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郁的子夜，人烟寥寥的街道承载繁密的雨点，水坑环绕，其中较大的隐约映衬约翰邋遢的面容…他撇过头，将石子抛向水洼，扭曲水花绽开…路灯中温和的光张望失焦的眼……
   他走出屋檐下的人堆，在雨中站立许久，自顾自的小声嘀咕什么，仰头望向漆黑天空，群星被遮蔽，不息雨点跳进他微张的双唇如此解答……
   就这样生场大病，死在与自己无关的繁华街道，荣光照耀的国度……
   他这样想着，倚靠路灯边……
   就这样，闭上眼…再睁开就到天堂……
   意识模糊，似乎灵魂将悬浮上空，叹息永远不为人知的一生……

   “先生…先生！”

   意识缩回沉重的躯体，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打肩膀…
   惺忪视线逐渐清明，一双银灰色，忧伤的眼睛看着自己，如雪般斑白的的头发…噢不…是栗色的头发，怎么会看起来错乱，格格不入呢……
   “你没事吧？”眼前人像是要将自己扶起，约翰迷糊的揉了揉太阳穴，抓着路灯杆断断续续站起，伴随猛烈咳嗽……
   “帕迪！看看那边的人群……”眼前人回过头叫唤着，另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小男孩风度翩翩快步走向屋檐下的人群……
     对方扶着自己，将自己推向马车……
    “先去那休息吧……”约翰望着他那温柔的笑意…秋分时节的如今，他怀疑自己欣赏到风信子。

     进入车内，他望着精致座椅又看向自己湿透的全身，无所适从……
     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依旧和缓的道：
    “不必在意，以你喜欢的方式坐…”
     他别扭的坐下，些许慌张的低着头，他不明白这位贵族男子如此招呼自己的用意，更惊恐于自身的表达…自己的哥哥就是对着一位贵族说错话被谋害致死……
     对方将一大块包裹的干净面包递给自己，他确信其中放了什么药品，恐惧的哀求对方放过自己…对方静静地撕开面包的一半塞进口中：
    “这是安全的…”他边咀嚼边说着 “请吃吧！以后你愿意来桑德利欧庄园工作吗？”
     他接过面包，重度饥饿让他忽略对方的话语，如猛兽般撕咬…他几乎要哭出来…上次吃到脏兮兮的劣质面包是什么时候……已经想不起来……
    “我是雷格尔 朋罗莱特 亚当里安，很高兴认识你！ ”
     对方道。雷格尔 朋罗莱特 亚当里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些音组合在一起像少路过街道的，吟游诗人的唱段。
     先前雷格尔呼唤为“帕迪”的男孩带着一位面黄肌瘦的妇女上车，车门就此关闭。
     他认得她，采集野花同街边的各种年轻女孩一样卑微贩卖，还时不时担心花的品相保持的莉莉…他在孤儿院时就认识她。
     雷格尔看向身旁男孩，男孩与他眼神交汇一秒便逃避般的移到别处。

     “这是我哥哥，帕特里克 朋罗莱特 桑德利欧 亚当里安。”

     约翰和莉莉都以惊诧的目光看向几乎未到青春期模样的男孩，他始终一副冰冷神色仿佛置身事外的木偶……

     经历一段沉默…雷格尔转变热情的笑意，语气还是那样的平常：

    “哥哥天生如此…就像你们天生经历不公的对待，命运的嘲弄…但是一切将会改变……”
     他的手在冰寒空气中舞动，反复将头脑思绪转换为易理解的简洁言辞……再到划动到黑板上的占地构图，字字句句…在一日午晌亲昵的阳光前……

    “所以只要筹集足够多的资金，就能将 厄瑞涅  计划 施行……”他扫视在场昏昏欲睡的听众，满是希望的眼睛灵动如蝴蝶振翅般，丝毫不为其暗淡的再次询问：

    “有谁对厄瑞涅 计划 感兴趣吗？”
   
    缄默的氛围，约翰默默观察着雷格尔，他表情并无失落，步履轻快的回到讲桌放下粉笔，哆嗦的用抹布擦拭沾满粉笔灰的手…手摇铃晃动，众人纷乱离去，聚集笑谈午餐菜品，近日见闻……
    约翰反倒被空荡感染，笑容依然挂在雷格尔的脸，自己却不觉得舒心……
    这大概是雷格尔关于“厄瑞涅计划”的第三百六十四次巡游讲座。他同雷格尔，这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不远万里，从莫伯兰到林加利，再跨越东洋到布雷斯科…如此耗时折腾，支持者仅有十三人。
   约翰不识字，雷格尔也并非没教过，无奈自己更喜欢把学习不实用东西的时间拿去晒太阳……硬说也勉强认得几个，但他清楚雷格尔为长途演说做的功课，学习七种语言，当地人的习惯，与当地人打交道的方式……都不过冰山一角。
    今天是最后一次演讲，后天他们便搭载回国的船……
    学习，琢磨，让自己变的受欢迎总是异常疲惫，何况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呢？
    他惋惜，惋惜雷格尔的水中捞月，最初他和自己解释时，他就提出过建立平等社会的不切实际……他为什么总是那样执着？

   “去吃午饭吧！” 雷格尔拍拍自己肩膀。

    孱弱的光线装点他直挺的身姿，约翰不明怀疑，这样的人存在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