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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仏】爱从长计

作者 : 残残想喝柚子茶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黑塔利亚 亚瑟·柯克兰 ,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标签 APH 黑塔利亚 英仏

状态 已完结

809 12 2021-6-4 16:14
爱从长计





下午时分的天,云比往常低了许多。湿气已经濡湿了地,从头到脚都是潮乎乎的不适感。

该死的雨。他这么想,以尽量快的速度跑进了楼内。他在故乡也已经见过了太多的雨,但还是没有办法好好地喜欢上这种潮湿的感觉。

他上楼去,受潮的木质楼梯发出喑哑的声音。外面的一切都与雨声融合在了一起,过道的窗外有鸽哨声,巷子拐角传来情侣们避雨的笑声。男人抖了抖被雨水打湿的金发,抬手轻轻将颈上的领带拉开。房间的门是虚掩的,当他碰到门把时,木门应声滑开了一条缝。

他皱了皱眉,推门进去。房间里跟往常一样充斥着颜料和花的味道,餐厅的窗户开了一半,雨的气味同样渗了进来,跟那些他早已习惯的味道融在一起,莫名地有了那么点迷幻感。金发男人随手将公文包搭到沙发上,然后发现了那下面压住的几张被涂抹过的纸,他伸手将那几张已被压出皱褶的纸拽了出来,听到了从里屋传出来的脚步声。

“亚瑟?”从里屋出来的人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正端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今天回来这么早?没有额外的会议?酒会?”

“因为下雨,哪儿也不想去。”他回答,看了一眼那人,“你又没锁门。很想被人冲进来扒 光然后把家里东西席卷一空?”

“得了亚瑟,没人会干这种事,除了你。”有半长金发的男人端着杯子走向客厅一角,“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好席卷的。”

好吧,是这样。他环视了一周这间足够简单的屋子,一眼看过去,除了基本用品外,也就只有餐桌上的一束花稍微能增添点生活气息。按照那人的性格,他会非常乐意给这间屋子再加上一点装饰,但生活的种种问题总是能将所有的想法都统统束缚住。

他跟着往客厅那边走去,一路上散落着好几张画纸。它们躺在地板上,跟沙发上那几个是同类。

“你老是喜欢把你的草稿扔得满地都是,弗朗西斯。”他迈过那些花花绿绿的纸,颜料的气味更浓了,他皱了皱鼻子。对方又坐在了他的画板前,咖啡杯放在脚边,还在冒着热气。

“我晚上会收拾的。”他回答,背对着他而坐,“人在尽兴的时候总是不太注意环境,就像亚瑟你有时候会在书房里扔工作报告的纸团——哈抱歉,你那个不是尽兴,是暴躁。”

“……你找事是不是,别提那种倒霉的夜晚。”

“哈。当哥哥我没说。”

他哼了一声,随后身体也放松下来。他活动了一下关节,然后彻底解开了那条领带。对于亚瑟·柯克兰来说,这种从傍晚时分延续到晚上的空闲时间是相当难得的。坏天气被隔绝在外,家里非常安静,没有应酬上那些喧闹的聒噪。还有,那个人也在,就坐在他眼前,他的身上是与这间屋子相同的味道,如同一张散落了花瓣的画纸。亚瑟走到了恋人身后,手拂过对方束在脑后的长发,顺着柔软的触感一路下滑,在发梢处的微卷那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下一步要做什么。

“唔,别在这个时候碰我,亚瑟。”画板前的人晃了晃头,“你的动作会影响我画笔的运行,我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候。你有时候晚上会跟那些报表忙到深夜,我没非要在那个时候跟你做点什么吧。厨房有咖啡,你自己去拿。”

“茶呢?”

“也有。”

他收回了手,转身去屋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然后出来在窗台上找了个位置,正对着弗朗西斯的画板,顺带还能看屋外的雨。他有那么点居高临下地审视他正在创作的那幅画。画纸上是个面容还模糊着的女人,他隐约觉得像是历史上的哪个人物,但记不清了。


“你打算跟这幅画缠绵一个晚上?”过了一阵,他还是开口了,带着些打断了他进程的快感,“天都要黑了。”

“晚饭前我会停的,不然要让你去做饭吗?那哥哥我明天可能就爬不起来了。”他停了笔,带着被打断的不满看了窗台上的爱人一眼,“而且说起先来后到,这位女士今天可比你到的要早。”

“但你的女士至今还没让我看清她的长相呢。”亚瑟往后靠了靠,“绘画也算是个谋杀时间的工作。”

“还好吧。哥哥我平常也不会一整天都托着画笔。”画家回答,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有时候也会出个门,进屋磨咖啡,或者看会书。也许灵感会在这种琐碎的事里突然出现。而且毕竟是自己爱做的事呢,费时间也很开心。”

“爱做的事。”窗台上的男人眯了眯眼,“随你吧。”

“我记得在大学里,亚瑟也有喜欢的东西吧。音乐什么的。”弗朗西斯重新拿起笔,“那时候还跟别人组建过乐队来着,第一次演出的时候尝试了烟熏妆,哥哥我在下面看得差点吐出来……”

“你敢再说一句,我保证下一秒就让你和你的板子趴在雨里进不了门。”

“好好我错了。”他笑,“继续说。为什么亚瑟没有选择继续走这条路?明明很喜欢不是吗?”

“为什么?”他重复,侧头看被雨水打湿的玻璃,“很简单吧。因为需要到‘现实’里来。没有几个傻子跟你一样宁愿蹲在街头也要抱着自个的爱。”

“但亚瑟你现在身处现实,也并不是特别的如意。”弗朗西斯在纸上添了一笔,“我到这个城市几年,可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柯克兰先生的大名。”

“至少比你好,弗朗西斯。”他回道,“至少我能用这个屋子把你装在里面,让您这位抱着爱的画家先生不至于雨天冻死在外头。”

屋中陷入了沉默,亚瑟在窗台上喝了一口他的茶,对面的男人又落了一笔,然后露出了无奈的笑。

“好吧,亚瑟。你这是打着谱要打断我跟这位女士的交流。”他说,“而且哥哥我居然也跟着你聊起来了……今天的最后几笔,让我安心弄完它们吧。”


亚瑟已经在这个城市待了不短的年月,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就如弗朗西斯所说,他确实没有选择让那些年自己喜爱的事物成为自己的工作,在公司里做一个职员比这些要枯燥乏味的多,但看起来也更加稳妥。对亚瑟而言,他对那些昂贵的东西没什么追求,平时也对外界的事不怎么加以关注,这样的生活算是麻木而浑噩的,但也就可以了。

这样独自一人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几年前,那时弗朗西斯出现了,不知道从哪个城市——他忘了——重新走进了他的生活。两个人彼此早已熟悉,无论是哪个方面,他也很乐意同大学时代的恋人将恋情继续下去,因此同居生活就顺理成章地开始了。当然,同居中亚瑟认为自己从中收益的最大方面,就是再也不用自己费心思解决麻烦的三餐问题。

“为我们两个的生命和邻居们的安全着想,你以后还是禁止进入厨房的好。你只要管好自己的茶壶就行。”

“——所以,家里的茶叶告罄了。亚瑟你对这个玩意的消耗量实在太大,都让人怀疑你是不是有依赖症。”他的厨师这么说,朝他推过来一个咖啡杯,“今天早晨先用这个代替好了。”

“唔。”他不是很情愿地弹了一下那个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有点甜。你平常喝的不是这个口味?你多放了糖?”

“糖也剩的不多,我只找到一袋。解决完自己的以后,剩下的全倒你里面了。”

“唔。”他又喝了一口,还是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今天去连茶叶一块买回来吧。”

“虽说哥哥我今天是打算出门的,但你这么使唤我真的好吗?”
“不然你要我去吗?”他咬了一口面包,“咱们两个哪个才是一天到晚闲在家里啥事不干的。”

“哥哥我也没有闲着好吗?”

“哦。总之,”他从面包后面抬起头来,无视对方的一切辩解,“麻烦你了,弗朗西斯。”

“………”


今天又有雨。亚瑟按了按额头,让人提不起劲来。从写字楼的窗口望出去,景色要比在家里看到的无聊得多,没有勉强还算得上浪漫的小巷和石板路,灰暗的天空下,只有苍白的楼体和楼下的花圃。

工作时间,周围还称得上是安静,敲打键盘的声音响成一片。午休时间已过,亚瑟盘算着今天的工作量和回家的时间,他不想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被同事拽到酒吧去。亚瑟不喜欢酒的味道,更不喜欢在酒后还踏着雨水往回赶,要是他还喝醉了——那更惨。

“嗨柯克兰。”来自面前的声音让亚瑟回过了神,他的女上司正撑着桌子看他,“在想什么?之前的资料搞定了吗?”

“啊。”他应了一声,身体本能地向后倾了倾,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太浓,让他头晕。他从桌上一堆材料中抽出那一沓纸,“完成了。”

“好的好的。”女人接过那一沓资料,“辛苦了。要说最近的天气真是糟糕透顶,雨几乎是天连着天的下,人也容易没有干劲……啊啦。”她凑近了旁边的窗户,向下张望着,“楼下有个帅气的小伙站在那里呢,是我们这里的人吗?”

“什么帅气的……呃?”他跟着往下望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如果弗朗西斯看见一定会发笑的,幸运的是他没看见——因为他就站在下面。那张脸化成灰亚瑟都认得。

他的伴侣现在正站在下面,所幸的是没有抬头看到亚瑟那张僵硬的脸。他换下了平时在家穿的那件白色衬衣,换上了一件浅灰色的鸡心领薄毛衣。是去年生日的时候一起去买的来着。亚瑟想。头发依旧用深色的发带束着,他变换了一次站立的重心,发带的末梢从肩头滑了下去,脸侧的金发也摇摇晃晃。一把雨伞支在一边,这个人就这么站在一棵树下,捧着个本子不知道在画什么。

他今天确实应该是去采购东西来着。所以为什么会跑到这边来。还有,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值得画的东西。

“柯克兰?你的脸红得有点厉害,你没事?”楼上,女人看了一眼亚瑟,抬手挥了挥,“你认识他?”

“啊,不,没事。”他回过头来,抬手啪地合上了百叶窗,“不认识。”

“那就好…哦,对了。”女人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之前给你说过的那个机会……应该是可以的,你准备一下就好了。”

“……我知道了。”他顿了顿,“谢谢。”

下午时分雨渐渐停了,但他还是想方设法推掉了酒吧的邀请,对酒的抵触即使天气转好也没有什么变化。他踏着积水回家,有灯已经亮起来了,在水面上折射着移动的光。

他在门前推了推,没锁,已经习惯了。房间里的灯还没有亮起来,桌上堆着几个茶叶罐,被放置的人别有用心地摆成了一个圈。

“今天也很早呢。”屋里的男人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在滴水,“看来雨是帮你远离撒酒疯的好东西。”

“你今天去我的楼下面了?”他直奔主题。

“嗯,去过。”弗朗西斯点头,“不过别误会,哥哥我不是去看你的,就是路过。然后在楼下面看到了漂亮的东西。”

“什么?”

他从桌子上拿起那个本子,然后举给他看,那上面是一支从花圃中伸出的玫瑰。

“知道了?”他合上了本子,“问的这么详细,难道是吃醋了?还是说其实在楼上看了我好久?”

“嘁。”他转身去收拾桌子上那一圈茶叶罐,“你想多了。是我上司看了你好久。她大概是看上你了。呵。”

“那我真该感到荣幸。不过既然是亚瑟的上司,”弗朗西斯又开始调弄他的画板,发出一阵笑,“大概不会是哥哥我喜欢的那种。”

“那你是有眼无珠了,弗朗西斯。”亚瑟打开茶壶,红茶的清香使他心情大好,“至少人家一介女子有能力撑起公司呢。”

“嗯。”弗朗西斯盯着他的画,似乎在思考下一步的落笔处,“看来你对自己上司的评价很高啊。”

“没有。只是想贬低你而已。”

“………小亚瑟你诚实得让我很想打你。”

“弗朗西斯,讲真。”亚瑟端着茶杯,冲面前的人露出笑容,那笑在弗朗西斯眼里狰狞极了,“你真的没想过去找一个比现在更安定的工作?你要是求我的话,说不定我能帮你到处去问问。”

“不必,与其在这方面上心,你不如多花点心思琢磨琢磨厨艺。”弗朗西斯松手让一张草稿坠到地上,转身去拿空白的纸,“哥哥我啊,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爱的。说到底,亚瑟,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你突然间在说什么?”

“所谓的爱呢,其实就是心底里,让你甘愿去舍弃什么的那种心情。”

“……并不知道你突然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放下茶杯拿起了那张空白的画纸,对方走过来,伸手去拿他手里那张纸。

“亚瑟,果然是不懂呢。”

“那就更简单地说明一下,爱是什么。”弗朗西斯伸向那张纸的手突然偏离了方向,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白纸脱落,画笔在地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当亚瑟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对方抵在了窗台上。

“你——”

他冲出了一半的话被噎在了路上,弗朗西斯向他靠了过来,头发还是潮湿的,半敞开的领口里冒出似有似无的香气,混合着刚刚沾染上的颜料味道,在他周围弥漫着。弗朗西斯低头亲吻了他的脖颈,抬起的膝盖微微顶上了他的敏感部位。

“………”

“……你要是今晚不打算在画上正式动笔的话,就直接去做饭。”他咳了一下,按着身上那人胸口,将他推离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坐了起来,“还有,在晚上上床之前把身上的颜料味弄干净。”

“真过分啊亚瑟。”他的爱人也松开了手,“说得就像哥哥我每次都会带着颜料味上床一样。”


爱是什么?亚瑟自己也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爱是什么?或者说,他表达爱的方式是什么?每天的日常生活就是如此,他毫不怀疑他和弗朗西斯是相爱的,我爱你之类的话每晚翻云覆雨时也都会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必要去探究爱的含义吗?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弗朗西斯那番话他还不能完全理解,权当他的意思是自己不愿舍掉画家的身份去谋求更多的钱财。

“……亚瑟?”似乎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身旁的人睁开眼睛,发出低低的呼声。

他吻了他,然后闭目假寐。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除却爱之类的话题,他还需要思考一些关于未来的事——他已经得到正面回答的,也许不日即要实施的那个计划。

离开这里,去更好的城市谋求更好的工作。那是他人生中出现的一次机会,他会在物质上得到的更多,但也许将面临更繁忙的生活,还有,他不知道弗朗西斯会不会愿意跟他一起走。

他又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对方长长的睫毛合下来,在黑暗中微微颤动。这个人带着自己的生活哲学走进他的生命,也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对于生活的态度,也许,还有对爱的态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次数也增加了很多。他是决定要离开的,只是没有想好怎么去跟恋人说明。弗朗西斯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存在,但始终保持沉默,平常的生活在继续,他也在等待着。

周末,天是阴的,但好歹没有下雨。不用加班,亚瑟放空着思想,窝在沙发里翻一张报纸,弗朗西斯在厨房里,那幅未完成的画立在客厅的角落。现在是多雨的季节,下雨的日子就意味着弗朗西斯晚间的绘画活动绝对会被那个早回家的人用各种方式打断,那幅画也惨遭搁置。

亚瑟远远地瞧见那画板,画上人的面孔比先前清晰了许多,他愈发觉得那张脸有点熟悉,但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时近傍晚天色渐暗,他也开始昏昏欲睡。当报纸上的字开始在他面前模糊不清时,一声刺耳的门铃让他清醒了过来。

“……嗯?”

他起身去开门,门打开后外面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捧着一束花站在他面前。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出现,姑娘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

“请问,”她小心翼翼地问,“弗朗西斯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呃……”

“有谁来吗?”弗朗西斯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了门口的姑娘,“啊,小让娜。”

“先生!”少女露出笑容。

“你怎么过来了?”他解下围裙朝这边走过来,抬手把杵在那里的亚瑟推到一边,“你弟弟还好吗?”

“手术已经做完了,医生说基本没有大碍。”姑娘微笑,“感谢您给的那笔钱……父母说一定要让我来感谢您,这个请您收下。”

“谢谢,让娜。”他接过那束花,“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还有需要尽管给我说。你不用亲自跑来的,可爱的姑娘。快回去吧,你的弟弟需要照顾。”

“好的,先生。我们家就在附近,如果可以,随时欢迎您去坐坐。那么,”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亚瑟,“再见,先生。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亚瑟目送女孩走远,伸手把门关上,看回屋的弗朗西斯,“你还在外面搞过慈善?”

“什么慈善,别把企业家那一套和哥哥我相提并论。”弗朗西斯把花放下,重新系上围裙,“帮了一个困窘中的家庭一把而已,也没有多少钱——我自己还是有点私房钱的。”

“那你真是善良极了,画家先生。”亚瑟语带嘲讽,“被人当成救世主的感觉想必很好?”

“不敢当。说到善良大概比柯克兰先生要强点。”他背对着他在厨房里忙碌,“毕竟对你来说在危急时刻救人一命跟慈善差不多呢。这也算是爱吧,你不懂哦。”

“好好。”他耸肩,“别再宣扬你的爱情哲学了。说到底你是什么时候去帮的那女孩家,我完全不知道。你还瞒着我干过其他事?”

“我还有没有先不说。”他微微侧头看他。“你有没有呢?亚瑟?”

“我?……”

“好几天前我就看出来了,你有什么没给我说的事。”他说,“亚瑟你也是个根本藏不住事的人,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还是说,这事已经大到你想藏都藏不住了?”

“………”

“还是不愿给我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本来也是打算这两天告诉你的。”他转开了头,“前因后果太麻烦直接省略,简单来说,有一个更好的机会在我面前,所以我要离开这里。你要不要跟我走?”

那个人沉默了,厨房里一片安静,只听到汤锅里沸腾的声音。弗朗西斯把最后一支汤勺归位,再次开口:“我不会走的。”

“哦。”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他还是感到了一阵失落。

“亚瑟说的那个机会是指什么?更加宽松舒适的工作生活?还是看不到尽头的对未来的赌博?”

“虽然我不爽你这个说法,但大概是后者。”

“所以你要去赌博吗?”

“我说了我不爽这个说法。”

“那我换一种说法,”他把一盘沙律递给他,“你会开心吗?亚瑟?”

“弗朗西斯……”

“先吃饭好了。”他微笑,“既然你在家毁掉了我继续完成作品的计划,那我们就有一晚上的时间来谈论这件事。”


“……告诉我,亚瑟。”他俯身亲吻他的锁骨,“如果你去了那个地方,你知道自己会获得怎样的人生吗?”

“我不知道。”他感受着爱人的触感,手指穿过对方微曲的长发,“但会比现在要好。”

“但你要用很多东西去换它。”

“本来也没有多少,除了你之外我也没什么能带的了。”他翻身将弗朗西斯压在身下,“所以说呢,你为什么不去。”

“哥哥我可不愿跟着你到处乱跑。”身上之人的手在他大腿内侧摸索,手指顺着探进了尽头处,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哥哥我自己也还有事。”

“比如?想把整个城画过来?不高明的借口。”

“那是你自己想的,哥哥我没这么说。”他眯眼任由他继续接下来的动作,“哥哥我只是想留下而已,如果我走了,你就打算把这里的屋子卖掉吧?哥哥我在这里也算给小亚瑟你留条后路。”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不用谢。唔……”亚瑟的动作让弗朗西斯的话停顿了一下,“你追求自己赌博的刺激去吧……说不定能功成名就呢,柯克兰先生。”

“别用那种语气说话好吗,好像我是不负责任的负心汉一样。”他看着那个人微微泛红的脸,“是你拒绝跟我走,要结束现在的生活。你不想让现在的生活延续下去?”

“你觉得……不想吗?但现在还不行。”

“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小亚瑟你会明白的。大概吧……”他的喘息加重了,随着身上之人动作的加剧,喘息声和含混不清声重叠着,汗水浸湿了两人身下的床单。

“弗朗西斯。”他靠近了他的耳朵低声道,“你说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它在哲学在艺术上到底代表个什么东西。我只要知道它代表我能做现在这样的事——就行了。我不会逼你跟我走,不过我等你想开的那一天,跟我走,或者去找我。”

“——我爱你,弗朗西斯。”

“你要是这么理解……也行。”弗朗西斯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闭上眼睛,“我也爱你,亚瑟。”


一段时间的交接后,亚瑟开始准备离开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所以生活基本还是原样。在必要的告别应酬里喝吐几次后,即使不是雨天,他终于也能摆脱乱七八糟的事早早回家。弗朗西斯也乐得在晚上跟他的画作缠绵了好多天,除了需要在半夜起来应付一个醉汉的酒后乱 性——他这么说。然后,最后之期也来临了。

分别的那天天气晴好,亚瑟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机场外的天也是晴明的,弗朗西斯送他到那里,还带着他的速写本。

“送下你之后,哥哥我打算去公园坐坐,难得的好天气,想必会有更多的东西值得被画下来。”

“嗯。”他从他手里接过行李,“你的那个肖像画呢?”

“就快完成了。你想看吗?我可以给你寄过去。”

“没多大兴趣,你自己留着好了。”他说,“所以,你还是不愿跟我走?”

“哪会这几天就改变想法。”

“好吧。”他叹了口气,“记得锁门,不然你让人弄死了都没人知道。”

“积点口德吧你。”弗朗西斯翻了个白眼,“那,再见。”

他不知该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走出百米开外后他回头去看,弗朗西斯站在原地,笑着抬起手朝他做了个动作:三根手指放到额头上做粗眉毛状朝他挑了两下。

你大爷。

他额头上的青筋爆了爆,张口想骂他。但见对方的手继续往上抬,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算了。他摇了摇头,也冲他比了个手势,然后踏步离开。

通往哪里?前路如何?未来怎样?他不知道,只是一直走下去而已。


四年后。

鸽子在街边的木栅旁啄食,晴朗的天气里似乎一切都是美好的,这个世界,微小的人生,还有爱情。亚瑟从反射着刺目阳光的玻璃建筑中走出来,看着明朗的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刚刚递交了放弃工作的辞呈,在下定决心之后,辞职这类的决定也变得不再像是一件大事。

四年了。他想着。从他来到这座城市已经过去了四年,他至今还记得初来时的心情。那时他放弃了过去,为了追逐更好的机会来到这里。时至今日,他确实得到了很多,他在这里的生活远比那时要好得多,但不知为何,从自己的心中,他始终没有找到过满足感。

明明是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但是,没有满足感。

这座城市明明没有那么多的雨,没有让人不适的潮湿感,但仍不像是他的归处。

“你会开心吗?亚瑟?”离开之前,那个人曾这样问过他。而就从那时开始,这句话就像摆脱不掉的幽灵一样,时不时会在耳边擦过,恼人地让他一遍遍情不自禁地扪心自问。现在他得到答案了,在获得自己追求的东西后,他不开心。

要是那家伙知道了,一定得意到不行。

两年来,他和弗朗西斯没有联系过。双方都应该知道彼此的联系方式,但未曾有过任何联系。要问为什么,大概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他们之间已经太过熟悉。

不明白的就算再说下去也不会明白,明白的,也就无需赘言了。

当年他不明白的,现在即使不说,开心与否和人生之类的话题,他仿佛也已经明晓了。

难道我跟那家伙其实是同类吗。他摇头,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但他也确实辞了职,想去寻找这么多年被隐藏的,真正适合他的生活方式。而在做出最终选择之前,他决定再回那个城市一趟。

他想再去找到他。如果那人因他现在的状态发出得意的嘲讽,就揍到他哭为止。然后如他所愿,按照适合的方式两个人一起生活吧。


那个城市还是原来的样子,仿佛他昨天还在这里,中间未有过时间变迁。亚瑟从机场出来,一路步行着穿过整个城市。街道,他当年工作的写字楼,楼下的花圃,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过。走过窄窄的小巷,那座古旧的小楼终于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亚瑟抬头去看,开在二层的窗户是半开的。

回来了。

“……先生?”他抬脚准备上楼去,却在这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喊声。他回过头去,一个似曾相识的少女站在他身后。

“是柯……克兰先生吗?”姑娘有点搞不准他姓氏的发音。

“让娜?”他还记得那姑娘的名字。

“啊,真的是您。”她露出微笑,“好久不见……您回来啦?”

“嗯,是啊。”他点头,“发生了一些事,所以回来了……准备上楼去。弗朗西斯在上面吗?”

“弗朗西斯先生?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啊。”

“哎?”他愣了愣,“他不在了?搬到哪里去了?这边的房子他卖掉了吗?”

“那倒没有。”姑娘回答,“弗朗西斯先生回家去了,就在隔壁的城市。这边的房子是留着的,他说是给您留的,您不知道吗?每过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打扫,他自己也来过,我碰见过好几次……”

“不,让娜,等一下。”突然涌来的信息量太大,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他还有其他住处?在隔壁市?”

“当然了,他怎么会没有其他住处?”让娜惊讶地摇了摇头,“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您不会是,其实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他重复着。他认识的这个人是谁?这样的问题需要去讨论吗?是弗朗西斯,是他从大学时代延续至今的恋人,是在他的生命里来来去去的人。除此之外,还是谁?

“弗朗西斯·波诺伏瓦……有名的画家先生,他的作品在画展上可是大受欢迎,运气好的话据说可以卖出超高的价格,据说人们都为了他的一幅画而纷至沓来……我弟弟也喜欢绘画呢,在得知是弗朗西斯先生给的手术费后,激动地好几天睡不着觉。”姑娘这么说,奇怪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您确实是跟他认识了很久,还一起住了很久来着……这些您都不知道吗?”

“我……”他的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觉得喉头发紧。瞳孔在张大,他觉得手心和后背是出汗了。惊讶?愤怒?不知所措?所有的这类的感觉都在涌来,铺天盖地。

操他妈?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去的,或者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上楼去。让娜离开了,他在那里站了很久,最后大概是被习惯驱使,他还是上去了。

老旧的木楼梯也还是原先那个,踩上去依旧吱嘎作响。亚瑟慢慢拾级而上,这时的他头脑发涨,听不到那些喑哑。

所以说这算什么?到了现在,除了骂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之外,他还想冲那个不知世事还沾沾自喜的自己来上两巴掌。那个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假装一无所有的跟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他的手紧握成拳。为了找乐子?为了在最后揭露真相的时候狠狠嘲笑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来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伸手去拧动门把时,门滑开了一道缝——跟往常一样,仿佛里面还会飘出花和颜料的味道。

……这该死的,人不在了还是不锁门,该死的。

他一把将门推开,怒气未消。如果弗朗西斯现在站在屋里,下一秒应该就会被揍翻在地,只是那个混蛋不在这里。房间里空落落的,但整体布局没有变,地面很干净,收不走的大家具被白布仔细地盖了起来,四壁也没有飞舞的扬灰。如让娜所说,像是在等待着主人回来一样。

“……”

他在屋里溜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书房里他的没有拿走的钢笔和墨水瓶被放在了不易落灰的地方,卧室的床也好好的盖了起来。最后他回到了客厅,注意到在房间的一角,那个熟悉的画板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随他的主人一起离开。

亚瑟走过去,画同样被布遮盖着。他伸手轻轻将遮挡物掀开,那幅已经完成的画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身着繁复服饰的女人,在画纸上略带伤感的微笑着。那张脸已经清晰地显现在了纸上,她很美,但重点不是这个。当那张脸变得清晰之后,亚瑟近距离地观察着她,只觉得越发的,越发的熟悉。

是见过的,一定是见过的。在哪里?什么时候?他皱着眉,努力地回忆着,屋子与他一同沉默,窗外起了风,也许又要下雨了。

风撩动了窗帘,轻薄的纱在画纸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伸手将窗帘拨回窗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时,就是坐在这个地方,弗朗西斯在画板前,因为被打断而表示不满。在那天晚上,他们说了什么?

“乐队演出?”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被拾回了,回忆如波涛般接踵而来。大学时代的第一次演出——第一次尝试,那时他还怀着对音乐未来的无限憧憬。演出结束后,弗朗西斯按着他在卫生间里洗掉了那个可笑的妆,然后两个人一起在外面过了夜。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电影里有个匆匆而过的配角,就是画上的这个女人。

一个为爱割舍掉一切的公爵夫人,在失去她的世界后,却因爱情的忧伤而变得神圣。故事是悲剧,弗朗西斯看得很认真,当时他在琢磨着下一次的舞台效果,走了挺久的神。

“所谓的爱呢,其实就是心底里,让你甘愿去舍弃什么的那种心情。”那夫人这么说。他模糊地,似乎也听到了。

“亚瑟,果然是不懂吗?”

画最下方的空白处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签名,那是弗朗西斯的花体字。“To Arthur”。

………

所以是这么回事吗?

但明明有这样的心情,却什么都不说出来,要等着我自己去发现吗?如果一直一直,都发现不了呢?

“这个混蛋!”亚瑟狠狠一掌拍上了画板边缘。受到冲击的木板向后移了位,画纸后面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原先的位置,露出了半边。亚瑟伸手去拿,得到了一张薄薄的纸,上面依旧是他熟悉的字迹。

“好久不见,亚瑟。”那张纸这样写道。

“好久不见,亚瑟。如果你看到这张纸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带着不一样的心情回到了这里呢?那么,关于我的一些事,此时的你也应该知道了吧。如果这张纸现在还没有被撕掉,或者你还没雇了人杀我的话,就继续看下去吧。”

“首先,恭喜你知道了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别忙着否认,难道不是吗?像你这种别扭的脾气哥哥我还是知道的。在做出选择之后,除非是自己想开,否则说什么不愿意回头,遇到什么事都不愿接受别人的意见,完全不听劝,超惹人讨厌的脾气呢。”

“离开是意外的。那群家伙总要隔一段时间就来骚扰我几次,好像我不在他们眼皮底下就会死于非命一样。这边的房子有好好留着,完全够你天南地北逛了一圈以后重新开始生活。或者,随时来找我也可以呢。”

“对我来说,一切都像是最开始那样。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获得了什么,最初的东西是值得永远被珍藏的。‘爱是甘愿舍弃的心情’,对吧。虽然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哥哥我这辈子能否得见,我等着你明白这句话的那天。”

信的内容在这里戛然而止,他把那张纸翻过来,信纸的反面寥寥几笔画着一支似曾相识的玫瑰,在延伸出去的花茎末端,留下了一行地址。

“——如果可以,随时都可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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