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菜做得不好吃，请让老板娘来惩罚他，而不是做完一盘杏仁豆腐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小个子少年恐吓，还要嫌弃做的不好吃。

言笑也算是个高人凶了，也极其不满旁人对他的料理评头论足。可今天夜里，他刚准备洗漱睡觉就被老板拎去厨房，在那位常坐在厨房屏风后的少年的监视下做饭，做的还是杏仁豆腐。

“……”
少年环抱手臂，看着那盘色香俱全的甜点没有说话。良久，他摇摇头。言笑火气上头，却微妙地处于敢怒不敢言的状态。

“虽可入口，并非完美。”
“罢了，你们都出去。”

哐当，和门一起关上的，是言笑那颗稀碎的心。

往常这个时候，望舒客栈已经打烊了，可今天却一个接一个的来客人。菲尔戈黛特仰头看了眼顶楼隐隐闪过的残影，心底有了些猜测，只是她到底是凡人，无力替仙家做些什么，最多帮着那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房间里，荧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松开仙人的手，两人面面相觑，都闹了红脸，互相扭开视线，谁也不看谁。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的甜，魈瞄了眼荧脖颈锁骨处密密匝匝的红痕，轻咳一声。

“既已无事，今晚便在此处休息。”魈从来果断，少有这般优柔寡断，但眼下并非谈及此事的绝佳时机，他受欲念所扰，由早至晚勉强了荧数次，作为人类，她亟需休息。

“嗯嗯嗯我没事，魈不用太担心，我都能去庆云顶摘清心给你呢。”荧偷偷摸摸挪回床上，正摸着魈带来的衣服，像是菲尔戈黛特平日穿的，她长叹一声，有种被家长抓住拱白菜现行的罪恶感。好在，她还能用任务麻痹自己，“话说回来，祟神之力必须尽快解决。”

坚强点，荧，你都没被魈扎死，还收到了仙人的关心呢。

二人一羞一愧，对话都只能听个七七八八，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这沉默并不尴尬，在魈和荧看来，甚至有些温馨。

他们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地笑了。


钟离来时已月至中天，周身尚且沾染未尽的邪气，颇显风尘仆仆。他锁了祟神核心，封在岩造物中，能镇却不能净，因此寻了几样药材便向客栈去。即使旅行者不再受祟神控制，但心神受损，还是需要医治才能完全苏醒。

“魈，旅行者怎么……”
“钟离大人！请、请您稍等！”

话不及讲完便被魈仓促紧张地截断，与此同时，屋内传来少女慌乱的痛呼。钟离动作一顿，手中封印祟神的岩石咔嚓裂了一丝，又很快被修补恢复。他并未依言等候，而是捧着琉璃百合直截了当地踏入屋内，而夜叉和少女手忙脚乱中未被衣衫遮掩的皮肤上，种种痕迹赫然在目。

啪。

钟离脚下的地板整个崩碎，素来温和的脸上犹如镀上一层坚硬的冰。他的目光越过魈，落在鸵鸟一般缩在仙人背后的旅行者，一缕逸散的神力轻而易举地撩开垂在身前的金发，露出深深浅浅的牙印。

“钟……帝君，”魈深吸一口气，把钟离的怒火当作对他与凡人牵扯的斥责，他单膝跪地，原本扶在荧小臂的手转而去牵她的手。魈仰视面色冷然的钟离，满是认真：“我不能没有荧。”

“璃月千年，恍如过隙，”钟离注视着这个几乎是他亲手培养的少年，终年阴郁孤独的眼中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他听见魈有些轻但不失决绝的话语掷地有声，“她是我唯一不需拒绝的美梦。”

魈说完，房间骤然陷入安静，这与先前荧魈二人共处时不同，岩神即使脱下王冠，三千七百多年来的神力也足够让整个空间变得压抑。那边一跪一站气氛严肃，荧捂着脸，看似沉默以对，心底却是状态外的惊喜、震惊、慌乱和羞涩等等情绪混作一团横冲直撞。

反、反应不过来了——

罢了，钟离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尖锐的气场也收拢起来。他何尝看不出荧此时的心情，也不能责怪动心的魈，那孩子的幸福实在太少，没人能生出阻止的心。

只是……钟离垂眼，怀里的琉璃百合静静被他握在手中，柔软的花瓣温顺地匍匐在指间，他的这份情意，又该置于何处呢。

“荧……她年纪尚小，”钟离磨碎花萼，将碎末灌入瓷瓶放在一边，专注地配药，一丝视线也不曾往那边落，声音仍是过去那般温和，仿佛那破碎的地板只是一次失控的意外，“金鹏，你要学的事情，还有许多。”

最早，降魔大圣未有「魈」之名，世间称之——「金鹏仙人」。

两千余年，魈与荧之间，或许隔了她几世轮回。人，远比仙神脆弱。

终于，钟离做完了手上的事情，一颗圆润小巧的药丸滚入玉碗。他轻轻拿起一直搁置在旁的最后一枝琉璃百合，那是开得最盛的一朵，被神的歌声滋养过，也被神力细致呵护着，原本它该绽放在少女的颊边，如今——钟离把它递给依然跪着的魈，抚了抚荧茫然的脑袋，又拍拍魈的肩膀。

离去之前，钟离嘱托荧，如有疑问，便去琉璃亭寻他，得了对方呆愣愣的回应后，钟离笑起来，那双总也柔和的眼睛里映出荧的身影，正如黄金般熠熠生辉。

“若可以，”钟离拂开荧鬓角略长的金发，在魈出声前又收手，“我也希望你未来的旅途中有我相伴，荧。”

“无论何种形式，「契约」的笔，永远在你的手上。星海辽远，一切都将由你的记忆记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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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