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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红蜘蛛】革命前夜

作者 : 安室嶺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 非自愿性描写 , 脱离原型

原型 变形金刚 红蜘蛛,威震天,爵士,天火

标签 变形金刚 红蜘蛛 威震天 爵士 天火

420 4 2020-9-30 21:51
革命前夜 the Night before the Revolution

出处:Transformers G1 变形金刚初代

配对:All/Starscream All/红蜘蛛


第一章 角斗士


大门关闭时那些铰链、齿轮相互摩擦以及蒸汽喷发的混合噪音折磨着他的听觉系统,机油和冷凝液的气味则刺激着他的嗅觉,进而使得他的中央处理器工作迟缓,还有疼痛……隐约从身体各个零件的接缝处冒出来……

他打倒他们,践踏、碾压、撞击、破坏……没完没了,令人厌倦。


钢锁坐在私人休息室的一角喝下专门为了他配制的复合能量液——能量输入的感觉总是很好。

有人轻轻敲着他的门。

“又是你!”角斗士粗暴的大吼,站在门口的那个红色seeker笑了。

“晚上好!勇士。”红蜘蛛语调轻快的说,“我只是个单纯的fan,来向你要签名。”

“滚!”钢锁向来惜字如金,事实上,他厌恶滔滔不绝的人,比如他面前的这个seeker。

红蜘蛛灵巧的躲过角斗士冲他丢过来的空能量杯。

“你不能这样对待你的拥护者。”他的笑容让钢锁的中央处理器更加运行困难。

“如果你仍然想对我鼓吹你那一套,你就不是我的拥护者。”

“勇士,我的勇士。”红蜘蛛走近他,“我不明白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脚下的大地正在崩溃。”

“是的是的,如果我同意你们的观点并且加入你们,就能拯救塞伯坦?”钢锁讥讽的回答。

“拯救?”红蜘蛛再次露出那种令角斗士不适的微笑,“我们不拯救。我们要重塑一个塞伯坦。”

钢锁缓慢的站起来,他高大的身躯压迫着整个房间,每一步都使金属地面发出惨叫。红蜘蛛给他让开路,角斗士穿过狭长的房间去取他的润滑油。

“如果我加入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呢?”角斗士问,油罐的盖子被他拧的咯咯作响,一股高级润滑油的气味在室内弥漫开来。“财富?权力?地位?我不在乎那些,我有的是钱。只要在外边的竞技场上拆散一个倒霉鬼,就能让那些只懂得叫嚷和瞌睡的白痴议员把他们的政府津贴乖乖的转到我的账上。除此以外,我不想和他们有更多的瓜葛了。不,我才不关心政治呢。可是有成千上万疯狂的观众为我欢呼,这就足够了。”

“你会在乎的。”红蜘蛛说,他的光学镜头闪烁着,钢锁惊讶的看着他从自己手中拿过那罐润滑油。“现在,我的勇士。为了让你的下一次亮相更加光彩夺目,我来替你上油吧。”

在角斗士想出任何拒绝的借口之前,红色的seeker已经站到钢锁身后,开始把油往他背上涂抹。

红蜘蛛的手指带有某种可怕的热量,钢锁用尽平生的意志才使自己没有退缩。太荒谬了,这个seeker甚至不能与他曾经遭遇过的最弱的对手相比。

“你不需要金钱。”红蜘蛛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尖锐、沙哑。“你也不关心政治。”他走到钢锁面前,给他的胸部装甲上油。“但是人的欲望不会有止境。”蓝色的手停在角斗士的腹部,令他感到一阵灼烧。然后seeker又回到他背后,“你是圣人吗?不是。所以你有欲望,即便你不承认。”钢锁感觉到有一滴油正顺着他的腿往下流,他听见红蜘蛛的膝盖接触地面的声音,Seeker跪在他身后,手指追随着那油滴的痕迹,而角斗士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正在颤抖,他的中央处理器在内部发出咝咝的响声。

“你讨厌那些装腔作势的议员吗?你整天在竞技场上搏斗取悦他们。你想不想看他们相互搏斗来取悦你?那些只懂得叫嚷和瞌睡的白痴坐在议会里左右着我们的生活,而像你这样的天才却只能在凯恩城大角斗场里浪费生命。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颠倒了,而现在,是时候把颠倒的一切颠倒回来了。”红蜘蛛的声音清晰的令人战栗。“你还想要什么?大声说出来,不用把它藏在芯片里。我的勇士,你还想要什么?我们会给你的。我会给你的。”

在几秒的时间内,钢锁认为自己的电路一定因为过热而起火了,因为当他能重新控制自己时,他发现油罐已经掉在地上滚去了很远的角落里,润滑油溅的到处都是。他,以及红色的seeker,都倒在地板上。

“现在就给我。”角斗士说。他很轻松的压住了seeker的双臂,虽然红蜘蛛在挣扎,但他毕竟不是被设计用来近身搏斗的。

“不行,现在不行。”seeker的语调仍很平静。“除非在你加入我们之后。”

“这里是凯恩城大角斗场,红蜘蛛。”钢锁用自己的体重迫使红蜘蛛停止反抗,“在这里力量决定一切。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你很快会发现我并不比威震天逊色。”

他再次胜利了,冠军的锦标近在咫尺,这个聒噪、狡猾、耀眼的红色seeker,纠缠了他将近一个月,使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有人重重的砸着他的门。

“钢锁!钢锁!快点出来!御天敌大人来了。他要见你!快点!”

一支氖射线枪抵住了他的下巴,钢锁不得不从红蜘蛛身上起来。

“御天敌。”

红蜘蛛笑的异常得意。

“御天敌御天敌御天敌御天敌御天敌御天敌。”

钢锁突然头痛欲裂。

“你很讨厌他。”seeker一面从地上爬起来,一面陈述着这一事实,他的枪没有移开目标。

红蜘蛛慢慢挪到门口,反手拉开门,“但是我不讨厌他。相反的,我今晚得去和他打个招呼,给他带点小礼物。”

他消失在门外之前又留下一句话:“但是,我的勇士。好好考虑一下,他所拥有的,你并非不可能得到。”

钢锁坐在地上,听见走廊里传来执政官的笑声,以及红蜘蛛低声的回应。


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脚下的大地正在崩溃。

人的欲望不会有止境。

是时候把颠倒的一切颠倒回来了。

他同意他说的。



第二章 角斗场


从大门通往看台的走廊很宽敞,而墙壁上的长明灯就显得势单力孤,尽管它竭力想照亮整个通道,可这建筑物的大半仍隐没在黑暗里。

退休的角斗士站在拐角处等待着,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装甲是灰色的,但是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当他站在竞技场中央时,没人能比他更光辉灿烂。

“嘿。”

红色的Seeker突然在他身后打招呼,好象幽灵从空气里浮现出来。

威震天严厉的面容没有变化,但他的光学镜头还是稍有闪烁,“你迟到了。”

忽略对方话语中责备的口吻,红蜘蛛只说他想说的话:“御天敌没什么大问题。”

“他收下了?”

“收下了。”红蜘蛛笑着靠近他的首领,“起初,他假装火冒三丈,但是很快就把最后那点矜持也丢到了一边。”

执政官暂时丧失他的冷静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也许就是你,红蜘蛛。在中央处理器的某个角落,威震天这样告诉自己。黑暗中,红色的Seeker靠的更近了,一股润滑油的气味直冲他的嗅觉传感器。

“怎么回事?”威震天问。红蜘蛛没有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隔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你说这个?”他闻了闻自己的手臂,“一个神经衰弱的家伙把整瓶润滑油打翻在我身上了。”

威震天知道红蜘蛛的话里总有几成是不可信的,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意识到这个Seeker对他有所保留。与其他人的坦诚相比,红蜘蛛在他的火种舱里隐藏了太多东西。但是他不会隐瞒关键的部分——他让威震天了解的都是他*想*让威震天了解的,比如说,他对权力的渴望,以及,他对政府的仇恨。

“我恨长老议会。”那个下午红蜘蛛对威震天说,威震天注意到Seeker说了“恨”,而不仅仅是“讨厌”。

“为什么?”他问。坐在他对面的Seeker激动的举起双手,“为什么?”他尖锐的声音使一旁的声波忍不住别过头,“他们简直使我窒息!铁堡就像一个巨大的监狱,每个人都是在议会监控下的囚徒!尤其是塞伯坦科学院!只是用来豢养我们这群倒霉的奴隶,直到我们的芯片全部锈死,也不会得到解放。”

对于初次见面而言,红蜘蛛似乎有点过分健谈,威震天很有耐心的听完了他所有的牢骚,却又同时怀疑他究竟说了多少事实。之前,每个人都告诉威震天,红蜘蛛是个可靠的人,一个值得信赖的同志。正在暗中酝酿着庞大计划的退休角斗士迫切需要这样的助手,在塞伯坦的社交界、科学界和军界同时拥有关系网的人,并且聪明、谨慎、绝对可以信任。

红蜘蛛是在合适的时机出现的合适人选,即使他不是那么的,可以完全信任。


※   ※   ※   ※   ※   ※   ※   ※   ※   ※   ※   ※


“我不喜欢这个型号的润滑油,气味太呛人了。”威震天对着红色Seeker的听觉传感器低语,他们现在的距离就是如此近……假如不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他们可能还要继续在黑暗的通道里耽搁一会。

“我保证会在角斗结束后把它弄干净。”红蜘蛛的笑容模糊不清,但对于威震天而言已经足够了。在被别的观众注意到之前,他们已经迅速转过拐角,进了包厢。

声波在那里等了很久,看到他的首领进来,这个深蓝与白色相间的塞伯坦人连忙起身,威震天用眼神示意他重新坐下,与此同时,观众席里爆发出猛烈而热情的欢呼声。

钢锁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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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采珠人。”会面结束后威震天对红蜘蛛说,当时他们站在那家不起眼的修理场门口。瞬间,Seeker流露出少许轻微的忿意,显然,他知道采珠人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不是凯恩城的长住居民。

声波保持他一贯的沉默,吊钩哈哈大笑,结果从首领和红蜘蛛那里同时得到了怒视,他慌忙闭嘴。

红色Seeker向退休角斗士挥挥手,转身离开,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狭窄、阴暗的巷道里。威震天仍在原地,红蜘蛛在努力掩饰什么?凭他现在的本钱他没必要和他们混在一起,没必要把自己卷进可能的危险与不名誉中……划掉“不名誉”这个词,威震天冷笑着想到名誉这种东西在上流社会根本不存在。那么危险呢?量产Seeker们天生渴求危险,在他们的电路里就这样设计着。

红蜘蛛只是其中一个。

后来威震天明白他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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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锁再次向观众表演了他的绝技,就是如何艺术又痛苦的拆散一个塞伯坦人却不伤到他的火种。金属折断、破碎的声音使观众的情绪愈加亢奋,在一片喧哗中,年轻的角斗士取下了他对手的头颅,那颗头颅还在呻吟蠕动。

“强大的钢锁!”

雷鸣般的欢呼从观众席的各个角落响起。

“强大的钢锁!”

钢锁骄傲的高举双臂。

“强大的钢锁!”

角斗已经在高潮中结束,愉悦残忍的喊声逐渐平息下去时,有一个观众发现了包厢里的威震天。

“强大的威震天!”他纯粹是用一种快乐的心情吼道。

更多同样的呼声从下方传来,“强大的威震天!”很快刚才还在为钢锁欢呼的观众又一起开始向他们更喜爱的英雄致敬了。

“强大的威震天!”

已经退休的角斗士不得不向他们招手致意,红蜘蛛一边笑,一边试图把自己缩进阴影里,但是突然他轻踢了威震天一脚。威震天抬起头,不出所料的看见执政官正从上面的包厢冲他们微笑,他站了起来,对御天敌保持礼数周到是必须的。声波跟随他的首领起立,然而红蜘蛛仍坐着,甚至在悄悄向后移动。

不过执政官的视线还是更多的落在红色的Seeker身上,威震天能肯定。

很好,这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成功的预想也不能掩盖某种巨大的挫败感,毫无疑问那是挫败与屈辱,当他不得不利用红蜘蛛去达到目的时,他感到了屈辱。



第三章 冰风暴


“……他是赛博坦的骄傲……为解决赛博坦日益紧迫的能源问题……鞠躬尽瘁……”

是的……是的……

“……长年忘我的艰苦工作……对科学无止境的追求……勇敢、无私……”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不幸遭遇风暴……对每个人都是沉重的打击……他的火种将永远在我们的记忆中燃烧……”

不,你们不会感到痛苦……你们会很快忘记他……对你们大多数人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所以,这些都是谎言!谎言!!谎言!!!

红蜘蛛关掉了自己的音频传感器,把震荡波的滔滔不绝隔离在外。

我早该如此,这没有遗体的葬礼分明只是场滑稽可笑的闹剧。

当我向赛博坦求救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完美的……完美的悼词……但还远比不上他的完美……

天火,我的天火。


※   ※   ※   ※   ※   ※   ※   ※   ※   ※   ※   ※


有人轻拍他的肩膀,“嘿,红蜘蛛,醒醒。”

因为过度疲倦导致自动切换到充电状态的红色seeker懒散的打开光学镜头,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记忆库有点小混乱。

“……?”

“很抱歉,我不想打扰你,可是档案馆要关门了。”

“……??”

温柔平和的声音,有点像天火,但并不是他。红蜘蛛的中央处理器重新开始运作,但他的身体还在充电模式。

叫醒他的人似乎被他迷蒙的表情逗乐了,“还是说……你又想在这里过夜?”

“……奥里安?”

“恩哼,除了我还有谁。”管理员回答,他正艰难的站在堆积如山的数据板之间,“你睡着了。我想,你是太累了,我建议你回家去好好休息。”他把手伸给seeker,红蜘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管理员的好意,因为他的身体尚未彻底苏醒,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站起来。

不想回家。

奥里安·派克斯动手收拾散落一地的数据板,红蜘蛛只是麻木的看着他。

我不想回家。

我不想回家,然后孤单一人。

当然,其实在任何地方我都是孤单一人。

天火,不要让我孤单一人,你答应过,不会丢下我。

你食言了。


※   ※   ※   ※   ※   ※   ※   ※   ※   ※   ※   ※


巨大的白色塞伯坦人无奈的表情很有趣,红蜘蛛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这种表情。“我说,把标本还给我。”

seeker把双手藏到身后,“猜猜在哪只手里?”

“哦天哪!你还没玩够吗!”天火的语调很生气,可是红蜘蛛能一眼看破他所有的尝试,所以红色的seeker不会让步,相反的,他仍然坐在工作台上,晃荡着双腿。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找到那块矿石吗?”地质学家抗议道,“那是我下过的最深的矿坑!”

“很抱歉,也许你得再下一次矿坑。”另一个地质学家给他看自己的左手,是空的,然后是右手,也是空的。如同过往的无数次,天火扑了上来,工作台上所有的矿石标本都被他扫到地板上,在红蜘蛛的笑声中落的到处都是。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那么这次,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一点怒意都没有的声音,相当温柔的进入红色seeker的音频传感器。

“和上次一样……”红蜘蛛努力使自己不要显出特别期待的样子。

“很好,和上次一样。”天火的手滑到他的后腰,“但是不要和上次一样在中途被千斤顶撞见……”

“你的宝贝矿石怎么办?”

“也许我得再下一次矿坑。”

我会陪你一起去。红蜘蛛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因为天火不允许他说。

我会陪你去任何地方。


※   ※   ※   ※   ※   ※   ※   ※   ※   ※   ※   ※


任何地方,包括死亡之地。

当低温开始缓慢而顽固的侵入他的电路时,红蜘蛛想到了死。

“天火!!!!!!!”他的声音立即被狂暴的风声吞没了。

陌生的星球上,漫天飞舞的都是水的固体状态,甚至脚下的大地也被这种冷酷、洁白的晶体覆盖着——这种景象令人在赞叹的同时感到恐惧。

“天——火——!!!!!!!!”只有风声,还有固态水落在地面时密集的响声。无数白色的结晶体打在他的装甲上,渐渐覆盖了他的翅膀上部。

如果再不起飞,他就永远飞不起来了。红蜘蛛知道他的体温已经降到了临界点,有些晶体通过装甲的缝隙进入了他的体内,这很危险。什么都看不清,光学镜头上也凝结了固态水,他试图擦掉它们,可是没过多久它们又出现了。

“天~~~~~~~~火~~~~~~~!!!!!!!!!!”

向塞伯坦发去的救援请求被拒绝了,这摧毁了他最后的希望。红蜘蛛丧失了残存的一点勇气,他启动反重力系统挣扎着飞到了空中,无情的晶体纷纷打击着他的全身。

天哪,真的很疼。

我食言了。


※   ※   ※   ※   ※   ※   ※   ※   ※   ※   ※   ※


婉言谢绝奥里安的陪伴提议后,红蜘蛛变形飞上了铁堡的天空。塞伯坦第一都市的灯火从来都很美,但这种孤独的夜间飞行使他无心欣赏那些灯光交织成的钻石网络。

如果当时我没逃走,而是和天火一起死在那个冻结的星球上,我就能逃避肮脏的一切了。

没有御天敌,没有钢锁,没有那些恶心的元老院议员……没有所有必须由我去应付的麻烦,没有什么伟大的塞伯坦复兴计划,没有威震天……

他只想就这么无限的飞行下去……假如能撞上什么而粉身碎骨没准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条公共信息进入他的传感器:“注意!注意!前方是军事禁飞区!请尽快降落!”红蜘蛛落到地面上,变回人形。

“普来姆斯神……我发誓我不是有意的……”看到不远处某个宏伟的建筑时,他喃喃自语道。

这里是凯恩城。



第四章 采珠人



帕拉克萨斯的傍晚永远都令人陶醉,尤其是夕阳将螺旋花园的蓝色水晶染成粉红色,再加上那些虚无缥缈、若有若无的叮当声……爵士满足的叹了口气,悠闲的望着窗外。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美好了,他是个容易安于现状的人。

一摞数据板重重的砸到他的桌子上,黑白相间的塞伯坦人跳了起来,“什……”

“秘密集会的资料,还有匿名信,受贿官员名单,军队的叛乱,等等所有一切。”警车面无表情的宣布爵士的休息时间结束了,“你可以说都是捕风捉影,但我们得把所有的信息全部核对一遍。”

“可是……”爵士偷偷瞄了一眼窗外,“现在离下班时间只有5分钟了……”

“你别想偷懒!”

“我不想浪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角斗表演内场票!”

“闭嘴,工作。”


※   ※   ※   ※   ※   ※   ※   ※   ※   ※   ※   ※


接近午夜时,爵士随着兴奋的人流离开大角斗场。警车在最后时刻还是放了他一马,使他没有错过最高潮的表演。想到刚才在看台上激动的大放音乐,爵士自己也觉得好笑,但是……

“随时抓住快乐的瞬间,否则它们就会溜走。”他的内置式音频播放器里唱道,爵士在黑暗的小巷里飞快走着,没人会看见他脸上的傻笑。“随时抓住幸福的瞬间,否则它们就会消逝。”

距离他不远的巷子里传出一声被压低了的惊叫。

“随时抓住幸福的瞬间,否则它们……”爵士停下匆忙的脚步,关掉了播放器。

周围再没有任何声音,但他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幻听。5分钟后,他终于捕捉到另一阵可疑的响动,从右后方传来,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声,似乎是2个或更多的塞伯坦人正在无声的搏斗。采珠人?他的中央处理器里首先浮现出的是这个词。更大的金属摩擦声,有人在奋力挣扎。

“我是治安官!不管是谁在那儿,立即放下武器给我走出来!”爵士高声喊道,同时拔出枪。“重复一遍!我是治安官!放下武器走出来!”

先是安静,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爵士端着枪冲了进去,声音证明有人朝小巷另一端逃走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枪,转头搜索受害者。

没费几秒他就找到目标——在肮脏的墙角下,失去知觉的是一个seeker。爵士打开前灯照了一下,而后,他的枪从手中滑落下地。


※   ※   ※   ※   ※   ※   ※   ※   ※   ※   ※   ※


塞伯坦中央科学院。爵士上次来这里至少是一百万年以前。银色、白色、透明的楼群亮的刺眼,压迫着治安官的感应电路。他有点怀疑设计这栋建筑的家伙是存心想让人不好受,但假如警车在这里,他会肯定的说这一切都是爵士的晶体管过敏。

一楼大厅里的保安扫描了爵士的证件,面无表情的挥手放他通过。爵士带着某种特别的忐忑心理穿过装饰着各色闪光石英簇的广阔庭院,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洁白、狭长、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他在原地转了几分钟,终于鼓足勇气去敲距离最近的一扇门。

半透明的玻璃门无声的向左边滑开,一个全身红色涂装的科学家正埋头在数据板和仪器中间,爵士清了清嗓子,然而对方连头都没抬。

“哦,不好意思打搅一下,请问……”治安官用最平静的语调开口,“我在哪儿可以找到红蜘蛛?”

没有回答,室内一片死寂。

爵士不安的把重心从左腿移动到右腿,“对不起,请问。”他稍许提高声音,“红蜘蛛,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依然没有回答,红色的塞伯坦人似乎正试图把他的鼻子插进数据板里。

“嘿!请问我该到哪儿去找红蜘蛛!”爵士高声道,那家伙跳了起来,好象有鲨鱼精在咬他的脚。

“什么?什么?你从哪儿进来的?”

爵士指给他看门。

“哦…啊…你是谁?”

爵士给他看自己的证件。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爵士强忍住了揍他的冲动。


※   ※   ※   ※   ※   ※   ※   ※   ※   ※   ※   ※


四楼,新能源开发部,感谢普神那心不在焉的科学家没有指错路,电梯门一开爵士就看见了红蜘蛛。隔着透明的墙壁,那个目中无人的seeker正坐在矿石标本堆里,忙着给它们贴标签。他专注的神情使治安官不自觉的微笑,只有这种时候红蜘蛛脸上会稍许褪去狂躁之气,变的更像爵士第一次见到的他。

爵士不会告诉任何人:几年前他在塞伯坦能源论坛做保安工作时为什么会殷勤的要求加班。他用了一点小伎俩和铁皮交换岗位,得到一个更好的俯瞰角度,在豪华的柱廊下他耐着性子听完了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书的长篇学术报告,仅仅是为了享受近距离观察“青年学者红蜘蛛”的小小乐趣。

爵士更不会承认:几十万前那个闷热的夜晚,陆军军校和空军军校的联谊晚会上,他用限量版的音乐唱片和飞毛腿横炮兄弟两打赌,看谁能把那个“最惹火的红色seeker”拖到舞池里。当然最后谁也没赢,红蜘蛛整晚都和某个助理教员泡在一起,没有流露出丝毫对他人的兴趣。

爵士知道从他的火种舱内部疯长出的是对那红色seeker的特殊好感,所以当红蜘蛛冲着他大吼滚出去并且顺手丢出一块矿石正中他的护目镜时,他没有生气。

“例行公事。”治安官歉意的笑着说。我的脸皮确实越来越厚了,他想。“上头对采珠人的案子很重视,所以我们必须给所有的受害者录口供。”

“我不想回答任何问题!”seeker继续吼道,预备丢出另一块矿石。不过爵士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在红蜘蛛放下那块似乎很贵重的矿石,低头寻找一块比较廉价的当武器时,治安官已经穿过整个实验室来到愤怒的地质学家跟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听着,红蜘蛛。”爵士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是个治安官。“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我。这不单单是为了你一个人,明白吗?几个月以来采珠人一直在四处活动,有人死了,你知道吗?有人死了。”

红蜘蛛逐渐平静下来,他请爵士坐下,收拾了工作台,并且倒了两杯冲淡的能量饮料,使治安官受宠若惊。开始叙述时,他甚至克制住了激动和怒火。

“两个人?”

“两个人。”

“你肯定吗?”爵士提问的同时感到负疚,他并不想刺激红蜘蛛,可工作就是工作。“当时你的光学镜头不能使用。”

“是的,”红蜘蛛别过脸去拒绝面对爵士的直视。“他们一上来就给了我个眩光弹。但我能肯定是两个人,我能感觉到。一个在我后面抱住了我的翅膀,另一个在前面,想按住我的腿。就是这么简单。”

爵士知道红蜘蛛一定隐瞒了很多他不愿意回忆的细节。

这个问题很残忍,很难开口,可是我必须问。

“告诉我,红蜘蛛。”爵士吸了一口气,“你被强奸了吗?”



第五章 笼中兽


凯恩城大角斗场从建筑规模上丝毫不比铁堡的十角大楼逊色,与后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它没有安装任何防卫系统。

“我们要那些东西干吗?”一个角斗经纪人曾经这样回答外乡人的疑问,“难道那些野兽不足够保护他们自己吗?”

被他称为野兽的自然就是竞技场上的角斗士们,现在,其中的一头野兽——或者说,一头早已摆脱了锁链与牢笼,因此变的更加危险的兽王,正悠闲的在竞技场后面的体育馆里“活动筋骨”。

这个体育馆是角斗场内部数个体育馆中较小较新的一个,隐藏在大竞技场右侧坚固的围墙后面,一条优雅的长廊把它和训练场、角斗士宿舍、休息室等等嘈杂的场所隔离开。偶尔,它被用来招待那些难得有空运动一下的议员们,更多时候,它是威震天的私人教室。向往着在竞技场上一夜成名的角斗士学徒,闲极无聊追求刺激的青年贵族,全都聚集在这里。

威震天花了一上午时间不知疲倦的指导他的弟子们,他们已经相当习惯于听从教练的命令,不光在角斗技的领域,弟子们也乐意采纳他们尊敬的英雄在其他方面的建议。某些完全不可一世的所谓社会精英,现在却屈尊降贵的向一个退休角斗士讨教起什么“人生的目标”来了。与靠着辛苦搏击赚取生活费的勇士们不同,这些人平日如同行尸般空虚的生活着,从装配车间里诞生之时就已印在火种里的地位和荣耀得到的太过容易,品尝不出丝毫甘美。只有在残酷的格斗中,他们真正体会到生存的快感,甚至说他们仅有在此时才是活着的也不为过。

威震天在他中央处理器的最深处鄙视他们。白白浪费资源的渣滓们,我会教你们如何发挥出一点热量,等你们替我清理了元老院,就是你们被送去垃圾星的那一天。这位强有力的角斗士不会说出他真实的思想,所以他仍受众人爱戴,与他相比,口无遮拦、性格乖张的钢锁只是头危险的怪物。

但是我需要他的力量,威震天想。他派红蜘蛛去与钢锁接触。铲车说,加给红蜘蛛的任务太多了。

你们不明白,我不能让他闲着。或者说,我不敢让他闲着。

午休结束后,威震天准备让他的学生们捉对练习,入口处传来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教学安排。“强大的威震天,你有没有时间给我做一下私人格斗指导?”不必教练发话,他的学生们看清声音来源后,纷纷知趣的离开了体育馆。

“只消一小会。”红蜘蛛斜靠在门框上,对每个人露出虚伪的笑容。


※   ※   ※   ※   ※   ※   ※   ※   ※   ※   ※   ※


普莱姆斯神的祭典将是他们起事的最佳时机,那时全球各大城市都沉浸在疯狂的节日气氛里,没人会注意到某些小小的非常状况。

军队全部掌握在他们手里,需要解决的是那些民兵武装力量,以及御天敌。

“你使那些傻瓜电路过热,”红蜘蛛尝试锁住威震天的右臂,他的动作精准,唯一也是致命的缺憾是力量不足。“他们让议会手忙脚乱。”

“有什么新的传闻?”威震天一摆脱seeker的双手,立即迅速击出一拳,红蜘蛛没有闪避,而是接住他的拳顺势后退。“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破晶击的技巧?你的体质不适合学习这个。”

“震荡波没在第一时间向你汇报吗?”红蜘蛛冷笑,忽略第二个问题。硬接威震天的拳失败了,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威震天停止攻击,站在那里俯视躺在地板上喘气的seeker,“整天坐在实验室里缺乏运动会要了你的命,红蜘蛛。你在军校里学的那些差不多都忘光了吧?”

红蜘蛛冲他微笑,光学镜头闪闪发光,“不仅仅是传闻,从上周开始,一群铁堡市民天天在元老院外的广场上示威,要求罢免我们的最高执政官。”

“你这种性格也不适合练习守气道,但我建议你试试,我可以教你。”威震天弯下腰伸手去拉红色seeker,瞬间他的世界颠倒了,伴随着钛合金装甲与花岗石地板撞击发出的巨响,他发现自己倒在地上,红蜘蛛骑在他身上,用尽全力按住他的肩。“不少贵族也加入示威队伍里,所以议员们紧张了,他们不能像往常那样用军队驱赶人群,而且听我那些可怜的同学说,他们已经几年没领到全额津贴了。”

退休角斗士刚刚从震惊中醒来,然后他花了一点时间挣扎,seeker的成功没维持多久,很快两人就交换了位置,威震天重新把握住控制权,他胜利的次数越多,就越是迷恋这种感觉,尤其当对方是红蜘蛛的时候。

他真不愿意去想自己竟然如此沉迷于这种隐藏了诸多不稳定因素的关系,这一事实令他怀疑自己是否正在丧失一贯的冷静。

红蜘蛛咯咯发笑,“够了,求你,强大的威震天,饶了我吧,让我起来。”

然而他在退休角斗士身下扭动的方式与他口头上的意思似乎有些相左。

不,不,还不够。

威震天放弃了反抗。


※   ※   ※   ※   ※   ※   ※   ※   ※   ※   ※   ※


退休的角斗士用一只胳膊托起seeker的上半身,好让自己能更方便的抚摸那对漂亮的白色翅膀。当他的手指滑过敏感的边缘,红蛛蛛发出一声最令人愉悦的呻吟。

威震天的火种都在颤抖,但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抚摸seeker的双翼,单纯为了再听一次那种呻吟。

当纯净的能量激烈的在他们之间流动,威震天感觉到自己的全身被苍白的火焰所烧灼,无论体外还是体内,快感的袭来凶猛的接近痛苦。

我会把整个塞伯坦送到你面前,我愿意把我的火种给你……他大概在高潮时把这种神志不清的傻话说出来了,因为红蜘蛛笑着拥紧他,在他的传感器边耳语道:“不,不用这些。请你把御天敌的头盛盘拿来,假如你愿意的话,强大的威震天。”

“他做了什么?”威震天很不高兴在此时听到执政官的名字。

“三天里发了十二封邮件给我,”seeker嗤笑着回答,“问我想要什么作为普神祭典的礼物。”

“你回复了吗?”

“是的,告诉他我想参观他的官邸。”正中执政官的下怀,他这会肯定在宅子里到处喷洒香精,威震天微怒的想。

“我总不能直接说我想要能源宝。”红蜘蛛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

退休角斗士叹了一口气,结束他们之间的连接,翻身仰卧,红色seeker轻轻喘息着,伸展开被压迫了许久的四肢。

“上次你把游民和浪人叫去干了什么?”

“秘密行动的一部分。他们干的很不错,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们提醒我,我差点就忘了行动时间。”红蜘蛛自嘲的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是个惊喜,我向你保证。”

他们又沉默的躺了几分钟,直到seeker敏捷的坐起来,飞快的吻了一下首领,“祝我好运。”他说,把散落的装甲重新安回原位,起身走了。

威震天继续躺在那里,反复思索他们的计划,红蜘蛛也许能轻易毁掉一切,可事到如今他别无选择的必须依靠他。更重要的是,和红蜘蛛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好象笼中的困兽,红色的seeker用某种旁人难以觉察的枷锁禁锢了他,这使他深深不安。

至于下午的课,只能取消了。




第六章 能量泉

每十万年一次,塞伯坦举行创世主神普来姆斯的祭典,企求和平、繁盛和更多的荣耀。

永远不知餍足的愚蠢人类。

御天敌坐在一片黑暗的室内,火炬熄灭后,燃油和香料混合着散发出的奇妙气味依然缭绕在他周围久久不散。隔着墙壁、走廊和宽阔的露台,铁堡街道上的喧嚣声顽固的传进他的听觉系统。执政官将游荡的精神拉回躯体,启动了光学镜头。门的另一面,小心放轻的脚步声从来没有停止过,踱来踱去,钢铁和大理石摩擦着,从他进入冥想室,那脚步就一直在踱来踱去。

无论做什么都不能逃离人群。御天敌对自己叹口气。

上午是游行、集会、演说,下午去见元老们,入夜后主持正式的祭祀仪式,然后又是游行……凯恩城准备了最盛大的角斗表演……祭典要持续一周,治安案件发生率会上升,议会提交的备忘录塞满了半个房间,元老院总有话要说,军队在以消极怠工抗议他们迟迟未领到津贴,中央科学院关于新能源开发的成果报告会也不早不迟的偏偏挤进这个时间段……

新能源开发,这个严峻的话题却在执政官的处理器中激起一阵微小却愉悦的情感电流波动——当他想到塞伯坦日益枯竭的能源无疑只会电路发热,但想到能源问题就会联想到科学院新能源开发部的那位负责人,午后他将以中央政府任命的首席能源顾问身份拜访塞伯坦最高军政领袖的官邸。

那个红色seeker怎么看都不像是甘愿锈死在实验室里的人,御天敌想,所以我在角斗场碰到了他,混迹在粗鲁野蛮的角斗士和跋扈堕落的贵族当中,红蜘蛛他*知道*自己会显得非常突出。

而且他享受被众多目光注视的感觉,我如果有他这种性格倒好,御天敌站起来拉开门,不住踱来踱去的卫兵连忙立正,“大人!”铁皮行礼的样子实在不像个民品。

“谢谢,现在是午休时间。”换句话说,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会吗?

“首席能源顾问红蜘蛛在等待召见!”

“啊……”御天敌看着铁皮,这个过度忠于职守的保镖仍保持着立正姿势。“他到了多久?”

“半个小时!不,四十五分钟!”

执政官希望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扭曲的太奇怪,也许该给铁皮放长假,考虑到他的年龄,中央处理器一定已经老化严重了。


※   ※   ※   ※   ※   ※   ※   ※   ※   ※   ※   ※


红蜘蛛同意御天敌对铁皮的中央处理器的看法,他看到执政官的第一句话就是“您的保镖不让我进去。”明亮的光学镜头里的笑意让御天敌庆幸他说的是“保镖”而不是“保姆”。

“很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执政官微微欠首,红蜘蛛像所有平民得到贵族正式接见时应该做的那样向他单膝跪了下来,御天敌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伸手拉他是否合适,铁皮还在门廊的另一头监视着这里。“请……起来。”

最后他没有动,红蜘蛛重新站起身,等待他的进一步指令。御天敌抬起手臂,“离觐见元老的时间还有一会,我们可以到能量泉边去谈话。”他回头看了铁皮一眼,“你可以去休息了。”

感谢普神那红色的保镖没有提出抗议,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开,执政官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同样也是红色的地质学家身上。

世界上最难缠的红色家伙,我该怎么对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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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泉位于执政官府邸的中心大厅内,包容在用整块纯净的绿辉石雕琢而成的井里。在它的旁边放着两个巨型玻璃沙漏,里面分别装着蓝色和绿色硅酸盐的细小颗粒,它们下降的速度非常缓慢,事实上是每一万年才会滑落一颗。

红蜘蛛似乎被这种奇妙的重力设计吸引了,进入大厅后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沙漏。

“一个代表过去,一个代表未来。”御天敌说,它们被放在这里当然不单是为了装饰。

红蜘蛛从沙漏前转回身,“我还以为我们的未来是无限的。”他指着那些闪绿光的透明小石子,其中很可能有大部分出自他勘探得来的矿脉。

“无限?”执政官取出两个能量杯,“未来和过去一样有限,时间和空间一样有限,我们的星球和我们的生命一样有限。”他靠近泉边,从地心深处涌出的高纯度原生能量呈现液态,在岩石容器中柔软的翻滚,时刻变幻着色彩。

御天敌舀上两杯能量,递给红蜘蛛一杯。“为我们有限的生命。”

“为塞伯坦行星。”seeker爽快的一饮而尽,把空杯展示给他看。

“还满意这份礼物吗?”御天敌微笑问道,喝下第二杯。刚才一路走来时红蜘蛛好奇的四处张望的样子绝对值得好好保存在记忆库里,他想看到这个红色seeker露出更多平时不常见的表情。

红蜘蛛也给自己舀了一杯,“我本想说,非常满意。”他分两次喝光了手中的能量,御天敌发现自己专注的盯着seeker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我本想说满意,”他从能量泉上方抬起头,“但我已经厌倦阿谀奉承你了。”或许是高纯度能量的作用,红色seeker的光学镜头比往常更亮了,那种光芒足够使执政官心烦意乱。

“我也厌倦被阿谀奉承了。”御天敌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对闪亮的光学镜头,仿佛被某种咒语控制了。红蜘蛛把空杯放在井沿上,蓝色的手指神经质的轻敲着那光滑的岩石。

“你不问我哪儿不满意吗?”

执政官意识到,红蜘蛛正在设法测试他的耐心,就好象在实验室里测试那些矿石的成分一样,这种事对这个年轻的地质学家来说不外是另一种类型的试验:向样本里滴进新的试剂,或者把样本放在火上加热——本次试验中被放在火上烤的样本就是他御天敌,红蜘蛛在等待他的反应。

真可惜,他的耐心虽然一直很好,但是这场开始于数月前的试验延续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点。

通讯器恰倒好处的响起,御天敌恼怒的想这简直是电影情节,但他还是接通了联系,不出所料对方是铁皮,提醒他与元老见面的时间快到了。

“他真该被放长假。”红蜘蛛说,执政官吓了一跳,因为这正是他此刻的想法。

“他不懂得什么是重要的。”seeker继续说,又舀起一杯能量液,流动的紫色光晕映在他脸上。“看这个,”他转动杯子从各个角度欣赏原生能量放出的光彩,“多么奢侈,我打赌说幻影家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御天敌笑了,“我以为你不会关心贵族的生活。”

“我不关心,”红蜘蛛把半空的杯子举到面前,透过它看着执政官,“确切的说,我只关心贵族的钱,以及他们愿意给我的研究提供多少经费。”他稍微靠近御天敌,“但是,最后却不得不靠我自己去给角斗士当赞助人来筹备资金。”

“这就是你投资钢锁的原因?我得承认你很有眼光。但你在对着一个贵族指责他的同类。”御天敌看着红色seeker继续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差一点他就要失控了,不过红蜘蛛停了下来。

“我没有把你当成普通的贵族,”他半仰着脸说,“因为你是手持盾牌维护双方的人。”

但愿我能做到,御天敌在芯片里叹息。

“你不该和威震天待在一起,”执政官转移了话题,再继续刚才的对话似乎太危险,“这个角斗士比你想象的复杂,你知道他为什么提前退役吗?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而你的经历就是从研究所到学校再到研究所,单纯的像这能量泉。你怎么知道他会怎样利用你?”

“我也不该和你这种政客待在一起,”地质学家回答,那种天真的神情让御天敌由火种深处产生冲动,“你是这颗行星的主宰,而我只是个没用的学者。如同你所说的,我从研究所到学校再到研究所,我的记忆库里只有矿石分类目录最可靠。我怎么知道你会怎样利用我?”

他说完这句话后依旧看着御天敌,执政官和刚才一样,完全无法移开目光,同时半绝望半兴奋的发现此时他们的嘴唇离的太近了。

“你收了威震天的钱,又抱怨他的野心。”红蜘蛛补充道,“你不会不知道他本来就是想利用那些钱换一个议院的席位。”

我当然知道威震天想要什么,御天敌轻蔑的想,他想要的和震荡波一样,一个和民品贵族平起平坐的位置。

“笨蛋。”他低声对红色seeker说,“我收下那些钱不代表我会赞同他的野心,只代表我想取悦你。”

御天敌吻上红蜘蛛的嘴唇,seeker没动。

执政官的通讯器再次铃声大作,当然,他没接。



第七章 狂欢夜

在午后的阳光下,一架红色三角锥飞行器刺入塞伯坦的天空,聚集在街道上的狂欢人群中发出了很多惊叹。

Seeker生来就能主宰天空,但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红蜘蛛的内部线路还残留着阵阵灼烧感,在经历了某些事后有这种感觉也是正常的,但之前他喝下的那些原生能量加剧了不适,现在他只想飞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可是联络器却发出了蜂鸣声。

“我是红蜘蛛。”

“我是声波。”没有感情的电子声音唱道,“科库拉方面出了点问题。”

红蜘蛛咒骂着掉转了飞行方向,“我这就过去。”

“威震天要你先来角斗场见他。”声波不解释,只传达。

红色seeker再次掉头,“除了他还有谁在?”没回答,声波已经收线了,红蜘蛛想着总有一天他要好好整治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但目前首先他得飞去凯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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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角斗场为了普神祭装饰一新,门廊下拥挤着等待的观众,因为醉酒、过度兴奋、空间狭小造成的不安全感和一些借机发泄的刻意,斗殴的发生比往常更频繁。

红蜘蛛是不会走普通观众通道的,他绕到角斗场侧面,敲开了员工通道的门。吊钩看见他的样子不知道该用“如临大敌”还是“如释重负”来形容。

“一团混乱。”他说,向里面摆摆手,“威震天他……”

“我知道。”红蜘蛛冷笑道,威震天对胜利的设想太过完美,或者说,他太渴求胜利,因为他还没经历过失败。

从今天开始他将学会什么是失败,就像红蜘蛛曾经感受过的那一切,惨痛的教训和悲伤的回忆是不会摧毁一个塞伯坦人的数据库的,相反的,能使他更强大。

红蜘蛛默默思考着走向贵宾休息室,为了抄近道他决定穿过竞技场。倾斜的阳光下被拖长的影子在地上追随他的脚步,越过高墙的吵闹声砸在石头阶梯上交错汇合成一种空虚的回响,无数语言重复着,无数呐喊撞击着,嗡嗡声回荡在高大的支柱下,聚集成一股声音的潮水涌进他的中央处理器,像流动的水银般渗透进电路的每一线缝隙,在他的身体内部继续盘旋升腾。

没有一天不挣扎。他颤抖着想,阳光在他的红色胸甲边缘镀金。他停住了,地面上的影子也停住了。

只要再向前一步,这个影子就会被更大的阴影吞噬。

红蜘蛛站在竞技场中央,铺着白色石英微粒的地面亮的刺眼,恍惚中他记起自己曾经在某个陌生的星球见过与这类似的景象。铺天盖地的,恐怖的白色,那个夺走他最后希望的星球的颜色。

“我也许不应该……”他对自己说,声音听起来很怪异,他的传感器里充斥着嗡嗡声。红蜘蛛抬头看看天空,什么都没有。“可是……”

嗡嗡声逐渐变小、消失,他又能清楚的听见周围的一切,包括双脚踩到沙砾时发出的轻微响声。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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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失误。”震荡波的声音从休息室大门的另一面传出来,“我信任你的决策,强大的威震天,但我不得不说在红蜘蛛这件事上,你错了。”

红蜘蛛饶有兴趣的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没有听见威震天的回答,震荡波继续说道:“你应该考虑是否值得,我总觉得你在对他的态度上太过模糊,慈悲不该是你的特色。”

“诽谤也不该是你的特色,阁下。”红蜘蛛毫不客气的推门进去,“如果以为角斗场休息室的墙壁和议会大厦的一样厚,你错了。”遗憾的是震荡波的脸只是一个单独的光学镜头,不然他这会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威震天坐在桌子后面,当他把视线转移到seeker身上时,那里面并没有多少愤怒。

“科库拉的军队没有起义,”前角斗士严厉的目光并非针对红蜘蛛的,“可能有人泄露了消息,就在几小时以前,一支治安部队到达了那里。”

“我们有内奸。”震荡波插话道。红蜘蛛瞥了他一眼,“我同意你的观点。”议员吃惊的抬起头,红色seeker冲他笑笑,“关键在于那个人是谁?”

敌意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威震天不耐烦的站起来,“我们没时间讨论这个。今晚我不能离开角斗场,你也不能。”他看着震荡波,“所以只有你能去处理科库拉的事。”现在他面对着红蜘蛛。

seeker很想反驳“为什么不派声波去”,犹豫了一下没开口,他确信自己是唯一的人选,而且威震天知道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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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时候整个角斗场依旧亮如白昼,所有的政府高官都赶来出席这场狂欢夜的暴力飨宴,人声鼎沸中红蜘蛛从看台下面的小门偷偷溜了出去,他在围墙外停留了片刻,仰望着巨大的火炬直到强光使他的光学镜头疼痛,不知为何这种身体上的刺激缓解了他内心的罪恶感。

变形飞向科库拉的同时他接通了闹翻天,听完对方的汇报后红蜘蛛觉得事态没有他先前想象的严重,但是紧接着惊天雷的报告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想我知道是谁走漏风声了。”那个以冷静著称的seeker在通讯器里说,红蜘蛛几乎可以想象此时他这位学长脸上的表情。“浓雾和直流电已经抓住了他,是个预备役民兵,我们会等你来再决定如何处置他。”

最黑暗的午夜,在科库拉荒凉的郊外,红蜘蛛亲手埋葬了那个不幸的民品,他的氖射线洞穿了对方的火种舱。他看着那个探子倒下,悄无声息,一个生命已经消逝了。他费劲的想到,凯恩城的角斗比赛正在进行,威震天一定会在聚光灯下接受观众的欢呼,震荡波会努力表演亲民……狂欢夜,整个塞伯坦的狂欢夜,而他,理应属于水晶的高塔和洁白无瑕祭坛的红蜘蛛,却在干着肮脏的勾当。

惊天雷一定要等他去的理由很简单,红蜘蛛猜他只是希望自己能早一点品尝杀戮的滋味。不可能躲过,他在回去的路上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永远躲过。

可是那个民品垂死挣扎时发出的哪怕最轻微的声响仍存留在他的记忆库里,还有氖射线的红光穿透装甲时的震动,火种即将熄灭之前瞬间爆发的绚丽光芒……

那种光芒会让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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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这是谁?”

红蜘蛛回过头,站在包厢外面的是飞毛腿和横炮,最臭名昭著的奸商双胞胎,角斗刚结束,他们身上高纯能量液的气味直冲他的鼻子。

“可怜的seeker,在角斗场里孤单的徘徊,寻找心灵的慰藉。”

红蜘蛛决心不理睬他们。

“嘿!嘿!别那么冷淡!”不知道是飞毛腿还是横炮拽住了他,他反手一拳,手腕却被扣住了。“你那点角斗术还想在我面前卖弄?”飞毛腿含混不清的说。横炮绕到前面,帮助哥哥拦住红色seeker的去路,“今夜是……”红蜘蛛肯定他醉的比飞毛腿更厉害,“狂欢夜!!!!”

“狂欢夜!!!!”飞毛腿一只手紧抓住红蜘蛛,另一只手举着一整桶的能量,“和我们一起喝吧seeker!!!”

“放开我。”红蜘蛛尽量平静的说,他可不想看见节日期间的报纸头条是《能源顾问和候补议员在角斗场里的激烈搏斗》,回答他的却是疯狂的笑声和倾泻而下的能量液。

“喝吧喝吧……”能量液浇满了他的全身,seeker怒骂着奋力想挣脱,却被双胞胎抓的更紧了。“别那么虚伪,我打赌你一看见威震天就软了。”“不,亲爱的哥哥,不用威震天,看见钢锁他就软了。”“我们美丽的seeker喜欢……强大的角斗士!!!”

“放开我!!!!”红蜘蛛尖叫道,猛踢着飞毛腿,后者大笑着松开手,靠着墙壁滑到地板上。横炮又扑上来,直到有人从后面给了他一下,于是他也躺到地上去和他的孪生哥哥做伴。

红蜘蛛听见了熟悉的叹息声,“这种时候没法和他们讲道理,对吗?”奥里安站在他面前,惋惜的检查着手中那块厚重的数据板,上面有一个明显的凹痕。

“你竟然会来看角斗。”seeker在感激之余首先感到惊讶。

“书呆子也该偶尔运动一下。”奥里安笑了起来,“即便只是坐在那里看别人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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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他们一起回到铁堡,街上依旧拥簇着狂欢的人群。看到奥里安皱眉的样子红蜘蛛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不喜欢狂欢夜。

“我讨厌狂欢,太吵闹了。”seeker对管理员微笑道。

“我也是,”管理员有些不自在的回答,“但你和我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些。”

“只是今晚,”红蜘蛛轻轻摇着头,用手遮住光学镜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假装那些汹涌的人流不存在,“奥里安,只是今晚……”

奥里安沉默了片刻,“我送你回家。”他最后说。

“不,不回去!”红蜘蛛跳了起来,“我们该去狂欢!奥里安,我请客!”

不顾奥里安的反对他拖着管理员去了著名的“麦克亚当斯怀旧”,在那里一夜就喝到了VIP。

“我该怎么说你呢?”当红蜘蛛全身乏力的躺在档案馆值班室的床上时,奥里安无可奈何的叹着气说。

“今夜是狂欢夜。”seeker吃吃笑着回答,他根本没觉察到已是早晨了,然后切换到了充电模式。



第八章 地下城

普来姆斯神的祭典进行到第二天,大大小小的治安案件依旧层出不穷,爵士跟着警车到处跑,忙的没一刻休闲。在红蜘蛛的案子卷宗上又堆了很多其他案子的数据板,他简直没勇气去看。

“普神祭……平时就你一个人播放噪音吵我,现在是全城一起吵我。”警车三天内第十九次抱怨道。

爵士把午餐胡乱对付掉之后,来自元老院的机密通讯突然接进来,默默的听完指示,他起身,在搭档的注视下离开。


※   ※   ※   ※   ※


节日期间塞伯坦大档案馆不对外开放,爵士按了门铃后才发现电源早就被切断了,他审视着那行“闭馆休息”的字样在门口的显示屏上来回滚动了几分钟,被迫掏出万能钥匙。大门静悄悄的开启,门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治安官扫描了房间,一扇门通往一楼的资料室,另一扇门通往后部的值班室,他选择了后者。穿过门是一间小小的会客室,或者说是被各种数据板和光碟埋没了的会客室,爵士只能勉强在剩余的空间里站立。换气扇的噪声是室内唯一的声响,环顾四周他发现尽管资料堆积如山,却并不杂乱无章,反而处处显露出房间主人细心整理的迹象。

在会客室和管理员休息室之间还有一道门是关着的,爵士停在那里,用手指弹了两下光滑的金属表面,然后,又换成指关节,轻轻扣击了两下。尽管有抽风机在工作,他还是能闻到房间里残留着狂欢夜的气味,那些高纯能量液的后遗症不是那么容易被清除干净的,房间的主人一定还陷在最深的充电状态。想到一个档案管理员缩在这么狭小的值班室里孤身独饮度过祭典的第一夜让治安官的处理器里流过一阵名叫“同情”的电流,然而转念意识到他自己也不过是在繁忙的工作中彻夜不眠,实在没什么立场去同情别人时,爵士笑了。

“对不起。”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档案馆在节日期间不开放。”治安官职业性的迅速转身,看见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红色、蓝色和白色相间的塞伯坦人,一手捧着盛满的能量杯,一手托着一摞光碟。

“奥里安·派克斯?”

来人诧异的点点头。

“爵士,帕拉克萨斯高级治安官兼元老院直属安全顾问。”爵士把自己的身份卡给他看,管理员的表情更惊讶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放下光碟,换成双手抱着那杯能量,用一种常见的、普通市民和治安官谈话时会用的戒备性语调问道。

爵士报以一个治安官在身处这种被怀疑的环境中必须有的职业性微笑,“没什么问题,奥里安·派克斯先生,只是奉元老院之命来接你。”

“我已经接到调令了,”奥里安少许不满的回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要求我到职的时间是普神祭以后。”

爵士从数据库内调出相应资料查询,“哦,没错!”他有点尴尬,“可是就在刚才他们通知我来接你,元老们希望你在今天下午就开始为他们工作。”

奥里安挥挥手,示意治安官给他让路,好让他能在不撞倒数据板山的情况下进入里屋,“我真的不认为……不认为有必要派一个治安官来接我。”他在门口停留了几秒,爵士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是随着那扇门打开,治安官看见微弱的光线中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似乎是一个人侧身蜷缩在充电床上。

“我的朋友,他喝醉了。”奥里安平静的说,休息室里高纯能量的气味更浓,他走进去把杯子放在床边,退出来又把门关上了。

原来这个缺乏情趣的管理员不是一个人度过狂欢夜的!爵士竭力忍住大笑的欲望,而我还在同情他!

“也许我们可以到外面谈话,先生,”管理员指着门厅,“我不想把他吵醒。”

“你们昨天玩到很晚?”爵士故作轻松的问。

“是啊,我陪他到天亮,他精力旺盛。”管理员沉吟道,他似乎被某种回忆纠葛着,“但是……”

爵士在奥里安发觉前把咧到最大的嘴恢复成严肃的样子,“奥里安·派克斯先生!”“是?”“元老们还在等你。”

管理员无奈的看着他,“好吧,请等我留条信息……”他开始在数据板堆的缝隙中寻找电子录入笔,爵士把自己的笔抽出来给他,“哦,谢谢。”然而此时有人阻止了他。

“不用了奥里安,如果你忙的话就走吧,我能照顾自己。”

这个声音传入爵士的音频接受器后快速与数据库内的某个影象联系起来,困惑的治安官透过护目镜看到红蜘蛛站在休息室门口,手扶着墙壁,高纯能量液的气味和暗红的光学镜头说明他曾彻夜狂欢并且宿醉未醒。

爵士下意识的想逃离这间狭窄的值班室。


※   ※   ※   ※   ※


“像火在烧一样……”红蜘蛛喃喃的说,双手按在鲜艳的红色胸甲上,奥里安则温柔的劝诱他喝下那杯混合能量……

爵士使劲拍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把那幕“温馨”的画面从记忆库里强行删除掉。那家伙仅仅是个该死的档案管理员而已!我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他哪一点!治安官在内心呐喊。或许元老院的老家伙们喜欢他这个类型,可是红蜘蛛?普神在上!那个红色seeker和一个档案管理员在一起?!

把那个该死的档案管理员护送到元老院后,爵士联络警车告诉他要请三天假,他的自尊心被打击了,需要回家躺着才能恢复。

警车用一贯的冷静语气对他说:“你可以休假,但只能两天,因为大后天晚上你必须去执政官的招待会值勤,别给我任何借口,完毕。”

爵士把通讯器砸到地上踢了一脚,过了一会他又跑回来把那小玩意拣起来收好,幸好没坏,否则还得他自己出钱去修。


※   ※   ※   ※   ※


普来姆斯神的祭典第五天晚上,爵士准时到达招待会现场,与警车分别把守大门的一边,像驱赶石油兔子般驱赶无孔不入的记者群,可是出席的议员和候补议员们却毫不领情的高声谈论着某些不适合让磨合期的孩子们听、更不适合让惟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听的话题,甚至有人带着那种一看就知道是从事特殊服务业的同伴。

“我要疯了,他们以为这是哪儿?地下城的夜总会?”爵士忿忿的问警车,他们相距不足50米,但周围的吵闹声使他们不得不开启私人通讯。

半分钟后,警车传回的消息是:“请柬上确实写着‘可携舞伴一名’。”

“那也该是舞伴!舞伴!明白吗!不是床伴!应该是一个高贵的、令人望而生敬的……”爵士在私人通讯里唠叨道,“猜我看见了什么?那个以‘清白’而著称的候补议员幻影带来一个百分百还在磨合期的可爱到不象话的孩子!别告诉我养个小情人也是成为正式议员所必须的资历!”

通讯另一头沉默了许久,最后传来一句话:“我听说那是他的教子。”

“真的吗?这真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通讯再次响起时,警车的声音不知为何变的有点兴奋,“爵士,你刚才说的,要‘高贵的、令人望而生敬的’舞伴,可能执政官大人的舞伴会符合你的要求。”

“谁?”爵士问,同时冲着那帮记者第N+1次怒吼:“把相机放下!嘿!我说的就是你!!!”

“首席能源顾问红蜘蛛。”警车回答。

很好,很好,真的。至少御天敌不是什么档案管理员,我想知道那个seeker的中央处理器里究竟装着什么,假如能让我拆他一次的话。哦……纯字面意义的。爵士预感到这个夜晚会比前些天的午后更加严重的打击到他的自尊心,但警车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准请假?还是别的什么?

于是,他只得痛苦的忍受着巨大的折磨。当执政官一次又一次殷勤的问身边的地质学家需要不需要某种新口味的能量时,在他看来虚伪到顶的笑容和委婉的拒绝语调反复刺伤他。

还不能请假!

招待会过半,爵士看见御天敌和红蜘蛛*终于*分开了,前者立刻陷入议员们的包围圈,后者则走向科学家聚集的地方,过了几分钟,他们相当默契的同时消失,紧接着铁皮向所有来宾道歉他们伟大的执政官“身体欠佳需要休息不能继续陪伴请大家原谅请各位尽兴”,当然不用说的那些贵族会尽兴的,和他们的舞伴们一起,事实上爵士知道御天敌也正在某处尽兴。

他很想拔枪扫射会场!普神在上!如果不是警车从一开始就瞪着他的话!


※   ※   ※   ※   ※


在街上随机抽取十个人做调查,问他们有什么地方比“麦克亚当斯怀旧”还棒,十个人里有五个会告诉你该去地下城,另有一个尚在磨合期,一个过分害羞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一个是工作狂,一个是性冷淡,最后一个品格高尚到令人想哭。

爵士早过了磨合期,他离“害羞”这个词很遥远,憎恨工作并且绝对不是性冷淡,虽然就某些方面来说他还是很高尚的,比如,从他踏入地下城第一步开始的那些兜搭都被坚定的拒绝了。

祭典结束了,他今天单纯的只想把自己灌醉而已。

所以,当他走进那家生意兴旺的酒吧,一眼看见坐在舞池旁边的红蜘蛛时,第一反应就是他来错地方了。

红蜘蛛也看了他一眼,但在那一眼后红色seeker依旧专心的与对面的另两个seeker谈话。爵士缓慢的移动到坐到吧台边坐下,叫了一杯加料的能量液,他的光学镜头一直盯着吧台后的玻璃柜,那个光洁的镜面恰好可以反映出身后三个seeker的一举一动。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爵士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但十五分钟内seeker们赶走了七个不怀好意的搭讪者却是显而易见的。他把饮料喝完,付了钱,慢慢的转过身,红蜘蛛在向他招手示意。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爵士选择了离红色seeker有一点距离的位置坐下后,红蜘蛛揶揄道。对面一个紫色和黑色涂装的seeker神经质的大笑,他的同伴是一个看上去没那么容易激动的蓝白相间的seeker。

“惊天雷和闹翻天,我在军校的同学,”红蜘蛛向他介绍,“他们都在科库拉服役。”

爵士的处理器内部有条线路热了起来,科库拉是个敏感的地名,那里的军品总不太老实,前不久有传闻说那里酝酿着暴动。

“爵士,一位值得信赖的治安官。”红蜘蛛指着爵士说,闹翻天笑的更厉害了。“值得信赖的治安官”在护目镜后面直闪光学镜头,惊天雷可能觉察到了,非常自然的敲了下同伴的脑袋,止住他的傻笑。

红蜘蛛打手势向服务生要了更多饮料,几杯下肚爵士后悔自己不该过来,因为对面的两个seeker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的互相抚摸亲吻,不论他们是否真的喝多了,惊天雷熟练的掀起闹翻天的装甲时爵士跳了起来。

“我…啊…我想我该…恩…走了……”他语无伦次的说。

红蜘蛛拽住了他的胳膊,“跟我来。”他站起来绕过正沉迷在快感中以至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的另两个seeker,向吧台后的过道走去。

爵士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他发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直到他发现自己与红蜘蛛面对面的站在一间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

“我……恩……我……”可怜的治安官反手去摸门,红蜘蛛拦住了他。

“什么也别说,”红色的光学镜头在燃烧,“吻我。”

爵士的中央处理器像被鞭子抽打的陀螺一样高速旋转起来,令他感到一阵眩晕,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如同亿万年来在塞伯坦上反复发生的那样,寻常又不寻常。





第九章 真与假

“你肯定那个会有用?”

“测试没有问题。”

“见鬼,测试这种东西从来就没准,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声波在红蜘蛛的咄咄逼人下保持沉默,继续做他的数据分析工作,威震天坐在房间后部,听见两人的对话,他不由自主的想,他们会继续争执几百万年……

“威震天。”红蜘蛛把一枚晶片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算是半成品,你知道千斤顶那家伙常常失败。”

“很好,我会把它交给震荡波处理,我们可以先做些检查然后改进它,等到所有军队都装备上这个飞行晶片,离我们赢得胜利的那一天也不遥远了。”威震天把精巧的小配件抓在手里轻轻拨弄,人类都有飞翔的梦想,他也不例外,他准备最先就用自己来当试验品。他将从空中摧毁他的对手,那种俯瞰的感觉一定很好,他能想象的到。用曾经粉碎过无数敌人装甲的双手把握住这个星球,以及这个星球上的一切,乃至整个宇宙,都不是梦想,他深信不疑。

在红蜘蛛正式参与之前威震天已经着手飞行研究多年,但红蜘蛛给他的帮助远远大于震荡波和声波,首先他是个seeker,其次,他是科学院成员,虽然他的专业领域是地质和能源,可当他用了不知什么手段激发起机械工程专家千斤顶的好奇后,他们的进展就突飞猛进了。

“那家伙根本不用诱骗,他本身就是个好奇心泛滥的疯子,我只是利用午休时间和他聊了聊空气动力学,他就花了一周想破解元老院的seeker数据库。”

“真可惜他没有直接提出拆开你。”威震天冷笑道。

红蜘蛛假装懵懂的闪闪光学镜头,“他会的,假如我同意的话。”他紧挨着他的首领坐下,不安分的用脚磕地板,“元老院是怎么想的呢?要是他们知道我和千斤顶在用科学院的设备干这种非法的勾当,估计会立刻派个训兽员来照顾我们。”声波专心致志在工作上,他的机器狗在桌子下面发出呼噜声,红蜘蛛微笑着俯下身去抚摸那只动物,使它受宠若惊的翻过身来四脚朝天。威震天僵直的坐在那儿,感觉到seeker的翅膀恰倒好处的轻蹭在他的腿上。

他的中央处理器里究竟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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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元老院。”夸张的语言和夸张的肢体语言,红蜘蛛显得比他实际想表达的还要夸张许多,不知道他是不是刚下生产线就养成了这种习惯,一个爱好自我膨胀吹嘘和恶毒攻击他人的红色小seeker……军品大多是绿色、蓝色、紫色、灰色、黑色这些低调的色彩,seeker也同样,他们的任务是奇袭,而红色的seeker,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个上好的靶子。红蜘蛛的设计者似乎一时被某个未知的疯狂念头感染,给他安上了鲜艳的红色装甲,和一个比那身装甲还来得刺激人的时常失控的中央处理器。

威震天从对方滔滔不绝的抱怨中得到的只有这些表层信息,震荡波告诉他红蜘蛛从军校毕业后没有和他的同伴一起参军而是被招募进了地质研究所,他相信这里面另有隐情。一周前声波把他能找到的资料都带了过来,大部分是无用的官方数据,他看了一半几乎自动充电,直到一阵哄笑把他吵醒。威震天点亮光学镜头,电脑终端显示器上出现的是红蜘蛛作为毕业生代表在塞伯坦空军学院毕业典礼上发言的画面。

“……我们一直在祈祷着这一天早日到来,普莱姆斯神在上!”笑声打断了他的话,“……感谢无畏的导师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教导我们这些危险的年轻军品!”更多笑声,有人在喊“滚下去!”红蜘蛛停顿了一下,比出一个威胁的手势,于是台下又爆发一阵大笑。“……特别是那些推荐表,我建议大家把它砸了,因为谁都知道,推荐表不会比我们更早生锈。”亢奋的毕业生们开始咆哮、跳跃、敲打椅背,“……亲爱的教授,我也许让你失望了,因为这些年我们总算学会了一件事,兄弟们!”最前排一群seeker高声尖叫、鼓掌、跺脚、吹口哨,导师们表情尴尬,但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止这群狂野的青年,过了今天他们就是职业军人,或者说,是职业炮灰,毕业典礼也许是他们最后可以活着发泄的机会。“……说吧!兄弟们!我们学会了什么!”

粗暴的吼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那四个字母的单词带着一种被野蛮撕裂又重新草草拼装的残破感,听起来比它的本意更残忍,威震天觉得光学镜头有点发花,他关掉了电脑,可是那个词还在他的处理器里来回撞,就好象是不小心弄进去一块该死的小石头。

我能让他学会的可不止这个,前角斗士对自己说。“那么,用你的行动来告诉我你有多恨元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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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蜘蛛别扭的侧身看他,“你在想什么?强大的威震天。”赞颂的称号到了他刻薄的嘴里也像讽刺。

“别说话……”威震天在等待他滚烫的电路缓慢的冷却下来,最后一波快感的悠长余味依然缠绕在他的火种舱外围。

想你在毕业典礼上的发言,那个时候你还很纯洁,从身体到灵魂……退休角斗士关掉光学镜头把精神集中到那逐渐变淡的兴奋点,普神啊,虽然他一点都不打算夸奖这个seeker,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在红蜘蛛体内达到的强烈高潮是以前和任何人都从未有过的……他注意到那个视频里红蜘蛛在发言时频频望向一个角落,只有一瞬间,他愤怒狂妄的讥笑会变成一种奇妙的羞涩表情,接着他稍微转身,假装从没有和那个镜头之外的神秘人视线相交——从声波收集的资料里他得知那个能让疯癫的红色seeker突然正常的塞伯坦人名叫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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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蜘蛛的嘴唇沿着他的头盔边缘移动,到达他敏感的颈部。威震天猛然清醒,抓住seeker的胳膊把他推向一边。

“够了。”

“你不需要再来一次?”

“不需要。”

红蜘蛛不屈不挠的再次凑过来,这次他的目标是威震天的胸甲,退休角斗士发出一声被压抑的怒吼,捏住seeker的脖子坐起来,把对方拖到自己的膝盖上。

“我说够了。”黑色加农炮总能令红色seeker安静下来,哪怕片刻。

红蜘蛛趴在他的腿上,脸朝下,威震天看见他的翅膀抖的那么厉害就知道他在笑。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闭嘴!”

“这不像平时的你,你不会忘记最多的那回我们一晚上干了七次吧?我求你的时候你还不肯停下……”

笨蛋,因为你越是哀求我只会越兴奋……“行了!不要这么下贱!”

“下贱吗?”红色的光学镜头恶意的闪烁着,“我本以为和你在一起是件使自己变下贱的事……不,我没在发牢骚……我就想这样下贱,真的!”威震天再次扼住他的咽喉,可他挣脱了,“后来我明白我们本来就同样下贱!从一开始就一样!在贵族眼里我们没区别,只不过是为他们杀人,为他们提供娱乐,为他们做所有下贱事情的工具……你知道元老院对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他想站起来却滑倒了,前角斗士托住他,“你该睡了。”“你可以这么认为。”

“听着,红蜘蛛,”威震天用尽量和缓的口气说,seeker躺在他怀里,反复扭动着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我知道你经历的一切,你曾经告诉过我,他们杀了你的朋友毁了你的研究,这很痛苦。但是相信我,有这种痛苦的不止你一个。”

“可……我应该……能逃开这些的……”红蜘蛛含糊的回答,威震天低下头,看着他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从你拒绝从军转而去当地质学家开始吗?多天真的想法。“别嘲笑我……”红蜘蛛的声音从他自制的面具后面传出来,威震天拉开他的手,把他拽到自己对面。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他的指尖划过seeker的脸颊,天知道为什么要把军品造成这样,那种精心设计的五官令人不由的怀疑起制造者的真实目的。

“我很早以前就说了……”

“再说一次,”他的手指滑到红蜘蛛的下巴上,“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红蜘蛛的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他尖锐的嗓音在威震天的音频传感器边制造了一阵杂乱的气流。

“真相。”他喘了一口气,又重复一遍,“真相。”

威震天捏住他的下巴,把他拉近,对他伸出舌头,红蜘蛛立即含住它,简直是迫不及待,但是威震天记得自己第一次吻他的时候seeker反抗的那么激烈差一点就成功了——很久以前的那天黄昏在他的私人体育馆,角斗士弟子的红色装甲被夕阳染成金色,退休角斗士被那种魔力引诱的无法自制。

我从最初就知道,我能教会你的比军校要多的多,也比那个死了的天火要多的多。过了几分钟后他转移阵地继续品尝他的战利品,先是脖子接着是前胸,seeker的涡轮轰鸣的那么厉害会让人以为他要烧坏了。

“自从我在塞伯坦的地下看见那些之后,我就热切的盼望着真相大白的一天……”在他们最终还是干了第二次后红蜘蛛虚弱的说,“他们不允许,只肯给我看虚伪的谎言,为了掩盖真相他们不惜杀了天火……真与假……一个普通人甚至分不清真与假……我要揭露他们,我*会*揭露他们……”

威震天放下渐渐沉入梦境的红蜘蛛,他坐了一会,起身去检查门,和往常一样锁的很严,房间的墙壁也厚到足够挡住所有声音。他一直没有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程度,但最近还是冒出些关于他和红蜘蛛的流言,如果传到御天敌那里他们的计划就毁了,他必须谨慎。庆幸的是贵族圈子里红蜘蛛的名声好的惊人,尤其在发生了他把高纯能量液瓶子砸到某个倒霉的高级议员头上的事以后。

你想要真相,我会给你真相,而我想要权力,你必须帮我得到权力,得到能源宝。




革命前夜 第十章 旁观者

铁堡,十角大楼,世界的中心。

从恒星升起到卫星落下,昼夜不断交替时每一寸微妙的光影变化都使这栋戒备森严的堡垒显得更庄严。从整个行星的运转到每个人类的出生和死亡,都与它息息相关。早晨它吞下无数胸怀壮志的塞伯坦人,到了傍晚,再把他们吐出来,好象是把他们当作能量在消耗。

十角大楼地下靠近元老院的所在,有一间不起眼的办公室,和其他任何一间相比它只是显得更安静、更阴暗。无数大大小小的计算机终端占满了从上到下的空间,众多电线缠绕在天花板上墙壁上地板上形成一座诡异的无机丛林,终端面板上红色蓝色的闪光就像丛林里野兽的瞳孔。奥里安·派克斯就坐在这片丛林中央唯一的空地上,被满载各种信息的机械野兽们包围,海量的数据通过通讯电缆直接流入他的中央处理器,看起来,他仿佛困在奇妙的电线陷阱中,从躯干到四肢都被束缚了。

“T18区警察巡逻队遇袭……”

“艾隆陆军基地弹药库爆炸……”

“卫星中转站突燃大火致交通瘫痪……”

“科库拉驻军与治安部队发生小规模冲突……”

“普神祭期间因游行受伤人员控告政府……”

“一百五十名城邦行政官联名上书……”

“对违反禁令的议员实施放逐令的决议……”

…… …… …… ……

房间里三分之一的计算机用来收集各地的原始数据,还有三分之一在奥里安操纵下对这些信息进行分类、分析、加上注脚和标签、引入参考文献……最后,通过剩下三分之一的计算机输出成完整的备忘录,再送到元老们手中。换一个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工作枯燥无聊,但奥里安生来是个档案管理员,他的处理器设计精密适应同时进行多项大信息量的分析工作,他这种类型的塞伯坦人很容易被攻击为“书呆子”,可是他在档案库内自得其乐,每块数据板都在向他默默诉说,使他远离寂寞。

午休时分,奥里安从他的电子丛林里脱身,动身去地上十一层的员工油馆补充能量。有几千万年历史的老旧电梯咯吱做响的慢慢上升,每爬一层都要费上半天工夫,管理员靠在锈迹斑斑的轿箱壁上,关闭光学镜头,享受片刻闲暇。

电梯在中途停下,奥里安不确定那是地下七层还是地下八层,有人走了进来,地板仅是轻微震动,说明来者是轻装甲的类型。

“今天我约了他,到时候我会给你信号,不过你得保证你的程序一切运行正常。还有……哦!奥里安!真巧!”

管理员打开光学镜头,红蜘蛛一边关掉通讯器,一边冲他笑。

“哦,Hi。”

“Hi?三个月之后就一个Hi?”

奥里安抱歉的笑起来,“对不起,我太惊讶了。听说你去卫星矿场工作了,你没告诉我你回来了。”红蜘蛛学他的样子也靠到轿箱壁上,电梯呻吟着再次上升。“昨天刚回来,我到这是为了交份报告,运气好的话那些老家伙也许能开恩多拨点资金。”“说实话,”奥里安诚恳的说,“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把你赶出档案馆,我还真有点想你了。”红色seeker快乐的咧嘴笑,“有人比你更想我,我是指我在卫星的三个月。”奥里安很想问,是谁,但电梯又停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个子塞伯坦人涌进来,占据了他们膝盖以下的全部空间。红蜘蛛不悦的俯视着他们,又抬起头向管理员闪闪光学镜头。

“一起吃午饭,如何?”

“没问题。”

“我不想去员工油馆,那里的东西只配喂鲨鱼精。”

“那么去哪儿?”

“创天君俱乐部。”

“随便你。”

“你请客。”

“…… ……好吧……”


※   ※   ※   ※   ※   ※   ※   ※   ※   ※   ※   ※


一小时后,奥里安向侍者要帐单时,红蜘蛛赶在前面把数据板抢到手里,管理员惊讶的看着他在上面签了御天敌的名字,侍者向他鞠躬,拿着签名的帐单走了,显然他这么做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近来他听到一些流言,关于红蜘蛛和他们的执政官,现在看来,流言是真的。

在他对面,红蜘蛛习惯性的用手指扣着桌子,“你那算什么表情,奥里安?”

“啊,我……”奥里安看着面前的红色seeker,记忆库里却浮现出另一副画面:

接近午夜的大档案馆,几乎空无一人,他在各个库房之间巡逻,唯一那间亮着灯的阅览室在走廊最里面,他轻轻走进去,长桌上,记载着地质与能源方面资料的数据板堆成了小山。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数据板,走到架子边把它塞回去,然后他看见天火坐在那儿,桌子后面他的老地方,红蜘蛛坐在天火腿上,也是他的老地方,他们在接吻,成堆的数据板掩护着他们……

奥里安怀疑自己的光学镜头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带有谴责意味的神色,因为红蜘蛛已经开始激动,他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骤然加快了。

“你听说了什么?”他尖声问。

“没什么,”奥里安镇定的回答,“只是,他们说你和御天敌……”

红蜘蛛似乎松了口气,“每个人都知道了?”他冷笑起来,“你觉得怎样?我亲爱的奥里安老兄。”

“我不觉得怎样,”奥里安撒了谎,“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只是个档案管理员,即使作为朋友,我也没权力对你的私生活说三道四。”

我觉得你没必要做成这样,红蜘蛛,你在向谁撒气呢?你做的一切最终只会伤害到你自己而已。

但是他说不出话,他只是个档案管理员,一个钻在生锈数据板里的书呆子,一个潜心于过去、看不到未来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你三个月没在铁堡,”他岔开话题,“这里发生了些有趣的事。”

“什么?”红蜘蛛没精打采的问,他的视线越过奥里安的肩头,好象在观察俱乐部大门。

“一个自称‘被欺骗者’的疯子,把炸弹装在邮包里寄到十角大楼。”

“然后呢?”

“我们的门卫伤了一只手,那疯子还没被抓住。”

红蜘蛛的注意力回到奥里安身上,“治安司怎么说?”

“仇视政府的个别恐怖分子,”管理员背出报纸上的评语,“缺乏最起码是非观念的不良次品,有可能与边境地区的叛乱分子有联系……”

“全是废话。”红蜘蛛说。

奥里安闭上嘴。我早该知道他已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红蜘蛛了。

他们默默无语的对坐了几分钟,红蜘蛛烦躁不安的旋转着椅子,突然他抬起头,脸上发出一种罕见的光彩。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有人在奥里安身后说,管理员回过头看见上次那个贸然闯进档案馆的治安官,他的光学镜头永远藏在蓝色的护目镜后面。

“爵士……”红蜘蛛站起来,向他伸出手,那种笑容和奥里安记忆库里的某个影象重叠起来。

治安官握了握seeker的手,俯身对管理员打招呼,“很遗憾我是来把你的同伴带走的,你不在意吧?”

我很在意,实际上,很在意。奥里安对他点头,看着他们走远。可是,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他走上通往十角大楼的廊桥,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透过玻璃的桥面依然能看见外面广场上的红蜘蛛和爵士,奥里安叹了口气。

“你是他的朋友?”他旁边一个黑白两色涂装的塞伯坦人问,他看上去也像个治安官,看到奥里安不解的表情他又加了一句,“我指,那个红色的seeker。”

“是的。”管理员简单的回答。

爵士说了什么,红蜘蛛笑着把头靠到他肩上,奥里安再次想起他在档案馆里看到的那些画面,天火、红蜘蛛、堆积如山的数据板,微笑、亲吻、温柔的话语……这些都消失了,仅仅沉积在他的记忆库深处,然而,此刻它们争先恐后的浮出水面,使他的处理器刺痛。

“他们在交往吗?”那个治安官问。

“也许吧。”奥里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他,也许是红蜘蛛疯了,也许是这个世界疯了,但他仅仅是个档案管理员,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想起御天敌,想起爵士,更多的想起天火。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我们的这个世界……

他眺望远方,恍惚中看见火光与浓烟。

在崩溃。





第十一章 忏悔录


他记得几十万前的某个夜晚,空气潮湿闷热,他坐在靠近舞池的台阶上,享受众人艳羡的注视,天火坐在最靠墙壁的窗台上,徒劳的想将自己庞大的身躯隐藏起来。

红蜘蛛微笑,看着天火不快的转过脸,从光学镜头的角落他扫到那群自命不凡的陆军民品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大厅里音乐震耳欲聋。

那个时候的他真愚蠢,对可怕的未来一无所知。



※   ※   ※   ※   ※   ※   ※   ※   ※   ※   ※   ※



天火的手指沿着他的腰、胸和肩膀移动,最后停留在他敏感的翅膀尖端,他知道这里,因为他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红蜘蛛拉着他的手,引导他探向那里。

威震天的手指在他的装甲下面滑动,红蜘蛛稍微动了一下,立刻感觉到一根手指插了进来,他张开嘴,没发出声音。退休角斗士丝毫没停,按照他的习惯在正式对接之前还要有一阵。红蜘蛛讨厌这种感觉,威震天那样使劲的拨动着他体内的管线,那种力度使他的痛苦大过快感。

威震天和天火不一样,这点红蜘蛛从一开始就知道。天火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温柔而热情。威震天的热情却像熔炼池般灼伤人,第一次他们在体育馆里,他根本没准备好,所以他反抗了,退休角斗士打了他,他摔倒在地,在他能爬起来之前,威震天已经压住了他的身体,强行分开他的腿,天火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他太震惊了,甚至忘记了继续挣扎,当陌生的能量汹涌的注入时他晕了过去。

醒来后,红蜘蛛告诉自己,别后悔。

那天他反复对自己说,别后悔,红蜘蛛,没什么可后悔的,他在从体育馆回家的路上一直这么说着,翅膀哆哆嗦嗦,飞的歪歪扭扭,全身上下都在疼痛。

天火说:“你是个seeker,seeker被造成这样,小巧、敏捷、强大……美丽。”红蜘蛛笑着去拉他的手,天火移开了,“尤其是你。”沉静的蓝色光学镜头,是最纯净的火焰才有的颜色,很多人被这种颜色欺骗,他们忘记了恰恰是此时的火焰最炽热。红蜘蛛爬上天火的膝盖,搂住他的脖子,使他不能再躲开自己的目光,“继续说。”天火发出一声忧伤里混杂着愉悦的长叹,伸手扶住红蜘蛛的腰,帮助他站稳。“毕业前的最后的联谊晚会上你把每个人都惹毛了,他们那样盯着你看,你却满不在乎……”“因为是你先把我给惹毛了。”红蜘蛛笑着,抱紧天火的肩膀把全身挂在上面,他听见对方吸了口气,感觉到他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腰和腿,红蜘蛛干脆把重量全压到天火身上,反正巨大的航天运输机根本不在乎一架轻巧的seeker。

“我一直记得,那天晚上,你生气了。我去找你,你对我咆哮。”红蜘蛛关了光学镜头,继续向上攀爬,天火纵容他的动作,直到他能够把下巴搁在天火肩上,他们的音频接收器靠在一起,感觉很舒服,很安全。“我咆哮了吗?”困惑的声音,看不见天火的脸但红蜘蛛能想象白色巨人的表情,所以他窃笑不止。“全校最温柔的助理教师天火失态的冲着全校最受欢迎的学生红蜘蛛吼叫,感谢普神那帮陆军白痴播放的噪音把什么都掩盖住了。”天火轻拍着他的背,“你该想想当时你说的话多么过分。”“但是,我如果不那样说,你永远不会告诉我事实。”

天火说红蜘蛛你是全宇宙最蠢的蠢货。

天火说我花了几万年等待你变的不那么愚蠢结果你竟然一点都没改变。

天火说我为什么婉谢了地质研究所的邀请回到这里来当助理教师只是为了每天能看到你。

红蜘蛛抬起头,他要尽量的抬头才能看清天火的脸,白色的赛伯坦人流露出被怒火笼罩着的动摇,这样的动摇表情在以后的日子里反复出现,然而从那个夜晚以后红蜘蛛就清楚的知道天火无法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依然固执己见。

闷热的夜晚过去几十万年后他们坐在科学院新能源开发部的实验室里,回忆过往,沉醉于彼此,从前的嫉妒、忧伤、不安与寂寞都变成甜蜜,周围工作台上堆积的矿石标本被爆炸的摇晃震下桌,救护车大声嚷嚷着“千斤顶!千斤顶你又干了什么!!”冲过走廊,不忘对他们来一句“打扰了,请继续”,他和天火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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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蜘蛛打开光学镜头,他颤抖的太厉害,右手的祈祷油都洒出来了,他看看左手,手掌里的压痕是刚才自己过分用力握拳造成了。

天火说的一点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会愚蠢到相信身边的人和事不会改变。

即使我不变,这个世界也会变,事实上它一直在不停的改变,只是我们傻乎乎的拒绝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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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强对流室,狂风把他身上沾染的尘沙吹走的同时害的他的部分管线也被吹的生疼。红蜘蛛暗自抱怨,可是今天的抱怨与往日不同,他好象只是把抱怨当作掩饰激动情绪的一种手段。擦净身体后他穿过对流室到达外面的整备间,先他一步上井的天火已经把自己收拾好,坐在那里等他。

“我们会名垂青史!”红蜘蛛向他扑去,天火接住他。“你竟然不再害怕了?”天火侧着头问,他显然刚从一个极深刻的沉思中醒来。“我为什么要继续害怕?”红蜘蛛笑了,“我的生活目标就是和你一起探索未知,从我们的星球,直到整个宇宙。过去我总想着飞的更远会发现更多,我没想到真正的精彩就在赛伯坦!在我们脚下!”他兴奋的扭动着身体,赛伯坦,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走遍了赛伯坦,对这颗他诞生的金属星球了如指掌。他错了,震惊世界的事实埋藏在地下深处,默默的沉睡着,等待被人发现,等待被他发现!他和天火!

“我们会名垂青史。”他说,当时他不明白天火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忧郁的眼神,他太想得到荣誉了。



※   ※   ※   ※   ※   ※   ※   ※   ※   ※   ※   ※



红蜘蛛把一半祈祷油倒在天火的墓碑上,另一半涂抹到自己身上:前额、胸口、双手。这个坟墓里什么都没有,天火的遗体失落在那个陌生的冰冻星球,红蜘蛛也没有把他的私人物品放进墓室,他把它们排列整齐,似乎在期待某一天它们的原主人突然回来。他们多年来共享工作间和卧室,红蜘蛛从来都会把东西弄乱,他爱把所有的物品都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各种东西日积月累,最终只得依靠天火来把他从被杂物活埋的命运中拯救出来,因为天火和他不同,天火永远有条不紊,他的东西如同列队的士兵般秩序井然,每一件都在该在的地方,并且互相之间呈平行或垂直,他的中央处理器和红蜘蛛的根本是差距甚远两种截然不同的型号,可偏偏他们互相吸引。

红蜘蛛开始祈祷,对着墓碑背诵他从小在学校里被教导的那些诗篇,赞美伟大的创世之神普莱姆斯,他诞生火种,他引领亡魂,他赐予了,他又收回去了,他给了人们希望,他又粉碎了希望。

“可是他根本就不存在!!!”红蜘蛛尖叫道,他撕裂样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墓园里传出很远,红色seeker发狂的捶打着墓碑,黑色大理石上白色的刻印在夜里格外刺眼,打了几下,更多的白色裂纹在他的拳头下出现,他停下来。

太滑稽了,这座墓是空的,它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他离开医院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然后他发现他们把天火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那些人甚至去了他和天火同居的公寓,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们搜查房间的手法粗糙,几乎每件东西都被移动后没有归位,也许他们并不在乎。很久以后有些东西被归还,有些则一直没有,归还的物品中红蜘蛛看见了他们联合上交的那份勘探报告,天火只署了自己的名字。

红蜘蛛后退几步,启动氖射线炸碎了整块墓碑,迸裂的大理石碎片弹到他脸上。

“我说过我不会后悔。”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希望天火能听到。






第十二章 净罪日



高能融合炮一切正常,飞行系统一切正常,威震天的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两样新增的部件。他打开光学镜头,首先看到的是震荡波。“信息全部到位,所有的地图发给了各个分队队长,铁堡,凯恩,帕拉克萨斯,科库拉都布置好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威震天坐起来,声波沉默的收拾起工具退出去,留下他和紫色的候补议员。

“民品治安部队在哪?”

“远离我们的目标地,集结在边境叛乱地区。”

飞虎队值得奖赏。“把铁堡的人都调回来,我们的第一目标换了。”

震荡波的光学镜头闪了闪,“我们去哪?”威震天冲独眼议员笑,或者说,他只是露出牙齿,“我们要去砸碎一个巨大、美丽,但又脆弱的水晶球。”

他们一起走进指挥室,声波和他的磁带们正忙着接进各地来的报告,惊天雷在一号线而挽歌在三号线,几乎全部的塞伯坦正规军已经做好了起义的准备,尤其是空军部队,威震天毫不怀疑seeker们将成为他最重要的战力之一。

“我们现在还需要什么?一切就绪,接下来就看普神的心意了。”退休角斗士对身边的震荡波说,但更多的他是在自言自语。“普莱姆斯神!”震荡波像是极端诧异的念出这个名字,“我早已不再信仰他,但是我信仰你,威震天。”

威震天稍稍有点被部下的忠诚宣言所震惊,有几秒,他恍惚的想到,也许他更期待从其他某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至于那个某人……

“我联系不上红蜘蛛,”声波转回头说,“他关掉了所有的通讯设备。”“继续不间断的呼叫他,我需要知道他在哪里,他的计划进行的如何。”尤其是他已经对自己保证将把能源宝连同他的外壳一起完整的送到。“但是……”“什么?”

蓝百相间的通讯官脸上看不到表情,可威震天感到莫名的焦躁。“他说他要去了结掉没用的棋子。”声波冷静的说,“他可能去了地下城。”



※   ※   ※   ※   ※   ※   ※   ※   ※   ※   ※   ※



爵士从最深的梦境中醒来,有一阵子他感觉自己的火种在宇宙间漂浮,无数星星在他身侧擦过,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变为成串金色的细线,而他的身体在飞快的下坠,被五彩的强光所包裹,温柔的暖意从装甲表面渗透进机体的每一处……龟裂的天花板在他的眼前,爵士调整了一下视觉系统,轻轻翻身把胳膊甩到充电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治安官没有动,但他的处理器猛然加速运转,不过几秒后,一个红白两色的影子出现在床边,向他俯下身。“Hi。”红蜘蛛笑着说,微弱的气流经过爵士的音频接受器,引起一阵不易觉察的小小颤栗。

“我还以为你走了。”爵士抱怨道,他不是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更像撒娇,可就是无法克制。“我睡着了吗?”

“没错,”红蜘蛛侧身坐下来,继续俯视爵士,“我们已经超时35分钟了。”

“该死!”爵士跳起,跑到门面拔下钥匙卡,“你下午还有会议?”

“你也有会议。”红蜘蛛轻松的回答,爵士跑回来替他把有点松的胸甲仔细合缝,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保持了很久,但他在触碰到红色seeker的身体时却依然感到紧张,而红蜘蛛似乎觉得他的这种紧张感十分有趣。

几分钟后他们离开那间按小时计费的旅馆,穿过狭窄的街道往地面上行进的途中,红蜘蛛不断在用他特有的肢体语言挑战爵士的道德底线,治安官怀疑自己的体温比刚才更高,说不定随时会把电路烧坏。他忍耐着没有在地下城的人群中做什么出格的事,然而等到只有他们两人在凯恩阴暗的小巷里时,他抓住seeker把他推到墙上,红蜘蛛咯咯笑,爵士明白这根本是他预料之中的事,很多人讨厌这样,仿佛被操纵,但爵士是个随性的人,他很宽容,这应当是优点。

“嘿!你们在干什么?这里可不是地下城!”

爵士把注意力从seeker的嘴唇和下巴上收回来,一个年轻的治安官站在巷口,正对他们怒目而视,今天没有角斗表演,所以凯恩的犯罪率应该比较低,因此治安官会足够悠闲到随地找麻烦。这样想着的爵士忍不住露出笑容,此时对方也看清了他的脸。

“长……长官!”年轻人站直了身体,“对不起!”

爵士看着那治安官落荒而逃,红蜘蛛靠着墙壁,几乎要滑倒在地,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捂住嘴,才没有大笑出声。打搅者的脚步声尚未消失,他们就再次纠缠在一起,seeker简直像在格斗一般,把爵士按倒在地。透过护目镜,爵士困惑的打量着骑在他身上的红色seeker,想告诉他,他们的时间有限,可是过了一会,他就忘记了一切。让冗长的安全会议和唠叨的警车见鬼去吧!爵士抓住红蜘蛛的肩膀把他拉的更近。突然他感觉到seeker的手指探进了他的颈部线路缝隙中间,用力拉扯着它们,这让他很不舒服。

“红蜘蛛……别这样……”爵士的光学镜头是关着的,他的手也离开了seeker的肩部,就在此刻他发觉红蜘蛛压住了他的手腕,同时一阵剧痛从脖子上传来,他的发声器被拔出来了!爵士惊呼出声但红蜘蛛飞快的堵上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仍掐着他的脖子,空气穿过破损的线路时发出嘶嘶声,并且疼痛无比,爵士差点失去知觉。就在他暂时没有反抗的短短几秒,他已经永远丧失了反抗的机会:红蜘蛛启动手臂上的激光炮对他的左腿膝盖来了一枪,随后轻易扭断了他的右胳膊,当爵士终于反应过来试图用残余的左手向seeker挥拳的时候,seeker的拳头先落了下来,砸在他的护目镜上,蓝色的玻璃一下子炸裂了,一块碎片刺进了爵士的右边光学镜头。

治安官躺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每一处新鲜的伤口都带来剧烈的疼痛,疼痛吞食着他的意识,迟到的恐惧中他想起红蜘蛛是个军品,虽然平时他不过是在中央科学院的实验室里坐着摇笔杆——即使他再摇上几百万年笔杆,他也依旧是个军品,强壮、有力、凶狠、危险。

“为什么?”爵士现在只能发出低微的声音,他的发声器被拖出体外,摇摇欲坠的挂在胸前。红蜘蛛只是笑了笑,“因为你没用了。”他蹲下来看着爵士,那种冷酷的表情全然不像前一刻还在亲热的情人。“我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他把尖锐的声音压的很低,“你,或者警车,我考虑了很久决定选你,和警车相比你的风险小些。你爱看角斗,还在地下城游荡,你失踪个几天怀疑的人会少些。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其实像你这样的元老院直属高级安全顾问一旦失踪必定是轩然大波,所以直到最后一刻我都觉得太冒险了,浪人和游民吓坏了。也许把你抓住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也许反会把我们的计划全盘破坏。不过,那天夜里在凯恩你的反应给了我一个更好的选择。”

爵士根本用不着回忆,那夜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正忙于思考一些更严重的问题。

“你的所作所为远远超过了一个尽职的治安官对待受害者的态度。”红蜘蛛冷笑着,再次扼住了爵士的喉咙,“你这肮脏的家伙,你们每个都是!”他有一点发抖,力气比刚才小了许多,使得爵士还有空隙说话,“我还以为是采珠人……你利用我……普神在上……你竟然……”

“我竟然什么?”红蜘蛛的光学镜头微微闪了一下,“不择手段?谢谢夸奖。”他扼紧了些,似乎在发泄怒气,“在整个塞伯坦只有你和警车的数据库里存储着所有重要城市的治安部队布防、机械堡垒工事地图,还有十角大楼的系统安全密码。我需要这些,霸天虎需要……比起把你的处理器剖开,更安全便利不引起注意的方法是什么?你说吧,你该很清楚,事实上你很享受,对吗?你这垃圾!”

爵士无力的挣扎着,他早该想到,通过火种舱的对接,能量交换的同时,数据库也会共享,虽然只有短暂一瞬,但已经足够红蜘蛛把病毒植入他体内。在他们交往的这些日子里,最高机密的情报就这样不断流入隐秘的敌人手中。

“我一度很担心你只肯用下部接口,”红蜘蛛毫不羞耻的说,慢慢站起身,“有人就是如此谨慎的。”他打开通讯器开始呼叫一个爵士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声波,我是红蜘蛛,转告威震天,这会我就把罐装能源宝给他送去,叫他准备好开罐器。”

能源宝!这个词在爵士的中央处理器中跳动,他的视线模糊,头痛欲裂,浑身麻木,眼睁睁的看着那凶险的红色恶魔接通了下一个受害者。

“伟大的首领,”红蜘蛛的声音变的圆滑,甚至还带有几分诚恳,“你还没出发?”爵士移动身体想坐起来,seeker一脚踩住他的胸膛。

“我在哪儿?”seeker的笑声像刀子切割着爵士的思维,“我当然在凯恩,为你准备好一切,我的首领。”

结束通讯后红蜘蛛的声音又回到真实的残忍和傲慢,满是讥讽的调子,“行了,我的事了了。”

“御天敌……”爵士想推开seeker的脚,“你不能……能源宝……”如果能源宝被夺走,整个世界就该被颠覆了,塞伯坦会变成火海……

“你觉得怎么样?”红蜘蛛轻蔑的问,“御天敌,似乎有一点儿爱上我了。”

有一点爱上你的人不止御天敌一个,爵士绝望的想。冷却液流失过多,他的视野越来越暗,连思维的力量也要消失。半昏迷状态中他感觉到seeker的脚移开了,接着,氖射线的红光在他面前炸开。



※   ※   ※   ※   ※   ※   ※   ※   ※   ※   ※   ※



奥里安拔下连接线,艰难的从终端丛林里爬出,从前一天开始十角大楼所有的计算机系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十几小时内他们已经接近瘫痪,与外界通讯中断,好在御天敌已经带领部分亲信转移去凯恩,因为震荡波报告说叛军极可能会直接攻击铁堡,首先,他们要确定执政官的安全,然后,有人向执政官推荐了凯恩。

前天早晨红蜘蛛来向他道别,年轻的地质学家说他可能要离开科学院去做个新的考察。“多久?”奥里安问。“不会太久,”seeker充满自信的回答,“我会把真相带回来,到那时整个塞伯坦都会为我欢呼。”

奥里安目送他走出十角大楼,然后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他念念不忘的是红蜘蛛临走时说的话——赛伯坦转的太快,像艘失控的飞船,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它从哪里驶来,将要驶向哪里。如果想重新操纵它,修改它的航程,我会被甩下去,摔的粉身碎骨吗?

他怎么可能回答的出这样深奥的问题!红蜘蛛以为他是谁?被能源宝选中的圣人吗?

几百万年后,当奥里安·派克斯不再是奥里安·派克斯时,他再次想起这个问题,遗憾的是,他仍然不知道答案。



※   ※   ※   ※   ※   ※   ※   ※   ※   ※   ※   ※



“别动,你的胳膊还没接好。”

爵士发现自己的光学镜头和护目镜被修复了,但四肢依然乏力,警车埋头处理他右臂的伤口,红蜘蛛反着拧断了他的肘关节,那里可不太好修。

“我昏迷了多久?”

“将近36小时。”

“你发现我的?”

“是的,当时你在凯恩城外通往铁堡的交通桥上。”

“我们现在在哪?”

“52号交通中转站的急救室。”

“我竟然相信了他,”爵士说,“他假装遭到采珠人袭击,而我还以为这都是巧合……”

“别激动,你震动了你的伤口。”

爵士侧过头,在他旁边的修理台上躺着个伤势相当严重的年轻人,看上去是和警车接近的型号。“他怎么了?”

“唯一的幸存者,我正在等他苏醒过来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们的防卫设施像笑话般在几十分钟内就被摧毁了……”

“发生了什么?什么防卫设施?”爵士问,警车没回答,他忙着重新连起爵士的肘部电线。爵士望向窗外,靠近地平线的远处是鲜艳的红色朝霞,要不了多久,他们的恒星就会升起,照亮整个大地……

“现在几点?”爵士忽然大叫,警车抬头看了他一眼。

“现在是午夜,爵士。”他没有看窗户,“那不是朝霞,那是帕拉克萨斯。”



※   ※   ※   ※   ※   ※   ※   ※   ※   ※   ※   ※



“可怜的造物啊。”威震天把玩着御天敌的首级,又一次说。看起来他很喜欢这句话。

红蜘蛛偷偷的笑了,总有一天,他会把这句话赠送给志得意满的前角斗士,他相信自己能做到,荣耀最终将归于他。

塞伯坦的革命刚刚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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