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032728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MIU404 伊吹蓝,志摩一未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MIU404
-
111
0
2021-1-4 10:05
因为宿醉趴在马桶上呕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约了那个人今天去游乐场,于是在间隙跑进卧室拿手机,又冲回卫生间继续发出“yue——yue——”的声音,泪眼模糊着点亮屏幕,想说不如下次再去吧,但是按发送键之前还是犹豫了。
记起那个人在车子路过过山车听到一群人尖叫的是满眼的憧憬:“我啊,特别喜欢从高处落下的失重的感觉,心都快要离开身体了。其实坐过山车,很多人都觉得第一排很刺激,但不是的,最后一排才是,因为当第一排下落时后面的还没到最高点,只有最后一排开始下落,才是速度最快的,也是最刺激的。”
“是吗?我不怎么玩这个,连游乐场也很少去……”他说的是真的,印象中除了小学毕业全班一起去过一次,在海盗船项目被摇晃吐了之后,就再没去过了。这也不怪他啊,吐的时候人正被晃到最高处,那些从嘴巴里喷出来的东西像是雨点随着运动轨迹撒向了各处,半个班的人的衣服上都沾着他的呕吐物。幸好是毕业了,不然不知道会被说上多久,就连中学有一次偶遇了小学的同学,对方都还在认出他的时候提起:“啊你现在坐海盗船还会吐吗?”
他笑着摇摇头。别人以为是“不会吐”,他的本意是“再也没坐过”。
“刚来这边的时候,休息日很无聊,那时候也不好意思找你出来玩,跟谁都不熟悉,阿蒲哥也有自己的事,我就一个人来了游乐场。排着队坐了五次过山车,五次!”那个人伸出手举到他面前比划着,说话的时候歪着头,在别人看起来有些孤单的行为,对他却是开心的,“好爽啊,还坐了摩天轮,旋转木马,还去了鬼屋,你知道我玩完了以后想什么吗?”
“什么?”他听着,不太知道会想到什么,他的脑子里还停留着大男人坐粉红小木马的画面,就不自觉笑出声来。
“喂!你在笑我是不是!笑什么?旋转木马吗?”不愧是他的搭档,一下子就猜到了,“走进来玩的都是小朋友,不要把自己当做大人就好了,啊,说回正题,我那时候就想啊,我一定要带你一起来。”
“为什么?不是都不好意思找我吗?”他有些不解,不管会不会跟着去吧,但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他去呢?
“因为想要你笑得像个小孩子,无忧无虑,想看到这样的你。”那个人这么回答。
听上去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话,但他就是一下子被蛊惑了一样,与其说要给对方看自己笑成孩子的样子,不如说是想看对方笑成孩子的样子。他就那么点点头,:“好啊,那找一天去吧。”
就是今天了。
到了大门口头都还在疼,志摩买票的时候还打了个嗝儿,喷出一股酒气。
进场时被反复确认:“是两个人吗?”
志摩皱着眉不耐烦:“是啊是啊难道两个成年人不能来游乐场坐过山车吗?”
检票员和保安都往他身后张望,最终还是放行了。
“怎么这样!”志摩不满。
“小志摩今天真暴躁。”伊吹在一边两手插兜踢着步子,不肯好好走路,“都说了让你别喝那么多,又没喝威士忌的人被啤酒和烧酒灌倒……这样的话根本没法坐过山车啊!”
“没事的。”志摩其实心里也觉得他不能坐,关于海盗船的窘迫再度袭来,而过山车行驶范围那么大……不知为何,他还有点兴奋,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一样。但是他又知道,成年人的自己和小学生终究不同,还是有着把控力的。
到了跟前伊吹还在念叨:“志摩我劝你不要坐哦,其实能来就很好了,就算只是在下面听别人的尖叫也是好的……”
“少废话。走!”志摩听他这么说就受不了了,而且,来都来了。
他们的休息日并不是公休日,本身来玩的人也不多,坐到最后一排前面也没几个人,整趟车也就不到十位。
安全锁压下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说了注意事项,并笑着提醒他要抱好自己的小熊。
志摩的脸颊有点发烫,扭过头瞪了伊吹一眼,那是他带来的。
抱紧了那只浅灰色的熊,勒得小熊的身体都凹进去了。一点一点登高的时候伊吹问他紧张不紧张,志摩才发现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坐过山车,毕竟上一次发生了那样的事,后面的项目他都没有再玩……
能和摩天轮比高的视野,游乐场内部的五颜六色尽收眼底,相较之下本来显得繁华的城市就都是没有感情的钢铁色,冷冰冰矗立在外围。
他觉得有点好笑,他就是从那里来的,从冷色调进入缤纷的世界,但这样就能找回笑容吗?不只是笑容,是“孩子气”的笑容。
车子停下来,看来是第一排到顶了,然后他们会下落,而最后一排的自己会继续上升,直到也到达那个顶点,才会跟着跌落下去。
人在空中手心会出汗,连醉意和头痛也都消失,上面的空气都比下面的凉,吹着脑壳快要结冰,太阳明明那么晒,怀里的熊要是会出汗都会变得湿哒哒,志摩后仰着脖子呼出一口气,问一旁的伊吹:“你说会不会像死神来了那样突然出现事故,尖叫的时候脑袋和身体都分了家?”
“别说那么可怕的事……”伊吹好像被他的话弄紧张了,但不是紧张真的出现事故,而是……
“别担心,我就是,想一想。”志摩闭上眼睛,要下落了。
正如伊吹所说的那样,从下落开始,飞速前进的过程,旋转的过程,听着车子滑过轨道的金属声以及震耳朵的尖叫声,他的心真地离开了身体,悬在头的上空,他看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抱着那个熊,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发出声音,就只是做了那样的表情而已,紧闭的眼眸,极力张到最大的嘴,上半张脸皱成一团,下半张脸又被拉扯得极其光滑……
风驰电掣里他还听到伊吹在喊:“志摩,叫出来!叫出来!”
问题就是叫不出来。
到了终点的时候头发乱成鸟窝,下车后用手整理,发梢都被风吹得打了结。
没忍住又发出了“yue——”的声音,冲到一棵树旁弯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小熊被夹在腋下,以防真的吐出来会溅脏。
不过没什么可吐的,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他问伊吹:“让你失望了吧,我好像没法像你想象的那样去笑。”
盘旋在脑子里的还有另一句:“不只是这件事,我整个人都挺让你失望的吧。”没勇气说,没有问出来的勇气,自嘲的方式都不行,做不到。
这本来应该是他最擅长的事,但在伊吹面前,做不到。
等着回答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揪小熊的毛,幸亏质量不错,不然都揪成刈谷了。
想到刈谷,心情又不怎么好了,其实他人不坏,就是嘴巴没边,总说些叫别人不开心的话,好比上次见面,刈谷很生气的样子,走到离他好近的位置,近到能闻见他嘴巴里喝过咖啡的酸味。
“我早说过你会害死搭档的,早说过你会害死他的。”刈谷咬着牙瞪着眼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才能保住你搭档的命!”
志摩根本不想搭理他,毕竟关他什么事啊,香坂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还有,他不成熟吗?至少比伊吹成熟吧……
就像是看穿他怎么想的,刈谷又说:“两个幼稚鬼,真不知道桔梗结弦到底怎么想的,把你们凑成了一对。”
他都想起这么多往事了,伊吹还是没有回答。
志摩转换话题:“刈谷他骂你是幼稚鬼哦,现在看来,是这样的。”他这么说也是觉得有点尴尬,伊吹的沉默大概是因为的确觉得他叫他失望了。志摩挺想听伊吹说没有,可他又知道伊吹真的说了没有他也不会信。
他太知道自己什么样了,他就是个烂人啊。
“志摩才是幼稚鬼,我不是。”伊吹跳过前面的问题,对这个话题给了回应,“只有真正的幼稚鬼才会觉得让别人失望,并且在别人否定以后也完全不信。所以我根本不理你,才不要理幼稚鬼志摩呢,就算我把你夸上天,你也还是不相信,那我还说什么。”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志摩笑了,没错,他一个字都不信,怎么说都不信。但伊吹的话还是让他好过了点。
拉着小熊的手把它拎起来,又往过山车的方向跑去:“你坐了五遍是吗?那我要坐六遍。”
“志摩你要休息……”伊吹叹了口气,也不劝了,跟在他身后。志摩想做的事,他是拦不住的,如同他想做什么志摩也拦不住一样。他们都太有主意,也都太固执,这样的性格碰撞到一起会产生无穷的力量,只是一旦脱离对方,就成了脱僵的野马。
第二遍也没有叫,他们甚至还聊天来着,聊起加加见,志摩说:“我后来有去打听,那对夫妇每周都去看他,服刑只是对身体的惩罚,剥夺自由什么的给心理更多压力,真正能让他从中走出来的,还是来自于别人的爱。或者说,他们是相互救赎的。”
“我那时候很傻吧,抱着加加见是无辜的这样的想法,傻透了。”伊吹诚心认错,“让小志摩头疼了吧。”
志摩想了想,在车子过弯道的最刺激的那一段,在一片声嘶力竭里告诉伊吹:“从警察的角度是很傻,从搭档的角度操碎了心,但是从作为人类的角度,我觉得你很棒。”
理性范畴是不该出现的错误,他们的职业要求他们必须理性,可一旦回归感性,志摩有点羡慕伊吹。
他自己好像心口缺失了一角,而伊吹拥有他失去的东西。
伊吹是纯粹的,完整的,情感丰富的。
令人下意识向往的。
志摩扭头去看伊吹的脸,和快速后退的视线里的模糊的一切都不同,伊吹格外清晰,他们本来就是一同前进的,清晰也是自然的,但志摩还是觉得过于清晰了。皮肤上的细纹,被眼镜的边缘蹭到的一点点的印记,里面装着胡子的比别处更大一些的毛孔,耳垂上象征过去的不曾佩戴任何饰品的耳洞,还有随风飘起来的发丝,卫衣领口能看到的挠痒痒时抓出来的红痕。
志摩细细打量伊吹,他从来也没有这么认真看过他。
伊吹就任他打量着,微笑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三遍也没有叫出来,连表情都懒得做了。志摩问伊吹对水润水润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因为小梅和火腿简直相差太多了,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怎么在他口中就可以用同样的奇怪的词汇概括。
“其实我一直觉得……”伊吹顿了顿,加快语速一口气说完,“小志摩你也是水润水润的!”
“哈……咳咳咳……”呛了风的志摩更不理解硬邦邦的自己和这个词有什么关系。
不过伊吹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解开香坂心结那会儿,他们一起去喝酒,太过高兴吧,伊吹喝嗨了,醉醺醺一直搭着志摩肩膀,推都推不开那种,就是那天说的:“小志摩看起来像一片沙漠,有连绵不绝的沙丘,一眼望不到边,还常年烟雾一样飘着沙粒。可是,可是啊,只要用手向下挖一点点,就会看到湿润的地方,下面埋着无数暗流,是被你藏起来的五感和情绪,志摩并不是干巴巴的,是最水润的!”
志摩想起来了,因为想起来了而觉得喉咙发堵。曾经只当做是醉话的话重新在大脑里被解析,就变成伊吹很懂他这个事实。
伊吹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点什么,志摩也想听他再多说一点。
到终点了。
第四遍还是没叫。重新再往开始的地方走的时候志摩捏着小熊的耳朵问伊吹:“你都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了,为什么还是想当然地把我想象的那么好,知道我戴着面具,知道我的真实想法,知道我所有的缺点,却还想象着我是个好人,这是笨蛋的考核课程吗?就是要自欺欺人……”
“才不是。”伊吹拦在他面前对他摆手,“不是想象,我有说过的吧,我记得我是说过的,我说过志摩你就是很好,戴着面具有什么关系,那又不是虚伪,真实的你带着另外一个真实的面具,还以为那就换了个人,可那也是你啊,就像一张纸的两面,又不是换了一张纸,不过翻了一面,你还是你。”
“唔……”志摩想,还是他吗?他一直不想再做他了,不做志摩,不做人,不想活下去了,也不能死掉,所以用一层壳子面对一切。原来那还是他啊。
“那么,志摩,”伊吹还拦着他,伸出手挡住他的去处,“不要坐了吧。”
志摩的手指捻着小熊的毛茸茸的耳朵,垂着头。
才坐了三次,要停下来吗?不甘心呢。
为了伊吹坐了五次吗?不是的,次数不会让他不甘心。他并没有那么争强好胜。
单纯想要和伊吹一起再坐一坐。
他伸出一根手指,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说道:“再坐一次可以吗?”
伊吹无奈地点头,他除了说好,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沉默着坐到终点,临下车的时候伊吹叫住志摩:“你还想坐是吗?我知道你还会再去开始的地方然后坐回到这个位置的。志摩,游乐场的项目那么多,不用非执着于过山车。就好像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你不要只是执着于……”
“我只是想叫出来,骂你笨蛋的时候也喊的很大声,没道理该叫的时候叫不出来。”志摩跳下车,抓着小熊,“但你也腻了吧,要不我们先去玩点别的……旋转木马?摩天轮?”
伊吹低下头的那刻脸上还有些犹豫,再抬起来时就挂上了笑容:“好,听你的。”
旋转木马那边多是小朋友,或者是情侣,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就只有他们俩了。
伊吹之前来坐的是粉色独角兽:“本来我选了白色的大马,但是一个小女孩非要坐,我只能跟她换,志摩你那是什么表情!让着小萝莉不是应该的吗?!”
志摩故意哈哈哈三声,装嘲讽!然后他就主动选了粉色的独角兽。
独角兽旁边就是那匹白色大马,伊吹坐着那个,举着手喊:“冲啊!”
又不是上阵杀敌,音乐都是冰雪奇缘的主题曲,志摩抱着小熊一圈圈坐下来,像是融不进快乐的局外人。
伊吹很是气馁:“还是没有想开心地笑的意思吗?”
志摩随着独角兽一上一下,在节奏里摇摆,与周遭的笑声一点都不合拍,他吸了一口气在嘴里鼓出一个球,从左脸到右脸,再回到左脸。
“并不是不开心,”他觉得能这么幼稚一场其实是好事吧,是他没想过的,当初答应就是奇怪的举动,真的来了也很奇怪,“太奇怪了吧,所以笑不出来。”
“我不是说了吗?到了游乐场要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全身心放松。”伊吹握拳鼓励他,“去体会吧,忘记一切苦恼,志摩,不是强迫自己去开心,而是要忘记那些令你不开心的事。”
“伊吹来的时候,想忘记什么呢?”志摩问他。
轮到伊吹愣住,他好像在回忆,但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什么原因,他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志摩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回答你的。”
“嗯。”志摩点头道,“是啊,你不可能知道答案的。”
Let it go, let it go
Can't hold it back anymore
伊吹跟着轻哼,像是特意哼给志摩听的。
下一站是摩天轮,圆形的小箱子里他们面对面坐着。
那只小熊就坐在志摩腿上,志摩环抱着它,手指在它肚子那里交错着。
人们都说摩天轮代表幸福,坐上去的人都能开心,志摩觉得大概是因为坐上来的本来就是幸福的人,所以在这狭小的包厢里才觉得更加幸福满溢。
“伊吹,你幸福吗?”志摩问。
“幸福啊,从来没有想过会干机搜,还遇到小志摩,真好啊!”他竖起大拇指。
“笨蛋。”志摩想起第一天,觉得机搜没意思的伊吹在下班前转变了想法,那时候也是这样笑着,举着大拇指,说真好。
“你也是笨蛋哦,”伊吹红了眼眶,“为了另一个笨蛋都要把自己弄丢了的笨蛋一个。”
“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没有。”志摩说话的时候拧着小熊的鼻子,却发现小熊的头顶变湿了,有什么一滴一滴正落在上面,他摸摸自己的眼睛,哦,是他哭了。
他为什么会哭啊,真是太想不通了,肯定是对面那家伙把爱哭的毛病传染给他了。
“志摩,摩天轮走一圈,就是从起点到终点,等一下下去了,就结束了好不好。”伊吹不在坐着,而是蹲在他面前,用手摸着他抱着的小熊的头,仰着脸看他,“你要先结束,才能笑出来,你清楚这一点,对吗?”
“为什么一定要笑呢?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爱笑的人。”志摩不愿意。“阵马哥说我变得话多了,桔梗也说我比以前开朗了,但你知道是为什么,是被某个叫伊吹的笨蛋给带动着,话也多了笑也多了,可我并不爱笑,也不怎么喜欢说话,还觉得人多了很吵,迎面走来认识的人错开眼睛假装没看见就是为了省去客套的笑容,我不想笑啊。”
“志摩……”伊吹干脆拉住他的手,“那你也要回到正轨中去,回到属于你的正常的世界,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那里已经没有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我了,你要回去,而不是时时刻刻看着我的幻影,被我影响了心情。”
“我才没有被你影响,而且分明是你自己冒出来的。我睁开眼睛,你就在那儿了,真烦人。”志摩“切”了一声,扭过头看向窗外。
摩天轮的窗户都没有人擦吗,玻璃上满是污渍,也看不清楚什么东西。而且坐久了,只觉得胸口发闷。
伊吹还在他面前蹲着,志摩不得已只好跟他对视,伊吹的眼睛是细长的,像是拉长的杏核,那双眸子看久了会令人晕眩,仿佛要被吸进去。
“很漂亮,很清澈。”志摩说道,他想摸一摸那双眼睛,然而指尖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了,“伊吹的眼睛像一汪清泉,难怪那么能哭,眼泪多到盛不下。”
“志摩的眼睛才好看呢,凝视着的时候像凝视星空。”伊吹又说了曾经说过的话,他也知道这一点,耸耸肩,“我只能不断重复过往,依靠志摩的记忆才出现的影子一样的存在,并没办法做出伊吹蓝应该有的反应,即使做出来了,也是志摩你的想象,对吗?”
“所以你现在劝我,也是我自己在劝我自己放下?”志摩咬着嘴唇,感到绝望。
但他知道面前的伊吹说的话都是对的,基于回忆的想象,出现了名为伊吹蓝的幻影,终日陪在他的身边,前来赴这场游乐场的约定,可那仍然是假的,想知道的东西不会得到答案,因为不知道到底他想过什么做过什么,对话更多都是重复,因为知道类似的话题他会怎么说,他本就说过的。
志摩是聪明人,一向都知道什么对什么错,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好像伊吹说的,游乐场不是只有过山车,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伊吹蓝,不能过分执着。
但不玩过山车还可以玩旋转木马,还可以坐摩天轮,可没有了伊吹蓝,心就不是只缺失一角了,是胸膛被人掏空,灵魂被人劈碎,五脏六腑都被人偷偷割走了。
呼吸也痛,躺着也痛,过马路的时候希望有不长眼的车子将自己撞死,过山车为什么不能在他这一截出现事故呢?答应伊吹不会找死,就希望出现别的事情,这条命早该消失,是老天都不肯收走。
听说有人噎死,就买了20个豆沙馒头,但只是吃坏了肚子,胃胀气,又拉又吐。
究竟怎么才能死掉,不自己动手,不给别人找麻烦,就那么死掉?
包里的窃听器,不知道伊吹听了多少,听完全部的话可能就不会自己去东京湾了,那没听完的部分永远都没法解释,没法告诉他自己后来说的话,再也没法传达心意。
对着墓碑自说自话这种事,根本骗自己罢了,求个心安理得,就好像看着幻影假装伊吹还活着一样,都是假的,是生者的无能,是生者的卑劣。
那只熊是在伊吹的住处找到的,当时有一对,在盒子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买,更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送,反正发灰的背后印了伊吹蓝,乳白的背后印了志摩一未。
志摩一未被志摩烧掉了,留下的伊吹蓝只好孤零零躺在床头,代替人类伊吹陪着孤零零的人类志摩。
广播提醒即将到达,让乘客拿好随身物品准备离开。
“结束了,就不会再看到你了是不是?”志摩搂紧了小熊。
“志摩。”伊吹的笑容真得干净,让人安心,“能不能看到我还是取决于你,但我想,你知道我在哪里,真正的那个伊吹蓝,不是能看到的这个,是你所认识的,你所记得的,你所珍惜的那个人,他始终都在你的心里,不会离开。”
“可我想看到,他或你,我想看到。”志摩更用力了,那小熊在他怀中,像他在那小熊的怀中。
“看到有什么用呢?没有办法令你开心的话,他和我也都只会困扰。而且如果我说,劝你放下的也不只是你自己,也有你心里的伊吹,你会信吗?”伊吹站起来,把手放在志摩的头上,摸了摸,“和你的心融为一体的那个人,希望你不要回到令他心痛的状态,永远不要试图接近死亡,在死亡主动找上你之前,也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企图走向末路。你可以认为这是你的理智假装他在借着我来传达,但你是知晓他的心意的,就像是你没说过的,他也知晓的你的那些心意。”
志摩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抓住伊吹的手腕,抬起眼睛看他:“所以呢?”
“所以,”伊吹笑着对他说,“要再见了,小志摩。”
离开游乐场之前志摩又去坐了一次过山车,他还抱着那只熊。
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喊出来,但却一直一直流着眼泪。
下车后前面的一个小孩看到后对自己的家人说:“那个叔叔被吓哭了,胆子真小。”
志摩用手背抹着一层层在极速中被风干又被叠加了湿润的泪痕,回头看了看那辆过山车。
他也坐了五次,和伊吹一样。
他没能看到也没能听到,但可以想象,想象着伊吹快乐地大叫。
啊!
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他一定很开心。
志摩终于笑出来,为了伊吹的开心而笑。
他吻了吻小熊的额头,捏捏他的嘴巴,跟他道别:
再见了,伊吹。
我知道你还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不会离开。
但是再见,伊吹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