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提前设定好闹钟的手机在枕边发出了微微的震动声。

理一拿起手机关掉闹钟，房间内略明亮的光线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用手肘支撑身体坐起身，想要下床去洗漱整理，却被腰间越收越紧的手臂拦了下来。

“吵醒你了？”理一低头，伸手抚上苅部的头发与耳朵。

“你就没睡多久吧。”苅部没有完全清醒，闭着眼探过头来将脸贴上理一的侧腰。他心中有些微的懊悔，他隐约记得他在理一的安抚中迷迷糊糊入睡时，窗帘已经染上了清晨的微光。

“没事，我没有很困，”理一拍了拍苅部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你再多睡一会吧，上午也没什么事要忙。”

理一侧身准备下床，却感觉自己腰部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嗯？”理一挂上笑容，转头看向苅部：“你这是舍不得我走吗？”

“你迟一点去吧……”

“不可以哦，拍摄开始很早的。”

“……”

这是在耍赖吗？也太可爱了吧。理一咬了咬嘴唇掩饰笑意，看着闭着眼睛对他的话没有一丝反应的苅部，伸手捏捏他的脸：“我真的要走了，你再睡一会。不知道冰箱里有什么食材，你醒来记得……”

在理一的声音中，苅部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再醒来是因为有栖打来的电话。

“……喂？”

“苅部你今天不在酒吧吗？”

“……我在啊。”

“我现在在酒吧门外，门正锁着。”

“因为我在睡觉……”

“欸？”有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惊讶：“虽然你说过你现在已经不会睡不好了，但午觉都会睡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

“不是午觉，”苅部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时间，然后翻身下床穿上拖鞋：“我现在下楼给你开门。”



“你为什么现在还在睡觉，昨晚没睡好？”有栖走进酒吧，在穿着睡衣裤下楼的苅部身上上下打量，“看脸色不像……你的手受伤了？”

“碎酒瓶划到了，一点小伤，”苅部走到吧台边坐下，抬起手轻松活动了几下，“喝什么自己拿，你大白天找我有什么事？”

“小伤你为什么包扎这么仔细啊，吓到我了……”有栖翻了个白眼，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和柚叶定好在圣诞节结婚了。”

“真的吗？太好了，”苅部露出笑容，真心为有栖开心：“什么时候定的？没有看到你发消息，张太知道吗？”

“昨天定的，张太今晚会来，我晚上再跟他说。”有栖抬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昨天柚叶带我去见了她爸爸。”

“这是好事呀，你怎么像劫后余生一样？”苅部有些好笑，“不过我记得宇佐木说她的身手都是她爸爸训练的吧，那这位宇佐木先生确实很强呢，你可要好好对宇佐木，不然确实有些……”

“不是身手不身手的事，况且说身手的话柚叶就已经强我一大截了……不对不对，结婚的事说什么打打杀杀，我都被你带偏了。”有栖叹了口气：“客观地说，宇佐木先生是那种强大而温和的人，见到他会让我有那种‘果然是柚叶很崇拜的父亲呢’的感觉。可能还是因为我想和他的女儿结婚吧，所以面对他总是觉得心虚，还有一些胆怯。”

“喂，你可是从那么多危险复杂的游戏中闯关出来的顶尖玩家啊，现在还这么没有自信怎么行？”

“我不是没有自信，这件事就是有再多自信也没用，因为柚叶她实在太好了，”想到爱人，有栖的眼睛都被点亮了，神色中带着甜蜜的无奈：“她总让我觉得我有多好都不够，我在面对她爸爸时最害怕他突然说一句‘我这么好的女儿怎么会看上你？’”

听到这话，苅部本来觉得好笑又肉麻，但理一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脑海，他吞下了嘴边想要嘲笑有栖的话。

“那你爸爸这边……”

“我爸说下周和柚叶家一起吃个饭，”有栖撇开眼：“他倒也没什么阻拦的意思，毕竟我结个婚又不会影响家里什么。”

“他还是关心你的……”看到有栖的脸色，苅部止住了话头：“行吧，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不过，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不用特意来酒吧找我吧？”

“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来找理一的，但他不在店里……”

“你找理一做什么？”

“就……还是结婚的事，”有栖有些惊讶苅部的反应，但他还是接着说下去：“我和柚叶都想拜托他做我们婚纱照拍摄和婚礼时的造型师。”

“这也太累了，”苅部皱眉，“他本来就很忙了。”

“知道他很忙，所以我才提前三个月就来拜托他了呀，”有栖得意地笑了笑：“你不知道吧，理一虽然看起来低调，但他其实很有名气，技术也很高。柚叶在攀岩俱乐部听到过其他会员聊起他，刚才我去他店里，店里的人告诉我理一是去……”

“是去给星野七濑当跟组造型师了，我知道。”苅部打断他的话，“提前三个月也没有很早吧，想要在婚礼前把婚纱照准备好，近期就必须要准备拍了。理一剧组的事还没忙完，这样他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我是走正规流程来邀请他的，所有的报酬谢礼都是不会少，总之还是我亲自问问他比较好。”有栖觉得苅部说的话有些奇怪，开了一句玩笑：“倒是你，别只顾着心疼他呀，没准他会觉得你把他的生意给推掉了。”

“他那样的人，你只要跟他说了他一定会答应的，”苅部拿起手机解锁查看理一刚刚发来的消息：“况且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心疼谁心疼？”

“是吧，我也觉得理一会答应我的，如果能把婚礼造型交给他这样经验丰富的造型师真是太好了。心疼什么的我就是开个玩笑……”有栖后知后觉苅部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等等，你说男朋友？！”



七濑已经去拍摄了，理一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和苅部短信聊天。

“我刚醒，有栖来酒吧了。”

“这么早来，他是不是找你有事啊，那你们先聊？”

“不用，差不多说完了，他主要是来找你的。”

“他和宇佐木圣诞节结婚，想请你做婚纱照和婚礼的造型师。”

理一眼睛一亮，他飞快动手打字：

“太好了，请告诉他们我非常荣幸！”

“你会不会太累了，今天剧组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很快又要跟着他们去拍婚纱照了。”

“我没事啊，这样的工作强度我早就习惯了。那可是有栖的婚礼，如果能让他们有一段生命中最好的回忆，我会很开心的。”

“那我转告他。你今晚还来我这边吗？”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七濑的戏份就会拍完，我今晚要回家，明天回店里工作，早晨去酒吧找你。”

“不过，你怎么一直在和我聊天，有栖已经走了吗？”

“他没走，但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聊天。”

苅部带着笑意看了一眼面前恍恍惚惚打开一罐可乐却洒了一手的有栖。

“我告诉他你是我男朋友了。”

“看他现在的样子，我还是先不告诉他了，我们其实是在他求婚的那晚在一起的。”



苅部的短讯让理一从下午一直笑到了晚上。

虽然今天拍摄结束的时间比昨天迟，身心不可避免感觉疲惫，但理一的心情却很好，七濑戏份成功杀青，有栖宇佐木定下婚期，明天早晨就可以见到苅部……理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心里想着回家要在日历上把这一天用红笔圈起来。

他没有想到已经承载了他很多快乐记忆的这一天还会带给他新的惊喜，直到他在家门口看到了倚着门框打游戏的苅部。

“苅部？”理一停下脚步，“你什么时候来的？”

苅部随手关上进行了一半的赛车游戏，把手机收了起来：“酒吧歇业后我才来的，没有很久，但你今天结束工作确实很迟。”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来，因为他知道理一完全懂他。

“没办法，大家都不想把工作拖到明天。”说着无奈的话，理一的语气却完全不是这样：“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应该说反正我们明早就会见面，你晚上过来又浪费时间又受累这样的话，但我现在才不想这样说。”

他向前小跑了几步，抬起胳膊揽住苅部的脖子，手中提着的袋子撞上了苅部的后背：“我只想说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要不是我必须回家换件衣服，我就会直接去酒吧找你了。”

说到这里理一笑出声来：“如果真的会这样的话，我们就刚好错开了。”

苅部也笑了，他的手在理一后背轻轻拍了拍：“我就知道我过来你是不会生气的，你又不会把我赶出去，那把椅子那么舒服，我睡椅子也可以的。”

“你想得美，沙发和椅子都不给你睡，床倒是可以勉勉强强分你一半。”

“那我将就一下吧，”苅部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不过，你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冰冰凉凉的。”

“本来就是心情好买来吃的，热量比较高，”理一把手中印着便利店logo的袋子打开，把里边的冰淇淋展示给苅部：“不过现在有你陪我一起吃啦。”



理一的家和苅部上次来时相比差别不大，只有上次他们搬回来的那把椅子被从书架旁边移到了阳光最充足的一扇窗边。

“那把椅子现在的位置很好，躺在那里晒太阳一定很舒服。”

“我在移动它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理一把冰激凌打开，放到了茶几上：“之后我才意识到，太阳光照到房间里时，我根本不在家。”

“以后总有机会的。”

哈密瓜冰激凌的香甜冰爽让理一眯上了眼睛：“这个牌子我好久没有吃了，好多年味道一直没有变呢，你快尝尝……”

他意识到这盒冰淇淋只附赠一把勺子，于是准备起身去厨房再找一把，但被苅部伸手拉住了。

“我用你的就行。”苅部抽走理一右手的勺子放回了冰激凌盒里。还没等理一诧异，他侧头靠近，直接从理一的唇舌中汲取丝丝凉意与甜味。

理一的眼中露出笑意，揽住了苅部的脖子。



到底是怎样跌跌撞撞纠纠缠缠摔在床上的，他们谁也记不清了。哈密瓜冰激凌带来的凉意消失得很快，吃了一口就被遗忘的冰激凌放在茶几上也没有人再去管。

“你这次准备好啦……”理一话中带着笑意，但声音却是模模糊糊的。

“昨天就说了我不是没有准备好……”

话还没说完，苅部就愣住了，他好像确实不是对流程完全熟练？解开理一衬衫纽扣的手顿了顿，他一边吻着理一的侧颈一边想：我真的可以保证不让他受伤吗？但是，滚烫的血液还在血管中四处撞击，他能看见身下人解开的衬衫衣领中露出的风景，无论是玉石一般莹润笔直的锁骨、平坦光滑的胸膛、还是现在虽然仍藏在衬衫下，但只要他伸手进去就能摸到的……苅部闭了闭眼，压下脑海中的种种想象，彻底停下动作，准备接受理一的调笑。

但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苅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他犹犹豫豫浮想联翩的时候，为什么理一一直都没有动作，也不说话？他用手臂撑起一点身体，发现理一不知在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胸膛正在有节奏地起伏。

熬了一个通宵，白天又忙碌了整整一天的理一，已经在熟悉的气息中睡着了。

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苅部叹了一口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