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夜香草和深眠花的黑暗国度中，古老的安眠和死亡气息弥漫四周。身穿点缀着星坠的层叠长裙，脸上蒙着半透明黑纱的黑夜女神正安静站立在一道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影前。

“所以说你就这么让他走了？我还以为你会建议他去家人身边稳定人性”略显粗壮的男性嗓音响起，短暂打破了周围安眠的氛围。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自觉让人臣服的威严，俨然就是已经摆脱污染并且成功晋升的黄涛。

“他已经成为准旧日，并且也压制住了天尊的复苏，很多事情的决断他心里足够清楚”黑夜女神的嗓音柔和，不见一点不耐烦的解释到“况且世界末日还未真正到来，相信他一定也不会忽视自身状况，保持良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到来的一切”

黄涛还是不太放心的追问到“你有安排教会的人盯住他吗”随后他自己就推翻了前面的问题“现在除了真神，应该没人能看住他了吧，呃，就算是真神也够呛”

阿曼尼没有接话，两人之间短暂陷入沉默。最后还是黄涛忍不住出声叹息打破了安宁“我第一次在陵寝中见到他的时候，虽然同为穿越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归属感更加淡泊，从骨子里透露着孤独。这样的他除了从原主记忆碎片中继承的亲情，我想不出世界上还会有什么让他能维系自身与世界的联系。”

黑夜女神缥缈的嗓音在四周回荡“他的锚已经遍布世界上各个有人烟的地方，他也在沉睡前认清了真正对自己重要的存在们，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十年的梦境博弈中占据上风。”

“况且，他已经找到了在这个世界的灵魂伴侣，虽然还未真正在一起，但相信未来的道路不会再孤单”末了，她语气略带欣慰的宽慰着对方。

“什么？伴侣？！小周看上哪个女孩了？”黄涛颇感诧异的开口询问到，却见对方只是姿态悠闲的沉默不语，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想法。黄涛怂了怂肩猜测“我之前在黑皇帝的陵寝中曾经询问过他结婚没有，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原来是还怂着没去告白，啧啧啧”。

黄涛又略显遗憾地撇了撇嘴说“要不是污染残留的性质还留下不少隐患导致我暂时不能光临现实世界，真想去见见他到底喜欢了什么样的人，小周的眼光应该不会太差吧。”

阿曼尼轻轻颔首，随后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措施都没做，我有留下一招后手”

黄涛没有一点犹豫的追问到“什么后手？”

“一个催化剂”阿曼尼像是笑着回应了过去。
2
贝克兰德，北区，平斯特街七号。

“啊...嚏”刚结束了塔罗聚会的伦纳德不顾形象的打出了一个喷嚏。惹得坐在他身旁看报的帕列斯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奇怪，成为天使以后还会生病吗”伦纳德收起了翘在桌上的双腿，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帕列斯没有去接话茬，他翻了翻报纸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祂苏醒了？”

“嗯”伦纳德没打算隐瞒，自从他晋升天使以后，老头为了稳定他的状态脱离了寄生，借着教导的借口搬进了平斯特街，不过伦纳德并没有提出反对。

简单给帕列斯描述了一下时隔许久的塔罗会召开内容，伦纳德似是叹息的感叹到“感觉晋升成为旧日以后，克莱恩的神性更加强烈了。要不是我亲眼在梦境中见证了他的胜利，很难将他与以前的归类为同一个人”

“这是成为神灵路上的必然取舍。但是祂的锚很稳定，是不会因为神性盖过人性失控的”帕列斯又翻了一页报纸“还是说，因为这样你更不敢去坦白心意了？”

“咳咳，老头……”伦纳德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打哈哈掩盖内心中真实的不安，就听见门铃响了。没等门铃的声音响起第二遍，空气中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帮忙打开房门，门口的瘦高身影就这么映入伦纳德眼前。

他身材瘦削黑发棕瞳，面容冷峻，轮廓深刻线条冷硬。见到面前的门突兀打开。他不慌不忙的摘掉了半高丝绸礼帽，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下午好”格尔曼斯帕罗模样的克莱恩抬起头正对上了一脸惊愕的伦纳德，后者有些慌忙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到门前，随手顺了顺疏于打理的墨发长发。

“克…克莱恩，你怎么来了”伦纳德干干巴巴的开口询问道。惹得身后仍旧坐在沙发上看报的帕列斯无声叹了口气。

他像是不敢直视对方一样，明明走到克莱恩身前视线却飘忽不定没有落点，伦纳德抬手揉了揉鼻子又问到“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吗”

门口的克莱恩重新将礼帽带好，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吐槽伦纳德一点也不会体恤人。都亲自上门拜访了怎么不得邀请他进去坐坐，哪有倚在门边闲聊的道理。但是现在他只是单刀直入阐明了来访的原因“我需要你带着我熟悉贝克兰德的环境，我想以此为媒介平衡神性”

“至于部分琐事暂时会交给灰雾之上的分身处理，我本体目前不用太过于操心”

伦纳德敏锐把握到了问题的关键“这有助于你收束人性？”得到对面的肯定答复后伦纳德才算长出一口气，刚想要点头答应下来，旋即心里出现了一丝为难。

在“愚者”克莱恩沉睡的期间，伦纳德一直忙于围剿玫瑰学派，长年奔波于南大陆。说实话他自己也是因为晋升才被调遣回来任命大主教，本身也对飞速发展的万都之都充满陌生。

但是伦纳德并不想因此放弃和克莱恩共处的机会。十年过去了，即使时间和诸多因素已经打磨的彼此相互陌生。但是十年前的相处，每一次相逢，每一次合作，每一次告别都好像发生在昨天。在不眠者每天短短两个钟头的睡眠里徘徊。

现在克莱恩已经苏醒，向他发出一个邀请，他怎么会拒绝呢。伦纳德思绪电转间没去考虑太多后果的应了下来。

“当然女神也告诉我，你也是前不久才从南大陆回来任职的”克莱恩像是敏锐捕捉到了短暂的为难“所以她又给我多指派了一人。”

克莱恩话音未落，他身后突然探头探脑的冒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3

“老周，这位就是黑夜家的公务员？”突然出现的身影十分自来熟的把手勾到了克莱恩的脖子上，他有着明亮的蓝色眼眸和金色短发。伦纳德微微一怔，隐蔽的皱了下眉头。克莱恩并没有躲闪，看不出一点身为神灵的架子，他开口对来人介绍到“伦纳德.米切尔。现任贝克兰德大主教”

“嘿你好，我是约翰.肯特，当然是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还未等克莱恩多做介绍，对面蓝眼金发的约翰抢先打起了招呼“我是天选者联盟在贝克兰德区主要的负责人之一。我这次接受了你们女神的任务，帮忙带老周熟悉周边。咱现在暂时是同事了”

天选者联盟，早期也叫穿越者联盟，是源堡放下的旧日遗民。伦纳德对此不算陌生。在克莱恩和天尊的梦境拉锯战中他已经了解了不少隐秘，其中也包括克莱恩的种种过去

和克莱恩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什么时候认识的？伦纳德收敛住思绪，为表友好率先伸出手去。他强行扯动嘴角不露一点不悦的回应道“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约翰爽快的握住了伦纳德实际并不怎么情愿的手，随后问到“小伦啊，呃，我这么喊你没问题吧。你都不招呼我俩进去吗。莫非你打算在门口和我们规划行程？”

他本是想随口打趣，不料伦纳德像是突然惊醒般怔住。下一秒他赶忙侧开身子让出通道。约翰有些纳闷的跟着克莱恩进入客厅，发现伦纳德的眼神一直在面前的老乡身上上下起伏。

什么情况？约翰眨巴了眨巴眼睛，由于他和对方还没有很熟，所以理智放弃了询问的想法。

客厅中央有两张沙发围着桌子，一双一单。帕列斯早就因为刚才的动静起身去了书房，留下三个正好的座位。克莱恩率先抵达桌边，就近在双人沙发坐下，约翰紧跟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落后半拍的伦纳德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他不动声色的落座，抬手掐了掐鼻梁制止住胡乱涌现的想法。末了他抢先开口道“约翰先生，虽然我因为多年混迹于南大路对贝克兰德的了解有些许局限，但是帮助愚者眷者本就属于黑夜教会的内部的任务，你大可提供详尽路线和文字说明给我，剩下的就不用多麻烦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约翰压根就没听出潜藏含义的回绝道“文字说明哪有人肉向导来的直接，再说愚者教会和我们联盟简直就是兄弟连嘛。兄弟的事能嫌弃麻烦吗？”

“况且身为旧日遗民，我肯定了解很多你不清楚的事，更能接的住梗不是吗”约翰笑着冲身旁挑了挑眉头，他后半句明显是冲着克莱恩说的，后者并没有否认，反而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崩人设的笑容。

伦纳德被这一笑电的不自觉一颤，在约翰略显迷茫的注视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后靠住椅背。终于他似乎妥协了。

“好吧”伦纳德浑噩的听到声音从自己嘴里响起。

4
贝克兰德，北区

伦纳德.米切尔刚从圣赛缪尔教堂中出来，他刚回到贝克兰德不久，很多工作还需要交接。不过他并不想错过今天行程中的任何一项，少有的把所有需要处理的事项都提前安排妥当。

伦纳德正打算隐去身形直接去往目的地，就看到马路对面熟悉的身影抢先一步传送到他跟前，格尔曼模样的克莱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教堂附近等他。

“你就穿这？”克莱恩的状态比起刚醒的时候看起来好了不少，他冷峻的目光略带挑剔的注视着身穿长袍的伦纳德。后者随手把长发顺到耳后，略带水光的绿眸内闪烁了几下“还不是克莱恩你来的太快了，我本来打算回家换套衣服的。”

其实没有，伦纳德心里泛起了嘀咕。克莱恩依旧嫌弃的打量着他，抬手拍拍沾在长袍宽大袖口的灰尘，皱眉对伦纳德道“说，我想换上一套方便出行的衣物。”

“我想换上一套方便出行的衣物。”伦纳德乖乖照做，对面的克莱恩当机立断抬手打出响指。下意识间伦纳德借教堂玻璃反射出的影像审视起自己，白衬衫黑马甲配黑色长裤和皮靴，衬衫不仅规矩的系好纽扣还配了绿色领带，少有的掩盖住了随性的不羁。

“我们走吧，约翰已经提前过去了。”克莱恩没去管伦纳德别扭的拉扯领结，抬手扣住对方手腕。伦纳德心领神会适时释放出一些隐秘的力量，二人的身影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样丝毫没引起注意的消失在人群中。

某著名餐厅的一角，约翰正百无聊赖的用手支着脸庞，眼神涣散的注视着大门口。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扭头正好看到伦克二人的身影从隐秘中脱出。

“卧槽？”这花里胡哨的操作看得约翰有点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感叹道。

“等很久了？”克莱恩隐蔽松开伦纳德的手腕自行落座，约翰摆摆手“并没有，菜还没上齐。”随后他又对略有些迷茫的伦纳德解释道“这家餐厅也是我们联盟旗下的，主厨是我们旧日时期有名的厨师，正好今天带老周回忆回忆家乡口味。”

“除了吃饭，今天还有一个保留节目。”约翰略显神秘的冲伦纳德挑了挑眉头。说话间菜全部上桌，约翰招呼着把造型奇特的餐具推到伦纳德跟前介绍到“本来这玩意儿也能算一个旧日特产，奈何被精灵抢先了。”

伦纳德对眼前的筷子算不上陌生，他在梦境中曾见过身为周明瑞的克莱恩用过，很轻松就掌握诀窍。他比划着夹起面前的一个裹满酱汁的肉段，只觉得入口酸甜，十分开胃。

桌子另一端的约翰正热情的往克莱恩盘子中夹菜，不一会儿就摞起了一堆小山。伦纳德停住正往嘴里送第二口的动作，见带金框眼镜的疯狂冒险家举止斯文的夹了一口送进嘴里，随后冲满脸期待的约翰点了点头。

“味道很好，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区别。”克莱恩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几分，冲比出大拇指的约翰笑着点了点头。伦纳德顿时觉得嘴里刚咽下去的肉段只剩下让人牙软的果酸。

他赶紧打量起桌上的几盘菜，发现几乎每样都被夹到了。伦纳德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刹车没了下文，就在快要被注意到异常之前终于有所动作。

于是神情重新回归冷峻的克莱恩就见到前同事在踌躇半天以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夹一样事物，把他放在了自己小山包的顶端。

克莱恩先是默默凝视了那抹紫色的事物，随后把眼睛瞥向伦纳德，后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潮红，像是快要爆发的火山。就在伦纳德以为自己的脸真的会烧起来之前，他听到身旁的冒险家开口道。

“伦纳德”格尔曼模样的克莱恩颇有点无奈的推了推金框眼镜“这是用来装饰的花朵，不是用来吃的”

5
“噗——”桌子另一端的约翰控制不住的直接喷了出去，似乎是有被呛到。伦纳德有些木然的看着对方接过克莱恩递过去的水，连喝几口才缓过气。他识图打打圆场“只能说这是时代的代沟，老周你以后记得带他常来啊”

没等克莱恩回应什么，餐厅的窗帘突然被侍者拉紧，整个大厅陷入黑暗的氛围。随后几盏微弱的火光在各桌亮起，其中最大的光源是从餐厅正中央亮起的。

餐厅中零零散散的就餐人员都把视线投了过去，一位身穿华丽古典黑色长裙的曼妙身姿缓缓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她的面前竖立着一个黑色的棍状事物，伦纳德隐约记得这好像叫话筒。

“大家好，我是主唱安妮”女子甜美的嗓音回荡在四周“大家都知道这座餐厅的创立者兼主厨是一位穿越者，今天这位小姐的故人也有在这里用餐，她为这位未曾见过面的故人点了一首‘故乡的云’。”

“其实餐厅的主厨是你的小迷妹。”约翰咬耳朵的对克莱恩说到，伦纳德主动贴近凑了过来，约翰又对他解释解释起来“就是粉丝，崇拜者的意思。”

“之前市面上有一本很火的书，叫《格尔曼传记》。我忘了是由哪个知名作家写的了。总之主厨这小姑娘可好这一口，这本书可看哭了她好几次”

伦纳德当然清楚这本书，因为这本书的作者正是塔罗会的“魔术师”小姐。到了克莱恩快要苏醒的最后几年，克莱恩等于疯狂冒险家格尔曼等于愚者眷者的形象已经是公开的消息，没必要隐瞒。于是在“正义”的牵头下，由塔罗会众人拼凑出的点滴加以改编构成了这本传记，希望能以此为锚点早日唤醒“世界”。其中知晓克莱恩真实身份的伦纳德还用祷告的方式从女神那里获知了更多的细节。

悠扬的女声从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哀愁。歌词并不是伦纳德熟悉的语言，他偏头打量了一眼克莱恩，发现他和约翰都沉浸在音乐的氛围中，两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内里却似乎隐藏着落寂，尤其是克莱恩。他像是终于卸下了一身的伪装重新找回了自己，不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伦纳德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觉得身边的人有了活着的味道。

伦纳德想起梦境中那个酷似格尔曼的周明瑞，他开朗阳光，过着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平凡的像是融入了背景。然而就是眼前这么一个人，被冠上救世主的头衔，所有推着他往前走的势力都希望他成为诡秘而不是自己。从来没有神明能拯救他，只有他自己在苦海中支撑。

他突然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该做点什么，伦纳德屏住呼吸耗费了所有勇气探出手去，从桌子下面捉住了克莱恩微凉的手掌。做完这一切他紧张的身体绷直，大气不敢多喘一下。

一道目光突兀的扫了过来，伦纳德抬头正好与克莱恩视线相交，克莱恩幽邃深棕的瞳孔像是能吸附所有光线，暗淡的仿佛望不见底部的深渊。伦纳德坚定的回望了过去，用眼神无声对峙。半分钟以后克莱恩微微侧头躲开了他的视线，与此同时伦纳德觉得手上传来了回握的力度。

在昏黄灯光照耀不到的隐蔽角落，两只手掌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拖欠已久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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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中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克莱恩和伦纳德两道身影。

克莱恩熟练的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他衣服上本该存在的鼻涕眼泪尽数消散。伦纳德有些嘴角抽动的注视着这一切。半分钟前发生的事还鲜明的跳跃在脑海。

餐厅中央正闭着眼睛深情演唱的安妮被突然传出的哭泣声打断，那声音就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样奔腾而出，而且愈演愈烈，丝毫没有止住的现象。

所有的目光循声音望去角落的三人桌处，一个金发蓝眼的男子正抱着带金框眼镜的同桌号啕大哭，坐在最边上位置的另一位墨色长发男子先是像受到了惊吓般把手从桌子下面抽了上来。然后迅速反应过来面目扭曲的注视着哭的昏天黑地的同伴。

伦纳德咬牙切齿的审视着挂在克莱恩胸前还不自觉往上蹭鼻涕眼泪的约翰，恨不得能单纯用目光把对方像清除蜱虫一样的拨下。在伦纳德杀人的目光中，克莱恩抬起手安慰的拍了拍约翰的背。

伦纳德顿时觉得脸都绿了。他腾的一下站起，就要不管不顾的把对方扯下来。突然从餐厅后方跑过来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

“抱歉，抱歉。”她十分有礼貌的冲着伦克二人欠身鞠躬，并且先伦纳德一步把约翰从克莱恩胸前扒拉下来扯去了后厨位置，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捧着干净的毛巾回到二人就座的地方。

“实在不好意思，他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故乡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结。”身材娇小的女生再次鞠躬表达歉意，伦纳德见约翰没有回来的迹象，神情稍有缓和。克莱恩没有接递过来的毛巾，摇了摇头推了回去“我明白。”

对面的女生轻轻咬了下下嘴唇，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从身后拿出了一本书和一根笔，伦纳德注意到这是市面上的畅销小说《格尔曼传记》。

“周、周先生，能给我签个名吗。”她涨红了脸把书翻到扉页伸了过去“签您克莱恩的名字就好。”，克莱恩并未拒绝，抬手打出响指。下一秒一行娟秀的字迹出现在了扉页。

“谢谢！谢谢！”女生像是得到了至宝，又是连连鞠躬。然后她打量着面前的伦纳德，惊喜的开口询问道“您是伦纳德.米切尔先生吗。”

“是。”伦纳德略感诧异的开口答应。他没想到女生居然认出了他自己，莫非是书里有提到？伦纳德在整理好属于自己那一部分后其实就在没关心过，全全交给了“魔术师”小姐打理。所以书中的内容并不清楚。

“您能也给我签个名吗？”女生的眼睛更亮了，她重新摊开书册递了过去，伦纳德自然不会拒绝，结过书笔抬手就要留下名字。

“不不，留在这里。”女生抻着伦纳德的手腕一拐，把要落下的笔尖扯到留有克莱恩名字的前面“签到这个地方”伦纳德虽然有所疑惑但还是照做，两笔勾勒完名字把书还了过去。

女生重新将书抱在了胸前，面上的红润越发显眼。她的笑容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对克莱恩道“约翰他大概不能陪你们继续逛了，很抱歉。但是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或者问题可以来找我，我是这家的主厨，随时都在。”

“祝二位玩的开心。”她偏头隐蔽的冲伦纳德眨了眨眼睛。后者有些莫名其妙，但甩掉了约翰仍旧叫人一身轻松。他们未多做停留就离开了这家店。

7
站在餐厅门口，二人一时都没了去处。伦纳德不得不承认，虽然约翰是有点碍事。但是缺少了导游的确让人寸步难行，他压根不清楚附近是哪。

“伦纳德。”伦纳德微微一怔，听到克莱恩在喊他，扭头看到对方走到自己跟前“既然约翰暂时没办法领路了，那我们去拜访一下队长吧。”

队长，伦纳德眉头微微一跳，轻轻颔首。征得同意的克莱恩从历史迷雾中取出一只黑色权杖，还未等他去抓伦纳德，对方已经主动牵上了手。

“走吧”伦纳德笑笑，克莱恩不可察觉的瞥了他一眼，没做多余的表示。二人身影迅速淡化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拉斐尔墓园。

伦纳德熟练的擦拭着并没有怎么积攒灰尘的墓碑，恢复成廷根样貌的克莱恩则给花瓶中插上了新鲜的花朵。照片中邓恩黑白的面孔看上去有些发旧，但是神情依旧温和，和记忆中没什么偏差。

克莱恩沉默的凝视着下方熟悉的墓志铭，身旁的伦纳德已经起身擦拭起相邻的墓碑，墓主是位女性，也是他熟悉的面孔——戴莉.西蒙妮。他隐约记得这是伦纳德争取到的，似乎在沉睡的期间有祷告提过。

“我是想，如果死了以后也不能在一起，那就太讽刺了”伦纳德自嘲的笑了笑，他双手插兜故作随意的怂了怂肩膀“明明以前有那么多机会坦白心意，他们两个要是有一个先开口就好了”

克莱恩没有接话，二人就这样在墓碑前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站的夕阳都快要临近终点。伦纳德突然听到克莱恩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的墓还在吗”

伦纳德有些窘迫的抬手顺了顺长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回答在还是不在。克莱恩没等对方回答身影已经消失，伦纳德只好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跟了过去。

黄昏接近尾声，墓园一角，伦纳德停在了克莱恩身后。他正安静的站立在一座略显斑驳的陈旧墓碑前。金灿灿的夕阳分割着生与死的界限，黑白的面孔与面前鲜活的脸庞毫无二致，克莱恩抬手摩挲起满是灰尘的墓志铭。

“最好的哥哥”

“最好的弟弟”

“最好的同事”

“我曾经想过，要是能一直安眠在这里，也不错”克莱恩勾勾嘴角，扭头对伦纳德说道“如果在很多事情上我选择放弃，那我是不是可以真正的去休息一下。”

克莱恩放下摩挲的手指，眼帘下垂盖住褐色瞳孔。伦纳德心里漏跳一拍，他突然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不去抓住面前的身影，那自己一定会后悔。

所以伦纳德放弃了所有思考，在克莱恩抬头回眸的一瞬间，他一手按肩，一手托起对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克莱恩的身高恢复成廷根时期的样子，比伦纳德矮上半头，但是接吻却刚刚好。伦纳德只是用手指轻轻挑起对方下巴就刚好能够到魂牵梦绕的唇。这和他无数次梦回想象的没什么不同，柔软，甜美，仿佛能联通灵魂深处。伦纳德没敢睁开眼睛，怕惊动了面前像美梦一样易碎的场景。

伦纳德感觉自己的颈部被圈住，他下意识将怀中的人拥紧。接着是湿热的回应猝不及防闯了进来，伦纳德先是一惊，短暂被抢占了先机。随后他迅速摸清门道，以更加热烈的方式进攻了回去。舌尖缠绵，牙齿碰撞，彼此间的空气被相互交换。两个人都像是要把对方溺死在湿吻中，谁也不肯先退出战场。

旧日也会缺氧吗，伦纳德迷糊的想着。感觉圈住自己的胳膊有往下滑落的趋势，他适时停止了进攻。二人扯开一段距离，一条银丝被动作带起拉长。

克莱恩矮了半个头的身影在伦纳德怀中微微喘息着，眼角带泪的染上了些许绯红，目光中多了几丝水光，他的嘴巴似乎有肿起来的趋势，粉嫩中透着肉感，看起来十分可口。

伦纳德不自觉的喉头上下蠕动，想到刚才自己大胆的操作脸迅速涨红，在克莱恩的目光真正扫过来之前他抢先开口道“克莱恩，我知道的。”

“或许你不是克莱恩，你是来自旧日的周明瑞，你是灰雾之上的愚者，你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但是我知道。”伦纳德干脆把眼睛闭紧“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自己，即使没有人告诉你你应该去怎么做，你也会做出自己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这样的你，不会去选择放弃，即使未来的道路如何孤独难行，你也会一直走下去。”伦纳德一咬牙说出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我希望，未来的路我能陪你一起走下去，廷根以后我一直在追逐你的步伐，现在我终于勉强追到你了，我，我不会再放手了，我不会再让你说出’回不去了’这样的话。我喜欢你，克莱恩。”

“诗人同学，你的文采终于进步了。”伦纳德久违的听到了熟悉的腔调，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克莱恩戏谑的注视着面前紧闭双眼的长发诗人，成为诡秘之主后第一次抓到了那抹似有似无的真实自己，一时之间人性神性的拉锯战终于以一方压倒性的胜利短暂告终。

“愚者大人还欠我一个愿望。”伦纳德红着脸睁开了波光粼粼的双眼，视线又不自觉的发散“我希望知道愚者大人对我告白的回应。”

领口突然一紧，绿色的领带被向下的力拖拽着，柔软温热的嘴唇再次贴近。夕阳剪影下二人紧紧相拥，残存的光芒似有被结合头影吞没。

“你的愿望实现了”接吻间隙中，神明温柔的说道。

8
贝克兰德，某著名餐厅的三楼休息室中。

约翰揉了揉哭红的鼻子，嗓音像是重感冒一样嘟嘟囔囔的对对面忙碌的身影抱怨道“明明是给老周的惊喜，为什么连我也要误伤。”

“谁叫你这家伙是个哭包。”娇小的身影从炉子上取下暖壶，听声音是位女性，她沏了一热茶递了过去“上面给你来了什么通知。”

约翰吹了吹热气，吸溜着茶水回答到“噢，上面说从黑夜教会传来的神谕，说是以后不用我去陪老周熟悉贝克兰德了，提供书面文字就行。”

“难道是因为我工作能力不行，被素未谋面的黑夜老乡给嫌弃了？”约翰撇了撇嘴，有些不满的嘀咕着，对面的女生眼睛一下子发亮，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书籍。

“你不去是最好的选择。”她语气轻快的宽慰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