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Missing?-Emme Packer





“我回来还不是因为你。”高跟鞋因足跟脱出而晃荡，“冬天……北欧都是夜晚，舒服得要命。”
“你又喝酒。”她给出一个陈述句，平静地带上门，把包与菜揩在饭桌上。
“我没有。”
毛利兰嗤笑：“我认不得德文还认不得日文了？”指尖拎起易拉罐的上部，凑得近些便能听闻浮沫碎裂，估摸出还有三五口。口红自铁罐边缘蹭至第一节指骨关节，是她从前也不用的浓烈。她似是不觉，径自把自己的重覆上去。罐口的唇釉被抿去一角，却因质地不一而无法融合，殷殷对峙着。毛利兰手腕用力把空罐丢进垃圾桶，塑料袋受重缓缓垂坠，窸窣如幻觉。
她向这边走来了。灰原哀的目光四处游移，最终顿在因静电而吸附于沙发背的一缕黑色长发上——这般不设防。发烫的脸颊被陡然覆上的手背沁入凉意，她被惊得一抖，已形成记忆的肌肉几近条件反射地要蜷成抵御的姿态——回过神时毛利兰早已出了视野，从来只有她自知。她睁大眼睛，因自己无谓的反应而手足无措起来。
“你看，胸罩也要乱丢。”毛利兰在不远处叹一口气，漏出大约是替她善后的响动，“以前管新一，现在又要管你。”
她尚未心定，只庆幸自己丢得不算远，逞强回嘴道：“你之前和你的园子不是也是吗？女子会，喝多了胸罩都要交换的。”
“女子会啊——大家都是这样。”
“都是？”
她终于失笑：“吃醋了吗？”从前不曾会开这种玩笑。用的是哄小孩子的语气，听得人忿忿。灰原哀便也不甘，把原本打算去找她的眼收回来，只眯着眼睛看自己的手。葱似的手指纤细修长，指腹圆润饱满，皮肉细腻光滑，只在腕侧有一小块疤痕，是她当年没注意被溶液烧伤的。纵然药物让肌体几次更新，崭新的组织于底下生长丰盈，也终究没有把那片旧日的印记完全抹去。就像自从她从组织出逃之后那么久，她仍然是宫野志保。纵使她什么都不做，她也可以马上接着宫野志保的人生而生活。
事情结束那天她恢复了原来的身体，对着救护车上被裹在毛毯里手捧热咖啡的毛利兰说“我是宫野志保”。对方小声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最后嗫嚅着叫了声“小哀”。她刚刚从一场恶战中活下来，什么都顾不及，被这么叫过一句才觉得疼。毛利兰后来也不叫她“志保”。对于她来说，这个女孩子她是从“灰原哀”开始认识的。
握紧拳头后便觉得指关节被压得生疼。她发现自己忘记把戒指摘下来了。戒指是上次偶然看见了去买的同款，前些年在年轻女孩子之间很流行的牌子，后来转了高端线，她去了好几家店才有库存积压。店里的射灯打得亮如白昼，灰原哀那时在店里对着折射光发呆，想她的大约是跟铃木家大小姐一起去买的。旁边的店员忍不住，问她需要包起来吗。她才醒来，说不用，就这么戴着回的家。素日也不怎么常戴，实验室里手套要贴着肉，在家里也怕被生疑。有一次从实验室出来戴戒指的时候被后辈撞见了，引起过一小阵热议，把这个话题盖过去的是他们的研究毫无成效，有可能连方向都找错了。她回家时在毛利兰肩上埋了很久，对方僵了一下，慢慢揽住了她，指尖搭在她因瘦削而过分突出的肩胛骨与脊椎形成的凹陷里。结果去洗澡时才发觉自己的戒指一直没摘，灰原哀在浴霸暖黄的灯光下对着自己的手发怔，感觉自己比方才更脆弱一些。
“兰，”蜷缩在沙发里的灰原哀突兀地唤了一声，像是本也不期待有应答。
“叫兰姐姐。”她头都没转，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仍坚守底线。
“兰，”灰原哀语气软黏，唤得毛利兰耳尖骤烫，“如果我变不回去了怎么办？”
指尖一顿，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一时只听得灰原哀不知是否是因为醉酒而较平日更为深重的呼吸，氧气冷凝于她的气管，几乎将她窒亡。半晌，毛利兰小声咕哝道：“……‘变不回去’，——”一切因此回到正轨，“变不回去就变不回去吧，那么多年不就这么过来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她翻了个身，把脸朝向布艺沙发的缝隙间：“那，如果我变回去了呢。”听起来太像泥醉后的无理取闹。对方果然不答，细细地切着蔬菜，节奏均匀。她如果再瘦些，戒指便可以在指节间游荡，不必卡死于指根。灰原哀闻见拓在手掌上的唇釉的甜腻气味，很快，她的掌心便一片湿润。在湮于喉管的抽噎声中，她们一起新买的锅被支起来，倒水，开火，水咕噜噜地沸腾，因而转作小火。冰箱上手写的食谱写着罗宋汤，那么今天锅里的是番茄、胡萝卜与洋葱，即使她说过她不喜欢吃胡萝卜。
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她只庆幸自己终于没有呕吐。
拖鞋从厨房出来，踏向卧室。她听见锁扣关阖的声响，又等了一阵，才把手臂从脸上拿下来。于朦胧之中，她隐约感到毛利兰替她盖上了薄毯。灰原哀用尽所有清明抓住对方的手，而对方没有挣开。在再次陷入沉睡前，她听见了一声叹息。


END



后：



一点同居片段，爽完就没了。
我真是没有什么退坑一说，只有反复横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