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亚兹拉斐尔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至少又继续盯着烤箱里透出的橙红色光线一分钟，然后才手忙脚乱地向门口赶去。他被心底渐渐泛起的不安灼得有些出汗，毕竟——

“克劳利？你刚刚是不是说了‘耶稣’这个词？”

然后他就看到了比刚才的种种猜测更让他不安的场面。

“好久不见，亚兹拉斐尔！我和克劳利刚好说到你！不得不说，这次真是大干了一场，哈！”

耶稣啊。

原谅他也这么说了，毕竟不是所有人的家门口都会站着位货真价实的神子。更何况他还是你大老板的儿子。

“你好，以马内利。我是说，好久不见，是的。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我和克劳利……这里，嗯。所以，你找我们……？”他使劲朝克劳利打了个眼色，但恶魔只是耸耸肩把问题独自留给了亚兹拉斐尔。真是坏恶魔，亚兹拉斐尔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我之前在南美来着。结果有一天突然从路边长出片雨林，你知道的，我以为是我在做梦的时候干了什么，我可不想回到上面呆着。然后我通过我的一些特殊渠道了解了一下，所以就赶在圣诞节的时候来看看你们了。”说着，棕色长发的年轻人还特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最懂的，亚兹拉斐尔，工作日，没人会盯着我的，放宽心。而且我还挺喜欢你唱歌的，你有副好嗓子，天使。”

趁着热情的神子还不打算结束拥抱的当儿，亚兹拉斐尔狠狠地朝因为憋笑而来回扭动的蛇的腰上戳去。

“谢谢你，以马内利，谢谢你……所以，你想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吗？克劳利做了烤鹅和饼干，想尝尝看吗？”

“不。”

“我当然愿意！我可不想面对加百利的假笑还要装出‘啊，谢谢你，我很喜欢’之类的样子。”

“不！”

但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可怜的恶魔被困在了天使和大门的包围中，不得不接受“神圣拥抱”的制裁。

“放开我……”克劳利觉得不能更糟了，他怀疑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化成水再被变成一滩酒躺在自己新买的地毯上。“你再不放开我就指望这天使织的蠢毛衣给你烤生日蛋糕吧……”

“抱歉！”人形除魔器对着边哼哼边逃往厨房的恶魔吐了吐舌头，“还有，谢谢你，克劳利！我喜欢你的新名字！”

在尝试帮忙未果被轰出厨房，并被警告“不许、碰、任何、水，听懂了吗”之后，神的儿子、人子、道、中保、大祭司、君王、万王之王、万主之主、羔羊、明亮的晨星、拿撒勒人耶稣试着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天使进行一些友好的交流。

“你知道吗，我大概四百岁的时候才有人想起来给我过生日这事。”上帝之子来回打量着他们同居的小屋，这让亚兹拉斐尔有种被检查工作时的紧张。“但好像从来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尤其是每年的合唱。我一点也不喜欢。

“你们是不是还要写PPT？”

“不，事实上，不。天堂一直用的都是纸制品。文书，报告，之类的……都是……”

“哦，那还真无聊。上面总是这么无聊，不是吗。完美，不再有可能。没有恶，也没有善。”当耶稣直视你的双眼时，没有人的灵魂不会感到震撼——哪怕是超自然生物——没有。“这也就是我们爱这里的原因对不对，亚兹拉斐尔？”

他觉得局促和不安。你能在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清晰地感受到和上面那位一脉相承的神圣，和“不可言喻”。亚兹拉斐尔想起了他还在伊甸东门时关于炎剑的那次问询。祂知晓一切，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所以，‘J’是我的名字吗？”

“是的……不，不！什么？J？”

“安东尼·J·克劳利。”

“事实上，我并不清楚，以马内利。我不知道。”

“哦，我以为他绝对会告诉你。J，J。真的不是‘耶稣’吗？”

“不，不是。就只是J。”哪怕系着围裙戴着手套，也丝毫没减少克劳利突然出现带来的惊吓。恶魔阴恻恻地瞪着在沙发上的两人，不知道到底在生什么气。

“不，哪怕你那么看着我也不是。别以为我带你玩过，我就是必须哄你开心的保姆了。不是，就只是J。”

“但你确实做过保姆，克劳利……”

“亚兹拉斐尔，你到底哪边的！”

“行吧，”神子收起了他那副表情，克劳利顿时松了口气，觉得他残留的没烧干净的那点“天使”成分终于不再闹了。“那我们晚上会看《真爱至上》吗？”

“不。”克劳利特别恶魔地笑了，“晚上看《时之终结》。”

亚兹拉斐尔打了个哆嗦。

事实上，在多方面的协调之后，他们看的是Nativity2。克劳利因为过于尴尬而像其他蛇一样，露着肚皮张嘴倒在一边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