忆了。不然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头绪?”他在叙述时有意避开了沉重的部分,把在战斗中失利轻描淡写成“不知怎么的醒来就又在旅馆的床上了”。这家伙,知道自己已经死掉几次的话又要发出那种奇怪的哭声了吧,想到这里他有点头痛,结果措手不及地被小徒弟扑了个满怀。
“我会陪在赛罗师父身边。所以请不要瞒着我,赛罗!”

在格拉玛的最后一个晚上,泽塔挤在赛罗床上,不由分说地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你这样我睡不着!热死了!”赛罗往后靠了靠,结果徒弟也随着他的动作贴过来。“我给师父唱催眠曲!师父你说,会不会明天早上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呢?”
“你倒是想得美,能那样的话我怎么还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
“那,如果时间又回到过去了的话,我会不会忘记赛罗的吻?奥特不甘心……”这次泽塔往他怀里钻了钻,赛罗似乎一低头就能亲到小徒弟光溜溜的额头。这家伙总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不一会儿又一骨碌地从床上坐起来,俯下身子,在赛罗的嘴唇上亲亲碰了一下。
“赛罗师父……赛罗!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下一个循环里的我……”

这种说法反而让赛罗无所适从。什么“每个我都会陪在赛罗身边的”啊,“笨蛋!”,他失眠到后半夜,最后索性抱着小徒弟吻上去。那双晶莹好看的眼灯又在黑暗中亮起,他的恋人回应着笨拙的亲吻,用无声的陪伴抚平所有紧张与焦躁,在恒星再次升起之前。

6
赛罗醒来时床上空空的,泽塔在另一张床上睡得正香。

新的一天要多久才来?年轻的战士觉得自己还没有碰见过如此棘手的问题。上一次他与泽塔拥抱着接吻,最后在光之国耳熟能详的摇篮曲里沉沉睡去。眼前的泽塔恐怕没有那段记忆,昨晚嘴唇覆上来时温热柔软的触感就像海上的泡沫,在太阳升起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突然感觉这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酸涩。那家伙最后是抱着什么心情在接吻?赛罗起身下床时还止不住地去想,不料吵醒了小徒弟。于是赛罗在对方睡眼惺忪地问好之前抢先钻进了那张快滑到泽塔脚边的绒毯里:“闭嘴……我再睡一会儿。”
“赛、赛罗师父……?”

等到踏上飞艇,赛罗干脆给泽塔做起了解说——真是的,安娜的介绍词他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要复述一遍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用手指顶着小徒弟的眉心不让他再凑近,又趁泽塔不注意,在脑门上轻轻一弹。
“师、师父——这样会痛的啊!”

时间按照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循序渐进,赛罗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可以把烟花留到庆典那天吗?”他听见泽塔问,这次他却换了个与以往不同的答案。夜晚的工场寂静冷清,赛罗点燃了引线,短暂的“滋滋”声后,那颗他和泽塔一起做的烟火倏地在空中炸开成星星点点的蓝紫色,四周又沉寂了下来。
“好漂亮啊……”小徒弟抓着他的手,他轻轻附和了一声,把握在一起的手换成不那么别扭的姿势。
“就是,好像有点孤单?你想哇师父,烟花不应该是很多颗一起吗,热热闹闹的!”小徒弟又说。赛罗只好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咳,可是这一颗是……是特别的。”

一直拖到庆典那天的早晨,他终于下定决心般地坐在了泽塔的床沿上:“……喂,泽塔?”
“你听我说。”他看了一眼已经从床上翻身起来、甚至坐得笔直的小徒弟,“总而言之,现在遇到了点麻烦……我被困在‘格拉玛’了。上个循环的你非要我来告诉你……啧,等我从头跟你说。”



“所以师父,今天我们看不了烟花了,是吗?”
“嗯……抱歉。”赛罗深吸一口气,“明年再来吧,我会记着的。”
赛罗发觉这是他第一次在说这些话时直视泽塔。那双眼灯里好像有无穷的信任和喜欢,在即将暗下来的房间里显得如星辰一样通透明亮。于是他不自觉地走近了几步,轻轻把徒弟手里的面具接过去,换来一双空着的手,和一个贴紧的拥抱。
“可是……可是赛罗师父!我想说的话等不到下次啊,赛罗,我奥特喜欢你!”泽塔说得语无伦次,“我知道赛罗师父是全宇宙的英雄,也希望赛罗、赛罗成为我一个人的恋人!”
“你这家伙……”赛罗忍不住在泽塔背鳍上揪了一下,这个小动作激得莽撞的小徒弟一股脑儿冲着他的唇上亲了下去,比上一次还要用力,来不及咽下去的液体甚至从嘴角挂到了下颌,激烈得像是在打架,直到两个人都因为对方笨拙的吻技呛得咳嗽才总算分开,“你还早了两万年不是吗!”


风声在耳边呼啸,赛罗下意识地朝出发的方向望去。第一簇烟火在远远的低空炸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不那么明亮的星点。
在跃出窗外前他给梦比优斯和泰迦发去了联络,紧急程度最高。泽塔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发了一遍。“你这家伙怎么现在不好奇了?”他合上光屏,“谢啦……呃,准确来说是上次循环的你……算了算了!”他语无伦次的解释让小徒弟“嘿嘿”地笑起来,“赛罗师父,回光之国之后我可以邀请你来我家吗?”
这个问题问得赛罗一愣,随即转过身去习惯性地抹了抹嘴角。格拉玛的太阳终于收起了最后的余晖,年轻的战士却觉得,心里有什么被点亮了。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你可别掉链子!”
“赛罗师父才是,经历这么多次循环的意思就是说……师父你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啊?!”
“笨蛋,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好!”赛罗打岔避开这个问题,“走了!”


伽马未来形态的泽塔展开屏障,在防御的间隙,赛罗也换上新的形态击退从另一边袭来的敌人。“是师父的无限形态!果然奥特帅气!”赛罗听见泽塔的声音,转过身去小徒弟身边已经出现了三位来自异世界的奥特战士。
握拳的手碰在一起,然后是前臂和前臂。赛罗转了个身,他们后背贴在一起:“那边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于是他望了一眼按照计划朝舰船主引擎方向飞去的小徒弟,一脚踏在前侧的甲板上:“喂,你们到底是谁?用这么龌龊的伎俩偷袭,看来早就在宇宙警备队的黑名单上了吧?!”
不等敌人有所反应,赛罗轻巧地跳下甲板。“我说——你们的目标就是阳矿石吧,为了私欲不惜牺牲别的星球,真是无可救药了!”
果然被激怒的敌人冲他发起了攻击,不知这群气急败坏的家伙下达了什么指令,赛罗避开舰队发射的各种杂乱无章的光线,把披风甩到身后。一次次循环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这会儿赛罗还是选择谨慎防守。紧张地对峙时他才觉得左腿隐隐作痛,用余光瞄了一眼,小腿上的伤口已经洇出了一些光粒子:“啧……那两个家伙,倒是快点过来啊!”
周旋了一会儿,赛罗终于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路冲他飞来,甚至用光线把沿途的敌舰都破坏殆尽——有时候这对师兄弟的作战方式连他也要伤脑筋。
“真慢啊,梦比优斯,泰迦!”
“接到你的联络就赶过来了,现在什么情况?”梦比优斯拔出光剑,“泽塔呢?”
“你和泰迦帮我看着,我去找他!”赛罗打了个招呼,“别担心!”


爆炸声就像烟花一样。
赛罗心里突然闪过这个奇怪的想法。天知道梦比优斯和泰迦在那边闹出了什么大动静,眼下他只想快点找到泽塔,把这些敌人都收拾干净,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赶上格拉玛大会的最后一束烟花。泽塔留了奥特签名给他,似乎是在左舷后侧发现了什么。
他不那么仔细地数了数,这次循环正好是第十次……之前的战斗里,赛罗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靠近正确答案过。快要成功了,就快要成功了——可是胸前的计时器却不合时宜地闪起红色,他习惯性地咋舌:“真麻烦!”

“赛罗师父!!”
德尔塔形态的泽塔在喊他。赛罗匆匆加速飞了过去:“你发现什么了?”
“赛、师父……你怎么弄伤到自己了?”眼看泽塔又要冲自己扑过来,赛罗赶紧示意小徒弟不必担心。“贝利亚黄昏呢?让那家伙把整个动力装置弄坏不就行了?我记得你成功过。”他想起之前有一次泽塔确实是用什么方式炸毁了动力源,可是眼前的泽塔并没有那段记忆,也似乎什么办法都想不到。
“……别浪费时间了,先用光线攻击试试!”无暇深究刚才的问题,赛罗抢先摆好了赛罗集束光线的起手式。伴随计时器越来越急促的警告,那一侧的舷板被炸开了豁口,气浪扬起的碎片割在手臂上,“喂,你这家伙!别愣着啊!”
“可是师父……”
“先别管我了!不然我们都要被困在这个循环里出不去!”他推开想要扶住自己的小徒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还有……”

“说好了下次要来看烟花的啊。”
这幅样子未免有些丢脸,别扭着说出口的话更是让赛罗的脸都热起来。他本想甩开泽塔还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意外地,连泽塔另一只手上跟宿敌长着同一张脸的那家伙都变得顺眼起来。也许是能量快要用尽的缘故,赛罗只觉得意识被一点点剥离出身体,连泽塔的喊声也变得不清不楚——
直到左手的无名指上传来细密而温暖的疼痛。他逐渐意识到是泽塔在咬他手指的关节,小徒弟像是用了蛮力在咬,在蓝色的皮肤上留下一圈金色的齿痕。
“好痛……好痛、嘶……你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啊!!”
赛罗疼得清醒过来,泽塔似乎已经从刚才自己炸开的缺口潜进敌舰里面,他伸出另一只手摩挲过那个小小的齿痕,金色的光粒子在手指和手掌的连接处围成闭合的一圈,在混乱的思绪里赛罗想到,令人左手的同一根手指上,也有一个圆圆的金属环。

“笨蛋,我又不是地球人。”
他熄着眼灯,感觉身体被剧烈的爆炸推向更远的宇宙里。



醒来时是纯白的天花板。
赛罗动了动手指,周围过于明亮的灯光让他有些不适应,视线也是迷迷糊糊的。
床很软。通常情况下他需要慢慢坐起来才能从脚边捡回快被自己踢到床下的绒毯。于是他随着身体的记忆本能地坐直了身体向前摸索,却摸到了一颗圆圆的脑袋,和……背鳍?
没等赛罗搞清楚状况,那颗脑袋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是熟悉的声音和拥抱。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这里是银十字,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家伙是泽塔。他的小徒弟几乎快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太好了赛罗!你睡了好久啊,我、我还担心……”

“赛罗”?怎么是这个称呼?
他被小徒弟晃得头晕,不知怎么的那小子把嘴唇也凑上来亲他,像什么小动物似的快把嘴边的一圈都舔得湿漉漉。可是自己却不自觉地把手也搭上泽塔的肩膀,交换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嘿嘿,赛罗师父!我们成功了!”他听见小徒弟说,“赛罗师父是格拉玛、是全宇宙的英雄,也是我……一个人的恋人!”
赛罗被这过于直白的话语激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又看见泽塔傻里傻气地在冲他笑,“你、啧……你干嘛突然说这个!你这家伙……看、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他把左手伸过去放在泽塔眼前:“很痛的啊。”


大概是时间在赛罗这里停滞了太久的缘故,回归日常之后,赛罗觉得时间的流速就像一下子加了速。来自格拉玛的信件还是那么富有特色,赛罗又要为了如何回复“雕像有一座就够了”伤透脑筋。调查敌人身份的事由警备队负责,他和佐菲队长打了个招呼表示随时待命。他照例奔波在宇宙的各处,只是这回,身后还久违地多了个泽塔。
“你们在格拉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啊?”梦比优斯一提问,赛罗就想转换话题搪塞过去。时间倒流之类的事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是向除了泽塔之外的人保密算了。可是梦比优斯这家伙意外地性格恶劣——赛罗把脸别过去,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无名指上的咬痕始终没有完全愈合。摸上去已经不痛了,但还有些痒。那一圈小小的痕迹总会让他想到数不清的循环往复里小徒弟对他说的那些话,犯傻的、直白的、沉甸甸的……还有之前泽塔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亲吻方式。
那是泽塔在他手指上亲吻的第一下。柔软的嘴唇碰到金色的伤口,赛罗下意识往回缩,最后还是由着小徒弟伸出舌尖舔掉齿痕上的光粒子。
无名指上湿湿热热的。赛罗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戳了戳泽塔的额头:“喂,要学地球人的习俗也学得像一点啊!”


于是那一圈咬痕真的变成了一枚小小的戒指。
赛罗按照泽塔的奥特签名上说的来到地球时,伊贺栗家在准备新的浴衣——小茧长高了一些,桔梗和紫阳花的那套不合身了。小姑娘的腰带还没系好就冲他跑过来,泽塔在后面笨手笨脚地拾起葱绿的带子,生怕小茧摔倒。
“喂,你什么时候跟令人这么熟了?”赛罗有些不满,“怎么现在才叫我?”
“因为我听泽塔说赛罗你最近很忙嘛!”令人准备好了点心。蕨饼上撒着黄豆粉和糖浆,赛罗不客气地整盘端过来。“不过还好,这次能赶上花火祭了!”
小徒弟还攥着小茧的浴衣带子冲他傻笑。他匆匆把身子转过去,不小心把手里的蕨饼也戳碎了。

“赛罗,下次我们再去格拉玛吧。”意识到伊贺栗家还专门为他们两个准备了单独的一块空位,赛罗觉得大概又是泽塔这家伙提前和令人说了奇怪的话。
“啧……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说真的,我还有点阴影。‘时间循环’那种事……太可怕了。”赛罗揪了一片叶子随手把玩,小徒弟又接着问他:“还有还有,师父我们最后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时间没有循环下去的?”
“这个嘛……”突然被本人问起来,赛罗的脸都热了起来,“啊,就是……比如、嗯,我问你,‘宇宙和平’和……和像现在这样看烟花,你选哪个?”
“哎?不可以都选吗,我想了很久和赛罗一起看烟花的……其实在格拉玛的那个时候……嘿嘿……”
“闭嘴、不许说了!!”赛罗赶紧打断这个对话,却被突然凑近的泽塔亲了一口。
也别突然亲上来啊!他在心里责怪了一句。明明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刚才升起的金色烟花上,他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小徒弟牵着他的左手,指腹轻轻掠过那一圈咬痕的位置。周围是风的味道、沿途小摊上棉花糖的香味,和烟花火药特有的味道。在烟火间隙的黑暗里,赛罗感觉那里多了点什么。那时他们亲得黏黏糊糊,夏天的热气让相互扣着的手心都湿漉漉的。于是他捉过泽塔的那只手确认,无名指那里也有同样的一枚小小的金属环。等到下一束烟花升起,他终于看清了,戒指上面嵌着的宝石,简直就像泽塔的眼睛一样。
赛罗知道,在他们都曾守护过的这颗星球上,这代表爱,忠诚,和永恒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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