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温客行迷迷糊糊睁眼，引入眼帘的，是那对旷世无双的蝴蝶骨。手脚自然而然就缠了上去。

周子舒眼睛都没睁，任怀里的人亲了个尽兴。但这人显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一把按住这家伙的后脑勺，将人牢牢摁在怀中。

“别闹。”

昨夜，他将昏睡过去的老温抱回卧房，帮他清理了身子，还得回去收拾小黑屋的一片狼藉。吃也没吃饱，却要忙到大半夜。而这家伙，全程睡得倒香。

“阿絮早啊，小阿絮也早啊。”温客行挣扎着探出头来，笑了笑，“这么精神啊。”

周子舒甩开他的手，声音带上了薄怒：“再闹信不信我砍了你。”

阿絮起床气还是那么大。温客行见好就收，连连摆手讨饶：“好好好，我不闹你了。我这不是想阿絮你快点起床嘛，我们今日要出发了，可别误了时辰。”


阳光明媚，春色正好。

“阿絮，我们坐船吧。”温客行跃跃欲试。听说对岸的镜湖山庄，有片桃花林可美了。

周子舒不同意：“去岳阳城，沿着大道骑马是最快的，坐船得绕远路。”

温客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阿絮，我屁股疼……”

周子舒立刻就答应了。

码头人来人往，周子舒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船夫。那船夫坐地开价，不料周子舒竟是一口答应。

“等等，我看你小子是不是又毛病啊？看你随时蹬腿的痨病鬼样，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想讹老子我呀？”船夫操着一口方言质疑道，“滚你的蛋，我不做你的生意。”

“我跟他是一起的。”

老船夫转头，只见一个白衣贵公子摇扇而至，浅笑道：“他付不起，你看我像是付不起钱的样子吗？”


待船靠岸，眼前的美景让周温二人心驰神往，不禁都跳下了船。

船夫一看，破口大骂：“娘了个腿，你俩鳖孙别走！你们还没给钱嘞！”

温客行回过神来，向周子舒伸出手，眨着眼睛示意道：“阿絮。”

周子舒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付吗？”

“我说你堂堂一个天……首领，本该心机深沉得很，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我们什么关系，要我替你买单？”

温客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作出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哇，阿絮你好狠心哪。难不成你夺了我的清白，还不愿给我一个名分？”

周子舒语塞，真心拿他没辙，将荷包重重砸在他手上。温客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掂量掂量手上的荷包，笑道：“哟，想不到我们的阿絮还是个小富翁呢。”

周子舒可不是吃亏的主，指着他道：“借钱是有利息的，一日一厘。还不上……就把你卖去青楼。”

“好啊阿絮，但肉偿岂非更好？”温客行嘴上说着混话，手上正欲拆开荷包，身后船夫的叫骂却还在继续。

“天杀的痨病鬼、人模狗样的小白脸！你们出来招摇撞骗不是！人家做霸王餐，你们做霸王船！撒泡尿互相照照，你们哪有那个霸王样！顶大不了就是两个丧家的癞皮狗！”

伴随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温客行手一顿。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周子舒夺回温客行手中的荷包，对船夫抛了抛，道：“你说我们坐霸王船，那我们就坐霸王船了！”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拔地而起，足尖一点，将船夫的怒骂远远抛在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望不到边际的桃色。

两人心情豁爽，豪情顿生，竟是双双较上了劲，非要在脚上功夫分出个高低。

然而，世间比得过流云九宫步的轻功寥寥无几，论轻功，温客行还是略逊一筹。周子舒先行达到了林中的开阔之地，拿出酒葫芦，笑道：“老温，你可认栽？”

温客行哼了一声，手中白扇甩出。葫芦的酒滴被逼来的劲风刮飞，周子舒反应极快，双脚一扭，急速后退。

温客行紧逼其上，周子舒见招拆招。视线都从未从对方身上移开。

桃花灼灼，情意绵绵，两人既像切磋过招，又像共跳双人舞。

一个闪躲，温客行消失了。

周子舒并不急，十分从容等着对方后招；还淡定想着，老温武功如此驳杂、变化多端，看来若非他师父集各家武功之所长，便是他不止一个师父。

扇子再次袭来，周子舒流云九宫步闪躲间，那翩跹白影再现。手中斗笠激飞而去，温客行侧身避开，陷进桃树之中。

各退一步，胜负难分。

四目相交，两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娘个腿嘞，老鳖孙！”随即都哈哈大笑起来。

周子舒调侃道：“老温，你就慢了几步，至于吗？你这可算犯规的，我都没拔剑，你却用上扇子了，输不起啊？”

“谁输不起了？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的身手罢了。”温客行不认，“何况我们何时立过规矩？这不算我犯规。”

周子舒笑着摇摇头，神情极尽宠溺。


然而，良辰美景终有时，江湖是非最是煞风景。

镜湖派中火光冲天，今晚，又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是青崖山鬼谷！镜湖派怎么会惹上这群魔头？”周子舒白衣剑一出，数个鬼面相继倒地。扫了眼地上尸体，沉声道：“看来大势已去，想不到镜湖派竟被鬼谷挑了。”

温客行默了许久，忽然轻声道：“青崖山也不全是魔头，也有些可怜可悲之人。”

周子舒冷笑道：“青崖山鬼有什么可悲的？哪一个不是恶贯满盈、走投无路才遁入鬼谷的。”

温客行不再开口了。

镜湖派大势已去，两人无力回天，最终也只是救下了被船夫护着的张家幼子。

是的，他们也没想到，早上那老船夫竟也是个武人。温客行将内力输进老船夫体内，对周子舒摇了摇头。没救了。

重伤的老船夫指着周温二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你们两个坐了老子两趟霸王船，一次三钱银子，还要滚上利息，你们若不是个乌龟王八蛋，你们就得还老子。”

周子舒自是明白他言下之意：“你要我们做什么？”

老船夫抓住张成岭的手：“我要你们把这孩子，平平安安地，送到五湖盟的赵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