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打了个哈欠，抬起手臂对着天花板伸了个懒腰，放下的手自然而然就落在夏油杰背后。他们两个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一方稍许的动作都会带来双方的起起伏伏。
        夏油杰斜睨了他一眼，脸上虽没什么表情，脑袋却轻轻向后一倒，枕在那条胳膊上，透过薄薄一层的制服布料感受着五条悟的体温。盛夏沸腾着两个人的血。
        室内有些闷，就算开了窗户也没有风愿意赏脸登门，从遥远的某棵树上传来蝉对酷暑的苦苦哀求。
        “为什么你不会修空调啊。”五条悟懒懒地和着蝉鸣问道。
        夏油杰反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夏天跳过呢？”
        “这种事我管不着嘛，夏油老师。”五条悟用空虚的语气说着。夏油杰看到他藏在黑色眼罩之下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圈。他也在用眼睛“看”他。
        “同样的话我要回敬给您了，五条老师。”夏油杰浅笑着说。
        他完全可以理解五条悟抱怨背后的原因，毕竟是难得没有任务的周末，学生们早就汇入京都川流不息的人海中，然而他们作为教职工，却被紧急状况挤占了休闲时间。提前一天订好的电影票眼看就已过期，他们却都忘了退订，使人烦心的根源也并不在那点钱上。
        “悟，我们还有晚上。”夏油杰提醒道。
        五条悟一歪头，面对着他说：“晚上有晚上的事啊。”
        夏油杰并不打算追问对方要在晚上做什么，反正口头陈述的待办事项对于从事他们这种职业的人而言没有意义。
        他察觉到五条悟在用手指抓他的右肩，五根指头像只在空气里游动的水母一样，张开又聚拢，轻柔而和缓。这动作本身没什么意义，人在闲极无聊的时候总会做出各种各样无厘头的事来缓解压力，而且无聊给人带来的压力说不定会比工作上的压力更加恐怖。
        其名为空虚感。明明有着浑身的力气，却因为无处可使而感到彷徨焦虑，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睁睁看着这显而易见的负面情绪在虚空中被无限放大，如果这种状态能持续很久的话，理论上说不定最终可以把人逼疯吧。
        坐在他身边无聊到玩手指的这位成年男性，恰好就是能让这理论成真的人。如果他屈尊纡贵地向人展示出了这样颇具凡性的行为，那便用凡性手段去解决就好。
        夏油杰抬起右手一把抓住那不安分的猫爪子，五条悟随之殷勤地凑近他的脸颊，距离缩短到彼此可以仅凭皮肤感知到二人之间隐秘气场的流动。事情进展得有些突然，夏油杰看到了五条悟脸上细微的直立起来的绒毛，不用多想象也知道他眼罩下那对宝石般的眼睛正散发着怎样的灵光。
        神性与凡性在此碰撞着，交织起来。
        “这时候要是有学生进来，会觉得我们是在做什么？”夏油杰问。
        五条悟吸了一下鼻子，被太阳炙烤得发蔫的树叶香气与办公室里堆积成山的复印纸味渐渐交叠成一种气味，说不定它们本就同宗同源，而夏油杰身上的味道与自己的并不相近，那永远与平价沐浴露相伴的躯体里，此刻也在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刚断气的尸体似的气味，他将自己洗得越是洁净，那味道就越是欲盖弥彰。
        他不明白夏油杰为什么总想遮住那气味，恐怕夏油杰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总戴着眼罩。
        把事物看得太清楚的人，看人的时候反而会视线模糊。也许他的眼睛生来就不是为了见什么众生，独尊的神格外也不需要人性的环伺。
        于是五条悟闭上了眼睛，去亲吻夏油杰的嘴唇，在短短一瞬间夺走他的呼吸。这副与数不清的咒灵共生的躯体，终于肆无忌惮地散发出像样的亡灵气息，它铺散在夏油杰洒落身边的影子里，被五条悟无味的气场压得没有一丝皱褶。他们始终紧握着对方的右手，直到夏油杰一头倒在沙发的扶手上，也没有松开。
        这姿势可够别扭的，要是有人进来，会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五条悟正欲抬头离去，却被夏油杰揪住了衣领拽回到面前。
        他揭开了他的眼罩，看着那对在暗处散发着微光的碧眼，微微笑了起来。
        “你好像提前把晚上要做的事做完了。”夏油杰说。
        “晚上有晚上的事。”五条悟眯眼笑道，拍拍他的胸脯，松开了手，把夏油杰摊在他膝头的腿摆回地上。
        下一秒，校长推门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