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127746
作者 : 清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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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少年 “我说你,最近抽烟有些凶了吧。”温迪拿着一瓶酒放在迪卢克面前的桌子上,笑嘻嘻道:“光抽烟解决不了问题,还得喝酒。”
迪卢克糟心地看他一眼,自己这已经够烦心了,怎么这个上司还要来添堵?
“嗨呀,别这么看着我嘛,你回来一个星期就抽了一个星期的烟,虽然没有影响日常工作,但已经严重影响了我和琴的生活,当然,主要还是担心你出事。”
“前辈!”琴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生怕迪卢克一个想不开就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可是迪卢克却把烟掐了,操着那把烟熏的沙哑嗓子道:“抱歉,忍不住。”
温迪循循善诱:“你又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一个人想也没见你想明白,要不试试,说不定醉过之后就想通了。”
也是被连日的工作和香烟拖垮了脑子,迪卢克想了一会竟然问:“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温迪心里默默回答,面上却笑着说:“你试试就知道了,我陪你?”
说着把背在身后的杯子拿出来,嗒的两声,两人面前都摆上了一个杯子,架势起得特别足。
迪卢克下意识想去摸烟,想起温迪的话,又把手放下了,手搭在玻璃杯上无意识地敲着,舔了下嘴唇道:“我还是不喝了,我没事。”
温迪连酒都打开了,闻言愣了一下:“你确定不喝?”
“要是你想喝,我陪你喝。”
“好好好,我想喝我想喝。”温迪忙不迭答应,以为是迪卢克不好意思直接说借酒浇愁,故意找他做借口。
十分钟后他后悔了,迪卢克说的陪他喝酒就只是陪他喝酒,酒杯放面前十分钟了,喝了一半不到,酒几乎都进了温迪肚子里,他看着迪卢克,默默又喝了一口,心想凯亚说的没错,遭遇极大的打击或困境,迪卢克反而会保持理智把自己保护起来。
灌酒不行,温迪只好装作自己不胜酒力,含糊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很担心。”
迪卢克跟着他抿一口,说道:“没事,只是最近在想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苦恼,抽了这么多烟?”
“很多事情。”还在敷衍的迪卢克被醉鬼突然捧着脑袋审视着,皱着眉头解释道,“自己的事情,以前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和......凯亚的事情。”
提起凯亚的语气都有点奇怪,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人发生了什么,可是另一位当事人对此也保持沉默,温迪好奇得心里直痒痒,不能问,就只能猜:“凯亚跟你说他喜欢男人?”
虽然迪卢克看起来不是会为了这件事而苦恼的人。
被直勾勾盯着,迪卢克有点不自在,免不了想起隔间中的吻,不由自主地想后退,脑袋却被固定不能动作,眉头皱的更深了,语气也不耐烦起来:“算是吧。”
只是喜欢的男人还是自己。
温迪也见好就收,见迪卢克不耐烦了便主动撤回去,咂摸起他的回答。“算是吧”是一个很巧妙的回答,通常出现在询问者的答案接近真相,回答者无法回答,却又不能否认时。他多精明啊,刚套了迪卢克的话马上又去问凯亚。
温迪:迪卢克喝醉了,说你喜欢他?
凯亚:他是这么说的?
温迪:是啊,你真的喜欢他?
凯亚:那就看你怎么看了。
温迪咬咬牙,这只油嘴滑舌的狐狸。
俩人之间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晚饭后温迪借口出去跑业务,把迪卢克捎到了凯亚楼下。
迪卢克下意识就想走,奈何方向盘不在他手上,思考了一个星期都没考虑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现在突然来到人楼下,还没准备好该以什么姿态去面对。
他又想抽烟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温迪轻声说,眼睛不着痕迹地在迪卢克捏着烟盒的手上瞟一眼。
迪卢克打开车门,蹲在车旁沉默地抽了一支烟,烟蒂被他狠狠怼在地上,似乎下定决心,说:“你们先回去吧。”
“祝你好运。”说走就走,温迪离开时只留下这一句话。
但是迪卢克却是从这句话得到点鼓励似的,晚间的风有点凉,他整了整外套,抬脚走进那栋老旧的小楼房。
今晚凯亚有客人,在楼下看见敞亮的灯光时他就知道。因为纹身师的工作原因,每次晚上有客人都需要把空间照的亮如白昼,为此迪卢克还感叹过,整家工作室的电费不容小觑。
上到门口果然没有关门,椅子上坐着一位女性,碧绿的眼眸在看见他时惊讶了一下,看着他笑着对身后的人说:“呀?你可没告诉我今晚还有另外的客人。”
凯亚正在女人的肩膀上勾线,闻言头都没抬,回道:“真实冤枉,我可是为了您把约我的单子都推到后面了,只为您服务。”
“那这位是?”
凯亚这才停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似乎吓了一跳,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不等迪卢克回答,又低头继续勾线,一边说:“先去里面坐着吧,等我给我老师勾完线去找你。”
女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迪卢克,突然噗嗤笑了,笑得风情万种,是所有男性都忍不住赞叹的美人。
身后凯亚“诶”的一声,提醒道:“老师,别动!”
“凯亚,虽然我很理解你,但是你应该叫我什么?”
“抱歉,丽莎小姐。”
丽莎“嗯哼”一声,表示对这个反应十分满意,见迪卢克只是看着他们不动作,主动开口说:“你好,我是丽莎,凯亚的油画专业老师,你可以叫我丽莎或者丽莎小姐,但千万别叫我老师。”
“老师......也会纹身吗?”迪卢克一边问一边搬了条凳子在旁边看着。
“为什么不行呢?纹身只是一种喜好,并非一种标志。”丽莎还是笑着看他,继续道,“不是吗?”
迪卢克看着丽莎肩头随着凯亚的手渗出点点鲜血,一边回答:“虽是这么说,但我以为纹身会为职业带来许多不便。”
丽莎想了一下,回答说:“我认为这只是那些无法接受纹身的人所找的借口,就像没人会将同性恋归为人类范畴之外,也没人会真正因为纹身而拒绝你在大学任教。”
于是迪卢克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在一旁看着凯亚勾完线,画出玫瑰的形状,填上神秘高贵的紫色,在肩头的紫色玫瑰完成时,迪卢克真心赞美:“这个玫瑰和您很配。”
“谢谢喽。”丽莎偏头看了一眼,明显也很满意,任由凯亚包裹好纱布,提着凯亚给的止疼药和药水,看着凯亚的眼神带着点勾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凯亚无奈道:“不要寻我开心了,丽莎小姐。”
“好吧,那我走了,晚安哦。”
迪卢克跟在凯亚身后看着丽莎慢悠悠走下楼,问道:“你不去送送?她一个女性在外面太危险了。”
“她可不用我送,别看她这么柔弱的模样,我可打不赢她。”凯亚耸耸肩,对一个美女的安危丝毫不担心,反而回去一边收拾剩下的色料一边问,“今天怎么来了?也想让我帮你纹一个?”
丝毫不提一个星期前的那个吻。
这也让迪卢克心中的紧张缓解了一些,顺着话答道:“好久没见,我......就来看看。”
“看看?”凯亚重复一遍,突然有点释然地笑了,“今天可看得够久了,饿不饿?最近附近来了一位厨师,手艺很不错。”
那就去吧,正好逃离这凝滞的气氛。迪卢克跟着凯亚进入一片城中村,里面的道路混乱无序,四通八达,更别说什么划分城市功能区,迪卢克甚至看见一家内衣店的隔壁就是大排档,店前的桌子都摆到了内衣店门口,外面的人喝酒吹牛,里面的人挑选衣服,相互干涉又互不干涉,这是很神奇的一幕,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这里似乎是理所当然。
似乎是到了城中村的中心,是一家两间门面的夜宵店,桌子从里到外,甚至一半的马路都被摆上了桌子,有纹着花臂的汉子,也有咿呀笑闹的小孩。凯亚越过他们带着迪卢克进去,里面掌厨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少女,留着学生短发,系着围裙,看起来像是未出校门的学生给家里帮工,所以在少女自我介绍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嘴:“今年读大几了?”
少女手上功夫没闲着,闻言嘿嘿一笑,解释道:“我不爱学习,就没读大学了,现在开店给别人做菜,我挺开心的。”
一旁的凯亚冷不丁来了句:“香菱,别理他,他就是见识少了。”
叫做香菱的少女厨师脆生生地笑起来,搭腔道:“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对了,前几天你说你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来这里,是他吗?”
“可不是,前几天还在生我气呢,这不看你来这里了,赶紧带他来吃点东西赔罪嘛。”
迪卢克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是他哥哥。”
香菱笑道:“在我这包您满意,你和你哥上楼坐着吧,等会儿给你们上我最近研发出来的菜。”
凯亚一边离开一边说:“那就期待着喽。”
楼上似乎不对客人开放,只有一张桌子,鼎沸的人声在楼下喧哗,更加衬得楼上安静。迪卢克一边打量充满家居风格的二楼,一边说:“二楼看起来不像店面的。”
凯亚自然地走到桌子旁拉开一条凳子,回答说:“当然,二楼是香菱的住所,熟识的朋友就会邀请到二楼。”
迪卢克点点头,自觉收起四处打量的眼神,在凯亚对面坐下,问起正事:“在下面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我是你哥哥?”
凯亚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笑道:“我是养子你不是不知道,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
“可是父亲从未亏待你,把你和埃泽视为己出。”这模样刺激了迪卢克,连说话的声音都压着怒火,“这就是你消失四年的原因吗?!”
“你们都将我看成莱艮芬德家的人,可是其他人呢?”凯亚完全没在意迪卢克愈加高涨的怒火,继续道,“莱艮芬德这么大一块蛋糕,我和埃泽作为两个外人却平白享受了这份大蛋糕,莱艮芬德的旁支会怎么看?他们又怎么会乐意?”
哐的一声,迪卢克已经拍着桌子站起来,一字一句道:“我们从未把你和埃泽看作外人。”
“父亲和你不这么看,不代表别人不这么看。”
好似决心要将过去的美好撕碎,露出里面阴暗可怖的居心。凯亚继续说:“我和埃泽不止一次被旁支的人争对,只是我们不说,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每年的家族聚会,那些人总免不了要嘲讽我们,提醒父亲不能给我们股权,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我们放弃股份,这没什么,因为这些本就不是我们的,更是为了让那些人闭嘴,埃泽进入旁支控制的子公司实习,而我,因为另外一些原因,只能通过离开这种方式帮父亲最后一把。”
“胡扯!傻逼!”迪卢克怒气冲冲地骂他,“他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这完全是自讨苦吃!”
凯亚耸耸肩,表示迪卢克说的对,轻松道:“现在看来确实是太不成熟了,不过当时那个敏感的年纪,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两人气氛剑拔弩张的,好似下一秒就要打起来,香菱端着菜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来,小心翼翼道:“那个,你们怎么了?刚才在下面不还好好的?”
然后就看见迪卢克用又重又长地呼出一口气,抱着手臂坐下,凯亚笑眯眯道:“没事,这不是前几天生气吗?我这正哄着呢。”
香菱“哦”了一声,放下托盘就脚底抹油,飞快跑了。
凯亚盛了一碗汤放在迪卢克面前,真就哄起他来:“乖,别生气了。她手艺很不错的,喝点汤消消火。”
迪卢克被他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接了碗喝汤,还说让凯亚正常点说话。
凯亚坐在那自己笑了一会,装模作样地抱怨:“我正常说话你要生气,不正常说话你也不乐意,啧,真难伺候。”
“那是你说的话太气人!”迪卢克用筷子指一指他,眼睛直直看进凯亚眼里,“那你现在跟我回去吗?”
被这么盯着,凯亚下意识躲了一下,笑道:“不回去,我不是说了吗?这只是我离家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以后再告诉你吧。”
见他又要生气,赶紧补充道:“再说了,我现在生活也挺好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在哪,没必要回去。”
迪卢克皱着眉头不说话,几分钟后还是皱着眉头接受了,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意思,但最终尊重凯亚的选择。
结账的时候迪卢克非要付钱,说凯亚一个人在外外面照顾自己有许多要花钱的地方,不管凯亚怎么解释都不听,最后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凯亚把自己的账户余额亮给他看才相信凯亚那一句“我不缺钱”。
“既然不缺钱为什么不换间好点的工作室?”起初迪卢克以为是凯亚生活拮据才选择把那间小破楼当工作室,现在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了。
晚上月光挺不错的,凯亚开着手电筒一边走一边看月光下朦胧的景物,回答说:“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吗?安静、古朴,住在这的居民也热情,房东也很好,不介意我改造房子,隔几条街就是酒吧,穿过城中村是学校,方便。”
“把办公室换到街上生意会好一点吧。”
“我在这边口碑不错,有稳定的客源,所以位置倒不是很重要。”
边上好一会儿没说话,凯亚奇怪地看他一眼,发现他正皱着眉头自己纠结着,发现凯亚看他,认输似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尽管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换一个工作室,就像我认为你应该跟我回去。”
凯亚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那晚迪卢克没有留宿在凯亚家,出了城中村之后自己打车回去了,坐在车上跟凯亚挥手时,迪卢克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谈论那个吻,心情有点庆幸,又有点憋闷,很奇妙的交织感。
他们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之后迪卢克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凯亚店里坐坐,有时间甚至只是去和他吃个饭,十多分钟,真如凯亚所说,他有稳定的客源,几乎每天都有人约他刺青,机器一开,埋头就是好长时间,很多时候他们都说不上话,更别说迪卢克本身也没多少空闲,关系似乎恢复如初,只是迪卢克再也没在凯亚那留宿过,凯亚也不邀请迪卢克留宿,多少也让人察觉出表面下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味。
这次迪卢克到的时候正是傍晚,手上提着两份外卖,溜溜达达地就上了楼,客人似乎刚走,工作台上的色料还没清理,凯亚坐在里间的沙发上揉肩膀,眉头微微蹙着,很不舒服的样子,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立马就笑了:“带什么好吃的了?”
迪卢克看他手还在肩膀上捏着,过去把外卖搁沙发前的小茶几上,一边问:“肩膀怎么了?”
“没什么,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伤到了。”凯亚一边说着一边抻了抻脖子,“做刺青嘛,难免的。”
迪卢克看他换手捏另一边的肩膀,主动道:“要不我帮你捏捏?”
“好啊。”凯亚笑眯眯地就答应了,还背过身去方便他动作,突然转头问他,“不过你会不会捏肩?”
迪卢克哼笑一声,在凯亚肩膀上轻轻来了一拳:“试试不就知道了?”
原本凯亚答应迪卢克只是觉得他捏肩新奇,没想到手法还挺熟练的,力道也到位,免不了惊讶:“你怎么这么熟练?”
“这两年父亲肩膀越来越不好,经常腰酸背痛,我跟阿姨学了点,有时候就给父亲捏捏。”迪卢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凯亚的身体随着迪卢克一耸一耸的,闻言头稍微低下些许,静了半晌后轻轻问:“父亲他......身体怎么样了?”
“还可以吧,但是人到了中年身体免不了会有点小毛病。”迪卢克手上不停,偷偷观察他的神态。
“要是以后父亲有什么事跟我联系吧。”言下之意还是不愿意回去。
迪卢克看着凯亚的脑袋在心里叹气,岔开话题道:“好,对了,你和香菱怎么认识的?你说她最近才来这边,但你们看起来不像刚认识。”
享受着按摩,肩膀都被放松了,凯亚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香菱是我大二时在外面旅行时遇见的,她那时候就没有上学了,各地旅行,在各地开店做菜。”
“看起来是个很热爱做菜的女孩子。”迪卢克想起上次他说起家里阿姨的手艺时,香菱散发出来的扑面而来的求知欲,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且她做菜真的挺不错的,有些味道还比较新奇——别按了,感觉好多了,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去按摩店正正骨。”
晚上没什么事情,迪卢克正好陪他去了,顺便去放松一下因长期久坐看电脑紧绷的肩颈。第一次进入按摩店,迪卢克还有点新奇,安安静静地跟在凯亚身后,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听见凯亚在前台要两间单人间,奇怪道:“没有双人间吗?为什么要开两间单人间?”
凯亚偏头看他一眼,说不出什么眼神,又转头对前台说:“那就一个双人间。”
进入房间后看见脱|了上衣的凯亚后才明白两个单人间的含义,毕竟以发生的那个吻之后着实有点不适合这样“坦诚相对”,迪卢克的眼神只在凯亚的胸口掠过一秒。倒是凯亚坦荡得很,趴在床上还有心情调侃他:“怎么样,我身材不错吧?”
“还成吧。”迪卢克嘴上不屑,实则眼观鼻,鼻观心,自觉秉持君子之心。
“嘴上这么说,你其实和我差不多嘛。”
迪卢克一抬头,对上凯亚戏谑的眼神,才知道对方一直在看着他。
眼神落在他身上,皮肤像是有所感知地烧着了。
沉睡于记忆中的吻突然有了实感,迪卢克在口腔里又尝到凯亚的味道,心里隐秘的角落有欲望在滋长,是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连自己也羞于承认的,对那个吻的迷恋。
只有一点。
他们是兄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小到大的兄弟。
迪卢克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兄弟,把那点不该有的旖旎心思赶出脑海,头一偏,眼一闭,让他顾自看去吧。
按摩轻轻柔柔的,很舒服,连日调查的疲劳随之消散,迪卢克趴着趴着就没了意识。再醒来是按摩师给他叫醒的,轻声轻语地告诉他按摩结束了,旁边凯亚已经坐起来,嘲笑他精神没他好。
回去时是凯亚开的车,迪卢克刚做完一套按摩,浑身轻飘飘的,坐在副驾驶直打哈欠,凯亚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自觉把速度加快,嘴里说道:“你最近太累了。”
“最近事情多,你上次说关注城中村可以获得大批用户。”迪卢克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可是里面太复杂了,需要调查的东西也很多,而且关于城中村,政府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温迪为了了解一下政府那边的态度,已经跟领导连喝四天了,他都有点扛不住。”
车平稳地停在出租屋楼下,迪卢克刚打开车门就被凯亚叫住:“诶,迪卢克,我给你个号码。”
迪卢克预感他要帮自己,赶紧解锁了递过去,凯亚对着自己联系人啪啪啪一阵按,然后拨通,脸上换上了阳光开朗的笑模样:“喂,书记,晚上吃了没?”
“这不得先上来问候问候您吗?”
“还是书记您了解我,”他说着挠头嘿嘿一笑,像极了刚出学校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我哥最近过来做市场调查,对您关注的城中村也挺感兴趣的,我一听,赶紧给您打个电话,想着您要不见见这人?”
“那我这就转告他,”凯亚笑着拍了一个倍儿响的马屁,“咱们市有您这样的书记真是有幸。”
“我上您那一趟吧,最近我认识个朋友,手艺没话说,香菱,不知道您听过没——听过啊,那就好,我带上香菱和我哥拜访您去,成吗?”
“什么话,书记不嫌弃我就成。”
两人又叽叽咕咕地说了点什么才把手机还给他,迪卢克接过手机时顺口问了一句:“见面以来就没听你当面叫我哥,为什么?”
凯亚正低头找自己手机,闻言笑着抬眸看他一眼,略一沉吟道:“这就是我的另一个原因了,要不你猜猜看?”
那眼神像是带了把钩子,两人交汇的眼神中,迪卢克不自觉就被勾了进去,鬼使神差地问:“因为你喜欢我?”
凯亚就在这个眼神中笑了一下,承认得很坦荡:“我以为我强吻你之后你就明白了,这就是我离开家的另一个原因。”
“我......我还没想好。”迪卢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拒绝他,反而让态度更加暧昧。
噗嗤一声,凯亚把暧昧全笑没了,宽慰道:“别紧张,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必给我答复。”
第一次听见这类表白,迪卢克免不了奇怪问一句:“为什么?”
“这个社会很开放,却也没那么开放。”凯亚眼神落在迪卢克的手上,轻声道,“何况你和我还是名义上的兄弟,他们能接受同性恋,但是无法接受乱伦。我不想你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凯亚,好似把心都剖开,摆在他眼前,心里好像刮过一阵狂风,猛烈却又温暖的狂风,他手足无措地震惊在原地。
“忘了那个吻吧,我们好好做兄弟。还有一个月你就要回去了,我们保持这份不远不近的联系,有困难找我我一定倾力相助。”凯亚继续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接近夏天的沿海早已换上短袖,脸庞、额头、脖颈都沁着一层汗,好似代替逞强的主人哭泣。迪卢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他就是感觉此刻的凯亚在心里哭。
于是他伸出手去,摸着那低垂的脑袋,轻声道:“但是我还是要给你答复,这是我对你的尊重,还有对多年兄弟感情的尊重。”
凯亚苦笑道:“迪卢克,你这样只会让我不想放手。”
......
话是这么说出去了,可是当时脑子完全没有思考,迪卢克苦恼了几天,都没想好要将凯亚放在什么位置上,连带着又抽上烟了。
温迪路过时看他一眼,默默去把窗户打开了,淡淡道:“又和凯亚吵架了?”
“没,我和他吵什么。”迪卢克说着又吸了一口。
温迪在心里叹口气,现在带小年轻真不容易,既要管他们工作上,还要照顾他们感情生活。搬了把椅子在迪卢克面前坐下,淡淡道:“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像谈恋爱?”
迪卢克被他逗得苦笑一声,道:“怎么可能,前辈你就别取笑我了。”
“真的,你看你这副自闭颓废的模样,不是谈恋爱还能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迪卢克闻言,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问:“凯......凯亚跟我表白了。”
“哦?”温迪似乎早已知道,反问,“那你答应他了吗?”
“前辈,我们是兄弟诶。”迪卢克无奈提醒他这个事实。
“你们可没有血缘关系。”温迪耸耸肩,语气轻松道,“所以你要是喜欢他,你们就在一起;要是不喜欢他,就拒绝。”
“我......不知道。”迪卢克抱着脑袋苦恼道,“他的吻让我有点心动,甚至我有时候有亲吻他的冲动,但是这到底是我喜欢他,还是只是兄弟久别重逢的喜悦导致?”
“那我换个问题,如果琴向你告白,你会接受吗?”
“不会,我不喜欢她。”
“再有一个问题,如果凯亚跟那个小男孩在一起,你会接受吗?”
“他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会和别人在一起?”
“就像你说的,你们是兄弟,你不接受他,那就不能要求他一辈子对你忠心,他总会忘记你,和别人在一起,不是那个小男孩,也会是其他人。”
“我......”迪卢克顺着温迪的话想象了一下,已经有火气顺着肺管烧上来,冷冷哼一声,“那就让他和别人过去吧!”
温迪看得好笑,装模作样地叹气:“唉,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你要是不喜欢他,管他喜欢谁呢。这可不是一个做哥哥的人会有的想法和行为。”
“我......”迪卢克想反驳,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突破口,被温迪笑眯眯看得窘迫,掐了烟,拎起包,留下一句,“我再去调查一下城中村。”
温迪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笑他不坦诚。
对于迪卢克来说,工作是很有效的冷静方式。经过一天的工作,迪卢克再想起温迪的话,回忆起自己对凯亚的态度,确实是超越了兄弟的那条线。迪卢克试想了一下,如果是埃泽,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对凯亚却是犹豫暧昧,强吻过后还主动去找他,被表白还想着把他放在什么位置,在他犹豫纠结的时间里,凯亚的地位已经不言而喻,抛开兄弟关系,凯亚确实是一位很好的恋人,优秀、风趣、一腔深情,还有着一副好身材。
同时,也是一个让迪卢克忍不住心动的人。
通知温迪今晚不回去之后就直奔凯亚那,门是关上的,没关系,他有钥匙。
吱呀一声,屋内没有人,浴室有哗哗水声,迪卢克想里面肯定是凯亚,也不着急,把桌上吃剩的餐盒收拾扔进垃圾桶,人还没有出来。
凯亚从浴室出来时没发现什么异样,卧室的灯开着,他也没多想就进去了,书桌前坐着一个令他没想到的人:“迪卢克,怎么这么晚来了?”
迪卢克放下手机,上下打量了这副只系着一条浴巾的人,问道:“洗完了?”
“嗯。”凯亚感觉迪卢克有些不对,不安地上前走两步问,“怎么了,出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迪卢克捏着下巴堵住嘴唇,学着之前那个吻,悉数还给了凯亚,凯亚只是片刻的呆愣很快主动和他缠绵在一起。
感觉吻了好久,分开时凯亚气喘吁吁问:“想好了?”
“嗯。”说着又啄吻一下凯亚的嘴唇。
凯亚的眼眶霎时就红了,抱着他,头埋进他的肩膀。
迪卢克感觉肩上有温热的湿意,安抚的吻了吻他的耳后,这才注意到孔雀头上的翎羽被画成花体的D。
像是孔雀小心翼翼藏着,不愿露于人前的珍宝。
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迪卢克放心地靠在凯亚肩上。
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