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053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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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黑塔利亚, APH 伊万·布拉金斯基, , 伊利亚
标签 雪国组 无差 私设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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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
4
2021-3-21 11:38
- 导读
- 假如伊利亚能在成为帝国前遇见伊万。时间1837年。
【上】
伊利亚跟着这位阿尔洛夫斯卡娅小姐在树林里穿行。夏天还没彻底结束,白昼很长,此时他们头顶上的天空已呈灰蓝的暮色,西南方天边仍遍布金色、白色和水红色的云彩。猎犬叼着她击落野雁跑回来,她随手递给伊利亚,接上之前的谈话:“说到哪儿了?”
“您问为什么是由我送西比尔斯卡娅回来,”伊利亚耸耸肩,“顺水人情罢了,其实我不怎么认识她,不过和她丈夫关系不错。现在既然她丈夫死了……”
他知道人们会怎么说:他在相熟的苦役犯西比尔斯基死后带着他老婆跑了。他们不可能相信他出于同情或友谊送她返乡,因为他们两个之前几乎不怎么认识。
几个月前的那天,由枪声、喊叫、火灾和暴力交织的混乱持续了一整夜,不用值夜班的他也被从床上拽起来,追越狱的波/兰苦役犯。三天他们被从其他监狱送到环境最恶劣、最残酷的刑罚点,也就是伊利亚工作的矿山,他从监狱长那儿听说这些人大多数曾是军官,也就是说,步了多年前西比尔斯基的后尘。
西比尔斯基曾是个体面人,前途大好的年轻军官,据前监狱长说,还是一位沙龙里受欢迎的学识渊博的客人。但多年苦役过去,他会的只剩下时不时喝完酒跟人打得头破血流,等酒醒了用伊利亚扔来的湿毛巾擦干血污,偶尔问问桌上那些审查一半的书信里提了什么圣/彼/得/堡的趣事,却从不真的感兴趣。
所以伊利亚没想到会那天夜里的旷野中碰到他,或者更准确地说,被他抓住。显然,军人出身的囚犯都非常熟悉协同作战,等他察觉落入埋伏时,已经被几条枪指着了。不过一看其中有西比尔斯基,他便冷静下来:“你们跑不远的,米哈伊尔,”他看着对方说,“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但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身后的波/兰人突然大声咒骂了一句什么,用力一脚踹在他膝弯上,伊利亚吃痛跪下时,又狠狠给了他一枪托。伊利亚一边眼冒金星一边揉着后脑勺,下意识摸枪摸了个空,反倒感觉有一根冰凉的东西趁人不备贴上了自己胸口。
“不必了,孩子,”西比尔斯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如果有得选,我宁愿从没见过你!”
然后他扣动扳机,说道:愿主宽恕我!
后来,米哈伊尔·西比尔斯基和他的同伙还是被抓住并且击毙,于是他的太太,含辛茹苦待女儿稍长大一些立刻追随伟大的榜样们、抛下一切前去流放地追随丈夫的好太太波琳娜·西比尔斯卡娅,戏剧性地在她到达涅/尔/琴/斯/克后仅仅半年就有了重返故乡的资格。可惜在她离开的这一年中女儿得了场急症没救过来,这噩耗对她打击极大,娜塔莉亚收到信、从莫/斯/科去托/博/尔/斯/克接她时,发现她都瘦得脱形了。
“对了,”回程路上,伊利亚突然问她,“您家缺干活的吗?我可以……”
“伊利亚·米哈伊洛维奇,”娜塔莉亚想了想,答非所问道,“您想去圣/彼/得/堡吗?”
于是,伊利亚在九月中旬和她一起到了首都,并且不是作为帮佣,而是客人。马车在库什金家绿树掩映的宅邸外停下,娜塔莉亚拉开车门,连同左手的戒指一起递来一沓用细绳扎好的信件,叫他去皇宫亲手交给自己的兄长。
“认真的?”伊利亚怀疑地看看手里的东西,“我又不认识他,您派个正经勤务兵……好好我去,就说找阿尔洛夫斯基先生,对吧!”
“布拉金斯基。”娜塔莉亚说,“说是我派来的,肯定会有人带您去找他。”
车开走了。伊利亚眼看她跟着波琳娜走进库什金家的大门,放弃般地靠回椅背上,这才发现手里三封都是波琳娜写的信:最早一封给布拉金斯基,之后一封给娜塔莉亚,应该是他们刚到托/博/尔/斯/克的时候,剩下那封写给她自己的兄长费奥多尔·库什金。
“您要寄信吗?”他记得一个多月前的一天,自己把茶送到西比尔斯卡娅下榻的旅店房间时,刚巧看到她把什么东西装进信封。
“没错,”她咳嗽了几声,以一种虚弱又超然的冷漠回答道,“寄给我哥哥,求他原谅我当初一意孤行的愚蠢行为。”
伊利亚摸了摸鼻头问能不能把茶壶给他倒点儿热水,西比尔斯卡娅突然抬头,决定道:“得加上让他给你返程路费。让我看看这一路花了多少钱……我们还有多少钱?够待到他来吗?”
“难说,不过……”
“我应该还有几件首饰,”她把本子合上扔到一边,“那够了,把信寄出去,首饰当掉,留点钱住宿,剩下归你。你还打算回矿山去吗?回去要……”
她又伸手去摸那个本子,这回被伊利亚先一步抽走:“暂时不回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面颊,思索等下再请医生来一趟,“您不是说想喝点热茶吗?信也给我吧,我一会儿去寄。”
她无言地照办,又盯着他陷入突然的思索。伊利亚权当她这几天因为发烧而有点糊涂,结果刚走到门边,身后就又传来莫名其妙的一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伊利亚无言地抬起眉毛。
“你和我丈夫。突然想起还没问过。”
“哦,我居然也没说过,”伊利亚轻快地答道,“我很小就认识他了。米哈伊尔,就是上一任监狱长,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捡回来的,算是我父亲;当时他敬重您丈夫,让他少干活,往外寄信也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我在那会儿就认识了您的米哈伊尔。他比其他犯人对我好多了,最后还教会了我识字呢。”
可惜监狱长在两年后被调离矿山,伊利亚从此没再听过他的音信,也没有人再优待连自己亲兄弟都放弃他的西比尔斯基了。不过这点没必要告诉她,她本来就病着。伊利亚接过茶壶,叫她休息一会儿,关上门朝楼下走去。
皇宫的向导把他带进一间小隔间,连着门厅和另一条走廊,里面除了一张靠墙摆放的绒面长凳外,没有其它家具。等布拉金斯基先生散会时,他为打发时间尝试解读走廊天顶画的内容,可惜因为不是虔诚的信徒,大洪水后的故事都不怎么熟。在他站在走廊中央、试图推测向祭坛降火是哪位圣人的事迹时,走廊另一头终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一群人鱼贯而出,为首的那个看上去年纪和娜塔莉亚差不多,正和别人聊自己之前在华/沙的工作。这符合她的描述,伊万·布拉金斯基前段时间去了华/沙,而且看上去的的确确是个会为朋友求情的好人——要知道波琳娜听到噩耗万念俱灰时也曾写信给伊万寻求帮助,要是寄给这位,伊利亚完全不会感到意外。
可就在他朝对方走去时,走廊另一端突然有人叫了声托里斯,那年轻人应声回头,伊利亚赶紧刹车,架不住人们都已经注意到了他。他只好解释来意,又没人认真听,好像还在议论。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刚刚叫住托里斯的人分开人群,来到这边,他看清那个人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那时他耳边响彻自己的心跳,和西比尔斯基的枪声重叠;所以,一切并不是简单的臆想或幻觉,那些梦不是偶然降临到他头上,从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充满音乐、舞蹈、红丝绒地毯、明亮高窗和金碧辉煌的走廊的浮华幻影,到此后所有梦中萦绕不去的暖水涛声、咖啡馆香气、沙龙辩论和炮声隆隆——他不可能见过也从没有途径了解的、本应比画上先知更遥远和虚无的一切,他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的意味不明的启示——突然有了答案,有了清晰面容,穿着领口绣金线的骑兵制服,径直走向他。
这天他毫无防备地被交到了真正的帝国手中。日后,要很多年后,他发现自己没有非人的良好记忆,在过分漫长的生命中不可救药地遗忘了很多事,其中也包括这一天;然而在力所能及范围内,他还是铭记了很久。这天伊万·布拉金斯基穿过一个个连续圆拱筑起的长廊,廊柱上小块壁画和浮雕通通以金箔装饰,于是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在头顶正上方自创世以降至基督升天所有罪人、圣人和先知沉默的注视中,他蒙着这个古老世纪结束后再也不复存在的金色光辉,来到伊利亚面前。
伊利亚听见他问:“你要给我什么?”
伊万看他愣着不动,便从他手里把信抽了出来,摸了摸下巴。“晚点再说,告诉她我收到了。”
伊利亚僵硬地让他过路,觉得手心硌得慌,才想起娜塔莉亚的戒指,便回身拉住伊万的胳膊。对方投来不悦的视线,他又像被烫似的连忙松手。“戒指。”他张开手心,后退半步以示歉意。
“还回我家,车夫认路。”
“不太合适吧,我……”
“没什么不合适的,”伊万理所当然地说,“只要您不逃跑,不然还要派人抓您。”
看着伊利亚露出被当场抓包的慌乱神色,他满意地一笑。“很好,晚上见。”
结果那天伊利亚等到快半夜,都没等到他回来。他现在已经从闲聊中认识了这座大房子里所有的住户,其中托里斯今天一直和伊万一起在外头,莱维斯白天短暂地和他打了照面,剩下两位一个据说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一个现在被派去了维/也/纳,还没机会见到。唯一一个之前认识的娜塔莉亚晚上被请去参加舞会,据说离回来还早得很。
于是,宅邸里大部分活计结束后,他跟着佣人们在厨房中央大桌子的一角打牌。有个年轻卧房女佣坐在壁炉旁的垫子上绣进献给教堂的地毯,边绣边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洗衣妇提着篮子从门口经过,车夫叼着烟斗讲从同行那儿听来的逸闻,某位千金今天和这位少爷去看赛马、明天又欣然去另一位府上赴宴之类的事。
伊利亚把牌理顺,盘算打完这轮就上楼睡觉。正在这时,门口响起几下敲门声,飘来一句:“玛嘉丽塔,还有覆盆子吗?给我做块蛋糕吧。”
厨娘诧异又有些惶恐地站起身,不明白主人怎么今天突然心血来潮到楼下来,伊万抬起下巴示意屋里,佣人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伊利亚身上,而他好巧不巧地,哈欠刚打一半。
“走了,客人,”伊万似笑非笑地抱着胳膊,“或者需要给您倒杯咖啡吗?”
几分钟后,伊利亚在身后关上沉重的橡木门,立在玄关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面前的大房间铺满深红色壁纸,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框,瓷器、烛台、雕塑和灯盏琳琅满目,壁炉上方有面带金色相框的大镜子,镜前是成对的乌木和象牙摆件。屋里还有两扇紧闭的门,大概通向卧室,靠窗处摆着写字台和书柜,主人取出酒给两人各倒一杯,示意他随便找地方坐。
“从头说起,”伊万把酒放在他面前,自己也在茶几旁坐下,舒服地靠向椅背,“米哈伊尔出了什么事?”
伊利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过分浓郁的味道叫他努力忍着才没当场皱起眉头。“他朝我开了一枪,”咽下酒后他说,“告诉我:‘如果从没见过你就好了。’”
那之后伊利亚维持着被击倒的姿势仰面躺在原地,待所有人脚步声远去后,他挣扎着坐起来,从胸口摸出子弹,扔在一边,走回监狱,包扎伤口,一觉睡到第三天傍晚。起来时天刚擦黑,他正琢磨着是先洗个澡还是先吃点东西,室友刚巧换班回来,见他醒了便说正好,你出去看看吧。他披上外套按对方说的朝监狱后山上走去,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长满树的土丘,那里他的同僚们正往西比尔斯基尸体上盖土。
哟,你醒啦,他们和他打招呼。西比尔斯基双眼还睁着,没人帮他合上眼睛,土一锹锹盖住他的脸,伊利亚看见他额上有个结了一大团痂的血洞。他看着墓坑被填满、踩实,突然如梦方醒般调头跑回营房,穿过庭院,沿土路经过荒僻的村庄,在暮色合拢、家家点起灯的时分来到西比尔斯卡娅家门前。
您睡了吗,太太?他朝漆黑的窗子里问道,要是明天一早出发,冬天前返回家乡绰绰有余,不必再——抱歉,您知道每封信我都得看——不必等人替您向皇帝求情。如果我能搞来一辆车,太太,您打算走吗?
“为什么?”伊万把空酒杯放在茶几上,“您根本不认识她。”
“不认识,”伊利亚盯着桌沿,“但我不懂那句话,如果跟她来这儿亲眼看一看,或许就能明白。”
“结果呢?”
伊利亚的表情说明一切。蛋糕已经送来了,覆盆子果酱和奶油甜美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伊万告诉他,那三封信恰恰说明西比尔斯卡娅清楚自己的处境:正因为费奥多尔认为她执意要去流放地追随丈夫、把女儿扔给家人的做法不可原谅,她才只能在走投无路下向布拉金斯基家求助。事实上,在涅/尔/琴/斯/克时她就已经心生悔意,可哪怕到了疲病交加地抵达托/博/尔/斯/克、无法继续前进时,她也清醒地没抱兄长会愿意远道而来接自己回去的幻想。
“太不近人情了。”伊利亚抿了一口酒,小声说。
“自讨苦吃,”伊万凉飕飕地接道,“我反复警告过她不要去,但她觉得自己非去不可。可能是真的很想被当成圣女吹捧吧。”
伊利亚忍不住想替她辩解,至少对婚姻忠诚也不坏,尤其是连米哈伊尔的兄弟都和他断绝关系的情况下更难能可贵,但伊万的注视逼得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索性把剩下半句吞了回去。
直到他完全噤声,伊万才盖棺定论道:“米哈伊尔的行为是叛国,他得付出代价。”
“可是……”伊利亚想说他已经被判了二十年苦役,然而对方接过了他的话头:
“可是看到您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他付出的还不够。”
伊利亚心头一紧,试图通过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推断自己的命运,甚至他的腿都准备逃跑了。然而当伊万面不改色地重新为他斟上酒、把杯子递到他手里时,他忽然头脑一热问:“我可以留下吗?”
“留在哪儿?”
“您这里,”伊利亚灌了一大口酒,直觉得胸口像吞了一团柴火,“虽然我的口音可能不顺耳,但认得字,以前是负责书信审查的。或者体力活也都行。我只是想——”
如果不是伊万真的显得很意外,他不会感觉自己说了多么荒唐的事。但现在,在布拉金斯基先生一瞬间的错愕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念头是多么可怕。但是,与此同时,他还有心思思考,这个人的眼睛像阿/穆/尔/河的日暮,或今天画上国王的紫衣。为什么我早先见面时没注意到?明明这么明显,他困惑地自问自答,也许是因为那时阳光太刺眼,以致于他浑身上下都笼罩着过分夺目的光辉。
那先说服我不要杀您,他在炉火突然放大的毕剥声中依稀听见伊万给他出了一道明显不怀好意的问题。这不难。如果您执意要杀了我,他说,就算我跑再远也躲不过,可如果您的担心是真的,那杀死一个我也没意义,总有一天这个人还会找上门。
说得对,但杀了您我可能会高兴,所以驳回。伊万微笑着请他继续。
好吧,伊利亚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但说不定我只是一个省呢,何必小题大做?我反正——真心实意地,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和您对着干的理由,您这么的——
他费好大力气才把后边的话咬断在肚子里,但对方一声不依不饶的“嗯?”让他感觉自己像被剖开看了个遍,烈酒从喉咙直接烧到了耳朵。后来,等他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慢条斯理地把布拉金斯基先生宏伟的藏书室里每本书都翻一遍时,才终于通过浮士德博士的命运知道自己曾有多么危险。浮士德最后还上了天堂,如果是我,他想,一开始就会被魔鬼直接收走灵魂。
谁知当时魔鬼毫无征兆地放过了他,放下酒杯说太晚了,叫他回去好好休息。伊利亚觉得浪费可惜,便一仰头喝干了杯中剩下的白兰地,馥郁香气直冲脑门,随后在舌根泛起一股甜意。随您的便吧,他站起来自暴自弃地说,反正从一见面起我就只有被您玩儿得团团转的份。
伊万没理会这句话,也没起身送他,只在他开门时问了一句:“您全名叫什么?”
“伊利亚·米哈伊洛维奇。”他咕哝着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Notes:
- 向祭坛降火的先知:旧约先知以利亚,苏哥和他同名,这段事迹在《列王纪上》18章。
- 浮士德博士的命运:浮士德说出“你真美啊,请停一停!”这句话意味着他输了赌约,灵魂将归魔鬼所有;不过最后天使还是把他接上天堂了。
- 关于文中的布拉金斯基家:宫廷女官是乌姐,被派去维也纳的是优等生。镇压大波波1830年起义后,露熊把已经是波罗的海沿岸一个省的立陶派去善后,他是故意的。娜塔莉亚大部分时间住在莫斯科,替她哥处理那边的事务。
- 关于伊利亚的姓名:他的名字和父称都源自之前的养父米哈伊尔,不过他没有继承对方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