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两千多年前，璃月初建，魔神征战不休，失败者死后满心憎恨，不愿屈服，魂魄凝结成妖邪，为祸人间。岩王帝君唤诸夜叉除灭妖邪，夜叉本璃月仙兽，性格凶猛且悍战，其中有五个最为厉害，曰浮舍，曰应达，曰伐难，曰弥怒，曰金鹏，五夜叉随岩王帝君斩妖邪，除疫疬，世称［仙众夜叉］。

仙众夜叉护帝君，灭苦厄，征战千年，终成磨损，五夜叉死于非命者其三，不知所终者一，余者至今唯金鹏而已，即金鹏夜叉—“降魔大圣”魈存世至今。」

雷霆千道，哀鸣震天，怒张的鹰翼向魈袭来。祟神之力蓬勃迸发，连天空也沉如深夜。噼啪的电流声中，魈戴上夜叉面具，可怖面具下的表情平静冷漠。灰绿色的业障立刻如蛆入骨般攀附而上，那终日嘈杂的哭怨冤魂从未能动摇仙人半分，在过去的岁月里，在得以触及杀伐之外的事情前，魈就拒绝了一切。

业障横行，祟神飘零，这两种邪力混杂在一起，巨鹰在这种折磨中彻底暴走。它的双眼紧盯住跃起的少年，尖锐的喙张开，雷元素在口中逐渐汇聚成团。神之眼在它脖颈间颤动得愈加剧烈，锁链也锁缠得更紧，却无法阻止祟神的控制。

“魈——！”
“……！！”
随着一声短促惊慌的呼喊，魈骤然回头，看到铺天盖地的雷暴中朝自己猛奔过来的少女。金色的头发在空中掠过，交织着风元素残留的气息，再被绞灭成灰烬，消失在她的发间。

那瞬间，魈看见她背后飞速向她吞噬而去的黑雾——祟神脱离了毫无力量的神之眼，化作雾气笼罩二人，连魈周身的怨念也附身而上，和祟神共同筑出一座黑暗的幻境。

业障，这是累世杀业的报应。魈从未忘记自己的责任，也坦然接受代价，只是偶尔荻花洲的风声亦会令他忍不住自问：神不再同行的璃月，仙不再踏足的璃月，他究竟该驻足何处。

“来感受和我一样的痛苦吧。”
收枪冲刺只在眨眼之间，在接住被扩散的雷击晕的荧时，魈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低笑，随即天昏地暗，一切归于寂静。


荧在雷鹰发狂前一直被那些声音纠缠，直到魈开始清理雷鹰周遭被污染的祟神眷属。奇怪的是，靖腰傩舞似乎带走了绝大部分影响，但荧刚刚清醒，映入眼帘的就是即将落下的巨大雷团，来不及思考对策，除了依靠风刃攻击自身而产生的冲击力外，她别无选择。

“唔——这是…”荧揉了揉头，慢慢睁开眼睛，尚未从那阵心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一双手按在地面。

“安静。”

……
啊？

荧低头看了看自己黑雾缭绕的身体，又艰难地仰头看向撑在身上的魈，却又因为黑暗而无从捕捉仙人面上的表情，但她觉得这雾气似乎有些眼熟。

——“等等，好、疼？”耳边的噪音卷土重来，荧这才迟缓地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刺痛仿佛千万根针在大脑中翻转，荧痛苦地捂住头，细密的冷汗沾湿了魈按在她额头上的手指，无数恶念从心底滋生低语。

幻境是邪物最常用的手段，魈并不害怕，但他忘记旅行者本身是人类，七情六欲无一不全，而凡人种种皆为魔神怨念食粮，祟神想必也不意外，而人一旦受污染，生病丧命都有可能。一片黑暗中，魈静静看着身下的金发少女，原本灿金的短发枯杂无光，褪去神采的双眼中缓缓浮现出属于祟神的深紫印记——这是魔化的开始。

也许是旅行者并不使用神之眼的原因，污染没能吞噬她，而是如同「业障」一般侵蚀了她的身体。也就是说，少女最终会变成野外那些游荡的怪物，更甚者，变异为特瓦林那样难以处理的“污染物”。

“你……被污染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魈的声音依然平淡，他轻轻拂去荧额头渗出的冷汗，慢慢移向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但你刚刚救了我，所以我会尽快解决，放心。”

手套在刚刚的战斗中毁去大半，此时魈的手指毫无阻碍地触碰到温热的皮肤，他的每一寸滑动都会碰到一道新的伤口，粘腻的血就会留下几道红痕。

“……”荧的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但仍残存些许，她意识到自己无法驱逐那些挣扎着控制她的身体的恶念，也预料到如果放任下去，她将会成为祟神的傀儡。或许是走马灯，荧看见蒙德城外随风飘拂的蒲公英，晨曦酒庄郁郁葱葱的葡萄架；看见璃月港星星点点的灯光，轻策庄随风摇晃的花田……她闭了闭眼，记忆与视线最终重叠成一位少年的身影。

“这样啊，”荧小声地笑了，她朝上看，什么也看不见，“那和我一起被困在这里的是魈也算是幸运吧。”

荧的气息越来越弱，但她非常安心，哪怕祟神就快要夺走她的心脏。

“因为魈能守护住他们，能够杀了我。”

黑暗中，魈扣着荧脖子的手缓缓用力。必须尽快解决，他想，不能让旅行者继续遭受这样的痛苦——他的心脏鼓动着、皱缩着，仿佛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某种他尚不熟悉的情绪压地他喘不过气，最后的致命一击在这种窒息中迟迟无法落下。

“旅途……似乎结束得太早了。不过，我要是、不被侵蚀的话，”荧闭上眼睛，皲裂的纹路爬上脸庞，她似乎连说话的力量也快消失了，“魈，疼不疼？”问完，她又像是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似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当然疼呀。”

寂静无声，目不能视，她残存的一缕浅薄的意识是脸上被覆上一件有些硬的事物，随后，荧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

魈抚摸着戴在荧脸上的面具，青面獠牙，比魔化的荧可怖许多。他听见了荧的自言自语，几千年来，他杀戮无数，身负诸多恶业，人类惧他，仙众敬他，从未有存在敢以这般怜惜担心的语气问他：疼不疼。岩铸就他的世界，风带来了他的人间，望舒客栈里多了清心的香气，也多了他时常注视的身影。回过神来，他和她之间已有了太多的关联，他埋头回避，不肯承认、不愿承认这是他放任为之。

「肉眼凡胎，眼见未必为实。」
楼廊初见，他就心知肚明。

“旅行者，”魈轻声，将荧满是风刃割伤的手握在掌心，紧紧抵在胸口，可那股挤压撕裂心脏的痛楚愈演愈烈。魈俯下身，隔着面具在少女嘴唇的位置留下一个小心的、轻如羽毛一掠的吻，“——荧。”

璃月已经没有神，待未来某个时候，我便来寻你。

祟神鸠占鹊巢正要反击，却被仙力镇锁在荧的双眼中动弹不得。魈顿了顿，向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神之眼道一声：“多谢。”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星辰闪烁，而当魈即将折断荧的脖子时，星光大盛，头顶穹幕开始破碎，岩神的长枪飞射而来，眼看即将击入荧的双眼，魈抱起少女迅速后退避开那极具锋芒的枪尖。可岩王帝君的攻击无论无何都不可能轻易闪避，锐利的枪尖附着元素力刺入魈的小臂，几乎将他整个手腕切下。

魈将荧掩进身后，语气恭敬，浑然不管那血流不止的小臂：“帝君。”

————
TBC